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24日。
早晨6點58分。
仙市古鎮的青牆上煦染出了一層微溫,前夜的喧鬧不再,獨留河水漾動,從鎮頭至鎮尾,帶下幾絲高山的涼爽暢闊。
“你站這兒看什麼呢?”李城安揉了把頭上的亂毛,打着哈欠問,“東西拿好了嗎?”
“拿好了,”南晏站在鴨店門口,朝裡面望了幾眼,有些神秘道,“我住這兩天都沒見過老闆真人,每次都只聽見個聲。”
“......所以呢?”李城安扯下掛在門邊的棒槌,輕輕往銅鑼上一敲,哐嚓一聲!
“誒!來了來了!”一個些微發胖的小年輕“咚咚咚”地從木梯上衝了下來,嘴裡還叼着牙刷,“幹呃嘛?”
“不幹,就跟你說一聲,我們走了,”李城安把繫着紅繩的棒槌掛回去,轉頭對南晏說,“這裡的客棧都沒人守的,你要有事就敲鑼,老闆聽見就來了。”
“哦!”南晏特稀罕地點點頭,等李叔走開後,又自己取下棒槌敲了敲鑼,還不忘拿着手機錄像。
“幹嘛幹嘛!你們走就走咯,還要我批准咋地?”小胖子皺了皺臉上的堆肉,有些起牀氣。
南晏掛好棒槌,討巧地笑着說:“不幹嘛,我也跟你說一聲,我走了。”
“嘿!”小胖子兩手一叉腰,氣笑了,“合着你們六個人要一人來一下才走麼?有必要這麼鄭重嗎?明年又不是不來了,我這店又不會關。”
明年啊。
南晏忍不住揚了揚嘴角,正想說點什麼,那邊陳大爺就推車飄了過來,日常嘴賤道:“關不關門是由着你,這倒不倒閉就不知道了。”
“嘿!你有種別跑啊!!”小胖子假裝追了兩步,把人給攆遠了。
南晏心情挺明媚地看着他們,然後手機震了震。
7:02
[雁歸南]:(視屏)
[雁歸南]:召喚小銅鑼!
[反北]:(笑哭)太可愛了~
[雁歸南]:(跳跳)我也覺得!我第一次看見!
[反北]:誰說鑼了,那東西有什麼可愛的?我說的是人。
7:12
[雁歸南]:老闆胖胖的,是挺可愛。
......
伯青元看着手機屏幕上,南晏憋了十分鐘纔想出的回覆,不禁輕笑出聲,這種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小心思,太撓人了。
“青元!你還在廚房裡幹嘛呢!要走了!”方曼曼剛喊完,人就走了出來,手裡還多了個保溫杯。
“什麼玩意兒?大熱天的你還帶保溫杯?!”方曼曼驚悚地摸了摸對方的頭,“沒燒吧?”
“沒有。”伯青元好笑又仔細地放好杯子,長腿跨過車座,一腳撐在地上。
“又單手騎啊?”方曼曼用下巴指了指他受傷的手。
南晏已經偷偷瞟過幾眼了,這下終於逮住機會,漫不經心地跟着問了句:“對啊,這樣不安全吧?”
“安全,”伯青元努力壓住企圖勾起的嘴角,“以前打了只石膏都沒事。”
“沒事個鬼!”方曼曼一巴掌拍他背上,“上次是誰栽泥坑裡,還踩了一腳的......”
“咳咳咳!”伯青元嗆了兩聲,趕緊把話打斷,衝方曼曼意思意思地眯了眼。
“咋?眼睛裡進沙子了?”方曼曼問。
“咳,沒有。”伯青元頭大地嘆了口氣,還能不能讓他在心上人面前維持下炫酷形象了?怎麼這麼不懂呢。
“你們走不走啊!”李城安離着老遠招手,“麻利點過來!”
“來了來了!”
川藏線小分隊在休整一天後,終於折騰着去了318國道。
“我怎麼覺得......”南晏停在寫着318的石碑前,有些猶豫,“像是去西天取經的?九九八十一難?”
“那你可要做好準備了,”李城安癱着張臉說,“馬上要過火焰山了。”
“什麼山?”南晏不停躲開伯青元的視線,梗着脖子去和李叔說話。
李城安指了指前面入雲出岫的大山:“騎上去,二郎山,過了這山就是高原地貌了,注意點,不舒服就停。”
“騎上去?騎山??”南晏後背上被烈陽曬得發痛,腿上、頭上結痂的傷口也牽連着疼。
“啊,咬咬牙就撐過去了。”李城安推着眼鏡,下車喝水。
伯青元也停車走了過來,手裡還拿着一支油性筆,他見南晏想退又硬撐着不動的姿勢,在一步遠的距離站定:“要寫嗎?”
“寫什麼?”南晏抿着嘴問。
伯青元不怎麼是滋味地笑了下,把筆放到他的車座上:“石碑旁邊有塊石墩,騎上川藏線的人都留過名字,你去看看還能不能寫得下?”
“有嗎?”南晏拿着筆往找過去,還真看見了一個,五顏六色的繁雜名字中,他一眼就找到了“伯”字。
畢竟這個姓氏挺少見......少見嗎?
南晏一瞬間還以爲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姓,可仔細去想時又沒有。
“青元,”李城安站在伯青元身後,臉色不怎麼好看,“你在做什麼?”
“......”伯青元什麼也沒聽見,趕在南晏回來之前,把他包裡最重的帳篷加到了自己的馱包裡,再回身時,和李城安對了個正着。
“......他第一次爬坡,肯定累不下,我幫個小忙。”伯青元搶先解釋一句。
李城安卻不買賬道:“那你拿就是了,躲着南晏幹嘛?”
“他......”伯青元還想再說。
李城安卻沒頭沒尾地突然說了句:“你們最好打住。”
“打住什麼?”南晏寫好名字回來,臉上還帶着點小興奮。
“沒什麼!”伯青元斂目看着李叔,帶上了幾分警告意味,他知道南晏不愛聽那些,更受不了別人說他是同性戀,打心底而出的保護欲霎時佈滿了眼,全成了煞氣。
“得。”李城安擺擺手,騎車先走了。
伯青元剛鬆一口氣,手機就震了,拿出一看,差點沒把他折磨死。
9:54
[雁歸南]:(圖片)
一條曲線劃過,圈着裡面寫着的“南晏”和“伯青元”緊緊挨在一起。
[雁歸南]:= = 幸好這位姓伯的同學當初畫了個圈,要不然我真沒地寫了。
[反北]:你怎麼不以爲這是伯同學故意留給他以後的那位的呢?
[雁歸南]:什麼?哪位?
“當然是留給中意的那位。”伯青元既甜又苦地在心裡嚎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