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瀟,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彷彿是花了好大的力氣,下了好大的決心,李雲鈺還是站在了唐瀟的面前…道別。
唐瀟渾身一震,驚得手裡的書掉在地上也不知道,他是看出了李雲鈺的不對勁,但是卻沒想到李雲鈺根本沒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去。他努力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吐出一個字。
李雲鈺強忍着不哭,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呵,當初我跟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我這回有急事,必須走一趟,你嗓子好了就快些回去吧,等我辦完事就去都城找你。”
唐瀟呆住了,他彷彿聽見李雲鈺說的話,又彷彿沒聽見,只是坐着沒反應。李雲鈺自嘲地笑了笑,吸了吸鼻子,說:“昨晚可能着涼了,我要走了,你要記得照顧好自己好。
“不要走。”唐瀟一把抱住李雲鈺即將離開的身子,“別,你別走。”
這哪裡可能是辦什麼事,她哪有什麼事要辦?哪有什麼事比他還重要?這回要是放她走了,她估計也不會再回來了吧。不行,不能走。
“阿瀟,你別鬧。真的,是有急事。”李雲鈺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把唐瀟的手掰開。唐瀟又再次抱住,着急地說:“別走,好嗎?”
李雲鈺努力地轉過身看着唐瀟,專注得看着,在心裡描畫這唐瀟的眉眼,說:“我前幾天還在想,你說的第一句話會是什麼?沒想到……阿瀟啊,我真的要走了。”
李雲鈺把手放在唐瀟的脖子上,吻了吻唐瀟,隨即給了唐瀟一個手刀,唐瀟頓時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唐瀟躺了多久,他起來發瘋似得找了李雲鈺好久,但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哪哪都找不到她,李雲鈺彷彿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
“雲鈺……雲鈺……”偌大的龍牀上一名閉着眼的男子緊蹙着眉,偏薄的脣瓣一起一合,正喊着什麼。
忽然間,那名男子猛地的睜開了眼睛,他倏地的從牀上坐起,粗粗的喘着氣,脣瓣還有些害怕餘後的顫抖。
長長的黑色頭髮在夜色中更顯暗沉,隨着男子的動作,垂落在一側,遮住了他的大半個臉頰。
良久,他才緩神吐出一口濁氣,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最初醒來時瞪大的眼睛此時也已經慢慢清明。
原來只是一場夢。
那種彷彿再也找不到夢中人的巨大失措感緊緊的包圍着他的身軀,經久不散。
唐瀟的表情有些怔忡,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明明是他自己一聲不響的離開了雲鈺,可他卻夢到雲鈺離開了他。
興許,是因爲長久的愧疚感壓垮了他的心,讓他在夢中尋求一絲解脫罷。
唐瀟原本是本國太子,卻在一年前因爲一場意外流失民間。不過這場意外,說白了也不過是宮中的那些爾虞我詐罷了,現在那些人死了,他也完成自己父王長久以來的執念,當上了這個他一點都不曾掛念的皇位。
初次遇見李雲鈺的時候,唐瀟正被一個“惡霸”灌下毒藥,不過因爲李雲鈺的
及時到來,他很幸運的沒有被挑斷四肢從而成爲一個廢人。
那名惡霸的身份不用想唐瀟也知道,除了父王身邊的那個寵妃,也不會有人希望他那麼快死。
父王因爲對他母后,也就是已故去多年的皇后的愧疚,從母后離世之後就將他立爲太子,本就子嗣不多的老皇帝對他更是寵愛無度,並早已表明意向由他繼承皇位。只是唐瀟一直無意於此,他性子溫和,喜愛書卷,更向往於與自己心愛之人在一片安穩之地共度餘生。
在遇到李雲鈺之前,唐瀟一直將這個想法藏在心底,從未想過將它實現。他不是迂腐的讀書人,他是在皇室中成長的孩子,他明白自己的宿命,從不會奢求。
不過在遇到李雲鈺的那一刻,唐瀟忽然覺得,也許就此做一個啞巴,也不錯。他第一次,對父王的寵妃生成了一絲的感激之意,若不是他們的逼迫和殺害,也許他就不會遇到雲鈺。
當然,這感激也僅僅是一絲。對於害自己的人,他還做不到大度的去感激。
在得知自己的嗓子能好之後,唐瀟說不激動那是假的,他曾幻想過無數次可以喚出雲鈺的名字。嗓子好的那一刻他就想立刻去找李雲鈺,可是這個時候,他被一個黑衣人攔住了。
黑衣人說他們受僱主之託保護他,但是現在情況有變,如果他繼續和李雲鈺在一起,不僅會害了李雲鈺,也會害了他自己。
他不能和李雲鈺在一起,李雲鈺的身份註定擺脫不了易堂門的桎梏。
唐瀟妥協了,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不想看到李雲鈺受到傷害。所以在當晚,唐瀟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李雲鈺。他不敢留下一點訊息。
唐瀟想過,他要回去繼承皇位,然後將李雲鈺從她在的組織裡帶出來。
事實證明,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表象而已。
老皇帝病重逝世,在離世之前爲唐瀟掃除了一切障礙,唐瀟順利的登上了皇位。在登上皇位之後他才發現,他會和雲鈺相遇,是因爲自己的父皇僱了易堂門,在外守護他的安危,直到他順利登基。
唐瀟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言語,因爲這份沉重的父王而心抑,更因爲知道易堂門的強大之後而頓覺無力。無論他怎麼努力,好像能李雲鈺都有一層深不見底的隔閡。
李雲鈺,就好像在人世間消失了一般。
*
晃眼就是很多年過去了,唐瀟已經很久沒去看過日落了,他不敢看。前幾天,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唐瀟就很想去看日落。
夕陽漸漸西沉,落在西山之後,晚霞滿天,燒紅了半邊天,直燒進唐瀟的眼睛裡,奇怪,這麼會這麼刺眼。
這麼久了,雲鈺還是沒有出現,當年她也和他一次看過日落的,她在他耳邊講話,講的好小聲,其實他一點也沒聽清楚,他卻很喜歡她這樣跟他講話,雲鈺不在了,唐瀟再也沒地方問她當年到底講了些什麼。
唐瀟以爲時間已經久讓他記不清楚以前的人和事了,意外的發現當年他和她一起走過的路看過的風景,他統統都記得。
以前在一起
於江湖飄搖之時,他們雖然都說孜鈺是妖女,但是唐瀟明白她本性純良,幾乎像個小孩子一般天真。
再後來爲了唐瀟的病情,雲鈺一路上像護犢子一樣護着唐瀟。
再後來……
阿鈺,你回來好嗎?我不會嫌你吵的,你講的話我都會認真聽得,你到底在哪裡?你過的還好嗎?
“師傅,你哭了嗎?你是想起鈺姐姐了嗎?”阿飄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着唐瀟,阿飄摸了摸自己圓乎乎的小腦袋,最近的師傅有點奇怪。
“沒有,師傅只是眼睛裡不小心進了沙子,吹吹就好了,走吧,我們回去吧。”唐瀟扯了扯嘴角,卻是半點笑意也無。
“師傅,我們什麼時候走啊?”師傅從前幾天開始就說要走了,連命令都吩咐好了,然而最近好像忘了似得,帶着自己到處晃盪。
“走?對啊,是該走了,那我們走吧。”暮色四合,確實得趕緊下山了。然後回去那個冰涼的宮殿。
“師傅,我是問我們什麼時候要離開南城回京都呢?”應該不會是現在吧,天都黑了。阿飄默默的想。
唐瀟沉默了,一路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到了山腳下的時候,才說了一句:“我們今天走吧。”
“啊。”
三年之後,唐瀟名義上立了正後,但其實不過是收了個徒弟。這個徒弟,當初和他一樣,被人害成了啞巴。
*
再遇到黑衣男子,是兩日後,那時候的李雲鈺正準備去遠在都城的皇宮找唐瀟。
這次黑衣男子沒有跟李雲鈺說任何廢話,一上來就指揮身側的兩個黑衣人直接攻擊。
黑衣男子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帶上了門主安排的兩位頂級殺手。李雲鈺的實力雖然沒有那麼強,但是她的木靈天資依舊讓易堂門門主不敢小覷。不過再如何可惜,易堂門門主都不會留一個不安分手機的定時炸彈在自己的身體。即使木靈天資實屬難得,如果能夠培養成頂級殺手,那肯定會壯大易堂門的一大力量。
這一年來,門主自認給李雲鈺的機會已經夠多,不過李雲鈺都沒有珍惜。
戰鬥完全是一邊倒的形式,李雲鈺很快被擒住,連阿幼也被捉了去。
在昏迷的那一剎那,李雲鈺似乎看到了唐瀟溫潤的笑容,微微上揚的嘴角和無聲的寵溺。
只可惜,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李雲鈺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沒有任何人在自己身邊,連阿幼也不在。
“阿幼,阿幼……”廣袤無垠黑暗世界,充斥一種古怪的獸鳴聲,暗沉的黑雲撲面而來,壓着李雲鈺的心根本不能呼吸。
對未知地域的本能恐慌緩緩侵佔着李雲鈺的心,但作爲殺手常年鍛鍊而來沉穩讓她迅速冷靜下來。李雲鈺警惕的觀察着四周,很快被自己的認知嚇了一跳。
這裡的環境,讓李雲珏塵封的記憶中出現幾個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黑荒地界。
這裡十有八九是那張古老地圖上傳聞中的死亡禁地——黑荒地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