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楉桐聽到“龔家瑤”這三個字,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卿卿,我要去上海,我要去找四哥,我要把他救出來!”許楉桐道。
許楉桐對龔家瑤有什麼樣的感情,林卿卿心裡有數,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勸她不住的。
“楉桐,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林卿卿道。
“卿卿,你懷着身孕,當真要是出了門,這件事就會全家傳開…你安心在家養胎,我陪楉桐妹妹去。”黃鴻煊道。
林卿卿想了一下:“也好,我去了反倒是給楉桐添了麻煩…鴻煊,那你一定要照顧好楉桐…還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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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家瑤走出巡捕房大門的時候,看見等候在門口的許宥崇與黃鴻煊,便大步奔了近前:“宥崇,你沒事吧?謝謝你們,保釋我出來。”
許宥崇道:“我沒事…不要謝我,我什麼都做不了…是楉桐,她去找了四哥,還有鴻煊,他替你交的保釋金。”
龔家瑤有些質疑自己的耳朵,轉頭望向黃鴻煊,見他對着自己點了點頭,這才問許宥崇道:“楉桐妹妹?那她人呢?”
黃鴻煊道:“她說你歡喜吃烤番薯,怕你在裡面這些天沒有吃好,滿大街去找烤番薯了。”
話音剛落,許楉桐與她貼身的婢女靈芝一路小跑着來到他們面前。
“家瑤哥,你出來了,太好了!”許楉桐聲音裡是掩飾不住的歡喜,“靈芝,快,把烤地瓜拿過來…”
“謝謝你,楉桐妹妹…”龔家瑤道。
“謝我做什麼?家瑤哥,快點趁熱吃了吧。”許楉桐說話間把烤地瓜塞到了他的手裡。
“要謝你的,宥崇說是你幫了我。”龔家瑤道。
“爲什麼要講這樣見外的話?你們都是好樣的?是進步青年…”許楉桐道。
不等她講完?黃鴻煊便阻止道:“楉桐,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講?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
回到許宥崇的住所?已經是日暮時分。
這是一幢坐落在法租界的二層西式小樓,許昌賢託人租下?作爲許宥崇與許楉桐兩人在上海的臨時居所。
安頓好了一切,幾個年輕人便集聚到了客廳。
黃鴻煊望着許楉桐道:“楉桐?我明早就要回杭州去?你要不要跟我一道回去?”
許楉桐看了一眼龔家瑤,對黃鴻煊道:“鴻煊哥哥,五哥他們剛穩定住,我想先留在上海看看形勢再說。”
黃鴻煊道:“可是…”
許楉桐道:“可是什麼呀?你是怕卿卿擔心我嗎?沒事的?四哥和五哥都在上海,我不會有事的。等下個月卓驍百天宴的時候,我同五哥他們一起去杭州。”
黃鴻煊見她這樣堅持,便點了點頭不再出聲。
許宥崇端了一杯熱茶給龔家瑤:“家瑤哥,在裡面的同學們還好吧?他們有沒有對你們動刑?”
龔家瑤道:“動刑倒是沒有?可也捱了幾次打,這幾天不讓我們吃飽飯?一天只有一碗水和一個饅頭,說是要我們寫下保證書?以後再也不印刷報刊,也不能再發表任何文章。”
許宥崇道:“都是我大意了?連累了大家…我不能獨善其身?我們要想辦法把那些同學也一起救出來。”
龔家瑤道:“巡捕房應該還是顧忌一些社會輿論的…這樣?明天我們就分頭行事,多找幾家報社把這件事公開出去,等到他們頂不住輿論壓力的時候,自然就要放人。”
許楉桐聽他這樣講話,忙道:“你們兩個瘋了嗎?那天四哥對我講,這種事,可輕可重,要是巡捕房把你們交給當局政府,你們這個罪名就重了。”
黃鴻煊接過話道:“楉桐講的有道理,一旦這事鬧大了,得罪巡捕房不說,他們倒過來再給你們扣個其他罪名,那不是讓身在裡面的同學更加危險?”
許宥崇深鎖了雙眉,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我們不過是講一些當代青年人認識到的問題而已,怎麼就是犯法?這個國家要改革,人羣要解放,這是我輩青年肩負的責任!”
黃鴻煊道:“宥崇,你們的理念都是對的,可是蚍蜉難以撼樹,即便要想救這個國家,也得先保護自己的安全。”
龔家瑤道:“鴻煊,蚍蜉是難以撼樹,所以我們纔要做這樣的事,希望能通過手裡的筆,讓更多的人覺醒,加入到拯救國家的隊伍中。”
他的話,黃鴻煊不置可否,他知道在他們的面前有一個更廣闊的世界,在那裡,有青年人心中的理想國。爲了推進這個理想國,他們可以付出自己滿腔的熱血與激情。
黃鴻煊沉默下來,他雖然也有理想與抱負,卻沒有許宥崇與龔家瑤那樣獻身的熱誠。
“你們爭論這個有什麼用?”許楉桐的話打斷了黃鴻煊的思路,“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救你們那幾個同學,不然夜長夢多,誰知道過幾天巡捕房會有什麼樣的舉動。”
許宥崇停下腳步,望着許楉桐道:“楉桐,你還能不能再請四哥出面,讓他把那幾個同學也一併保釋出來?”
許楉桐有些爲難:“那天我找四哥的時候,他把我訓了一頓,說我一個女孩子家去摻合這些個事。後來…後來…哎呀,總之我覺得四哥不會再管了。”
許宥崇道:“你怎麼不對四哥講,家瑤哥是祖母孃家的侄孫啊?”
許楉桐道:“講了呀,可是…你知道的,現在父親和四哥鬧掰了,四哥哪裡還會再顧念祖母家的親戚…話到這裡,她忽然覺得自己不該當着龔家瑤的面講這樣的話,忙改了口道:“也不是…就是四哥也挺爲難的。”
許宥崇道:“那還有其他什麼辦法嗎?你那天后來又是怎麼說動四哥的?”
許楉桐看了一眼龔家瑤,微微紅了臉頰,支支吾吾道:“我…我對四哥說…說家瑤哥是…是我的對象。”
聽她這樣講話,許宥崇瞪大了眼睛:“楉桐,你當真這樣跟四哥說的?”
見許楉桐點了點頭,他既驚訝又無奈:“你…唉…”
龔家瑤垂了眸,緊緊地咬着脣。許楉桐見他這樣的表情,忽地來了氣:“你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新青年,可是骨子裡還是封建的思想。別說是權宜之計,就是真的,又怎樣?我今天還就明說了,我就是喜歡家瑤哥,在輝縣老家時候就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