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煙不盼着孟遜回來時,他蔫不溜秋、神出鬼沒的就出現在自己跟前了,可等她盼着他回來時,他又一連三四天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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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煙叫竹紋去打聽,竹紋回道:“聽說爺有差事,已經出京了,什麼時候回來可不一定。”
曲江煙巴不得他一去就別回來呢,可香凝等不得,翠脂昨兒派個婆子去瞧,回來就說她的病越發沉重,若再不想辦法,只怕熬不過多久了。
香凝原本不是什麼大病,不過孟遜這一腳踢得有點兒重。
曲江煙是不關心這些俗務的,因着自己當初也捱了一記窩心腳,可傷得要死要活也不是因爲這,而是因爲自己刺的那一金簪,因此她只當香凝養養就好,不成想聽說她竟然不行了。
她哪知道,孟遜踢香凝這一腳遠不是踢她那腳可比的,他對她可是格外留了情的。
香凝正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起初她哥嫂見她回去還歡天喜地的,等聽說她傷着了心肺,要花大價錢看病買藥,那笑臉立刻就沒了。
香凝忍着心疼把姐妹們給的簪環首飾拿出來,只說討擾了哥嫂,一點兒心意,請兄嫂笑納。
大有藥錢自己出的意思,可惜兄嫂接了首飾,轉頭只草草抓了兩副藥,便說錢花得如流水,本來家就不富裕,如今多了一口人,更是三餐難以爲繼。
香凝氣得兩淚交流。
她又不是沒拿錢,沒她的時候也沒見兄嫂二人吃不飽飯,怎麼她一回來,就三餐難以爲繼了?明知道她們盯着自己爲數不多的積蓄,可爲了保命,說不得只好又掏出銀錢來。
可她能有多少銀錢?就是再多的銀錢也架不住兄嫂這般貪婪,那是填不滿的無底洞,翠脂派婆子來看她,她心中百般苦楚都說不出,只褪了腕上一隻絞絲金鐲子給那婆子,叫她務必轉告翠脂,一定念着她們當日的姐妹情份。
說白了還不就是盼着她們替她求個情,好早日挪進府裡嗎?香凝情願待在孟府的角落裡,聽任丫鬟、婆子的冷言冷語,也不願意被兄嫂盤剝。
外人再不是玩意,因着不是親近之人,傷也有限,可被骨肉兄弟一口一口吞食,這滋味實在苦痛。
翠脂來尋曲江煙拿主意。
曲江煙何嘗不知道翠脂是不願意出頭,所以纔拿自己作筏,但這究竟不是什麼大事,因此徑直道:“爺不在,那就先把香凝挪進來好了。”
她想得很簡單,香凝到底是一條人命,能救就救,便是孟遜再生氣,他一個爺們家能氣多久?何況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錯,他不聞不問,不是對香凝恨之入骨,只是盛怒之下,身爲主子對奴才的不屑一顧罷了。
退一步說,他對香凝確實耿耿於懷,大不了他回來之前再把香凝弄出去,雖說折騰了些,總比她被她兄嫂挫磨得好。
翠脂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全。”
其實心裡十分詫異。不是她不敢想這樣的主意,實在是自己沒這份驕縱的資格,也除非江煙敢這麼囂張無忌,否則誰敢冒這個頭?
倒不想她從前那樣輕狂,竟然還有這樣的俠義。
果然管事一聽是曲江煙開了口,連個磕巴都沒打,便將香凝挪了進來。
找了一間空院子將她安頓好,還特意撥了兩個婆子照料。
因着曲江煙不記前嫌,仗義相救這一舉動,和香凝一處的硃砂、丹桂、紅綾都一改往日態度,對曲江煙頗爲小心翼翼。
曲江煙一點兒都沒放在心上,她不需要誰的感激,也不需要誰的恭違,在很大程度上,她的心理還待在從前的主子上,對於香凝等人,說好聽了是儘量與人爲善,說難聽了她壓根沒把她們當回事。
曲江煙只管出主意,出力的是翠脂等人,一回來就笑着道:“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着香凝氣色好多了,她讓我向你道謝呢,喏,這是她最珍愛的梅花垂珠耳墜子,叫你務必收下……”
曲江煙頗通人情世故,這墜子縱然值錢,她也看不上眼,但這到底是香凝的一番真情,她若一力推拒,反倒讓人覺得她孤傲不容於人,白吃力不討好,做了好事人家也不領情。
當下收了墜子,道:“何須如此,人誰沒有落難的時候,我幫她其實也是幫我自己。”
翠脂欣慰的道:“你倒出息了,不枉我冒死搭救你一回。”
曲江煙笑道:“所以這墜子合該給姐姐,救命之恩,莫齒難忘,我可拿什麼報答姐姐呢?”
翠脂也笑道:“誰要你的報答了,可不正是你那句話,幫你也是幫我自己麼。都在一個院裡,好說也是近十年的情份,來的來,去的去,最後也就剩下你我幾個,不彼此幫襯,反倒勾心鬥角,成日鬧得和烏眼雞似的,爺不喜不說,也憑白讓人笑話。”
曲江煙斜挑眉望一眼翠脂道:“姐姐這話,若爺聽了自然是歡喜不及的,不若我和爺說一聲,提拔了姐姐替了妹妹這位置吧。”
其實以曲江煙的角度來說,翠脂是最適合通房大丫鬟這位置的,她容貌出挑,爲人穩重,做事細心,且脾性溫和,最難得的是與世無爭,心性良善,是通房的不二人選。
有她在孟遜身邊,照顧他衣食起居自是不在話下,就是底下的丫鬟們或爭風吃醋,或爭寵賣好,有她恩威並濟,也都掀不出什麼風浪來。
可偏偏孟遜提拔了江煙,這實在讓曲江煙意外。
江煙生得也好,但從她平素的物什來看,過於張揚、浮誇,可見其心性,就這麼個眼皮子淺的丫頭,是怎麼入了孟遜法眼的?
翠脂與江煙熟絡了,說話也不大顧忌,輕笑道:“我可沒你那福氣,這話還是少說吧,別被有心人聽見了,倒編排一頓你我的不是。”
曲江煙心裡咯噔就翻了個個兒,翠脂話裡有話啊。
她輕挑眉,嘆氣道:“什麼福氣,還不知道是福是禍呢,不過是有今兒沒明兒的事,哪天爺脾氣一上來,還不照樣攆出去。”
翠脂四下望望,見屋裡屋外沒人,才悄聲道:“別的不說,只要你安分守己,爺自是會格外看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