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錯位!

天幕如潑墨,雪色如銀光。

當乾清宮裡的皇權爭霸唱得正酣暢淋漓之時,元佑領着烏仁瀟瀟拎着一個牛角提籠,親自駕了馬車,穿過漫天的飛雪,往京郊的紫金山而去。

這時節,這天色,山上杳無人煙。

二人就着昏暗的光線,拾級而上,尋了一處背風的地方。

元佑把身上的狐皮披風墊在平整的岩石上,扶烏仁瀟瀟坐了,一起遠眺京師。

紫金山是京師的“制高點”,臨近除夕,極目望去,城裡的華燈溢彩,點綴在那看不分明的九重宮殿上,不見莊嚴肅穆,卻有一股子難以言表的死氣。

爲了討烏仁瀟瀟喜歡,元佑站在山巔的風口上,吹奏的是漠北草原上的蒙族曲子。他原本想要吹得輕鬆一些,和暖一些,也得個喜樂,可也不知是受了這一日風雪的影響,還是冷風吹散了出口的調子。一曲一曲吹下來,一曲比一曲更爲憂傷,那聲音如同嗚咽一般,令人心生塞堵。

所幸,烏仁瀟瀟卻一直聽得興起。

“元佑,你吹得真好。我好像看見了漠北草原,看見了哈拉和林,那裡的天空是瓦藍瓦藍的,我揮着鞭兒,騎在馬上,拼命的奔跑。我的馬上套了一串串的勒勒車,勒勒車上有哥哥的戰利品。哥哥是北狄最勇猛的蒼鷹,他每次回來,都會帶來無數的戰利品。阿爹在叫我,哥哥在追我,我不管他們,我拉着勒勒車去色楞格湖,那裡有肥美的魚,有黑琴雞,有疣鼻天鵝,還有漂亮的銀鷗和一片片連綿不絕的水草……”

“不對,漠北這個季節,已是大雪封天了,哪裡來的黑琴雞和疣鼻天鵝?鳥兒飛走了,牛羊也入了圈,牧民阿孃們會在氈帳裡打馬奶酒,孩子們會在雪地上嬉戲打鬧,我喜歡坐在火盆邊上,抱着馬頭琴彈蒙族長調……”

元佑吹着短笛,目光注視着她。在他悠揚的笛聲裡,她說了許多,說一些小時候的事,說一些哈拉和林的事。蒼鷹、河流、牧民、山川、大雪、馬羣、花奶牛、綿羊、犛牛、野驢……但她再也沒有問過他,那個關於“打心眼兒裡愛”的問題。

冷風獵獵,她長髮飄飄。

遙想漠北時,她的樣子沉醉而溫柔。

後來元佑時常想,若是他那一日瞭解了她的用心,且表明了心跡,也許他與她之間就不會有後來那一段蹉跎的歲月,一切也都將變得不再一樣,可世間最惱人的“如果”啊,它從不存在。在一個男人還未確定情義之前,他輕易說不出來那一個“愛”字。即便這個男人如他,曾經女人無數,但“愛”字卻從未許人。

冬日的天色亮得晚,離天明還有約模一兩個時辰的時候,元佑終是吹得累了,舌頭麻了,他坐在烏仁瀟瀟的旁邊,靠着岩石的棱角。

“小爺這麼辛苦,有沒有獎勵?”

“你要什麼?”她的眼被風吹得有些眯起。

“你。”他邪邪的,就說了一個字。

她身子微微一抖,他呵呵低笑着,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罩在她的肩膀上。

“逗你的。走吧,下山了。”

他覺得自己有些虛僞,其實他不想下山,一點也不想。但他怕她冷,怕她覺得他不夠君子,還是違心的說出來了。可這晚的烏仁瀟瀟與往常實在不同。在他提議走後,她竟然搖了搖頭,拉了拉肩膀上的衣袍,主動離他近了一些。

“這是我來了南晏這麼久,第一次聽家鄉的曲子,想家鄉的人。”

稍頃,她沉了聲,語氣真誠,“元佑,謝謝你。”

“你喜歡就好。走吧,天冷!”

元佑難得這般君子而溫情,說罷揉揉鼻子,有些佩服自己了。烏仁瀟瀟看他滑稽的樣子,似是極爲快活,臉上一直帶着笑,語氣也是閒適無比,“時辰還早,不急着下去吧?等到天明行不?我以前在漠北時,聽人說起中原的日出,很是羨慕呢。你看這個天,肯定是要大晴的,等太陽從天幕出來時,映在白雪上,該有多美。”

看她眉開眼笑的樣子,元佑心口一蕩,呼吸亦是窒住。

這樣子的烏仁瀟瀟太美,美得他心裡像長了一隻爪子,撓得他直癢癢。可即便癢癢得慌,卻又偏生覺得那癢癢極不應該,因爲那是對她的一種褻瀆……一種對女神的褻瀆。

“女神”兩個字跳入腦海,他思緒一慌,咳嗽一下,稍稍坐得離她遠了一點。

“好,那就依你,我兩個就坐等天亮好了。”

從上山之前的“他近,她遠”,到現在的“她近,他遠”,這兩個之間似是永遠沒有處於正常的節奏之上。可烏仁瀟瀟卻似乎並未察覺他的退縮,她看着他的臉,又透過他的臉,看往遠處的黑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裡似是慢慢跳躍出一簇亮麗的火花來。

“坐等天亮多無趣。”她突然笑着垂下頭。

“你想做甚?”元佑聲音突地有些啞,口乾舌燥。

“可以做一些……有趣的事?”她眉梢輕揚着,離他再近了一些,眸子裡的光暈明亮爍人,帶着一種單純到極點的純粹邀請,瞧得元佑的心情,即複雜又微妙,也終是察覺出來了她的不對勁兒。

“烏仁,你今兒怎麼了?”

“我?”她不解。

“嗯。”元佑點頭,“像腦子被門夾過。”

那句話是楚七的“方言”,烏仁瀟瀟並沒有聽過,聽他說完,微微一愣,隨即又輕輕笑了起來,“是我今天的話太多了麼?竟是讓你不太習慣。”

“不是。”元佑側過臉,藉着淺淺的銀光,打量她的面孔,“你可是對小爺有什麼企圖?若不然,怎會突地對我這麼好?要知道,黃鼠狼跟雞拜年……哼哼哼,我可不敢想你安有什麼好心。”

烏仁瀟瀟長長的睫毛,輕輕一眨,“不是爲了謝你的笛聲麼?”

她的語氣放慢,極是嘆了一下,“再且,明日天一亮,我就要去晉王府了。我嫁人了,是晉王妃了,往後與你便不能再像這般見面,那是對晉王的不尊重。我知你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但我卻是在乎的。所以,今天晚上,是我倆最後一次見面。我對你好一點,難道你不願?”

最後一次見面?

元佑丹鳳眼微挑着,看着她晦澀不明的臉,聽着她情緒不清的話,感受到她軟若棉花的身子慢慢地挪了過來,畏冷一般落入了他的懷裡。這般明顯的暗示,遊遍花叢的元佑又怎會不懂?

可事情就有那麼奇怪。第一次,他竟生出一種手足無措的侷促感來,不敢去輕薄她,連言語也不敢再放肆,直到她軟軟的雙臂蛇一樣纏在了他的腰上,他心裡一顫,終是再也忍不住,扼着她的腰往懷裡一裹。

“烏仁,你這是……引我犯錯?”

“你是今日才犯錯的嗎?我若不引,你便不犯了?”

她吐氣如蘭,溫熱馨香的氣息一寸寸布遍他的臉,他的心,他的思維。微微怔了片刻,他啞然一笑,捋了捋她的頭髮,把她抱過來坐在腿上,低頭看他時,口氣難得的認真起來,“烏仁,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回晉王府,做那勞什子的晉王妃的。”

“皇帝會同意嗎?”她笑。

元佑蹙眉,道:“我的事,你可能不太知道。你只要記住一點就行,只要我要你,誰也阻止不了。再說,小爺又不是搶他的皇帝寶座,管他樂不樂意?我若諢起來,刀架脖子上又如何?只要你肯。”

“跟你回去了,我做什麼呢?”她又輕笑。

“做我夫人。”他回答得很快,順便印一個吻在她脣角。

“夫人啊?”這晚上的烏仁瀟瀟確實有些不一樣,往常他這麼調侃她的時候,她或是不屑,或是討厭,或是諷刺,或是挖苦,總會想出一句可以把他噎死的話。但這回聽了,她卻笑得很開心,甚至還輕撫了一下他的臉頰,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身子往他的腰間坐實一點,愉快的說了一句。

“好啊,那我們便先斬後奏好了。”

“先斬後奏?”元佑以爲自己耳朵聽岔了。

“是。做夫人,不得先斬後奏麼?”她在笑,卻很認真。

天上掉了餡餅,還正好砸在自己的頭上,元佑一時恍然。

“怎的了,你可是又不願了?”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又往他身上蹭了蹭。這樣的坐姿,這樣的暖昧,這樣的氛圍之下,元佑看着她淺笑的臉,尋不見半分調侃與戲弄,終是相信了她的話。

“烏仁……”

一時間,喜悅如浪潮一般涌來,他激動得不能自抑。

“我定會待你好的。”

他收緊雙臂,把她緊緊摟在身前。

風雪未停,吹得世界“嗚咽”作響,像姑娘的哭泣。好一番耳鬢斯磨後,她的身子幾乎整個兒地蜷縮在了他的懷裡。他厚厚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籠罩了他們兩個人。在衣裳撐起的小小避風港裡,他二人身上的衣裳都未褪盡,乍一看去,只是爲避風雪而靠近取暖的一對小鴛鴦,可衣裳下的旑旎風情卻是羞了風,臊了雪,也醉了元佑的神智。

“烏仁……”

從頭到尾,他的腦子都處於一種極度絢麗的色彩中,彷彿身處夢境。有些暈,有些熱,有些不真實……但他又非常清楚,這不是夢。她的痛呼聲就在他的耳邊,她無助的低低的嚶嚀聲,也美妙得足以讓他清醒。

“可是難受?”

“還好。”她淺淺吸一口氣,主動湊上來,堵住他的脣,手臂也緊緊攬住他的脖子,靈舌攪動,脣津生香,吻得他熱血激盪,心跳加速,情動非常,身不由己地噙上她的嘴,反被動爲主動,傾情的佔有。

“元佑!”

她肩上長髮紛飛,身上嫁衣豔紅似火,聲音幾若破碎。

“嗯?”他他低低一笑,“怎了?”

“元佑……”拖曳着沙啞的聲,她只會這一句。

但情動時的臉兒,仿若染火。

“喜歡了?”他啄一下她的脣,丹鳳眼兒裡滿是魅惑。

“嗯……你很好看。”她的聲音啞在脣邊兒,顫歪的手指,撫着他上下滑動的喉嚨,終是被他帶出一*身不由已的顫意,“可惜,你卻看不了我。”

她低低嘆息着,也不知是哪一根神經發了酵,冷不丁直了直身,似是不畏寒冷,慢慢伸向自己,把身上那一襲抵抗風雪的衣裳,包括他的,還有她的,都一一解開,把女兒家最爲神秘金貴的地方敞在他的面前。

“我比你那些婦人,如何?”

元佑呼吸一滯,渾身血液都似滯住。

可只呆了一瞬,他又飛快地反應過來。

“烏仁瀟瀟!?你瘋了!”

他咬牙,拉攏她的衣裳,把她整個兒抱在懷裡。

“呵,這個冬兒敢脫衣服?冷不死你。”

聽着他生氣的低斥,她卻是笑着纏過去,抱緊他脖子,吻住了他。

“你不喜歡?”

“喜歡。”她的熱情和主動,把兩個人的身體黏得更近,近得再無一絲縫隙,也近得他喉嚨口像堵塞了棉花,被這妖精弄得快要出不了聲兒。但他再無恥,也不能讓她在風雪底下光着身子。

“好了,不要鬧。乖,就這樣……我也喜歡。”

“嗯”一聲,烏仁瀟瀟似是喜歡他的回答,脣上的笑容越發甜美。

“元佑,我不是你的第一個婦人,你卻是我的……第一個。”

“我知道。我定當珍惜你。”

聽得她有一句沒一句的情話,在她從未有過的熱情,元佑像吃了二十瓶“逍遙散”,情緒被她催化得快要瘋狂了。可他的身子越發興奮,心裡的愧疚也越發明顯。他想,他以前卻那般待她,她也沒有怨過他,還把自己給了他,這番深情厚義,他是得好好補償的了。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裡有一個念頭——等天亮了,便把她帶回去,她這輩子,只能待在他的身邊。

~

冷雪寂寂,隨風去。

春閨豔豔,任人迷。

元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覺得腦子吃痛無比。

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在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夢境一般的風雪,那火焰一般的紅嫁衣,那誘人沉淪的甜美笑容,像一個又一個片段在他腦子裡掠過。

烏仁瀟瀟……

腦子裡激靈一下,閃過一個名字。

他下意識往邊上一探,眼睛也隨之睜開。

正午的陽光正從窗臺上照入。她說對了,今兒確實是一個雪後的大晴天。可他竟然睡在誠國公府裡,睡在他自家的屋裡,她卻早已不見。他揉了揉暴痛的腦袋,大聲一喝,“來人!”

“小公爺!您起了?”

推門而入的是他府中的常隨唐三條。

看見他醒來,唐三條一臉的笑容,就要去張羅着爲他洗漱。

“回來!”元佑喊住他,“什麼時辰了?”

“回小公爺,晌午了!”

也不曉得爲何,元佑今兒看見唐三條的膩笑,極是不順眼。

“我怎麼回來的?”

唐三條一愣,想了想,似是明白了。敢情這位小公爺啥事兒都不知道呢?

他嘿嘿樂着,回道:“小公爺,您昨兒夜裡在錦繡樓吃酒吃多了。是錦繡樓的蔡公派人送你回來的……”

錦繡樓?那可他孃的是青樓。

他好端端的與烏仁瀟瀟在山上吹笛談人生,爲何會被人從青樓送回來?

元佑咬了咬牙齒,越發覺得烏仁瀟瀟那娘們兒,令人生恨。

可那娘們兒再讓人生恨,到底也是他自個兒的娘們兒了。

想到這個,他心裡緩了一下,“可有看見一個姑娘?”

“姑娘?”唐三條納悶了,“什麼姑娘?那錦繡樓裡,不全是姑娘麼?”

“滾蛋!”元佑與這憨子說不明白,順手拿起一個枕頭就朝他砸了過去。

唐三條嘻嘻哈哈的側過身子,抱着腦袋討他家爺喜歡着,還未把枕頭撿起來,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陣喧囂聲兒。元佑示意他出去看看,很快,唐三條回來了,一張笑臉兒膩歪在他的面前。

“小公爺,宮中出大事了。”

元佑心裡一驚,懶洋洋地揉着額頭,斜睨着他。

“啥大事兒?”

唐三條很是興奮,“又添了一位皇貴妃。”

聽他這樣說,元佑的擔心沒有了,興趣也沒有了。

漫不經心地掀開被子,他打了個哈欠。

“這算什麼狗屁大事兒?”

唐三條樂呵着,趕緊湊上前,道:“小公爺您是不曉得,這事兒奇了怪了。帝后大婚那日,你不是代晉王迎親麼?不是在天檀街上遇襲了麼?原來啊,哎喲喂,可了不得!原來那天不僅把皇后娘娘弄沒了,轎伕還擡錯了轎子,把烏仁公主的嫁輦擡入了皇城……今兒一早皇帝下旨了,冊封烏仁公主爲咱大晏的皇貴妃。她啊,有福分了,雖沒做成晉王妃,一朝竟是得了勢……”

“什麼?你他孃的說什麼?”

元佑像吃了火藥似的,直勾勾瞪着絮絮叨叨的唐三條,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後來唐三條又說了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清楚。腦子裡是烏仁瀟瀟甜美的臉孔,銀鈴似的笑聲,還有她嚴肅着臉說的那些話,“天下人都知道我是晉王妃,我永遠都是晉王妃”,“我是北狄的公主,我是來和親的,有應當肩負的責任”,“做夫人好啊,那我們先斬後奏吧”。

原來她要去做的不是晉王妃,而是皇貴妃。

她入宮做皇貴妃,便是她身爲北狄公主的責任?

還是她做這一切,其實只是爲了趙樽?

~

洪泰二十七年的臘月,是洪泰朝的最後一月,也是大晏歷史上,最賦有戲劇性變化的一個月。它不僅是一個月的月末,也是一年的年末,更是一朝天子的朝末。這這幾天裡,帝后大婚,晉王大婚,天檀街事件,晉王府抄沒,太上皇甦醒,貢妃昏迷,秦王在奉天門兵變,乾清宮的腥風血雨,撲朔迷離的逼宮事件,每一件事情的背後真相,都足以令後世的史學家研究一生。

這一日,是臘月二十九。纏綿了數日的暴風雪停了,京師陽光萬里,碧空如洗,層層疊疊的朱門紅牆上,彷彿被鍍上了一層貴重的金光。

宮闕深深,簾幕重重。

卯時,宮中洪亮的磬鐘響起,嗡聲陣陣。

內監尖銳高亢的聲音,透過奉天殿,傳入蒼穹。

建章皇帝今兒一上朝,就一連頒發了三道聖旨。

第一道聖旨,是關於晉王趙樽前往北平就藩的。旨上隻字未提趙樽私自離開南疆之事,只道是“遵聖意回京,轉道北平”,且趙綿澤在聖旨上,用了無數華章讚揚趙樽的功績,便賜下金銀、布匹、古玩、珍寶若干。就連前往北平的日子也確定了,“於建章元年正月十五後,便可辭別京中親故,前往就藩”。

第二道聖旨,是關於天檀街之事的後續。旨上雲,參與劫持皇后嫁輦的匪徒,均已伏法,但夏七小姐福緣淺薄,未嫁先死,帝心甚痛,除按皇后之禮大殮外,原有陪嫁之物,也一併入主坤寧宮。至於烏仁公主嫁輦擡錯之事,爲了維護北狄聲譽以及皇家體面,除將轎伕等一併下獄之外,特冊封北狄公主烏仁瀟瀟爲皇貴妃,賜號爲“寧”,便譴使重往北狄,大行冊封之禮云云。

第三道聖旨,是關於晉王府先前的抄家之事。旨上雲,十九皇叔功在社稷,卻受到這般令人髮指的誣陷與迫害,皇帝痛心不已。這一切,皆因兵部尚書謝長晉誤解聖意,擅作主張,從而釀成的大禍。自聖意下達之時,兵部尚書謝長晉已被押解到刑部大牢,等候聖裁。至少謝府,自是闔府抄沒。沒想到,抄家之時,竟起出白銀數十萬兩,一時間,謝長晉貪贓枉法的事情,也浮出了水面,數罪併罰,此人當是活不成了。

如此一來,趙綿澤的行爲全部由謝長晉一人頂了。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身爲帝王家的臣子,其實也是倒黴的一族。帝王需要之時,或可榮寵三千,位極人臣。但帝王一旦翻臉,再大的臣子也就是一顆棄子,爲了帝王的霸業,不得不碾落成泥。

三道聖旨,響徹奉天殿,傳遍京師,一時成爲熱議。

儘管這些事情撲朔迷離,深重難測,但還是有各種各樣的消息傳出來。

有人說,是烏仁瀟瀟主動找到哈薩爾太子,稱愛慕當今帝王,自請入宮爲妃。有人罵她*,但北狄與南晏的風俗素來不同,即使烏仁瀟瀟曾許過晉王,她如今再入趙綿澤的後宮,也不算出格。

也有人說,是趙綿澤用天檀街之事要挾烏仁瀟瀟,主動納她入宮爲已。這樣做的目的,只爲政治考慮。因爲趙樽就要北上,若是烏仁嫁給趙樽,那趙樽就是北狄女婿,鎮守北方,二者相襯,可謂如虎添翼。趙綿澤新帝登基,深感不安,爲鞏固勢力,這纔有了此番“擡錯花轎的荒唐”。再且,反正他後宮女人多如牛毛,再多收一個烏仁瀟瀟,也是情理之中。

更有人說,皇后根本就沒有“亡故”,天檀街的事本就是晉王自編自演,是他搶了趙綿澤的皇后,偏生趙綿澤還不得不配合,但配合之後,又心有不甘,想要追責此事,如此,纔有了互換嬌妻之舉。

宮中的荒唐事兒,坊間一時衆說紛紜。

朝堂之上,也在爲了這三道聖旨風起雲涌。

“荒唐啊!荒唐!”

老臣們長吁短嘆,上疏己見者有之,直言諫勸者也有之。

順言,逆言,一時紛紛飛向趙綿澤的耳朵。

甚至有一些老臣,爲此直接跪在了乾清宮外,請太上皇出面。

但太上皇剛剛甦醒,身體未愈,又因貢妃一直昏迷,心力交瘁,自是不會來管子孫們的“姻緣”,一切由着建章帝趙綿澤來處理。

也是在這一日,關閉的城門開啓了,封鎖的皇城也再一次恢復了往日的秩序,但是卻有無數的宮娥、太監因“散播流言”而被秘密處死。

還有那些膽敢上書諫言的臣工,要麼賣官鬻爵,要麼戕害同僚,要麼貪贓枉法……被督察院的言官彈劾,查出一大串的“個人問題”,再沒有心思去管皇帝的家務事了。短短一天時間,建章帝趙綿澤以其登基以來難得一見的“鐵腕政策”鎮壓了這次事情。但凡與“臘月二十七事情”有關的人,一律被牽連,細枝末節都被挖了出來。

鐵腕之下,最治流言。

儘管“臘月二十七事件”的硝煙未消,儘管無數人都知道那一天宮中有變,儘管天檀街上擡錯了轎子有一些荒唐,荒唐得史官都必須直接改寫歷史,但從朝堂到坊間,竟是紛紛三緘其口,再無人敢對此事有半分置喙。

那一日的宮中鮮血,散了。

那一日擡錯的花轎,對了。

京師城的空氣裡,只剩下一種微妙的氣息。

但僅一日之後,這份微妙就被衝散了。

建章元年正月初一,建章帝趙綿澤在太廟祭祖,大宴全臣,隨後登臨奉天門城樓,與萬民同慶,與百姓共歡。這一晚,站在他身側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久沐恩寵的惠妃烏蘭明珠,另外一個是剛入選宮中的皇貴妃烏仁瀟瀟。北狄兩位公主共享恩寵,且大晏後位空懸,這幾乎是大晏給北狄的最高禮遇。而烏仁瀟瀟與烏蘭明珠姊妹二人共侍君主這一個“娥眉女英”的段子,流入民間也被編成了無數的話本。

奉天門方磚上的鮮血,已經洗盡,每一個臺階都乾淨非常。

城樓之上,如在九天之高,建章帝明黃色的衣袍在一片煙火的襯托下,尊榮華貴。城樓之下,萬民跪拜,高呼“萬歲”,一同慶賀建章元年的到來。街面上,火樹銀花,琳琅滿目的商品,在火光中,閃着爍爍的光華,好一派盛世的繁華與昌盛。

“這就是你爹要的盛世嗎?!”

被人羣擠在中間,夏初七緊緊攥住趙樽的手臂,看着光芒萬丈的奉天門城樓。

輕唔一聲,趙樽冷眸微微一眯,卻沒有回答,只牽過她的手,把她的身子半攬在懷裡,往接踵摩肩的人羣擠了過去,“走吧,回了。”

“爺,她爲了什麼?”

趙樽不動聲色,只淡淡看她一眼。

“我說的是烏仁。”看着他肅然的神色,夏初七又添了一句。

趙樽看這人固執得很,不得不揚眉看了一眼奉天門城樓。

“不知。”

“去!”夏初七側眸撩他一眼,扼緊他的手腕,目光晶亮的看他,“你心裡很清楚,她心裡一直喜歡的人是你,對不對?這個時候她選擇入宮,跟着趙綿澤,我猜,還是爲了你吧?你想,你如今遠去北平,她留在趙綿澤身邊,豈不是爲你多添一個耳目?她甘願爲你做耳目,你感動嗎?”

趙樽斂住眉目,沉吟片刻才道,“未必。”

未必是爲了他,那烏仁還能是爲了誰?

夏初七看着趙樽的臉色,終是閉上了嘴。烏仁瀟瀟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沒有辦法再問,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她也無法得知。事到如今,若是再去追究這些東西,已經是沒有意義。一個女人一旦入了宮,便是一生一世的枷鎖。在那個重重樓闕的人間地獄裡,烏仁到底愛戀着誰,爲了誰,除了她自己,恐怕也無人能知。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主導思想,她自己走的路,未來如何,責任只能由她自己承擔。

長吁一口氣,她不再看那邊繁華,只看向趙樽。

“回吧,我還要給你包紮傷口。”

趙樽脣上噙笑,凝視着她,“累了嗎?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啊!”一聲,夏初七挑高了眉,笑着捶他的肩膀。

“這麼多人,晉王殿下你敢麼?”

“我有何不敢?”趙樽攔腰把她往懷裡一抱,便氣定神閒地低頭看着她,“終有一日,我要揹着你,走遍這山河。”

察覺到周圍掠來的訝然目光,夏初七臊紅了臉。

“好吧,你贏了。趕緊放我下來,遭人笑話!”

他一臉正色,絲毫不以爲意地捋了捋她的發。

“阿七,等上元節接了小十九,我們一家三口便北上。”

“好。”夏初七笑着,把頭靠在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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吖吖吖,月底了,如花錦深情呼喚——月票君,你在哪來,快回來!

第297章 烽煙起,暗潮生第263章 久別重逢!第249章 暴風雨前!!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224章 荷塘裡沒有狼,只有魚第128章 激戰!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第0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137章 往事!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152章 陰山之危!第264章 無辜!!第135章 兩難!第285章 三人夾心!第0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340章血月食(含結局請假公告)第199章 這是一個令人喜歡的標題。第310章 烽火與峰迴第106章 要找媳婦兒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242章 天下雖重,卻不及你。第021章 小奴兒!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294章 趙樽心裡的爪子。第329章 醉鬼的心思你別猜第286章 迷宮滿基情第322章 謀局初顯!第271章 賭中之賭第251章 大婚(二)!第340章血月食(含結局請假公告)第275章 借刀訴情,擁被生香第112章 要把生米煮成熟飯?!第265章 無賴與無奈!第154章 探入洞穴!第136章 舊人相見亦難!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033章 一山壓一山,一山撲一山。第290章 都在演戲!第061章 整治整治她。第320章 賠了夫人又折兵第0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323章 火候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106章 要找媳婦兒第018章 誰比誰更厚顏?!第104章 失控!第266章 吃吃吃,吃不成。第276章 溫暖與離別第227章 撮合與反嗤!第226章 烏查之宴!第340章血月食(含結局請假公告)第025章 作弄?童謠——第012章 紅腫的嘴巴第166章 三日三生三世(卷二完)第263章 久別重逢!第225章 斑駁往事!第0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232章 上刀山!第285章 三人夾心!第012章 紅腫的嘴巴第0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221章 花前日下第302章 情深必用第292章 關心則亂,愛則計較第093章 甜蜜得冒泡的湯泉。第043章 長得再美,也是畜生!第048章 她來事了,事兒也來了!第013章 小賺一筆第092章 防風?防己?第216章 那個他,是丫丫的爹!第155章 大亂前,歌舞昇平。第074章 名揚京師!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206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第028章 誰在調了個戲的?第209章 螞蟻上樹!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0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220章 茅友,好巧!第298章 血的代價!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124章 千軍萬馬中,緊緊相擁!第226章 烏查之宴!第184章 休書與內幕!第121章 魏國公之女,找到了第330章 刺激第0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330章 刺激第013章 小賺一筆第243章 各有各的殺手鐗 !!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103章 兵變——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006章 一條生,一條死。第042章 被傷天害理了!第039章 捉弄乎?誰更技高一籌。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第282章 調虎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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