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1 和貴人默默無聞的日子(還有
環春笑:“榮妃娘娘不論知道了什麼,都愛來告訴您,咱們就算沒有她那樣消息靈通,也沒礙着什麼。”
嵐琪卻搖頭說:“任何事做過了頭都不好,我寧願她別處處惦記着我。”
可第二天,一切如環春所料,榮妃午後來永和宮閒坐,三兩句話說起昨晚的事,說八阿哥在毓慶宮吃酒了,嵐琪靜靜地聽着不予置評,榮妃則自言自語般道:“孩子是她養大的,若是自此與太子親近起來,她該恨死了,這豈不是養大了一頭白眼狼?”
聽到說惠妃,嵐琪心裡起了波瀾,這些日子傳回來的消息,無不說皇帝對惠妃如從前那般好,到底怎麼好,她沒親眼看見不知道,可惠妃是精明能幹的人,她和榮妃都清楚。之前榮妃總和她絮叨,說惠妃回來要奪權了,彼時嵐琪不以爲意,現在則覺得未嘗不可能。
嵐琪恨毒了明珠黨羽連帶惠妃,皇帝留着惠妃留着明珠,一直都是爲了大阿哥和太子,若是複用惠妃,甚至重新大力啓用明珠,必然另有不爲人知的緣故,指不定就是太子和大阿哥之間,他徹底放棄了一方。皇帝若要想達到目的,怎會在乎榮妃或她在宮內多年經營的辛苦,只要六宮不亂,換人協理不是難事。
榮妃喋喋不休與嵐琪道:“三阿哥如今比不上兄長,更被弟弟們比下去,皇上爲了朝政,怕是隨時都能棄我。”
嵐琪且笑:“你在景陽宮好好住着,何來拋棄一說,姐姐不要嚇唬自己,近來你身體也不好,若皇上對她真是恢復如前,你或我,樂得清靜歇一歇。”
榮妃不甘心道:“我們辛苦那麼多年,讓她白撿了便宜?”
嵐琪卻笑:“也要看她氣數能有多長,榮姐姐難道不懂中庸之道?”
榮妃不是蠢笨之人,只是從來無所依靠,讓她長期都懷着患得患失的心態,此刻聽嵐琪說這句,想到她的三阿哥文武皆是資質平平,幾次都與自己說不願在大臣之間周旋,要是能撈到修書編史的差事就好了。不知嵐琪所謂中庸具體指什麼,可她兒子這模樣,不出挑不風光,但也絕出不了什麼事,現在得了郡王位,將來只要不出差錯,跟着水漲船高以後做了親王,她就不用再愁兒孫們的前程。
說話的功夫,吉芯匆匆來,說三福晉身子不好,是叫府裡侍妾給氣得,要休了那侍妾,派人來知會娘娘一聲。
嵐琪在一旁不言語,榮妃皺眉呆了半晌,側過臉問她:“這事她能做?”
“就看我們計較與否,姐姐拿主意吧。”嵐琪將自己撇開,目色堅定,希望榮妃別再糾纏她,冷靜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榮妃嘆了一聲,吩咐吉芯:“由着她吧,侍妾而已。”
要說三阿哥府裡的動靜,宮外頭也早已傳得紛紛揚揚,誰都知道郡王福晉仗着肚子裡有孩子,趁郡王隨駕離宮的機會,把平日得寵的幾個侍妾格格收拾得服服帖帖。兩個月來,王府裡一直雞飛狗跳,那些身份低微的侍妾們,就算再如何安分守己,也能被福晉挑出毛病扒一層皮,只怕誠郡王隨扈歸來,家裡不剩下幾個全須全尾的美人了。
此番皇子福晉們都沒有隨扈,這些日子大福晉身體不好,妯娌幾人都結伴來看望她,四福晉帶着側福晉也一道來,衆人坐着說閒話,提起三福晉那些事,都唏噓不已,她們個個兒都是寬待下人的,與側福晉侍妾都能和睦相處,可話說回來,哪個願意與人分享丈夫,對於三福晉的行徑,面上是覺得太過分,可心裡頭還是會羨慕三福晉敢說敢做。
如今四貝勒府裡,嫡福晉出入都帶着李氏一起了,比起從前李側福晉幾乎等同格格侍妾般的存在,眼下總算是被承認且得了幾分尊貴,但妾室畢竟是妾室,那些嫡福晉們並不會正眼看待她們,出入高門大戶受到白眼冷遇,是常有的事。而這日從直郡王府裡歸來,福晉在門前就與她散了,什麼話也沒說往正院回去,李氏目送福晉走遠,才轉回西苑。
巧珠今天雖跟着出門,但到了直郡王府後,沒跟着進門,只是和其他人一道守着轎子等在外頭,回來路上一直見小姐神情憂鬱,此刻離了嫡福晉,便輕聲問:“小姐不舒服嗎?”
李氏搖頭不語,只等回到西苑關起門來,才恨恨道:“從前她不帶我出門,如今看着像是好心帶我去露臉,可你知道嗎,那些嫡福晉都不拿正眼看人的,何況今天幾乎都是單獨去探望大福晉,就我們家是一道去。她們妯娌間說起誠郡王福晉虐待妾室的事,我坐在那裡半句話也插不上,她們又說起妾室如何不好,我更是尷尬得如坐鍼氈,那一句句話,都像在扇我的臉,你說福晉她是不是故意膈應我?”
巧珠嘆氣:“可如今福晉出入都愛帶着您,您也不好推脫。”
李側福晉狠狠拉扯着手裡的絲帕,眼中滿是怨氣:“丈夫是她的,孩子也是她的,這個家更是她的,在她眼裡我永遠是個奴才,比起誠郡王福晉那樣明着虐待,她這暗地裡挖我的心,更叫人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我要過一輩子嗎?”
巧珠急了,竟胡亂說:“貝勒爺往後還會納妾呢,福晉她不會永遠針對您啊。”
李氏渾身一顫,緊緊盯着巧珠道:“往後還會有新人?那我怎麼辦?”
千里之外的杭城,那一場熱鬧隆重的駐軍檢閱和騎射比試結束後,聖駕就要準備回程的事。但這次還不急着回京,下一站先回姑蘇且駐蹕幾日,一則太后不宜連日舟車勞頓,二則皇帝此番一路南下治理河工,返京途中自然要再視察各處,而具體的路線尚未定下,以皇帝南下時率性的路線來看,返京途中指不定也要多次與大部隊分離。
這日胤禛帶着弟弟來領了賞賜,十三十四在校場比試中皆表現優秀,他們當然比不過年長且人高馬大的將士們,可在他們的年紀做出了該有的成績,十三阿哥更是突飛猛進,從前總是差人一等連弟弟都比不過,現在竟能和人高馬大的將士稍作較量,連一向驕傲自己比哥哥厲害的十四都十分佩服,胤祥付出多少努力和辛苦,可想而知。
最高興的莫過於做父親的,皇帝這次的賞賜,把兒子們想要的東西通通都許諾了,胤禛帶弟弟們來領賞謝恩時,見到父子其樂融融的光景,也着實高興。待與十三十四退出來,要去向太后報喜時,遠遠見明珠在前頭。
他不知怎麼多了個心眼,喊過十三十四說:“這就要走了,四哥帶你們去逛街,給額娘買點什麼,也不算白來一趟杭城。你們不亂跑的話,之後每到一處,都帶你們出去玩。若是敢撒野胡亂跑,回來有你們苦頭吃。”
兩個小傢伙樂壞了,蹦蹦跳跳圍着四哥便反向走去,到底沒和那邊走過的明珠幾人遇上,而明珠在這裡出現並不奇怪,一路南下他時常進來與大阿哥說話,猜想這會兒左不過又是去找大阿哥,胤禛並不多懷疑他的目的,只是不想有所往來。
但明珠卻是在大阿哥住處與惠妃相遇,惠妃應約在兒子這裡等他,早已等得很不耐煩,見了面就埋怨他:“這裡纔多大地方,你非急着要見我,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
明珠卻道:“如今形勢不同,有些話實在急着要告訴娘娘,您不知外頭的事,好些事都不能明白。”
惠妃牴觸地說:“皇上如今待我很好。”
明珠擔心的就是這些,不敢讓惠妃不悅,婉轉地說:“正因如此,娘娘更加專注侍奉太后和皇上,外頭的事更加不知道了。”
惠妃眉頭緊蹙,問:“到底怎麼了?”
明珠便一一說起,先是說這次皇帝初到江南後就着手肅貪,結果震盪了京城,連帶太子都被牽連進去。但事實上明珠手下的官員,甚至牽扯到大阿哥,但凡不乾淨的,大多沒能倖免,雖然如今皇帝再無動靜,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明珠又道:“皇上去年末才任命的兩江總督張鵬翮,如今就要改河道總督。”
惠妃不懂這些,搖頭問:“這與我們什麼相干,治理河工的大臣,皇上一直都殷勤在更換。”
明珠連連擺手:“兩江總督的確是衝要之職,但真正到前線治理河工的不是他們,這個官職若看做鍍金的跳板,也未嘗不可。娘娘可知道繼任的兩江總督是什麼人?”
惠妃已經很不耐煩,但聽明珠說:“是瓜爾佳氏的陶岱。”
“瓜爾佳氏?”惠妃這纔有些觸動,雖不認識什麼陶岱,可這個姓氏近來聽得很多。
明珠忙道:“您想想,自從鰲拜倒臺後,朝堂之內後宮之中,極少有瓜爾佳氏族人居顯耀之位,可皇上先後提拔了太子妃一族,選秀最出挑的和貴人亦是出自瓜爾佳氏,如今兩江總督也安插了他們的族人。您且看,和貴人默默無聞的日子,也該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