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楉桐拉着林卿卿一路小跑到了許宥崇房門口,不等入內就聽見屋裡傳來許宥崇咯咯的笑聲。
見許楉桐止了腳步,林卿卿不解道:“楉桐,幹嘛不進去?”
許楉桐道:“五哥平常總是冷着臉,跟這個龔家瑤一起卻能開懷大笑,你不覺得奇怪嗎?先聽聽他倆說什麼。”
林卿卿見許楉桐已經附耳在窗下,少女的好奇心也讓她緊隨許楉桐貼了近牆。
只聽見龔家瑤的聲音傳來:“還有個更好笑的事呢…我舅舅那個村子裡有個老實憨大,有一天他懷孕的老婆讓他去自己孃家取做好的嬰兒肚兜,他怕自己忘了,就走一路拍一路自己肚子,一路唸叨‘肚兜,肚兜’,誰知道不小心摔了一覺,爬起身竟然忘記老婆交代了什麼話,站在原地想了許久也記不得了,這一路尋思就到了丈人家…”
聽見許宥崇接話道:“那到了丈人家他想起來了沒?”
又是龔家瑤的聲音:“他呀,倒是沒忘拍着自己肚子,一見丈人,就對丈人說‘肚子,肚子’,這丈人見女婿老遠跑來,拍着肚子,就以爲他肚子餓,趕忙把烤好的地瓜拿給他吃…”
“肚兜,肚餓,哈哈,這憨大也不憨嘛,起碼吃到了烤地瓜。”許宥崇笑道,“家瑤哥,被你這麼一說啊,我也肚餓了,也想吃烤地瓜。”
龔家瑤道:“成,我這就去給你烤。”
許宥崇聲音裡有幾分遺憾:“爲了迎接父親他們回來,祖母讓人收拾了整個院子,他們把你去年做的土爐架子扔了。”
龔家瑤道:“不要緊,那我再去打個土坯砌爐,明天就能烤地瓜了。”
許宥崇道:“好啊,祖母也喜歡吃的,明天我跟你一起烤。”
龔家瑤道:“好,表叔表嬸都回來了,還有小表妹她們,我明天多烤點…只是不知道她們稀不稀罕吃…”
“誰說不稀罕,我們要吃!”聽到這裡,許楉桐已經忍不住,拉着林卿卿便進了屋。
畢竟龔家瑤大他們幾歲,搜尋些鄉里的奇聞逸事說給他們聽,許楉桐哪裡聽過這些個故事,只覺得比茶樓戲院裡的段子都要有趣。等家僕們來請幾人往餐廳用晚飯的時候,四個人已經相聊甚歡。
許昌賢常年居於北京,跟這些遠房的子孫輩鮮少見面,龔家瑤頭一次見這個被父母仰望的表伯,入了餐廳便一直屏聲斂息小心跟在許宥崇的身側。
見許宥崇與許楉桐分別落座,龔家瑤卻默候在一旁,龔氏便向他招了招手,道:“家瑤,幹嘛一直站着,快過來坐下。”
龔家瑤走進幾步,向龔氏和許昌賢夫婦鞠躬作揖,問了好,卻仍是在一旁站着。
龔氏道:“這孩子,小小年紀卻懂事的緊。”轉頭對着許昌賢,又道:“這個就是剛纔我跟你們提到的你孟津表舅的孫子,家瑤。”
許昌賢點了點頭,道:“這些年兒子忙於政務,親戚們走動得少,這些個小輩更是不大認得了。來,家瑤,坐下一起吃飯。”
聽許昌賢這樣講話,又見龔氏向自己招手示意,龔家瑤趕忙又鞠了躬,這纔在許宥崇身旁的位置坐下。
許昌賢見他坐定,又道:“你祖姑母念舊,空了讓你父母也常來家裡走動,陪你祖姑母說說話。”
龔家瑤點頭間家僕們已陸續上了菜來。雖說是親戚,卻是隔了幾代,又因兩家地位懸殊,龔家瑤自然不敢動筷子,擡頭間恰看到了站在許楉桐身後的林卿卿,心裡只覺得兩人身份無二,便又侷促不安起來。
龔氏見他不動筷子,便道:“大老遠的,難爲你拉了這麼多沉東西來。快,多吃點東西,別餓着。”
許宥崇夾了一筷子菜給龔家瑤,小聲道:“家瑤哥,祖母讓你吃飯,你趕緊吃吧。”
龔家瑤點了點頭,剛拿起筷子,就聽許楉桐道:“祖母,吃好了飯我要跟家瑤哥他們一起去砌爐子,明天可以烤地瓜吃。”
龔氏聽許楉桐稱呼龔家瑤作“家瑤哥”,心裡只覺歡喜:“祖母從小就喜歡吃烤地瓜,那時候家裡窮,就是地瓜也不能隨便吃,嘴饞了總是去你表舅爺家裡才能吃得上。”
柳悅琴出身江南富戶,聽龔氏說這些,心裡頗有幾分鄙夷,只礙於許昌賢在旁,揚了揚嘴角並未出聲。
許楉桐卻來了興致,道:“祖母,我以前從未吃過柿餅,今天下午嚐了一個,真的好吃極了,沒想到老家還有這麼多好吃的。”
不等龔氏開口,柳悅琴便接話道:“楉桐,虧你還是個大家閨秀,整日裡把這些個吃得掛嘴上,傳出去豈不是招人笑話。”
許楉桐撅嘴道:“母親,我又沒說錯話,大家閨秀怎麼了,怎麼就不能說吃的啦?”
“你…”柳悅琴正要駁斥,看見許昌賢沉了臉,也只好收了聲。
龔氏放下筷子,道:“女孩子有教養也是應該的…好在這桌上也沒有外人…楉桐,咱們老家雖偏僻了些,卻有不少小吃食,以後讓家瑤和宥崇帶你嚐個遍。”
許楉桐道:“祖母,家瑤哥過兩天就要回去了,怎麼帶我們去吃那些好吃的呀。”
龔氏道:“家瑤難得來一趟,讓他多住些日子,你們幾個也好有個伴。”
柳悅琴心裡有幾分不悅,便接口道:“你們要讀書習字,再說了,人家家瑤還要回去幫父母做事的,哪能陪着你們整日裡瘋跑?”
龔家瑤本來聽了龔氏和許楉桐的話也是歡喜,正要答話,忽聽柳悅琴這樣講,忙低下了頭。
畢竟是龔氏的孃家侄孫,許昌賢聽到柳悅琴這樣講話,便將手中的筷子放下,也不看她,只對龔家瑤道:“家瑤,你今年多大年紀?在家可有讀過書啊?”
龔家瑤聽到許昌賢問話,忙起身答道:“表叔,我虛歲十七了,沒讀過書,只是每次來宥崇都會教我識些字,又給了我一些書,地裡不忙的時候就在家裡自己看看。”
許昌賢擺手示意他坐下,道:“宥崇教你識的字?那也要你自己上進肯學纔是。楉桐整日裡有先生跟着教,還不想好好讀書呢。”
龔家瑤剛坐下,聽了許昌賢的話,即刻又站了起來,道:“表叔,我怎麼能跟楉桐妹妹比,楉桐妹妹天資聰穎,是享福的命,我生來愚笨,是個受苦的人,能識得幾個字,已經是萬幸。”
許昌賢卻道:“我也是窮苦出身,靠了讀書纔有的今天。你既是孟津老家的親眷,若不嫌棄這裡,就住上一陣子,跟宥崇、楉桐他們兄妹作伴讀書,也好帶他們長進。”
柳悅琴沒料到自己的一句話竟適得其反,可許昌賢話已出口,自然也不敢再反駁。
許昌賢的話,龔氏聽着歡喜,也跟着挽留道:“入了冬,家裡也沒什麼要乾的活,我明天就打發人給你爹孃捎信,就說你表叔留你在這裡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