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苦難的人生

“這個女孩很漂亮,氣質也好,在政府裡工作,人也穩重。我都打聽過了,沒有什麼不良的習慣,下班就回家,從不應酬,週末就待在家裡畫畫,畫的還很好呢,都是學藝術的,和你正好有共同語言。這個年代,這麼乖巧的女孩不多見了。”子龍的母親不遺餘力的向子龍推薦着,恨不得替子龍答應。

子龍的面前現在就擺着一張張的照片,每張照片還附着一份簡歷,怎麼看着都像是應聘的呢。一早就被母親叫了回來,卻是讓他回來看相片準備相親,還催促着他趕緊行動,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他的心裡不由地泛起一陣苦笑。

母親推薦的這個女孩看相片文雅嫺靜、秀外慧中,有一幅修長窕窈的好身材,雪藕般的柔軟玉臂,優美渾圓的修長玉腿,細削光滑的小腿,配上細膩柔滑嬌嫩玉潤的冰肌玉骨,真的是婷婷玉立。

但他所需要的不是那種所謂國色天香的女孩子,而是一種心靈的共鳴。可能是因爲學藝術的原因,他其實還是很有個性的,表面看起來是奔放不羈,但內心很細膩,會關心人。他對女孩的要求很簡單:不一定是要美如天仙、回眸一笑百媚生的那種,只要女孩長的乾淨,會體貼人心,關心照顧人就行,但要符合自己的審美, 能夠get到相應的點,能夠讓自己獲得認同感。

相比相親,他更相信一見鍾情。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過的瞬間,初逢一個微笑,就此念念不忘。一個眼神,一種感覺,情迷了,意亂了,凝了時光,醉了過客。

這一些,都不是母親所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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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龍的母親兄弟姐妹九個,母親排行第二,上有大姐,下有五個妹妹兩個弟弟,是一個大家庭。龍母年少時曾經歷了吃不飽肚子的時代,那個時期人人都是菜蔬之色,就好像是站在廣闊無邊的田野,空洞的眼神只能望穿秋水,凝視暗淡的天空。飢腸轆轆的感覺,如同大海的苦水,一直翻騰,永遠沒有停止的意向。

子龍的姥姥身體不好,一直抱恙在家,姥爺爲了給其賺錢治病整日在工廠里加班,難顧家裡。大姐在一次意外中摔斷了腿,從此便落下殘疾,一瘸一拐,行動不便。於是,家中小一輩的生計問題就成爲了龍母瘦弱的肩頭所揹負的重擔。

龍母既要照顧家裡的生活起居,還要爲弟弟妹妹們找食物吃飽肚皮。她扒過運輸糧食的火車,順過農場的蔬菜,抓過地裡的田鼠,蹭過垃圾桶裡的殘羹剩菜。有一次發燒三十九度,迷迷糊糊中看到幾個弟弟妹妹吃着樹皮和草葉子,還在說着很餓的時候,她流着眼淚冒着大雨衝了出去,到不遠處的工廠廚房順了幾個饅頭,被發現後整整跑了三條街,當甩開追逐的人進了家門後就暈了過去。

就這樣,堅強的龍母硬是照顧着家裡的所有人熬過了那三年的時光,她在那個年代所做的一切只是爲了能夠讓家人活下去。每當親友們偶爾說起過往時,都會忍不住流淚,沒有龍母就沒有他們生存的機會,這讓子龍一直爲母親感到驕傲和自豪。

溫飽問題解決之後,龍母進入了工廠上班,所有的工資還要繼續供弟弟妹妹們上學讀書,生活仍是非常艱辛,直到快四十歲時才遇到子龍的父親,結婚後不久便有了子龍的出世。

兒時的子龍非常調皮搗蛋,有多動症的嫌疑。龍母帶他去上班,經常會出些意外事故,一會兒掉到廠裡水池中差點淹死,一會兒趁人不注意把手伸到機器中手掌差點被割掉。在工廠中隱藏着重重的危險,萬般無奈之下,爲了更好的照顧子龍,龍母選擇了退養。

退養在家的龍母帶着子龍賣過衣服,擺過小攤,這也讓子龍從小學習到了一定的經商經驗。子龍雖然調皮,但也比同齡的孩子更加懂事,更懂得父母辛苦掙錢的不易。那個年代的冰糕有四分錢的橘子冰棍和五分錢的花生冰棍,子龍偶爾吃過的就只有橘子冰棍,說是不喜歡吃花生味道,但母親心中明白,孩子只是爲了省點錢。

從小學四年級起,每到暑假,別的孩子們都在玩兒,子龍就每天走三站路到罐頭廠批發冰塊兒。每個冰塊兒批發價兩毛,別人賣五毛,他就到街邊蹲着賣四毛,常常有路人問爲什麼賣的便宜,他就實誠的回答:“我兩毛錢進的,賣四毛已經很高了”。由於年紀小還實在,經常會有好心人在炎熱的晌午將他的冰塊兒一股腦的買了去。一個夏天下來,子龍竟能掙到六百多元,當時龍母的退養工資是每個月六十七元,而作爲特級廚師的父親每個月的工資也只有一百七十六塊,整個小學期間的學費都是他自己賺來的。

上了初中,同學已不再是周邊相互熟識的鄰居,接觸到了更多形形色色的社會人羣,男孩子們會經常打架,子龍也不例外,令龍母操碎了心,免不了整天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捱到了高中,一切有所好轉,子龍也開始用功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可考大學時偏偏又去考了藝術院校,這讓龍母整天爲了兒子的前途憂心忡忡。

屋漏偏逢連夜雨 ,船遲又遇打頭風。

子龍的父親冠心病發作去世了,龍母失去了依靠。說好的天長地久呢?約定好的攜手到老呢?怎麼可以只留下她一個人先走了?做的飯還沒吃夠呢,快樂悲傷還需要有人傾訴呢,給你織的毛衣你還沒有試過呢,孩子還沒有結婚生子呢,你怎麼能夠捨得離去?

子龍還在北京求學,孤零零的家裡顯得是那麼的冷清。當孩子們離家在外時,誰又知道家中父母的牽掛?誰能體會父母的孤獨?誰能理解父母孤單寂寞的心?誰能看到父母故作堅強的外表背後所流下的淚水?

無數個寂寥的夜晚,只有星光相伴。

待到大學畢業到了上影廠,子龍賺到錢寄回家,龍母非常激動,潸然淚下,兒子終於長大了,可仍在電話中一遍遍的重複着要按時吃飯,要保重身體,工作不要太累。見到了兒子的女朋友,就盼望着他們早日結婚生子,可自己卻是病倒了。三年多的時間,有了子龍的陪伴,龍母感到很幸福,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後來子龍與女朋友分手了,看到子龍的日益憔悴,體會到子龍內心的痛苦,讓龍母很擔心的同時又常常自責,怪自己爲什麼要生這場病。等子龍終於走出悲傷開始新的生活,龍母又要操心他的未來。

孩子不管年齡多大,事業是否成功,在母親的心中永遠都只是個小孩兒,是自己永遠要保護的、永遠要照顧的寶貝……

子龍看着面前的照片,答應了母親的相親要求,龍母高高興興的打電話給對方家長相約見面時間去了。只要母親開心,子龍什麼都會同意的,反正只是見下面,還不知道彼此是否合適呢。

這時,他的手機收到了一則短信,是蕙如發來的,大冬天的在海邊兜風?還真是有閒情逸致。打個電話問問情況,卻聽到蕙如明顯是喝了酒話都說不利索的聲音,這個讓人不省心的傢伙,竟然還敢喝了酒開車?這可不是個小事情,被交警查車查到是要拘留十五天的;如果是醉酒呢?聽她的聲音估計是喝了不少吧,每百毫克血液酒精含量高於八十毫克是要被追究刑事責任的。

即使沒有被查到,萬一路上出點意外事故呢?沒有什麼比人身安全更加重要。這個傢伙怎麼就沒有一點安全意識呢?怎麼就不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呢?

子龍感到有些心焦,抓起衣服就往門外跑了出去。已奔到了車前,得知蕙如已經回到家裡,這才長長地吐了口氣,還好,沒有出任何事情。想說教幾句,心頭又想起今天是她第一次發工資吧,應該是爲了慶祝一下才喝了點酒吧,在一個值得開心的日子就不要說些掃興的話了,提醒幾句就好。

聽到蕙如玩笑似的讓他陪伴着聊一會兒,子龍可沒這個心情,剛剛的一陣急奔現在還喘息不已呢,驚惶的情緒至今還沒有平止呢,接下去誰知道她又會搞出什麼花樣來?這可是一顆定時炸彈,還是遠離些的好,累了一天讓她早點休息吧。

至於入夢,子龍直接就笑了,這點請放心,想都沒想過,躲都躲不及呢。求你了,千萬別來騷擾我就好,子龍趕快在心裡拜了拜佛祖。

道聲晚安掛斷電話後,子龍還在回想着蕙如,這個神奇的女人,總是能讓自己勞神掛念,自己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冷風吹來,凍得他打了個寒顫,匆忙跑出來時身上還穿着單衣呢,這個冤家。

好冷!裹上外套,子龍跐溜的躥躂回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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