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不燙嗎？”方曼曼腳踩在水泥路上，隔着膠底都能感受到那份熱度。
南晏閉着眼，動了動自己被燙疼的胳膊，跟烙餅似的捲了個邊：“曼姐，你們先去吃，我再歇歇。”
“那...也行，不過要快點，今□□程挺緊的。”方曼曼他們早就習慣了這種高強度的騎行，累是累，不過緩口氣就恢復了。
但南晏做不到，他一路都在拼盡全力，爲了跟上隊伍節奏，不拖後腿，始終沒敢喊“停”，吊着一口硬氣不肯鬆。
而且......早上吃的那一餅子辣醬太過銷魂，就跟一座火焰山似的，現在還擱胃裡噗噗冒焰。
“南晏！快來！”李城安隔着老遠就喊，“開飯了！”
“知道了！”南晏有氣無力地迴應，慢慢曲腿坐了起來，捂着發昏的雙眼緩了兩三分鐘，才撐着膝蓋站穩了。
農家樂就在馬路下方的河塘邊，一棟兩層小磚房，樓頂還有了個花園，似乎種着不少東西，遠遠就能看見蔓延出來的綠藤。
此時恰是正午，太陽最烈的時候，熱風吹過房外的一圈竹林，就像天然的過濾空調，再飄過臉側時，已是清涼解暑。
南晏也就走了一百來步，等看清“小魚農家樂”幾個字後，身上的那股煩熱都不見了。
“嘖嘖嘖，你看看，弄了一身的泥，快去洗手拿飯。”方曼曼和李城安各自拿了碗紅燒肉蓋飯，正靠在門口的黃果樹下乘涼。
南晏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拍掉塵土、洗好手，進門找老闆點菜。
“帥哥，吃什麼？”老闆是個中年婦女，嗓子特亮，她一早就看見南晏了，掂着鍋往廚房外問。
南晏往屋子裡掃了眼，沒菜單：“能點些什麼？”
“就一般的川菜！我都能炒！樓上種着些小菜，你要吃啥就摘，摘來我給你炒！”老闆喊完，又小聲說了句，“麻花兒，你帶哥哥掐菜去。”
“好噠媽媽。”小女孩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
南晏一轉頭就看見個八九歲的小朋友衝自己跑來，然後停住，有些困惑地問他：“是這個哥哥嗎？”
南晏下意識地舉手：“是。”
麻花兒咬着手指，嘿嘿一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襬：“走吧走吧，這邊。”
“恩，好。”南晏輕聲迴應，跟着麻花兒走到老舊的木梯邊，一階階爬了上去。
然而越是往上，陳大爺和馬文代的聲音就越是激動，期間還伴着幾聲雞鳴。
“抓住了啊！”
“沒抓穩！”
“你咋就這麼笨呢！”
南晏踩着木梯，剛往上探出半個頭，就差點被糊了一臉雞毛，麻花兒在他身後笑得“咯咯”直響。
“上去！”麻花兒推了推南晏，熟練地翻出樓梯，小碎步跑到雞窩邊，手一撈就捉了只公雞。
“哎喲，”陳大爺一屁股坐到地上，“可算折騰完了，餓死了。”
“吃，吃雞，”馬文代對南晏揚了揚下巴，“我我請客，你待會兒一，一起。”
“好，謝謝。”南晏也不矯情，看着他們一起下去後，又看向蹲在牆沿邊的伯青元。
那種違和感又跑出來了。
伯青元身邊就像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把周圍的人和熱鬧都隔開，安靜到了極致。
“你在摘什麼？”南晏覺得無視對方挺怪的，只好打個招呼。
“......”沒有人迴應就是了。
伯青元一手扯着黃瓜往下拔，一手握着手機打字。
啵。啵。啵。
三條黃瓜接連落下。
伯青元想了想，覺得夠了，於是放過第四隻，直接轉身要走，卻發現南晏正握着六根空心菜，站在樓梯口等他。
盛夏的勁風颳過竹林，引來一片翠響，帶動着菜園裡的生機。
南晏站在一片綠幕下，光線打在他蒼白如紙的皮膚上，整個人乾淨得幾乎融入其中。
伯青元收住腳步，沒有開口打破這個畫面。
他走過許多地方，看過無數風景，但大自然的美總是令人敬畏，比不上現在，乾淨水靈的人往裡一襯，舒服、順眼。
咯咯咯？
嘎，嘎嘎！
風聲彈過葉尖停下，雞鳴鴨響又來了。
南晏等了半天也不見對方說話，摸了摸鼻子：“你和張童童在局子裡，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他只能想到這個原因，雖然之前礙於尷尬一直沒問，但現在也不用管那麼多了。
“沒有，”伯青元挑了挑眉，拿着瓜走過去，“怎麼問這個？”
“因爲你有點奇怪。”南晏直說道。
“是嗎。”伯青元淡淡回了句，既不問爲什麼，也不解釋，繞開他走下了木梯。
“你別總這樣啊，說清楚......啊！”南晏跟着往下走，卻忘了自己的腿還在抖，上來的時候只覺得有點重，這一下去就直接軟了！狠狠一跪！
伯青元什麼也沒聽到，只是後背猛地一痛，就被推着往前栽倒。
不行！
從這裡摔下去指不定就殘了！
“操。”
伯青元反應極快，擡手扯過身後的南晏就往前一拉，藉着慣性向後傾倒，腳下一鬆，摔在木梯上的同時，抓着南晏的胳膊往自己懷裡帶。
南晏想都沒想就用手護住了對方的後腦勺，磕在梯棱上，嘭的一聲。
伯青元摟着南晏又往下滑了一梯，嚇得南晏連忙彎腿踩在木梯上，壓住對方的大腿，然後用手摳住了梯面。
“怎麼了！”老闆他們聽到動靜，紛紛跑到了樓下，“是不是摔了！”
“......沒，沒事，”南晏渾身都在發抖，有些後怕地望着伯青元，“沒事嗎？”
“恩，沒事。”伯青元恢復鎮定，扶着南晏坐了起來，拖過他的右手捏了捏。
“嘶...啊啊別捏！疼疼疼！！”南晏狠狠抽了一下。
伯青元卻沒放手，反覆確認後才鬆了口氣：“沒傷到骨頭，你怎麼回事？”
南晏從頭到腳都難受，特別是剛纔，嚇得一陣緊張，一口氣憋得回不來了，胸悶得發慌。
“南晏？”伯青元本想起身的，結果發現對方臉色青白，眼眶也紅了，立馬就愣住了，“怎麼了？”
方曼曼在樓下喊：“到底有沒有事啊！”
南晏吸了口氣，又慢慢呼出去，聲音發顫道：“沒事。”
“沒事就快下來吃飯！時間有限，別磨蹭了！”李城安也喊了聲。
“好！”南晏答應後，卻沒動。
伯青元鬆開抓在他腰側的手，拍了拍跪在自己腿上的人：“起來，挺重。”
南晏點點頭，扶着木梯起身，結果還沒站直了，就又往下摔！
“喂！”伯青元剛剛落下的心臟又猛然蹦起，撞在胸口上，裡外震了震。
他一步跨下三階木梯，手剛剛碰到南晏的肩膀，他又自己站穩了。
伯青元沒能半路剎停，下巴直接撞上了對方的額頭，來了個面對面擁抱。
南晏被他身上的檀香味糊了一臉，特別靜心安神，悶着一口氣忽然就順了。
“你到底在搞什麼？”伯青元把臉一側，有些火氣地讓開，“哪裡不舒服就說！你玩什麼呢？玩命？”
“對不起，我剛纔腿軟了一下，沒事了。”南晏說完，握着手裡被捏斷的六根空心菜下樓了。
伯青元看着他左擺右晃的背影，板着臉想吼人，但想想又放棄了，撿起地上碎斷的三根黃瓜，跟在他身後慢慢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