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國

月毓早些年就是晉王府中人,這裡認識她的人不少。但自打她入宮跟隨貢妃到現在,實則已許多年過去了。人隨着年紀增長,會有相貌上的變化,加之她臉上的妝容極濃,又被擁在人羣裡,時常低着頭,故而沒有被人認出,直到夏初七喊了一嗓子,衆人才恍悟。

“呀!”

“是啊,可不就是月毓?”

趙樽面色微沉,側眸看向身側拿着酒杯發愣的年輕男子。

“丁一,去把老闆找來!”

“是。”丁一退出了包房。

與丁一同樣受命下樓的丙一,徑直奔向月毓。可幾句話下來,便引來了表演大堂裡的騷亂。要知道,有經濟實力來這種地方玩耍的男人,無一都是在滄州有點臉面的人。人家看上的姑娘,怎能輕易讓人帶走?

即便他們願意,樓裡的打手也不願意。

在人羣的推搡裡,丙一不亮明身份,只好亮了腰上的刀。人都欺軟怕硬,不願意惹上硬茬子。客人見他面露兇色,戾氣極重,悻悻住了手。但樓裡的打手拿了老闆的錢財,豈肯輕易讓他帶走姑娘,壞了春歸閣的規矩?

“你混哪條道兒的,敢在春歸閣撒野?不要命了。”

一個頭領模樣的粗莽漢子,上來就要推丙一。

“我混……你大爺家的!”丙一扼緊他的手腕,一拉,一擰,只聽得“嚓”一聲脆聲,便響起那廝殺豬似的叫嚎聲。丙一鬆手放開他,冷冷掃着幾個想要圍上來,又有些膽怯的打手,勾出一抹笑,從懷裡掏出銀票,砸在那廝身上。

“拿銀子去交差,莫要惹惱了你爺爺,吃不了兜着走!”

幾個打手看他如此囂張,身手又好,且是包房裡的貴客。互望一眼,終是彎腰撿起銀票,不敢開口,由着他把月毓拽上了樓。

從丙一出現解圍到跟着他入包房,月毓只顧着嗚嗚咽咽的垂淚,一句話都沒有說。即便看見趙樽在座,她驚訝之餘,除了捂着臉喜極而泣之外,仍然無話。

“月毓,你怎會在滄州?”

不等趙樽問,元祐率先開了口。

“嗚……嗚……唔……”

月毓咬脣抽泣着,使勁兒搖着頭,淚水流得更爲厲害,一串串像珠子似的往臉上淌,卻還是不肯開口。

元小公爺本就急性,喝了點小酒的他,更是不耐煩,巴掌“啪”的拍到了桌子上,“你倒是說啊?不說出來,我們怎麼知道事情原委?”

他的想法,也是衆人的想法。

月毓一直在宮中,在貢妃身邊。此地離京千里開外,若不是宮中有變故,她如何會在這裡?她有變故,那麼貢妃……對,大家關心的便是貢妃。

只可惜,不論他們怎麼詢問,那月毓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除了搖頭,就是哭泣,愣是不說話。

夏初七與月毓之間向來有嫌隙,所以月毓上樓後,她一直保持沉默,只當冷眼旁觀,如今看着這形勢,她瞄着月毓臉上的淚水,突然覺得有些不對了。

“月大姐,我問你一句,若我說得對,你就點頭,若不對,你就搖頭。”

月毓一愣,含着淚,點頭。

夏初七脣角微抿,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話來,對不對?”

聽完她的話,月毓“唔”一聲,眼淚嘩嘩的,流得更狠,嘴裡“喔喔”有聲,腦袋則拼命的點……夏初七喉嚨一塞,倒抽一口涼氣,猛地上前扼住她的下巴。

“張嘴!”

月毓瞄了趙樽一眼,哭着搖頭。

“都這時候了,你還顧及什麼?”夏初七不耐煩看她這樣,將她下巴擡高,用力扼住嘴角兩側,迫使她張大了嘴。

裡面,只有一截殘缺的舌頭。

月毓竟然被人剪了舌頭?

“爺,老闆娘來了!”這時,丁一推門而入。

春歸閣的老闆娘是一個女人。當然,這是廢話。準確一點說,是一個約摸四十來歲的半老徐娘,膩歪着白胖胖的笑臉,她入房愣了一下,笑吟吟“喲”一聲,香風便掃了過來。

“各位公子,妾身不知月娘是你們中意的人,這才讓她去樓下侑酒,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元祐輕笑一聲,丹鳳眼一撩。

“一句莫怪,就算了?”

“呵呵,公子提醒得好,得罪了貴客,是應當賠罪的。今晚上各位在春歸閣的消費,算妾身的,只盼公子們消消氣,好好賞歌賞舞,玩得盡興。”

這老闆娘是個會來事兒的人,也見過些世面。她雖然不曉得趙樽等人的身份,可進門一看在座的這些男人,心臟當即就懸了起來。

且不說爲首的趙樽和元祐長得相貌堂堂,一身惹人側目的皇族貴氣,就說他們身邊的這些人,穿得似是簡單隨意,但衣裳的質地、裁剪、縫製,都極有品位。而且,絕不像滄州本地的公子哥,一個個油頭粉面,單看舉手投足間的氣勢,就絕非常人。

那麼,在滄州地界,這樣的人還有誰?

她雖不知趙樽本人會在,但十有八九是晉軍中人。

這些人她惹不起,只好花錢消災。

老闆娘免了單,對旁人來說沒所謂,可元祐心裡卻笑得開了花,一雙丹鳳眼斜睨着,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老闆娘,實不相瞞,我們也並非看中了這姑娘,只是見不得你們逼良爲娼而已。”

青樓在時下雖是合法經營,逼良爲娼的事兒更是屢見不鮮,但這種私底下的勾當,都不會擺在檯面上……老闆娘聽了這話,心裡直呼不好,額頭上便冒出冷汗來。

“公子真會開玩笑,我們是正經生意人,春歸閣做得更是正當買賣,哪裡敢做這等缺德事兒?”

元祐似笑非笑地瞥了月毓一眼,“那你和小爺說道說道,不是逼良爲娼,又是怎麼回事兒?”

面對着這隻笑面虎,老闆娘並不輕鬆,她掏出手絹子拭了拭汗水,小心翼翼地審視着元祐與趙樽的表情,臉上陰晴不定的猶豫了一會,方纔支吾着出聲。

“公子,不知我家月娘與你們是何干系?”

元祐“噗”一聲,笑了。

“與我倒是沒什麼干係,可我卻曉得,她與宮裡的娘娘有些關係……老闆娘,茲事體大,你若是不說實話,可擔待得後果?”

宮裡頭的娘娘?滄州離京這麼遠,何時與娘娘扯上干係了?老闆娘面色“唰”的一變,精緻的妝容,也掩不住那絲蒼白。但她到底見多識廣,泥鰍似的滑得很,只一頓,“哎喲”一聲,就又笑開了花。

“這位公子,您可別嚇唬妾身了。月毓的身份我雖不太知情,但她的來路,確是正當的。”

“正當?如何正當?”

老闆娘額頭的汗更密了,笑容也有些僵硬,“不瞞您說,月娘到春歸閣不過五六日,是我家阿寶從徐州一家花樓裡買來的,使了二十兩銀子的大價錢呢。真金白銀買個啞巴,可心疼死我了,好在模樣兒嬌俏。到了樓裡,也有不少客人看上,就是脾氣擰得很,唉!這般待客,早晚把春歸閣給我敗了不可……”

“說重點?”

“重點?”老闆娘一愣,“哦哦,阿寶說,她在徐州的花樓裡,就是不肯聽話,方纔被人弄壞了舌頭。到了滄州,開始我也嫌棄,可錢也花了,我尋思着讓她出來歷練歷練,女人嘛,總得過那一關……公子,我可沒有逼迫她,人家親爹賣的閨女呢,賣身契都轉給我了……”

老闆娘話還沒有說完,春歸閣的管家就進來了,他呈上月毓的賣身契,抖抖索索的樣子,似是很害怕,不敢拿正眼看趙樽等人。

趙樽拿過賣身契,看了看便放回案上。

“少鴻……”

“嗯?”元祐不解的看他。

趙樽起身,瞄了一眼賣身契,“把人帶走。”

“啊,你是說……”

好不容易老闆娘免了他今晚的開銷,如今卻要爲月毓花贖身的錢?元祐大驚失色的看着他,心肝肺都快炸了。他這輩子常在風月場所混,但至今沒有爲青樓女子贖過身。這大姑娘上轎頭一遭,竟然是被人敲詐的?

看着丙一等人幸災樂禍的樣子,元小公爺陰惻惻笑。

“行啊,沒問題。趙天祿,就憑我兩個的關係,你的女人……我幫你贖身也無可厚非,銀子你就不必還了。”

狠啊!小公爺這簡直就是絕妙的殺着。

一句“你的女人”就把趙樽推入了一個有可能會遭受萬惡懲罰的危險之中。說罷,看趙樽臉色不好看,他還得意地拍拍夏初七的肩膀。

“表妹,等着我啊,替天祿贖了女人,一道走。”

夏初七脣角微勾,就像先前的話沒有看見。

“好呀。”

趙樽眼風掃着她,未見她有半分不高興,懸着的心放了下來。哼哼着鄙視地掃了元祐一眼,大袖一擺,面無表情地走在了前面。

夏初七也哼哼一聲,鄙視地看了一眼元祐,跟了上去……

只可憐元祐愣在當場,咬牙切齒。

回到晉軍營地,趙樽便派人前往徐州調查情況了。月毓一路尾隨他們回來,似是有話要對趙樽說,臉上焦急無比。

奈何她舌頭被剪,哪怕又比又劃,急得眼淚都快要掉出來了,愣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個樣子,瞧着也有些可憐。

夏初七嘆一口氣,安慰了幾句,讓她先下去休息,天大的事兒也得等天亮了再說,可月毓似是不肯離開,看着趙樽又是叩頭又是抹淚的,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親人般,那一股久別重逢的可憐勁兒,讓夏初七看着極爲膈應。

不得已,她“親自”領她下去安頓了。

沒法子,她是妒婦。

元祐先前的話,提醒了她,這月毓是趙樽的通房大丫頭,即便他們沒有睡過,但總歸會讓人覺得她是趙樽的女人。尤其在時下沒有節操觀念的大男人眼裡,更是不會覺得趙樽多一個女人有什麼打緊。

她想:不能讓他們經常相處。

月毓似乎有些日子沒睡好覺了,入了房間不待夏初七多說什麼,她便栽倒在牀上,一眼沒有看她,衣裳都沒有換,便閉上眼呼呼大睡了,那狼狽不堪的樣子,讓夏初七心裡唏噓。

想當初在清崗,她初見月毓,曾驚爲天人。

漂亮的臉蛋兒,端正的舉止,一看便是大家閨秀,根本就不像一個丫頭。那個時的她,獨管着晉王府後院,深信自己會成爲趙樽的女人,臉上永遠掛着春風般的和煦色彩,讓晉王府中人人稱訟。

然世事多變,人易殤。

斗轉星移不過數載,月毓竟走到了今天。

從月毓的屋子出來,她踏着除夕的夜露,吸了一口冷氣,平靜着心緒,方纔呵着手踏入趙樽的房間。

屋子的火爐裡,木炭“滋滋”的,紅豔豔燃燒着,散發着溫暖的光芒。趙樽獨自坐在正對門口的大班椅上,面前擺了副棋杆,面色略略暗沉。

“她睡了?”看她進來,他淡淡問。

夏初七挑眉,不輕不輕地“嗯”一聲。

“舌頭可有得治?”他又問。

“呵”的輕笑一聲,夏初七半眯着眼,扭着水蛇似的腰身慢慢走近,古怪地看着他的臉,“趙十九,你誠心膈應我呢?就算老子醫術無雙,也不能找一根豬尾巴給她接上做舌頭吧?”

“……”

樽爺素來英明神武,卻也是一個男人。

天底下的男人,幾乎都不懂女人那點小心思。

他不解她爲什麼火氣這麼大,輕輕拉她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把她冰冷的雙手握在掌心,一邊搓揉着,一邊奇怪地問,“阿七晚上沒吃飽?”

她不是沒有吃飽,是氣得太飽。

夏初七看他不明所以的樣子,抿着脣不吭聲。

他又猜,“是想念寶音了?”

“哼”一聲,她不置可否。

“也不是?那麼……是想爺了?”

丫要不要這麼自戀?夏初七很不想把自己小肚雞腸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所以,她希望趙樽自己能發現對月毓的關心,惹到她不高興了。

然後,理解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猜來猜去,趙十九仍是不知她爲何要生氣。

“難不成……是月事來了?”

夏初七忍無可忍,嘴裡嘿嘿着,目光陰惻惻掃着他,“想知道啊?是你和你的女人惹我了,怎麼着?要替我報仇,去殺了她,還是殺了自己?”

吃醋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

即便是讓人摸不着頭腦的天外飛醋,趙樽也不得不小心應付。恍然大悟的瞥着她,他低笑一笑,攬緊了她的腰。

“傻子,爲這事也值得生氣?爺不是顧及她,是想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爲何好端端的,會從京師跑到了滄州。更緊要的是……”

頓了頓,他的目光略爲深邃。

可看着跳着火光的木炭,卻久久不語。

爐上的木炭燃燒了一半,燃燒過的部分,散着一團團白色的細灰,可在他的眼中,映出的卻是另外一張臉。三年前,他離開京師時,那張臉曾經那樣溫柔的看過他,叮囑過他……

那時,他是晉王,是洪泰帝的兒子。如今他是亂臣賊子,是朝廷的敵人。那個金鑾殿上的人,會拿她怎樣?他那個爹到底能不能保護好她?

“不要擔心了。”夏初七像是知曉了他在想什麼似的,靜靜看着他,從他掌中抽回手,安慰地捏了捏,忘了與他置氣,只嘆道,“洪泰爺雖臥病在牀,管不了政務。但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趙綿澤便不敢當着他的面把你母妃怎樣。要不然,也不會這仗都打了一年多,她也沒有音訊。”

“趙十九,有時沒有音訊,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趙樽僵硬的面孔微微變暖。

可握緊她的手,他還是沒有說話。

夏初七知道自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她不是聖母,雖然也會擔心貢妃,但與趙十九的擔憂之情,肯定是不一樣的,程度也會少很多。

思考一下,她靠在他肩膀上,懶洋洋道,“趙十九,怪不得人人都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

趙樽低頭,看着她嬌豔的脣,“何意?”

夏初七撇嘴,笑得狡黠,“月毓說不出來話,不是還可以寫嗎?”

趙樽目光微凝,“她不會寫字。”

“啊?”夏初七瞪大了眼,似是不敢置信,“月毓居然不會寫字?”

“是的。”趙樽道,“她會認一些字,卻不會寫。”

乍然聽見這麼悲摧的消息,夏初七好不容易鬆緩下來的情緒,頓時又變得頹然了。她千想萬想,怎麼也沒有想到,月姑姑這麼才高八斗的人,竟然不會寫字……

不過,即便不會寫,只要會認,倒也是有法子的……就是會稍微麻煩一點。

眼皮耷拉着,她尋思着詢問月毓的法子,腦袋越垂越低。慢慢的,整個身子都倒在了趙樽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天太晚,夜太黑,懷抱太暖,她想不睡都不成。

“阿七……”

趙樽低低喚了一聲,推推她,見她毫無動靜,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地嘆息一聲,“上輩子定是豬變的,說睡就睡。”

他小心翼翼抱起她,放到自己榻上,拉過被子來爲她蓋好。又坐回了大班椅上,情緒不穩地拿過溫在爐上的酒,慢慢地喝。

夏初七背對着他,聽不見他的動靜,也看不見他的面容,卻清楚他這此刻焦躁的心情——畢竟事關他娘啊。

怎麼安慰他呢?

猶豫了一會兒,她睜開裝睡的眼睛,眉頭皺了皺,突然狠狠吸一下鼻子,幽幽一嘆。

趙樽的聽覺何其敏銳?

冷不丁轉過頭去,他見她捂在被子裡的身子,在微微的顫抖,像是在壓抑着哭泣聲兒似的,不由一驚。

阿七很少哭的。這是怎了?趙樽面色微變,丟下酒壺,大步過去坐在榻邊,把她和被子一起抱過來攏到懷裡,“阿七,別哭……”

夏初七垂着頭,肩膀聳動着,樣子委屈。

“嗚……別管我,管你的月丫頭去……”

趙樽眉心一擰,安撫地順着她的後背,輕輕扳起她的頭來,面對自己,“不要瞎說,你……在笑?”

夏初七脣角一咧,“是呀。你以爲我在哭?”

“你個小混蛋!”

趙樽睨着她狐狸般狡黠的眼,無奈一嘆。

“說罷,你要我怎樣?”

“要你和我睡覺。”夏初七說得極是認真,拍拍自己身側的位置,示意他上來,“趙十九,我獨守空房這麼久了,難得今兒是除夕,過年了,你都不肯陪陪我麼?”

說這話的時候,她面色微暗,可憐巴巴的蹙着眉,那模樣兒太虐心,看得趙樽不免心痛,自覺虧欠於她,再顧不得其他,脫去外袍,便在她身側躺了下來,安撫的撫着她的肩膀。

“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這不叫委屈,是冷落。”夏初七滿意的哼哼着,依偎過去,貼緊他的身子,舒服地喟嘆一聲,“你身上真暖和。”

“暖和就好。”趙樽道,“值幾兩銀子?”

“噗,你還要不要臉了?”夏初七嗔怪地瞪他一眼,突地又軟了聲音,嘟囔着委屈起來,“趙十九,這年過得……憋屈死了。”

“對不起,阿七……”小婦人嬌嬌的身子在懷裡,趙樽不免心潮起伏,一顆心也從對貢妃的擔憂裡收回,“很快便會好起來的。我答應過你的事,也一定能做到。”

“嗯,我相信你。”夏初七挪了挪肩膀,尋了一個更爲舒適的位置,雙臂緊緊纏在他腰上,擡着下巴,嚴肅地看着他。

“你曉得的,我等着你成爲這天下主宰那一日,已經很久。嗯,還有,你說要用天底下最重的聘禮來迎娶我……我要做皇后。對,做皇后,打怪獸。到時候,我們家的寶音也可以趾高氣揚的做皇二代了……”

她說得眉飛色舞,趙樽低頭,注視着她的眼。

“你真喜歡這樣?”

夏初七笑了,“當然啊,誰不想?”

看她這樣兒,趙樽有些好笑,緊了緊她的腰,喟嘆一聲,“阿七,下次說謊時,不要眨眼……你這個壞習慣,總是改不了。”

“……”

夏初七翻個白眼,拍他手,“討厭。”

她的“演技”不如趙樽,最大的毛病就是在撒謊的時候會眨眼睛。只不過,除了趙樽之外,旁人倒也未曾發現,

“其實……”她又道,“做皇后嘛,我也沒有你以爲的那麼不喜歡。湖光山色雖好,可沒有權力,也就沒有實力去擁有。這世間萬物,原就是相輔相成的,沒有絕對的自由,更沒有絕對的完美。”

“說得對。我也是近來才悟通這理。”

輕輕唉一聲,夏初七伸了伸胳膊,“……如果今兒晚上我能夢見寶音喊聲娘,目前來說,就感覺很完美了。”

“好。爺助你做好夢。”他說這話時,聲音略微低啞,夏初七以爲他是逗她,沒有想到,身上冷不丁一沉,那廝竟然重重地壓了上來。

她沒有準備,“呃”一聲,重重喘口氣,便去推他。可他低笑一聲,卻是不肯,一隻手束了她的雙手,往上一壓,未及她反應,俊臉就貼了上去。

脣上一熱,他溫柔的吻,綿纏着與她相觸。夏初七大睜的雙眼慢慢閉上,屋子裡的氣氛變了,畫風也變了。氤氳、旖旎,暖暖得讓人如墜美夢。

“趙十九……”

氣喘吁吁中,夏初七柔聲道,“我有條件。”

“……”這時有條件,是要某人的命。

“你若肯喚我一聲好聽的,我便讓啞巴開口。”

這樣的條件,也是要某人的命。

他湊近,啃她耳朵,啃她脣,然後雙手捧起她的臉來,專注地盯着她,幾個字說得似是隔了千山萬水,呵出的灼灼氣息,幾乎淹沒了夏初七的神經與感官。

“啞巴如何開口?”

“那你不必管。”夏初七呼哧呼哧着,對他的熱情裡有一些招架不住,腰上又被捏了一把,她嚶嚀一聲,“快嘛,喚一聲好聽的?”

“喚啥?”趙樽目光像點了火苗,嗖嗖地燃燒着深邃的眸底,聲音也像那爐上的木炭,暗沉,低啞,像是猛獸出籠之前的痛苦掙扎,“快說。”

她眨眼,“喚一聲,阿七心肝……肉肉……”

“咳咳咳!”趙樽忍俊不禁,咳嗽幾聲,惡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咬牙,“阿七,你若再在辦事時玩笑,小心爺……”

“怎樣?收拾我?”夏初七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軟了。”

“哈哈哈!”夏初七朗聲笑着,齒如瓠犀,在暖融嘖的火光下閃着玉質般的光潔,“趙十九,你來真的呢?你不怕被手下兄弟聽見了?”

“不怕!”

“嗯?過年了,膽兒也肥了呢?”

對上她晶亮的眼,趙樽冷峻的臉上浮出怪異的一笑,夏初七未及反應,嘴便被他捂住了。厚實的掌心帶着薄薄的繭子,在她嬌嫩的脣上摩挲着,低頭時,暗灼的眸,生出興味的幽光,磁性的嗓,帶着低啞的顫。

“這樣便不會聽見了……”

“唔……”夏初七指着他的身後。

“燭……臺……先吹……燈……”

在他的掌中,她的聲音含含糊糊,趙樽卻似是懂了,回頭看一眼因了除夕之夜專程點上的紅燭,眸底生出淺淺的柔情。

“燃着吧,爺想仔細看着你。”

“啪!”一聲,燭臺倒了。

火苗點着了帳子,迅速蔓延開來,映亮了整個天際。陳景瞪大雙眼,看着面前的火光沖天,大聲叫喊着,便要往火中衝去。

“陳大哥——”晴嵐嚇住了,過來攔他。

他嘶聲吶喊着,“放開我,王妃還在裡面。”

晴嵐臉色一變,“你的心裡就只有王妃嗎?”

陳景一怔,正想要回答她不是,身子就像被一股子強大的力量吸入了漩渦,慢慢地往下沉。可轉眼間,大火竟然蔓延到了他的身上,燒得他渾身疼痛,目眥欲裂。

“快跑……你快跑……”

他艱難地喊着,讓晴嵐快點跑。

可她卻沒有動,溫柔的眸子,古怪的看着他,輕輕笑着,“你都死了,我跑有何意?活着又有何意?趙大哥,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吧。”

她的聲音,顫抖着,終究被捲入了漫天的大火之中。她的人也撲了過來,與他緊緊相擁。他想推她,救她,可是大火起,即便他殫精竭慮,也回天乏術……

“你好傻……晴嵐,你好傻……”

一句話哽咽在喉間,他心痛得像滴血。

“啪”一聲,火花又是一爆,他猛地睜眼。

燭臺上的火光,在幽幽閃爍,面前哪裡有大火,哪裡又有晴嵐?誰也沒有。只他獨自一人,坐在房間的案几邊上打盹。

那可怕的一幕,只是夢境。

“呼!”他雙手合十,閉眼做了一個“阿彌陀佛”,感謝老天讓自己醒了過來。

他輕輕揉了揉額頭,想要起身去睡覺。可先前的夢境太過真實,她含淚的眼似乎還在眼前晃動,驅走了他的睡意。

轉眼他離開北平已一年有餘。他與晴嵐的孩子已經出生。是一個女孩兒,得到消息時,他很高興。因爲女孩兒可以給小郡主做伴,往後也可以長長久久的陪在小郡主的身邊——正如他之於晉王,晴嵐之於王妃。他們的女兒,也會是一樣。

只是,他還沒有見過閨女。

小小的孩兒,會長成什麼樣子?

一個個念頭,涌上心來,陳景有些煩躁。

他很少有這麼情緒化的時候,但是,在這個萬家團圓的夜晚,他的心臟卻似乎在一寸寸剝離。他瘋狂的想念起了遠在京師的晴嵐和他們的女兒。

新婚之夜,他便離開了身懷六甲的她。

她不僅沒有新郎的陪伴,還要獨自一人承受分娩之痛,不僅得不到丈夫的關愛,還要反過來讓他不要擔心。

娶妻如此,陳景是慶幸的。

今天晚上,她在做什麼?帶着女兒與小郡主一起剪窗花守歲,還是領着兩個丫頭在院子裡燃爆竹。

她可有想他,可有怨他?

了無睡意,他出了房間,默默走在營房的小道上。一邊擡頭看着雪光上的皎月,一邊拼盡所有的思緒,努力在腦子裡拼湊女兒的樣子——小小的臉,粉嘟嘟的嘴,她長得會像誰多一些?

像他多一些,還是像晴嵐?

幾乎是情不自禁的,他張開雙臂。

很想,很想抱一抱他們母女。

可北平,在千里之外。月不圓,人也不圓。

頹然地垂下手臂,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迎了冬夜的冷風毫無目的走着,不知不覺,就走近了滄州城門。

這是在戰時,蘭子安與耿三友之流奸險狡詐,當所有人都鬆懈的時候,也許會是最危險的時候。所以,今天晚上的晉軍,看似都在過節,其實崗哨比之往常更爲嚴格。

陳景還未走到城門,便聽見一聲厲喝。

“什麼人?”

陳景從暗處走近,“我。”

那哨兵一見是他,趕緊拱手致禮,“陳將軍。”

陳景點頭,“辛苦了!有什麼事吧?”

那人搖搖頭,還未開口,便聽見不遠處的城牆上有兵士吆喝起來,“做什麼的?停下停下。宵禁了,不許靠近,不能入城——”

陳景閒着也是閒着,面色沉了沉,越過那兵卒,三步並着兩步,疾步往城牆的臺階走去。

外間的夜色裡,有一行人。

老的,小的,還有孩子。他們行色匆匆,像是趕了許久的路。走在最前面的那個老頭兒,有些不耐煩守衛的態度,大聲吼了回來。

“趕緊開門,我入城找我女婿的。”

這老頭瘋癲似的回答,讓城牆上的晉軍守衛哭笑不得。有人笑道:“找女婿怎的找到這來了?你女婿誰啊?”

“我女婿?”那老頭兒哼一聲,“趙樽啊。”

“哈哈哈!”城牆上幾名兵卒笑了起來,有人更是笑得弓下了腰,“老倌兒,你怎的不說,你女婿是趙綿澤啊?”

“我呸!”那老頭哼哼,不滿地嗤他,“趙綿澤那廝,千想萬想要給我做女婿,老頭子我還看不上他哩……”

“哈哈哈……”

又是一陣狂笑,城牆上登時歡樂起來。

除夕之夜,遇上這麼一個活寶,讓枯燥無聊的守軍,高興得緊,脾氣也比平常好得多,“老先生,你們回去吧,到處都在打仗呢,不要到處跑,危險得很……”

“閉嘴!”

陳景斜插裡躥了上來,阻止了那個守軍的調侃。

然後,他大步過去,趴在垛牆上,往下望去。

只見寒風之中,有一輛黑漆的馬車。馬車的邊上有幾個騎馬的便裝侍衛。與守軍說話的老頭兒穿得稀奇古怪,正是夏廷贛。他身邊打着“阿彌陀佛”的佛號,悠閒看人逗樂的老和尚,正是道常。

這時,車簾子一撩,露出了一張臉來。

“夏公,夜深了,不要玩笑了,拿令牌與他。”

陳景一怔,猶如中邪般僵在了風中。

馬車裡的人是……晴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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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了哦,小媳婦兒們兜兒裡有月票的,砸在二錦鍋裡吧。

嗯嗯嗯,流着口水,星星眼看着你們……

番外依然不悔6第87章 美男的表白!第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114章 真傻還是假傻?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4章 風流騷年!第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336章 情切切,戰千里!第208章 情分,情分,情分。第098米救命之恩第10章 從了他便是!第163章 藥物之源。第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238章 二鬼與梓月!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國第325章 再一年:變第333章 塵土烽煙路,愛在離別時第285章 三人夾心!第272章 擺局!第28章 誰在調了個戲的?第30章 果然厚顏無恥!第325章 再一年:變番外依然不悔2第142章 孩子留不得!第294章 趙樽心裡的爪子。第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211章 大白天的不害臊!第224章 荷塘裡沒有狼,只有魚第83章 有人醉,有人歡,有人死。實體番外傻傻付出看過勿訂晚上二更第267章 夫妻檔,一唱一合第155章 大亂前,歌舞昇平。第126章 卿卿我我,意濃濃!第162章 慾望之門!第328章 春不春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第21章 小奴兒!第263章 久別重逢!第200章 惦記!都在惦記。第269章 別第175章 順手栽贓!第94章 請旨賜婚。第316章 末路(二)第78章 耳光。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330章 刺激第2章 紅內褲?!第92章 防風?防己?第232章 上刀山!第75章 收拾夏問秋————第164章 爲愛執念第95章 峰迴路轉,轉了又轉——第116章 安靜的旁觀者。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國第127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第241章 要生了!第68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第185章 清算!第74章 名揚京師!第269章 別第56章 一萬五千字求一票!第93章 甜蜜得冒泡的湯泉。第147章 歹毒的心腸。第9章 當腹黑撞上腹黑!第277章 一家三口樂融融!第341章 精彩大結局(上)第340章 血月食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35章 如花酒肆!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70章 我是很有愛的標題!第30章 果然厚顏無恥!第5章 嫁禍!第287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22章 什麼是規矩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61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番外依然不悔1第3章 一針紮下去!第315章 末路(一)第192章 不關風月,又關風月番外依然不悔3第324章 出人意料第258章 結!第127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第342章 精彩大結局(下)第30章 果然厚顏無恥!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110章 撞見!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245章 考題!第44章 擦刀走火!第288章 鬼打牆:破!第254章 雪落紅梅,一點震撼!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
番外依然不悔6第87章 美男的表白!第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114章 真傻還是假傻?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4章 風流騷年!第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336章 情切切,戰千里!第208章 情分,情分,情分。第098米救命之恩第10章 從了他便是!第163章 藥物之源。第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238章 二鬼與梓月!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國第325章 再一年:變第333章 塵土烽煙路,愛在離別時第285章 三人夾心!第272章 擺局!第28章 誰在調了個戲的?第30章 果然厚顏無恥!第325章 再一年:變番外依然不悔2第142章 孩子留不得!第294章 趙樽心裡的爪子。第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211章 大白天的不害臊!第224章 荷塘裡沒有狼,只有魚第83章 有人醉,有人歡,有人死。實體番外傻傻付出看過勿訂晚上二更第267章 夫妻檔,一唱一合第155章 大亂前,歌舞昇平。第126章 卿卿我我,意濃濃!第162章 慾望之門!第328章 春不春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第21章 小奴兒!第263章 久別重逢!第200章 惦記!都在惦記。第269章 別第175章 順手栽贓!第94章 請旨賜婚。第316章 末路(二)第78章 耳光。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330章 刺激第2章 紅內褲?!第92章 防風?防己?第232章 上刀山!第75章 收拾夏問秋————第164章 爲愛執念第95章 峰迴路轉,轉了又轉——第116章 安靜的旁觀者。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國第127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第241章 要生了!第68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第185章 清算!第74章 名揚京師!第269章 別第56章 一萬五千字求一票!第93章 甜蜜得冒泡的湯泉。第147章 歹毒的心腸。第9章 當腹黑撞上腹黑!第277章 一家三口樂融融!第341章 精彩大結局(上)第340章 血月食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35章 如花酒肆!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70章 我是很有愛的標題!第30章 果然厚顏無恥!第5章 嫁禍!第287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22章 什麼是規矩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61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番外依然不悔1第3章 一針紮下去!第315章 末路(一)第192章 不關風月,又關風月番外依然不悔3第324章 出人意料第258章 結!第127章 今朝有你,今朝醉————第342章 精彩大結局(下)第30章 果然厚顏無恥!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110章 撞見!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245章 考題!第44章 擦刀走火!第288章 鬼打牆:破!第254章 雪落紅梅,一點震撼!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