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母今晚做了一桌的好菜,龍父的照片也擺在桌子上,面前還擺放着一副碗筷。當子龍陪着母親開始吃飯時,配上龍父的遺照,就好像一家三口正在其樂融融的用餐,照片中的龍父似乎能夠感受到這種美滿,笑的是那麼的開心。是不是有點滲人?
今天是龍父的忌日,騏驥過隙,不知不覺中已經離開他們十幾年了,時光像一個美少女,在低眉淺笑中,就將有些人,一些事,隔到了光陰的對面。
愛因斯坦認爲:現在、過去和將來之間的差別只是一種錯覺。可真的只是一種錯覺嗎?那些曾經一起相濡以沫的日子,那麼多曾經美好的回憶,都只是錯覺嗎?如果錯覺是真的,那麼我們可以穿越時光,回到曾經的錯覺時刻嗎?
時間倒流或回到過去,其實是建立在一個不存在的邏輯基礎上的,物種衰老、晝夜更替都證明其真實存在。所以,人們無法回到過去,只能留下無限的眷戀。
龍媽媽的一手好廚藝都是跟着龍爸爸學的。記得兩個人剛認識時,龍爸爸那是一個殷勤,經常跑到龍媽媽的家裡幫忙做飯,順便炫耀一下手藝,可口的飯菜及謙遜的態度讓全家人都對他誇讚不已,真心地爲龍媽媽感到高興,一名特級大廚,代表着以後無論怎樣的日子,都不會再捱餓了。那個年代,結婚的出發點就是這麼低,這麼現實。
在交往時,龍爸爸會手把手的教龍媽媽炒菜,當時龍媽媽還感覺很甜蜜,手掌炒瓢勺指揮,美味起舞唱讚歌,這是多麼幸福的時刻,即使現在回憶起來,還是有一種甜絲絲的真情愛意。於是龍媽媽的做飯水平越來越高超,在她的自我評價中,已經超越了龍爸爸特級廚師的水準了,他完全可以下崗失業了。
果然,在他們結婚後,龍爸爸就真的下崗了,回到家就等着龍媽媽做好飯,吃完後就自顧自的消遣去了,只有逢年過節時纔會偶爾露一手,讓龍媽媽的心裡很是不平衡。而龍爸爸的解釋是:家裡的佐料太少了,沒得我發揮的空間,我也懶得下廚嘛。
這令龍媽媽十分惱怒,沒結婚前可沒聽到你說過辛苦呀,還每天巴巴地跑到自己家裡做飯,每次吃完飯後麻溜的就把飯桌給收拾乾淨了,甚至連碗都洗了,表現得那叫個勤快,現在怎麼倒成了辛苦活了。她都後悔學做菜了,可以時光倒流回去不學了嗎?
龍爸爸的回答很是幽默:你的廚藝不是比我高嗎?吃你做的飯菜特別香,比我做的好吃多了。無恥的男人,懶惰都有那麼多的理由,原來當初教自己做飯就是爲了當甩手掌櫃呀,早有預謀啊,搞來搞去到最後不但解放了,還有口福了,簡直是居心叵測的卑鄙小人嘛。
龍媽媽每次提起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總是吐槽:這個男人啊,婚前婚後兩幅面孔,最開始以爲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絕對不要相信什麼見微知著了。婚前能說會道,甜言蜜語張口就來,等人到手了真面目就露餡了,好吃懶做,一點上進心都沒有,是典型的“口頭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人。”
抱怨歸抱怨,幾十年下來,龍媽媽還是甘心情願的爲龍爸爸每日炒菜做飯,像大爺一樣的伺候着。即使龍爸爸去世了,逢年過節也會爲龍爸爸做一桌好菜,把照片擺到桌上,讓他感受家的溫暖;飯後到馬路上燒紙點香,風雨無阻。有時子龍捨不得母親孤單單的一個人生活,會玩笑似的讓母親再娶一個回來伺候着她,這種話總會被母親直接打斷:“別胡說,小心讓你爸爸聽見。”聽見就聽見,有本事爬上來打我啊。
死亡,一件既平庸又獨特的事情,所有人都不擅長應對,也已不再能夠賦予它更多的內涵。正如英國作家愛德華·摩根·福斯特所言:“一場死亡也許可以說明自身,但並不能闡釋爲另一個人的死亡。”當時光流逝,生活的路還要繼續走下去,我們會把愛埋藏在心,變成最美好的回憶,好好活下去,心中的那個人會一直在我們的心裡陪伴着我們。
吃好飯,子龍將碗筷洗刷乾淨羅列整齊,來到了母親房中。龍母從箱子裡取出了一隻手鐲,這是龍爸爸當年向龍媽媽求婚時所送的信物,或許價值不是很高,但已是龍媽媽最珍貴的物品了,首飾有價情無價。
龍媽媽看着手鐲,似又回想起當年的往事,眼睛裡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淚水,子龍寬慰着母親,龍母這才止住哭泣,很鄭重的將手鐲交在他的手上:“這是你爸爸送給我的,代表着我們這一輩子的感情,現在我把它給你,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將它帶在你喜歡的女孩手上,好好的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這是一個母親的祝福,也是一位母親的願望,讓子龍很是感慨,答應着將手鐲收了起來回到了自己屋裡。雖然他還不知道未來的媳婦會在哪兒,但母親的心意他已非常明瞭,到了母親的年紀,是會期盼着趕快有個孫輩的孩子吧,到時候一家人兒孫滿堂,熱熱鬧鬧的,闔家幸福美滿,共享天倫之樂,想想都會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吧。
那個人會是姍姍嗎?子龍的腦海中浮現出茉莉花般美麗的女孩,容貌秀麗,談吐優雅,靈巧活潑,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兒,是不是應該儘快向她表白?好像不太合適呀,畢竟才只見了兩次面,太心急了,這樣會嚇到人家的。子龍下意識地拍了拍腦袋,都在想些什麼呀,還不知道人家女孩子對自己的感受呢。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表現,給姍姍留下一個好的印象,儘快讓母親的願望實現,當然,這也是他的願望。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傳來了收到短信的聲音,低頭望去,是蕙如發來的:“你在幹嘛呢?”幹嘛你也管不着啊,他隨手回了條信息:“在吃飯。”剛發出去就後悔了,哎呀,怎麼就忘了關機了呢,還手欠回條短信,自己腦子也是癡呆了,上次凍得感冒的教訓還不足以自己自省嗎?現在把信息撤回來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就在他還在自責的時候,蕙如的短信又發來了:“我早都吃完了,沒想到你還在吃,你這頭豬。”子龍就納了悶了,我怎麼就成豬了,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你吃完飯該我什麼事啊,真是不可理喻。
他心裡感覺莫名其妙的,這種神級的女人還是少惹爲妙,也不回短信,裝作看不到就好。可蕙如根本不給他看不到的機會,沒過一分鐘,又發來一條信息,他想不看吧,又覺得別是工作上的事情,耽誤了也不好,反正看一下她也不會知道。
打開短信,裡面的內容讓他感到有點惶恐:“不知道爲什麼總是想起你,我是不是瘋了?”肯定是瘋了。這個瘋女人到底想幹嘛,大夜晚的發這種短信,想嚇死人啊,不會又是鬼附身吧,這次看起來像是真的啦。
他趕緊將電話扔到牀上,這個時候他就覺得讓電話離自己近一點都是一種危險,誰知道那瘋女人化身爲鬼後會不會順着電話信號穿越過來。他揪過一牀被單,準備把電話覆蓋起來,萬一女鬼來了被單形狀也是會有所變化的吧。
他的被單還沒有遮住電話的時候,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你千萬別往心裡去,我只是在心裡瘋一下而已。”還瘋一下,還而已,最好是真瘋了,把你抓到精神病醫院去,那樣自己也算是解脫了,最起碼不會有人騷擾自己了。他趕緊用被單把電話裹得緊緊的,你說費那些事幹嘛,直接把電話扔了不就得了。
信息一條接一條的發來,提示聲嗡嗡亂響,讓子龍有點懊悔沒有把手機鈴聲靜音。去洗了把臉,看這短信嚇得自己臉都白了,會不會得上神經衰弱?真是服了這個傢伙了,他對短信根本連理都不理了,任你什麼內容,不看不就得了,等你發完瘋也就會安靜了吧。
他的想法是好的,短信的提示聲是沒有了,電話直接打來了,到底接還是不接呢?如果不接她會不會打上通宵呢?思慮再三,還是接一個吧,大不了看風向不對直接掛斷關機,可以解釋爲手機沒電了。嘿嘿,好主意,好聰明的頭腦。他都有點佩服起自己來了。
接起電話,傳來蕙如有些惱怒的吼聲:“你個沒有道德的豬頭,爲什麼不回短信,我要和你決裂。”子龍一聽高興地屁顛屁顛的,決裂好啊,這樣就不會再滋擾自己的生活了吧,求求你了,趕快決裂吧。
心裡這樣想,口頭還是要表現出惋惜狀:“知道了,早些睡吧。”電話中傳來她生氣的聲音:“你就只知道睡,睡死你,大豬頭。”電話掛掉了。
子龍心裡早就樂開花了,終於擺脫這位大神了,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不過他的心中總是有一個疑問:爲什麼她總是叫自己是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