看見黃廷承醒來,滿屋子的兒孫便齊刷刷地圍了上去。
“廷承,你可算醒了。”柳韻琴拉着他的手,悲喜交集。
黃廷承躺在病牀上,臉上的血色還未盡數恢復,他微微張開的眼睛,緩慢掃視着衆人。
“上海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黃廷承聲音依然虛弱。
“父親,您安心養病。大哥會處理好的,您放心。”黃鴻煊走近前。
“廷承,你不要再操心商館的事了。”柳韻琴邊撫摸他的手,邊道:“只要你身體健康,其他一切都是身外之物。”
“是啊,父親,什麼都比不得您身體要緊。”黃芳蕙也走了近前。
黃廷承雖說剛恢復神智,可也知道妻兒爲自己擔憂,只蠕動了一下嘴脣,終究是沒有把要講的話再講出來。
正這時,王仲懷與黃鴻燦翁婿兩人走了進來。
“仲懷,快來看看,廷承醒了。”柳韻琴忙對着王仲遠招呼道。
王仲懷一邊將脖子上的聽診器掛上,一邊來到了牀前。他輕輕掀開黃廷承的上衣,仔仔細細聽了一遍,這纔對着柳韻琴點了點頭:“嫂夫人,放寬心,廷承兄基本算是穩定下來了。”
“仲懷,有你這句話,我自然是放心的。”柳韻琴想了想,又問道:“這裡畢竟不似家中方便,不曉得能不能接他回去?”
王仲懷看了一眼病牀上的黃廷承,轉頭對柳韻琴道:“嫂夫人,這幾天先別急着讓廷承兄回家,就在這裡養兩天,等大安了,再回去。”
“母親,這裡有世伯和五哥在,就讓父親在診所安心休養吧。”黃鴻煊道。
柳韻琴聽他們這樣講話,便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鴻燦,你父親既然已經醒了過來,就讓大家安心回去吧。”王仲懷說話間對着黃鴻燦兄弟兩個輕輕招了一下手。
黃鴻煊心裡一怔,看了一眼黃鴻燦,見他對着自己點頭示意,忙跟着一路到了病房外的過道上。
“世伯,是父親身體還有其他狀況嗎?”黃鴻煊有些緊張。
“你父親現在並非真正脫離危險,”王仲懷拍了拍他的肩膀,“剛纔當着這麼些人,我也不方便明說,你大哥現在去了上海,只有你們兄弟兩個在你父親跟前,所以我要跟你們囑咐清楚。”
“這段時間我要讓他留在診所觀察,這個病若處理不好,隱患極大。”
“世伯,您的意思…”黃鴻煊的心忽地被揪了起來,“我父親他…他…”
“鴻煊,沒事,沒事…”黃鴻燦見他這個神情,忙過來攬在他肩上。
“我只是想把最嚴重的後果告訴你們…這個病處理不好,會造成肢體或者語言能力喪失,又或者自助生活能力完全喪失,更有甚者,一旦復發,危及生命!所以,切記切記不可再讓你們父親勞心費神。”王仲懷鄭重道。
黃鴻煊到底年輕,加上也比不得黃鴻燦身爲醫生見慣生老病死,此時聽到王仲懷的話,除去原本的着急擔憂之外,免不得多生了一份悲切。
“鴻煊,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陪護好父親,不要讓閒雜的事情再讓他老人家費心神。”黃鴻燦道。
“五哥,我曉得…”黃鴻煊生生將眼眶內打轉的淚水忍住,“今天開始,我們兩個來輪流守護父親吧。”
“好,大哥和三哥不在家,這是我和你應份的事。”黃鴻燦道。
“還有我…”黃芳蕙說話間已經走到他們身邊,“這個時候,還分什麼男女?我們都是父親的兒女,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一起來照顧。”
“芳蕙,眼前你們兄弟姊妹裡你年紀最長,做事情又得體周到,你來招呼着,也好!”王仲懷道。
“世伯,我們這些做兒女的也只能照顧父親飲食起居,醫療方面的事,還要勞您多費心。”黃芳蕙道。
“你們放心,莫說我們是兒女親家,只憑醫者之心,我也定當竭盡全力。”王仲懷道。
安排好黃廷承在診所的一應事宜,黃鴻煊拖着疲憊的身體走進家門的時候,已經深夜時分。
“鴻煊,黃管家說你大半天滴水未進,我給你煨了海蔘小米粥,你要不要現在吃一點?”林卿卿柔聲問道。
“好,讓蘭萍去盛給我…”黃鴻煊看着眼裡充滿擔憂的妻子,將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嚥了下去,“阿驪睡了嗎?”
“嗯,老早就跟奶媽回房睡了…”林卿卿望着他,“我從診所回來的時候,他還咿咿呀呀地在找你。”
“阿驪歡喜同我在一起,他真不像我小時候…”黃鴻煊似乎陷入回憶裡,“從我有記憶的時候起,我的印象裡父親終日板着面孔,各種家規家訓掛在口上,我們兄弟幾個敬他畏他,卻沒一個願意跟着他。”
“現在,他躺在了病牀上,我才發現自己心裡是有多麼渴望與他親近…”黃鴻煊眼內有了晶瑩。
“鴻煊…”林卿卿走近他,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龐,“父親既然扛過了最危險的這一關,慢慢調理些日子就會康復的。”
黃鴻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卿卿,以前你總是勸我多陪伴父母,可我覺得他們就在一個屋檐之下,朝暮可見,又何必多此一舉…”
“鴻煊,來日方長,以後好好彌補曾經的遺憾…”林卿卿寬慰道。
“嗯…”黃鴻煊輕輕將她攬進了懷裡。
蘭萍端着盤子正要入內,瞧見屋裡這一幕,悄悄向外退去。
“蘭萍,七少爺睡下了嗎?”黃福良走了過來,輕聲問道。
“沒呢,只是…”蘭萍搖了搖頭,向內努了努嘴。
“哦…”黃福良猶豫一下,“我有點急事,你去幫我通報一聲。”
黃福良做事向來知道分寸,蘭萍聽他這樣講話,擡起頭,仔細看了他一眼,見他似乎面有急色,也不敢再怠慢,忙敲了敲門,走進屋去。
黃鴻煊聽蘭萍來報,披上一件外衣,邊走邊道:“黃管家,出了什麼事?你快進來!”
黃福良被蘭萍引了進屋,向他們夫妻兩個問了好,便開口道:“七少爺,胡秘書從上海打來電話…大少爺…大少爺讓農商部的人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