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字一個字的,刺入了陸斯承的耳膜中。
深入,再拔出來,帶着血。
但是,也僅僅只是停頓了幾秒鐘,他就回過神來了。
“離婚?我不同意。”
陸斯承的話語已經收斂了剛纔的那種曖昧柔軟,而變得冷硬不可扭轉的拒絕和否認,“我不會同意的,徐微微。”
徐微微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的嗓音越發的低沉,抽噎着。
陸斯承看着徐微微抽噎的模樣,更加是於心不忍,便主動伸手將她給攬了過來,輕輕地撫着她的後背。
“別哭了,有什麼委屈,就告訴我,嗯?別說那種傻話。”
徐微微的身體還在顫,她動了動脣,已經到嘴邊的話,差點就這樣脫口而出了,最終卻還是實實在在的嚥了下去。
也不知道多久,徐微微才終於睡着了。
陸斯承睜開了眼睛,他從牀上起身走下來,走到浴室裡,去抽了一支菸。
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他最近總是感覺到深思不寧,就比如說現在的徐微微,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說要離婚的話,縱然是在小小諾剛出生的時候,她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都不曾跟她提過離婚。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也必定依然是在他的掌控之中的。
忽然,一個念頭就這樣劃過了陸斯承的腦海,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難道……
徐微微知道了?
他狠狠地抽了兩口煙,煙氣薰染了他英俊的面龐,黑眸眯成了一條線。
他自認在徐微微的面前從來都沒有過任何破綻,那麼,就一定是因爲別的方面。
而且,徐家的父母兩人,也表現的與平常不同了。
這一點,他想過,或許是因爲徐家父母暗中調查過了,可是,調查結果,是絕對不可能告訴徐微微的。
他其實倒是很想叫岳父岳母兩人知道這件事情的另有隱情,那樣的話,也就不用要徐微微離婚了。
徐微微這邊……
他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第二天,陸斯承就打電話給了陸白雪。
陸白雪剛在網上定了去國外的機票,冷不丁手機就強烈的震動了起來,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就吧手機給掛斷了。
還真的是……
人不能做虧心事,做虧心事,就怕鬼敲門,就算不是鬼敲門,也要被嚇死了的。
陸白雪當即就給陸斯承回了一個電話。
陸斯承直接說:“做什麼虧心事了?”
陸白雪:“……”
她輕咳了一聲,避開了這個問題,“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兒?”
“是有點事情,你能不能幫我約一下杜墨淳出來。”
陸白雪翻了翻眼睛,“你直接打電話找他就好了。”
“這件事情也和你是有點關係的,所以,你也必須來。”
陸斯承說着,也沒有等陸白雪否認,徑直就說了一下見面的地點,掛斷了電話。
陸白雪聽着耳中的忙音,皺着眉。
聽陸斯承的話音,倒不像是惡作劇開玩笑,這事兒需要叫杜墨淳,而且是跟自己有關?
她心臟突突的跳動了兩下,難道是被發現了?
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一下,進來一條航空公司的短消息,訂購機票成功。
陸白雪還是去找了杜墨淳,把陸斯承的話告訴了他。
“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還要我來作陪,我……”
“走吧。”
陸白雪有點訝異,看着杜墨淳一臉的鄭重其事的表情,“你知道?”
“嗯,是因爲徐微微的事情。”
想必是陸斯承已經知道了徐微微的事情,所以,這件事情就這樣到此而至了,他倒是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陸斯承能來找他。
“是我嫂子?”
陸白雪問,“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是有一點關係,因爲這個刻意隱瞞的秘密,你也知道。”
就好像是一出十分滑稽的小劇場一樣,故事之中,有一個隱藏最深的秘密,劇中的主人公,都以爲對方不知道,只有自己才知道這個秘密,可是事實上,人人都知道這個秘密。
三人坐在咖啡廳裡,心照不宣的都想着的是這個秘密。
陸斯承擡頭看向坐在對桌的杜墨淳和妹妹,目光最後落在了妹妹的臉上,“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沒有反問,沒有疑問,是切切實實的肯定。
杜墨淳點了點頭,“嗯,她知道了。”
“什麼時候知道的?”
陸白雪心裡有點異樣,好像是被捉到了犯錯的小孩異樣,“有一段時間了,一個月前吧。”
“你爲什麼不說?”
“我……”
“還有誰知道?”
陸白雪咬了咬脣。
這件事情,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杜墨淳幫陸白雪做了回答,“除了你媽不知道,都知道了。”
陸斯承一聽,瞳孔劇烈的緊縮了一下,摩挲着手中咖啡杯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嗓子彷彿是被阻塞住了一樣。
“她……也知道了?”
陸白雪忽然有點同情自己的哥哥了。
徐微微當然是知道了,而且,還是知道的很徹底。
這是她在杜墨淳的推測下,終於從徐微微的蛛絲馬跡之中發現的,只是,若不是有意去發現的話,她根本就不會被發現,因爲徐微微做的太好了,唯一的破綻都可以被認爲是天衣無縫的。
陸斯承縱然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顫了一下,手中的咖啡,一下潑灑出來,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星星點點。
他深深的閉了閉眼睛,怪不得,她會說離婚,怪不得,這些天,她會變成溫順的小綿羊,怪不得,她會當着自己的面拒絕她的父母……
他一直都以爲自己隱瞞的很好,可是到頭來,竟然連至關重要的人,都知道了。
陸白雪看着哥哥這樣痛苦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於心不忍,嘆了一聲,才說,“哥,這事兒不怨你,嫂子也不是從你那裡發現的,是因爲徐阿姨和徐叔叔有察覺,然後私底下去醫院調查,結果叫嫂子發現了。”
陸斯承搖了搖頭。
他自以爲天衣無縫,甚至就連當時對於那個已死的孕婦,都已經是用了十分的演技,以爲這是一個最好的計劃了,能夠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而事實上,他纔是最傻的。
陸白雪問:“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跟我提了離婚。”
“什麼!?”
陸白雪相當驚訝。
因爲,就算是陸斯承“僞造”出軌證據的時候,徐微微都沒有說離婚,還把孩子接回去,而現在卻提出了離婚。
看來,徐微微已經將整件事情給想清楚了。
想必,徐微微也已經知道了,小小諾並非是陸斯承的血脈,所以,纔會想要離婚,想要留下自己的一點尊嚴,給陸家一個孩子。
陸白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其實,不管是有多少人說過,男女平等,可是,華國人固有的思想,用來傳宗接代的,都是男孩。
就算是一些普通的家庭,還會想要一個男孩來養老送終,就別提是一些有根基的大家族了。
大家族,豪門之中,人丁興旺纔是真正的。
“哥,那你想要怎麼辦?”
陸斯承將杯子裡面的咖啡給喝光了,眯了眯眼睛,“我不會離婚。”
喝了一杯咖啡,陸白雪在起身想要跟着杜墨淳走出去的時候,陸斯承叫住了她。
“白雪,你先等等。”
杜墨淳一聽,就是這兄妹兩人有話要說,便先去驅車,說在外面等陸白雪。
杜墨淳走了之後,陸白雪重新落座。
“怎麼了,哥?”
“你是不是已經定了機票。”
陸白雪;“……你怎麼知道的?”
她才上午訂了機票,結果陸斯承就知道了,她都懷疑,是不是陸斯承在她的手機上放了監控。
“你是我的妹妹,我怎麼會不知道?”
陸斯承目光幽深的落在妹妹的面龐上,“你真要走?”
“嗯。”
陸白雪低垂下眼瞼,盯着面前一杯還幾乎沒有動的咖啡杯,杯子裡,深褐色的咖啡,漾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既然你決定了,我也就不挽留你了,只不過,我還是想要告訴你一句話,”陸斯承說,“我原來也是很厭惡杜墨淳的,厭惡你厭惡的他,但是現在我發現,你根本不厭惡他,你是喜歡他,恨屋及烏,愛屋及烏,所以,我覺得我要用透明的眼鏡鏡片,去看待你喜歡的這個男人了。”
陸白雪沒有說話。
陸斯承頓了頓,才接着說,“你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白雪,有自己的行爲能力,當然,也需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陸白雪一路上,都在想哥哥的這句話。
愛……
她是愛麼?
她本以爲,她的愛,在兩方的糾纏之下,已經消耗殆盡了。
一路上,她一言不發。
杜墨淳送了陸白雪回到了陸家,“在南邊公司那邊出了點叉子,我明天就要去一趟,估計兩三天回來,你先回家住幾天,等我回來接你。”
“嗯。”
陸白雪直接就想要推開車門出去,卻被杜墨淳給拉住了手腕。
“還有事?”
“這麼冷淡,傷心,”杜墨淳側了側頭,“你就沒有想要有什麼對我說的?”
陸白雪側首看着杜墨淳輪廓深邃的面龐,忽然勾了勾脣,嫣紅的脣瓣湊過來,在他的脣角上親了一下,在杜墨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好似是一隻翩躚的蝴蝶,一下就飛走了。
杜墨淳降下車窗,朝着女人的背影說:“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向你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