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隨着嘭的一聲關門聲。
喬莫晚錯過了躺在病牀上的男人,用自己真實的嗓音叫出的她的名字。
她因爲腦海中一個曾經被深深隱匿的影像,現實中看見的一雙神似的雙眼,叫喬莫晚落荒而逃。
她奔跑出去,一路狂奔。
踩着地面上軟綿綿的積雪,她一直跑到衛生所後院低矮的院牆另外一側,在門廊之間的一個拱形門,找了一個臺階抱着自己的雙腿坐了下來。
天空之中,向下飛散雪花,密密麻麻的編織成一個牢籠,此時此刻,將她給網住了。
十七歲,那段最美好的時光裡,喬莫晚遇上了自己的初戀——顧南城。
那個時候的喬莫晚,因爲自己家庭的變故,敏感而自閉,並不善言談。
唯一崇奉的,就是學習成績。
因爲奶奶告訴她,高考,是可以通向成功的捷徑,到大學,就可以去學自己想要學的東西,就可以出人頭地。
這對於一個農村婦女來說,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了。
除了喬莫晚這個被喬家,被陸怡打回原地之外,更多的,在喬莫晚眼裡,曾經一起上小學,上初中的女孩子,就都已經是結婚生孩子了。
也許,正是因爲喬莫晚這樣的性格,她一直以來,只有曾經在喬家上初中的那幾年交的姜一雅一個好友。
高中,喬莫晚並非是在安城上的。
安城最好的住宿制學校,學費很高,用陸怡的話來說,就是喬莫晚沒有資格去。
她一直學習上很刻苦,自律極嚴,每天是最早到教室,最後離開教室的。
這種長時間神經緊繃的節奏,壓力越來越大,也叫喬莫晚終於承受不住了,病倒了。
喬莫晚是昏倒在學校的走廊上。
夜晚十點半。
高二的晚自習下課時間,是九點五十。
高三的晚自習下課時間是十點二十。
她經常性的比高三的學生學習的時間還要長。
以至於,當喬莫晚昏倒在學校走廊的時候,高二的樓層已經沒人了。
但是,喬莫晚卻是在溫軟的牀上醒來的。
睜開眼睛,目光落在窗口射進來的光線,暖融融的金色,鋪灑在地面上,被窗外春日裡已經抽芽的枝杈給分割成條條框框。
喬莫晚忽然有一種錯覺,她好像是睡了很久。
她有點疑惑的打量着高高的天花板,打量着這間房。
簡單的裝飾,地面上有厚厚的地毯,僅靠牀頭的是一盞纏枝落地燈,安靜恬然。
這裡是哪裡?
是天堂麼?
喬莫晚見過這樣低調奢華的裝飾,在喬家,是她的繼父喬建峰的書房。
喬建峰是喬莫晚見過的很有品位的一箇中年男人,即便已經步入中年,卻還是保持着健身的良好習慣,將所有的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條。
忽然,門被悄無聲息的推開了。
外面走進來一個身穿白襯衫運動褲的青年。
手裡端着一個白色的茶杯,在對上喬莫晚的眼光的時候,一點都不顯得驚訝,相反,嘴角笑起來的弧度更加大了一些。
“你醒了?”
喬莫晚愣了一下,便撐起手臂來,“我是……”
她的嗓音沙啞極了,說出兩個字來就斷掉了,喬莫晚深深的鎖着眉,用力的清了清自己的喉嚨。
“先喝點水吧。”
溫柔的嗓音倏然而至,一個白瓷的水杯就遞到了她的手邊。
喬莫晚看見,水的顏色是淡淡的蜜色,有一股槐花的味道撲鼻而來。
青年似乎是已經看出了喬莫晚心中所想,笑了一聲:“這是槐花蜜衝的水。”
喬莫晚本想要矜持一些,可是或許是真的渴了,她將一杯槐花蜜衝的水,給喝了個一乾二淨。
青年又給她倒了一杯。
喬莫晚抹了一把嘴角,“這是哪裡?我睡了多久?你是誰?”
她那個時候還沒有看過所謂的穿越重生小說。
如果是看過那種,在那個年齡段,最容易幻想,最容易將那些事情給當成真實的那些小說,恐怕她第一反應,就並不是問你是誰,而是要鏡子了,這樣好的環境,很容易叫她想到,是自己重生到另外一個擁有良好家境的女孩子身上了。
青年聽着喬莫晚這樣一連串的問題,笑了出聲:“我一個一個問題的回答,你先緩口氣,嗯?”
喬莫晚點了點頭。
面前的少年身上彷彿是帶着一個光環,叫她無法說不。
“我叫顧南城,是高三的學生,昨天晚上,我去高二樓層檢查關燈情況,看見你倒在地上,就及時的揹着你去了校醫院,校醫院的醫生說你只是營養不良加上壓力過大,需要休息。”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誰,到底是在哪裡住,所以就只好先把你揹回了我家,你一睡,就睡到了現在,已經十點半了。”
喬莫晚一聽,就慌了神,“十點半?!那我遲到了!”
她掀開被子就要起身,被顧南城按住了手臂。
“今天是週日。”
喬莫晚呆了呆,“星期天?”
她竟然把日子都給過的混亂了!
本來今天應該是回到鄉下去陪奶奶的!
她還正在心底裡懊惱着,忽然面前長得清秀好看的少年,就已經扶着喬莫晚,讓她躺下了。
“你現在只需要好好的躺着,我去樓下,叫張嫂給你端上來飯菜,好好的修養精神,明天再去學校。”
他的話不容置喙,這樣霸道,喬莫晚卻並沒有生出一丁點的反感厭惡。
“你……你剛纔說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喬莫晚!”
爲了避免問別人的名字顯得無禮,喬莫晚趕忙先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顧南城,”他笑了笑,“至於說你的名字,喬莫晚,我昨晚就知道了。”
喬莫晚還沒有來得及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就已經看見了放在牀頭櫃上的一個本子。
本子上寫着的是她的名字——喬莫晚。
等到門關上,喬莫晚才後知後覺的喃喃起他的名字。
顧南城!竟然是顧南城!
喬莫晚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顧南城是全校的風雲人物,是校學生會會長,而且也是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名,聽說,已經被全國最好的高校給內定了!
喬莫晚沒有想到,自己這樣的人,有這麼一天,竟然也能見到傳說中的人物!
而喬莫晚也沒有想到,她竟然就這樣在顧南城的家裡住了下來。
顧南城美名其曰是幫助同學,幫喬莫晚調理身體,順便也幫她補一補在她所有學科都是優等唯獨瘸腿的物理上。
之所以說是美名其曰,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她漸漸地喜歡上顧南城了。
那個站在聚光燈下,好像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叫所有人都去仰望的所在。
自然而然,他的高考成績,成了當年的理科狀元,成功進入了華國最好的高等學府之中。
畢業典禮那一天,喬莫晚沒有去。
她怕她看到顧南城會哭。
誰能想到,她是這樣一個心思敏感而自閉的女孩,卻在一個主動給予她溫暖的大男生的身上,找到了喜歡的真正含義。
喬莫晚那天晚上去了中央廣場。
廣場上,有人在喂鴿子。
大片的白色的鴿子,撲打着翅膀,在廣場上走着,有人經過,一下飛了起來,飛到一小片無人的空地,然後再重新降落下來,去討要鳥視吃。
喬莫晚就坐在巨大的噴水池旁邊,看着那些無憂無慮的鳥兒。
直到……
他來了。
顧南城來的時候,身上還穿這畢業典禮講話的時候的一身黑色的西裝。
所有的高三畢業的男生加在一起,都沒有他一個人穿上好看。
喬莫晚固執的以爲顧南城的氣質卓爾不羣,區別於所有人,後來,她才知道,那種氣質,是年齡和閱歷所帶來的,並非是一個普通高中生所有的。
他走近了。
喬莫晚低下頭來,不敢擡頭去看他。
甚至,在一雙男士皮鞋出現在視野中的那一剎那,她想要逃走。
顧南城一把抓住了喬莫晚的手臂,阻止了她膽小懦弱的想要做出下一步的舉動!
喬莫晚被顧南城給箍在了懷中,一個吻兇狠的落了下來,落在她的脣上。
她的腦子裡轟的一聲燃燒了起來。
顧南城深深的看着喬莫晚的眼睛,“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永遠都不見我了?”
喬莫晚還沉浸在自己的震驚之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南城嘆了一聲,將喬莫晚抱在自己的懷中,“你不是喜歡我麼?你桌子抽屜裡面的信,我都看到了。”
喬莫晚彷彿是被窺探到青春期少女心底裡的秘密,一下掙扎了起來,掙扎的臉都紅了,彷彿是塗抹上一層胭脂色。
可是,顧南城哪裡會允許她逃脫出去。
他在她的耳邊道:“信既然是寫給我的,那就要拿給我看。既然是喜歡我,就要告訴我。”
顧南城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
既然是想要得到的東西,就要拼命去拿到。
這句話,迴盪在喬莫晚的腦海之中。
她不知道在衛生所後面紛紛揚揚的雪地裡,坐了多久,知道感覺到自己的雙腿都被凍的發麻,才扶着門框,艱難的站了起來,慢慢向着衛生所挪去。
衛生所的病房裡,阿昌已經閉上眼睛熟睡了過去。
不,不是阿昌。
喬莫晚也不知道他是誰,可是,他身上帶着的顧南城的那種感覺,叫喬莫晚不忍去責怪他什麼。
因爲動刀有了傷口,不過手術過後兩個小時,阿昌就開始發燒了。
王樹林給他打了點滴,一共三瓶,喬莫晚負責等到瓶子裡的液體快流完之後去叫人。
喬莫晚連同王樹林用一個藉口,將阿昌動手術的這件事情給宋大媽搪塞了過去。
這個夜晚,喬莫晚留在村醫院的病房裡陪着阿昌。
一直到深夜,昏昏沉沉中,一陣無色無味的迷香,從窗口傳了進來,喬莫晚再也忍不住趴在牀邊睡着了。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從門口進來,將牀上的“阿昌”給擡着放在了擔架之上,平穩的向外面走去,原路返回。
而就在兩人走到院落之中,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