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 攀一門皇親(三更到
胡說與否,嵐琪自己心裡明白,胤禛娶了福晉有了子嗣,接下來就該是嫁溫憲,若說早年自己的人生是與玄燁花前月下的幸福旖旎,那往後十幾年裡,扶持膝下一羣兒女成家立業,纔是這一段人生之重。玄燁有他的家國天下,嵐琪肩上也有旁人無法替代的責任。
回到永和宮,看着一對姐妹重新在一起嬉笑玩鬧,溫憲霸道地說將來誰敢說妹妹醜,她一定狠狠收拾他們,嵐琪坐在一旁心裡暖暖的,不經意想起太后的交代,眼前的確再沒什麼可以作爲藉口拖延那件事,宮裡再不正兒八經來一些蒙滿八旗的新人,親貴們要翻了天了。
此刻溫憲撲來,與她撒嬌:“小宸兒想看看小侄子呢,額娘把小侄兒接來吧。”
望着女兒花朵似的俏麗臉蛋,嵐琪心頭一恍惚,這往後的新人都和女兒差不多大,從前王氏袁氏她們和純禧榮憲一邊大時她還不覺得什麼,這下終於輪到自己親生的女兒,她才明白,自己真的要老了。再過幾年,她就要四十歲,自己一大半的人生都在這紫禁城裡度過。
“額娘您怎麼啦?”溫憲怯怯,立刻改口說,“我只是替小宸兒問問呢,額娘不答應就算了,可別生氣,不然我又惹您生氣了,我都想好這些日子要聽話。”
“你說的啊,至少這幾個月給我繃住了,別一轉身又原形畢露,你可是大姑娘了,再犯錯叫額娘罰你,自己都沒臉沒皮。”嵐琪緩過神,又是慈愛溫和的母親,與溫憲一道坐在小宸兒榻邊,指着她臉頰上最後幾顆痘瘡說,“等妹妹面上光潔了,額娘把念佟接來和你們玩幾天,纔出生的小侄兒可不行,等他能走路了再說。”
當着妹妹的面,溫憲沒說什麼,可她畢竟是大孩子,寧壽宮裡難免有嘴碎的人,離了妹妹後,溫憲就告訴母親,寧壽宮裡的嬤嬤說,四福晉指不定怎麼嫌棄她們姐妹,畢竟差點害她也染了痘疹。她憂心忡忡地問額娘:“將來我們是不是都不能去四哥府裡玩耍了?”
嵐琪覺得有些話說清楚了纔好,索性認真地說:“本來你們總出宮,就是壞規矩的事,你小時候不懂事,仗着皇祖母疼愛沒人計較,可現在長大了,皇祖母可以繼續疼你,你卻不能繼續不懂事。額娘希望你們往後別時不時去四哥府裡,幾時府裡有喜事兒,大家都去的日子玩一玩不打緊,平日裡別再去,要是覺得紫禁城裡住得悶,纏皇阿瑪帶你們出遊,那纔有意思呢。”
許是經歷了妹妹的生死,溫憲比從前肯聽話多,額娘這樣說她立時就答應,還說妹妹那兒她來講,擺出姐姐的架勢說:“小宸兒就聽我的話。”
可原本母女倆好好說話,嵐琪心情極好的時候,偏偏宮裡又出新鮮事。啓祥宮僖嬪手下的人匆匆來報,說密貴人不大好,她只能撂下女兒往啓祥宮來,難得榮妃今日也及時趕到,爲了避痘姐妹倆好久不見,榮妃更是說:“你那兒忙着,這邊的事交給我就好。”
可榮妃是認得“王氏”的人,嵐琪怎放心留她在這裡照看,敷衍了幾句硬是留下來,結果太醫進進出出,穩婆也催來了,密貴人五六個月的身子突然小產,打下來已經成型的胎兒,密貴人身體大損,轉眼之間啓祥宮裡愁雲密佈。
啓祥宮正殿裡,嵐琪和榮妃並坐上首,僖嬪戰戰兢兢在一旁,她一直盡心照顧密貴人,昨天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不好了,一切來得太突然,她幾乎想不起來這陣子啓祥宮裡有過什麼異常的事。太醫很快就來複命,伏地稟告,說密貴人小產是胎兒本身不足,打下來的孩子明顯有殘缺,現在打掉了還是好的,往後幾個月,很有可能密貴人很可能隨時隨地帶着孩子突然死亡。民間和宮廷都有類似的記載,一直是太醫們束手無策的事,只能說密貴人運氣不好撞上了。
嵐琪心想啓祥宮的一切都是皇帝手下的人直接負責,僖嬪和密貴人相處融洽,實在沒什麼人爲傷害她的可能,雖然沒有膽量去看一眼死嬰,但太醫是她和皇帝都信任的人,想必不會撒謊,唯有嘆息密貴人無福,囑咐僖嬪好好照顧。
與榮妃一道退出啓祥宮時,兩人商議誰去向太后覆命,嵐琪說起太后屢次三番提起選秀的事,如今密貴人沒了孩子,宗室一定更希望宮裡能有新人,太后那兒必然又要應對一番口舌,她們再不把事放在心上提醒皇帝,太后就該怨懟了。
榮妃且笑:“多容易的事,皇上下一道旨意,照着規矩做就是了。有了新人來,又有新的熱鬧看,我那天還和端嬪說,我們如今越發出息,這日子過得,就指望看笑話打發時間了。”
兩人說笑歸說笑,正經的話還是好好商議了,但嵐琪還沒來得及向玄燁提起,皇帝突然先以溫宸公主和密貴人都需要調養爲由,要侍奉太后,攜五妃及幾位體面的宮嬪,一併啓祥宮裡的人搬到暢春園去住。在哪兒度過了整個夏天,直到八月初太子妃生下小郡主,皇帝才與太后帶衆人重新回到紫禁城。那時候,選秀的事,經由皇帝正式提起來,總算有了眉目。
但選秀之前,宮裡要過中秋,因春天剿滅噶爾丹凱旋歸來後尚未舉行隆重的慶功宴,皇帝擬在紫禁城大擺宴席,京官之外,全國各地封疆大吏也受邀入京,述職之餘,一同參加此次慶功宴。
中秋前夕,嵐琪奉命到乾清宮陪玄燁進午膳,午膳後玄燁聽說蘇麻喇嬤嬤那兒栽的花極好,想着許久沒見嬤嬤,便想與嵐琪一道去阿哥所走一走,正好消食。可兩人並肩走出乾清宮,卻見有太監引着一位大臣剛剛等在門前,樑公公那兒也愣了愣,慌忙想起皇帝定了午後接見大臣,他沒來得及吩咐外頭先別帶人進來,就那麼巧遇上了。
“臣湖廣巡撫年遐齡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那大臣一見聖駕,便伏地叩首。
嵐琪聽見自報家門,她也不認得是什麼大臣,便稍稍朝後退了幾步,想着自己是不是先告退的好,卻聽皇帝說:“這位是永和宮德妃娘娘。”
年遐齡再拜,嵐琪端着尊貴頷首示意,玄燁則毫不見尷尬,讓年遐齡起來後,笑着:“怎麼才做了五年封疆大吏,你就添了白髮,朕記得你離京那年可是滿頭烏髮。”
年遐齡忙道:“臣深受皇恩,日夜思念萬歲,才添的白髮。”
玄燁聽了衝嵐琪笑,嵐琪雖然明白這溜鬚拍馬的話委實太虛假,可大臣們不說幾句心裡就不自在,玄燁聽得習慣,她也早不新鮮了。又覺得自己在這裡不合適,給玄燁遞過眼神,示意讓她離開,皇帝卻沒理會,轉過身問:“朕記得你前年上摺子,說得了個女兒?”
年遐齡躬身應道:“臣以家中弄瓦之喜叨擾聖駕,很是慚愧。全因臣膝下無女,內子不惑之齡生下一女,臣實在高興,忍不住稟告皇上,皆是皇上聖恩浩蕩。”
玄燁只笑:“看樣子,你們夫妻身體尚好,朕也不必愁把你派去湖廣是吃苦了。”
年遐齡慌忙道:“皇上言重了。”
玄燁問:“你獨自上京的?”
年遐齡應道:“內子說機會難得,十分想念族中故人,臣斗膽帶妻兒一道入京了。”
皇帝則道:“罷了,今日朕找你來本也只是敘舊,與朝政無關,但這會兒朕要和德妃去寧壽宮見太后,你就先跪安吧。既然是朕爽約,總要賞賜你什麼,明日寧壽宮裡太后與衆女眷享宴,讓你的妻子帶着女兒一道進宮來,德妃娘娘會替朕照應她們,你也不必謝朕,謝過德妃就好。”
年遐齡愣了愣,忙朝嵐琪跪下叩首謝恩,嵐琪見金口玉言不能改了,唯有笑道:“還請年夫人明日早些入宮,幾位公主正缺令千金這般年紀的小妹妹一道玩耍。”
玄燁便不再說什麼,領着嵐琪離開,他們自然不是去寧壽宮看太后,而是轉去阿哥所和蘇麻喇嬤嬤說話。
這一邊留下樑公公送年大人離宮,年遐齡和樑總管也算舊相識,他在京城做了二十幾年的官,升內閣學士後,時常也出入宮廷,此刻一路與樑公公往宮外去,說起這幾年京城和宮裡的事,樑公公笑道:“年夫人明日可要早些來,德妃娘娘最溫柔寬厚,年大人今日倒是來得巧,竟遇上德妃娘娘,想必皇上也是隨口一說,可這隨口一說緣分就結下了。”
年遐齡笑着道:“公公這話,老夫更加惶恐。德妃娘娘何等尊貴,就怕賤內在娘娘面前失禮,小女只有三歲還不懂事,我實在忐忑的很。”
樑總管笑道:“您怕什麼呢,這是皇上的恩典,難道年大人,就不想攀一門皇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