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牙, 你好點沒?我這裡有藥。”方曼曼他們當晚就翻過了高爾寺山,剛住進小旅館,她就馬不停蹄地給人送藥去了。
邊敲門, 還邊忙着回覆。
22:13
[反北]:藥給了嗎?曼姐, 曼姐?
[鄭妻曼曼]:叫魂呢你!在送了!
[反北]:你要盯着他喝完再走, 不然他放一邊就給忘了。
[鄭妻曼曼]:你怎麼比當媽的還操心!牙牙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他自己會不知道......
屋門打開。
方曼曼錯愕地瞪着南晏, 手裡的字剛打到一半就發送了。
“怎麼了, 曼姐?”南晏還穿着沾泥的衣服,頭髮溼漉漉的黏在臉側,手裡抓着一把紅鈔票, 眼神飄忽。
“你怎麼了”方曼曼自然地給手機鎖屏,放進口袋, 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燒了?還沒洗澡呢?”
“沒燒, 有點事,”南晏把手裡的錢認真捆成一團, 握緊了,“曼姐,我們這趟還要走多久?”
“啊,怎麼也要個十來天,你......問這個幹嘛?”方曼曼皺着眉, 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南晏比她高半個腦袋, 一手握着門把, 微微低頭, 略顯蒼白的嘴角帶着絲歉意的笑:“我, 也得走。”
“不行!!”方曼曼猛地提高音量,把人吼得往後仰了仰, 磨着牙問他,“是不是因爲青元!南晏,這條路你都堅持一半了!現在放棄像什麼話!”
南晏抿緊嘴角,垂下的眼眶紅了片刻,又恢復正常。
“南晏!”方曼曼快氣死了,“青元他離開,是迫不得已,你要是因爲他,也走了,他知道不得愧疚死!你就不想看看最後......”
“曼姐,我沒放棄,”南晏擡眼看着她,笑得有些不經意,“我是沒錢了,真的,不夠活了,要是真到了藏地,就沒錢回去。”
“什麼?!”方曼曼根本都沒往這方面想,呆愣着問,“你爸媽不給你錢?”
“他們早就不在了,”南晏平淡地說,“家沒了,沒錢了,我手頭上的錢還得去交學費。”
“學費?”方曼曼心上一顫,下意識地轉開話題,“你不是已經畢業了嗎?”
“恩,”南晏掐在錢上的指尖,因用力過度而顯得青白,他告訴對方的同時,也在承諾自己,“我要回去復讀。”
“......”方曼曼一直以爲自己和兩個小孩挺熟了,但現在才清醒地認識到,他們只是說過幾句話的陌生人。
她根本沒資格去評斷對方的決定。
“你......”方曼曼愁眉苦臉地捏了捏口袋裡的手機,想做點什麼,“那八月底就要開學了,手續好準備嗎?”
南晏被問住了,他是完全不想回聚城一中的,可畢竟伯青元在那裡,學籍也還在那裡,就沒得選了:“不好準備,但我會想辦法。”
“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方曼曼拿出手機,“我認識兩個學校的校長,要聯繫......”
她正說着,手機就響了。
可沒兩聲就被她掛了。
“不接嗎?”南晏看見上面顯示的“鄭先生”,大概猜到是誰了,“我這邊沒事的。”
“不用,沒必要,婚都離了,還聯繫什麼。”方曼曼一想起前陣子忙裡忙外的分家產就心煩,本來騎行就夠累了,還要弄個破事來糟心。
“離婚?”南晏想着曼姐的微信名,沒了聲。
如果不是足夠喜歡,也不會用“鄭妻曼曼”這種方式來告訴所有人。
而現在的坦然,大概是......失望透了。
方曼曼見對方一副不敢再吭聲的表情,又好笑又想嘆氣:“畢竟這個世上......幸福的人只佔少數,我起碼幸福過。”
“......恩,”南晏點頭,“我會是那少數人之一。”
方曼曼正想翻白眼,就聽他帶着兩分自信,一分欣喜,還有一分的誇耀說:“因爲我選對了人。”
“......”
方曼曼覺得自己活了小半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把這段話錄下來,她可真想知道小豌豆聽了這話會是什麼反應?
“需要錢嗎?我除了有錢以外,沒什麼特長了。”
“不,”南晏停頓了一下,“曼姐,幫我一個忙。”
“什麼?”方曼曼稀罕道。
“先不要告訴伯青元,什麼都別說。”南晏笑得像個小孩一樣,先前臉上的愁楚全沒了。
方曼曼牙根一酸,連忙伸手捂住了:“哎喲,你別讓他驚喜過頭了,我怕他發瘋。”
......
“啊啾!”
“怎麼了哥?”
“沒,我還不能感個冒了?”伯青元剛到家就搬家,一手提着一個行李箱往貨車上放。
湯元搭了把手就去後面扶賴莓了。
“青元,小姨不想再搬了。”賴莓突然開口,說完纔想起耳蝸的事,本就蠟黃的臉上更加悽苦了。
“媽,”湯元壓低了聲音,明知道他哥聽不見,卻還是悄悄說,“最後一次了,再忍忍,又不是不回來的,就去外面住幾天。”
“什麼幾天?上次就住了大半年纔回來?我到底在躲什麼啊?我們又沒做錯......”賴莓說着就哭了。
伯青元回頭看見,愣了一下,擡手抹過頭上的汗,留下兩道灰印,遮住了眉眼間的溫柔,只剩鋒利:“小姨,我跟你保證,這是阿北他們最後一次出現在這兒。”
賴莓看着他,眼淚就沒停過:“那你也一起走!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伯青元躲開對方的目光,看着貨車上一個佈滿油污的電風扇:“我和小叔當初答應幫他收10筆賬,現在還差一筆,欠個說法。”
“青元!!”賴莓嘶聲吼他,“你忘了你叔是怎麼進牢子的了嗎!你想要我死......”
電話聲打斷了痛苦不堪地話語。
賴莓咬牙瞪了他好一會兒,才翻出手機接通。
“您好,請問是伯青元的監護人,賴莓女士嗎?”
“......我是,你是?”
“我們是巫溪耳鼻喉科醫院的工作人員,我們這裡有一個耳蝸捐助......”
賴莓的手顫個不停,她驚喜萬分地看向伯青元,電話都沒打完,就指着手機不停用脣語說:“耳蝸!耳蝸有了!!”
“什麼?”伯青元從震驚到接受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告訴南晏,他以後能聽見他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