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撮合與反嗤!

“太后娘娘果然德才兼備,秀外慧中。”

“此舉可行,實有意境!”

“不錯,不錯。”

太皇太后一拍板兒,宴上便響過一陣讚美東方阿木爾的聲音,這是貫穿千年不變的“馬屁時政”,夏初七懂得,並不以爲意。

她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了東方青玄。

她有些好奇,阿木爾這般表情,他那個做哥哥會有什麼表情。

東方青玄今兒晚上坐在邊席,與一干體態臃腫,肚皮發福的王公大臣坐在一處,實在秀絕春色,妖絕人寰。只可惜,他的神態卻不如往常那般自在瀟灑,就連夏初七極爲熟悉的那一抹笑容,在他臉上都尋覓不見。仔細看去,他的目光裡,似乎還有一抹深埋的陰霾無法化清。

他應是爲難的吧?

她這般想着,卻見東方青玄看了過來。

那一眼,目光有些深。

夏初七脣角一揚,不以爲意地別了開。而這個時候,阿木爾卻突地笑道,“太皇太后,臣妾還未講完。”

還未完?一聽她這話,那些拍馬屁的人,頓時尷尬不已。可阿木爾卻似是沒有看見,一張清冷美豔的面上,今兒難得添了一些笑意,刻意打扮過的妝容,在笑容裡,更顯精緻端麗。

“諸位,單是擊鼓傳花,太過民間,難呈雅緻。今日既然是烏查之宴,又是兩國結爲友盟的宴會,自得有一些不一樣的花樣,方能彰顯別緻。”

在衆人的竊竊私語裡,太皇太后淡淡一笑。

“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與大家吧。”

“是,太皇太后。”阿木爾在席上朝太皇太后恭順的一福,盈盈淺笑道:“鼓止時拿花的人,可以向席間任何一人提出邀約,與他一同表演同一個才藝,由太皇太后來評點,勝出者……”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清容微斂,似是不好意思,“太皇太后,臣妾要借你慈言,還得先徵詢您的意見。對勝出者,可否由您給予賞賜,這般不僅不會顯得才藝單調,還能更添節目的樂趣。”

太皇太后微微一愣,隨後擡起拿絹巾的手,戴着甲套的指,在空中虛點她一下,笑道,“你啊,果真還是不肯放過哀家。也罷!勝出者,哀家都有賞,今兒便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搬出來賞了罷。”

“呀……真好!”

“謝太皇太后!”

一衆妃嬪們,聞言都嬌聲笑着,未比先謝了恩,那鶯聲燕語,聽上去喜樂無比,可實際上,無非都是想向太皇太后討個熱絡,只盼博得君王注意,得個彩頭而已。

擊鼓傳花這遊戲,夏初七以前在學校玩得不少,雖不在同一時代,可規則卻是差不多。那會子爲了整特定的同學出來表演節目,她私下裡,也沒少“出老千”,故而這種事兒要做假,只需有個託就行,實在太容易。

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必須參與這宴會,她便做好了準備,也不怯場。

故而,在阿木爾與太皇太后說起此事以及新加的規則和細則時,她渾不在意,只把目光關注在這隆重的“烏查之宴”上。

她目光爍爍地盯着那大銅盤裡的全羊,覺得很有些意思。那羊爬臥在銅盤裡,以四肢、羊背、頸胛、羊頭的順序排放着,羊頭朝着主賓,羊肉看上去香嫩鮮滑,格外有食慾。

懷着孩子的女人容易餓,在那些人熱鬧的討論擊鼓傳花和邀約“PK”表演時,她除了默默感慨阿木爾一定是後世“超女PK制”的始祖之外,並無旁的想法。

“晴嵐!”

她暗暗咽一口唾沫,朝晴嵐使了一個眼神兒,小心喊着她,示意她爲自己弄一塊饞死她的羊肉來。

“七小姐……”

晴嵐原是聽話的姑娘,可今兒卻苦着臉。

“嗯”一聲,夏初七蹙眉,不解地看她。

左右看了看,晴嵐低頭,附到她的耳邊,“往常聽老人說起過,你現在這樣……不能吃羊肉,孩兒會發羊癲。”

“……”

夏初七翻了個白眼,無語地瞄她一眼,心裡一陣嘆息。果然謠言這東西,可以源源不斷的傳下去,她上輩子也聽人說過這事兒,如今再聽,只覺可憐了羊,都被人宰殺烹飪端上桌子了,還得無辜背一身的黑鍋。

但她曉得晴嵐這人看着沒什麼脾氣,實在固執得緊,在這個地方,一時半會也說不服她,只得放棄那增生唾沫的鮮美羊肉,讓她揀了旁的食物過來,開始大快朵頤。

大概席位上就她一個人只關注吃,不關注玩,很快她便積聚了無數的目光,待她把一塊百花鴨舌嚥到肚子裡時,突覺人聲濃沸的校場上,這會子竟安靜了下來。

“皇后很餓嗎?”太皇太后笑着問。

夏初七放下筷子,微微一笑,在氤氳的火光裡,她的笑容配上一襲赤古裡裙,給人一種極爲慧性的嬌容,卻又雍容端端。

“中午困極,沒吃什麼東西,是有些餓了。請太皇太后和陛下恕罪。”說到最後,她口稱“陛下”,卻沒有望趙綿澤一眼。

恕罪什麼的,都是拿來搪塞人的,不管是溫和帶笑的趙綿澤,還是今兒虎視眈眈的太皇太后,他們自然都不會因爲她愛吃便降罪。

趙綿澤笑道,“何承安,把朕桌上的百花鴨舌,端與皇后。”

他說得隨意,可這話裡的寵愛,不僅在於他的“賜食”,而是他目光的關注點。就連她多夾了幾筷子哪個菜,他都瞧得一清二楚。

夏初七心裡微微一凜。

被人瞧着的感覺,並不太好。

何承安笑眯眯的端了菜過去,宴上的衆人暗道趙綿澤的行爲,表情各異,只太皇太后把玩着手上精緻的青花瓷杯,笑容從始至終未有改變。

“擊鼓傳花就要開始,你可備好節目了?”

夏初七一笑,擡頭看她,“太皇太后不都給我備好了?”

她狀似開玩笑的說法,令人微微詫異。太皇太后眸子一閃,卻是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就是刁鑽古怪。我一個老太婆,只是想聽聽曲子,賞賞歌舞,自己卻並不擅樂,哪有本事爲你備好?自個兒想才藝去。你可是皇后,不能讓妃嬪們比了下去。”

這太皇太后說話就是有水平。

一句不要被比下去,直接便拉開了一羣女人們的“戰爭”。在男人面前,尤其是當所有女人的都搶一個男人的時候,那互相之間的敵對關係自然而然便產生了,且無論如何也扭轉不了。夏初七可以想象,那些可憐的女人,一定都想殺了她。

夏初七低頭,繼續吃鴨舌,嘴裡“呵呵”一聲。

“沒問題,我這個人,節目多着呢。”

她含糊的聲音,明顯有些陰陽怪氣,可太皇太后卻似乎渾然不知,還欣慰地點了點頭。

“那哀家便落心了。”

阿木爾的提議,極是新穎,宴上衆人興致極高。可夏初七發現,趙樽今兒安靜極無存在感,幾乎沒有聽見他說話。

荷塘一別,再與他在席上見面,目光撞上,她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他的目光掃來時,卻總有一抹一閃而過的促狹。

她道,好好表現,爭取多得積分。

他回,小意思。

二人偶爾的眉開眼去,做得極爲收斂,並沒有人發現什麼。而這個時候,擊鼓傳花的道具也已經備好。擊鼓之人,背對着宴席,坐在席外約三丈開外,被一條黑布矇住眼睛。而一朵由紅綢紮成的大紅花,則由何承安拿着,遞到了夏初七的手上。

太皇太后笑道,“甚好!便由皇后開始傳吧,讓你先躲一劫。”

夏初七嚥下嘴裡的食物,輕輕一笑,“多謝太皇太后體恤我粗笨,不擅才藝。不過,若是有劫,怎生也是躲不過的。”

她一語雙關的話,太皇太后似是沒有聽懂,興致頗高地回頭喊一聲。

“擊鼓——”

雖然鼓止時接花的人,可以挑席上任何一人出列比試,但參與傳花的人,只有后妃與公主們。

她們基本都坐在女眷的一處,傳遞起紅綢花來,極是方便。鼓聲一起,夏初七挑了一下眉頭,二話不說,便遞給身邊的烏蘭明珠,烏蘭明珠瞥她一眼,又傳給了敬妃丁婉柔……一開始衆人臉上帶着笑,傳遞起來,動作弧度都很小很端莊,可隨着鼓點越來越密集,人人都緊張起來,實在無絲毫民間真正意味上的遊戲樂趣。

“砰!”一聲,鼓聲戛然而止。

衆人的視線都望向了那朵被衆美蹂躪過的紅花。不偏不倚,它最終落在了傻呆呆的趙梓月手上。

“我?”她微微一愕,指了指自己,在衆人的盯視裡,苦悶不已,“母后,兒臣雖披荊斬棘地學習了好些年,可最欠缺的就是才藝了……兒臣可不可以不表演?”

她“披荊斬棘地學習”取悅了太皇太后,她笑得咳嗽了一聲,嗔怪地一瞥,“你這性子,在場諸位都是知曉的。你隨便展示一個便成,無人期待你的才藝可媲美皇后等人。”

又被水潑到身上,夏初七彎脣一笑。感覺再一次躺槍,又是被人架上了火爐。

趙梓月癟癟嘴,輕“哦”一聲,微提着裙裾,無奈地走出席位,把另外一桌的丫丫抱了出來,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一起走到圍成了一圈的桌案中間。

“那我便與丫丫一起比試好了。”

“譁”一聲,衆人忍俊不禁。

雖她是公主,旁人平素不敢笑她,可這一回來得太突然,誰也沒有想到她會和不滿兩歲的丫丫去比,都忍不住低低冒了聲兒。可趙梓月被人嘲笑習慣了,似是未查,走到場中間,蹲下身來,握住丫丫的小手。

“一去三四里,你可會?”

她說的是一首童謠的名兒,平素裡,她常常給丫丫唸的,當然,這詞兒,她能念得明白,丫丫是念不明白的。

“姐姐……”丫丫瞪圓烏黑的眼,無辜地看她,完全不明所以。

“你和姐姐一起念。”趙梓月說完,也不管旁人“嘰嘰”的笑,自顧自道比劃了一下。

“開始!”

丫丫眨眼,“屎……?”

“噗”一聲,全場大笑。

夏初七捂臉,呻吟不已。

這鬼哥有罪受了,都是萌物,萌娃。

趙梓月卻不管旁人如何,拉着丫丫的小手,愉快地念道,“一去二三裡,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十枝花。哦也,牽着孃的手,我們今兒去姥姥家,一起去姥姥家……”

這姑娘腦子單純,她平素教丫丫唸的時候,是以“娘”的心思,可她現在以丫丫“姐姐”的身份念出來,習慣了那母愛,聽上去雖然沒有什麼不妥,卻愣是多出一些曖昧來。

“你這孩子!”

太皇太后咳嗽一聲,把話接過去,便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別念了。你啊,是一個會鑽空子的,這一回,算是僥倖過關,下回可不許再佔丫丫的便宜了。”

趙梓月嘟嘴,“那我還是贏了吧。”

太皇太后笑道:“是,你既贏了,哀家便賞你一本太虛法師親抄的《法華經》吧。回去好好念念,多多抄寫。”

這樣也叫賞?

看經文,抄經書,比要趙梓月的命還痛苦。

“謝過母后。”

她興致缺缺的回了席間,卻無意間與晏二鬼的目光一撞,趕緊緊張的別開了頭去。她卻不知,晏二鬼在聽到她念“牽着孃的手,我們今兒去姥姥家,一起去姥姥家”時的感受,有多麼的戳心。

第二輪的擊鼓傳花,開始了。

這一回被選中的人是賢妃呂繡,她出席時,極是靦腆的從丫頭手裡拿了一管笛子。可她未選妃嬪競技,卻是選了他列席宴會的老爹呂華銘。她立於場中心婉婉吹奏,呂華銘也差人拿了一管笛子,只從桌位站起,小心地合着女兒的笛聲。

父女合奏,倒還極是好聽。

夏初七發現,呂繡是個聰明的主兒。

這種事不論挑誰,不管輸贏,都容易落人話柄,明哲保身的做法,這般是再好不過。只可憐,這般玲瓏剔透的女子,爲何卻沒有成爲趙綿澤的寵妃?

她眯了眯眼,目光下意識看向趙綿澤。

可趙綿澤卻沒有看正在表演的呂繡,而是看向她圓潤不少的臉蛋兒,脣角微微一掀,帶着一抹示好的笑意。

夏初七瞳孔一縮,趕緊收回視線。

呂繡與呂華銘父女二人的笛聲,聽上去不像是在比試,倒像是和聲。末了,太皇太后拍手大悅,只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分不出勝負,便一人賞了一串檀木佛珠。

有了第一輪的搞笑,第二輪的精彩,席上衆人對第三輪的擊鼓和比劃更加期待了。

很快,鼓起再起,紅綢花在場上一陣紛飛。這一回鼓聲止,綢花落在了東方阿木爾的手上。

籲!

場上竟有低低的嘆息聲。

阿木爾號稱京師第一美人,是一個才貌雙豔,令無數人瞻仰容色的女子,早已盛名在外。可真正有機會看她表演的人,卻寥寥無幾。

這樣難得的機會,自是令人興奮。

夏初七笑着眯了眯眼,她覺得阿木爾“中招”,就像明星將要出場一般,剎那便引爆了觀者的熱情。吃東西的,喝酒的,聊天的,紛紛停了下來,將目光集於她一人之身。

太皇太后凝視着她,緩緩笑道,“素聞東方家的丫頭容色一絕,詩書一絕,棋藝一絕,畫工一絕,琴聲更是一絕。一把靜綺琴,一曲《鳳求凰》,彈得行雲流水,出神入化,當年只一曲,便俘獲了京師多少兒郎的芳心。哈哈,哀家那時不曾耳聞,今日可算有耳福了。”

不叫阿木爾“太后”,而叫“東方家的丫頭”,不問她表演什麼才藝,而是直接點了琴,還點好了曲。這般做派,令夏初七心裡暗笑不已。

若說她倆之間沒貓膩,連貓都不信。

阿木爾淡淡聽着,那目光下意識望了趙樽一眼,方纔看向首座的太皇太后,謙恭道:“回太皇太后,自從上回臣妾的靜綺斷了一弦,已是許久不碰,都生疏了。”

在東宮那一次,她水閣撫琴引趙樽,後來趙樽攜了夏初七離去,導致她琴絃斷裂的事兒,夏初七自是知曉。只如今再聽她一說,不免心生嘲弄之意,狀似關切的微微一笑。

“不知太后娘娘的琴,可有修好?”

阿木爾淡淡看她,“早已修好。”

夏初七曖昧的笑,“那便好,琴色還在,我等便恭候佳‘音’了。”

阿木爾緩緩站起來,撫一把丫頭小心翼翼捧過來的靜綺琴,低下眉頭,涼涼地道:“琴這種東西,還是原生的好。一旦斷了再接上,總歸不如先前的。”

夏初七笑了笑,“太后娘娘果然是撫琴的人,最是容易入心。在我看來,琴這種東西,終歸是死物,哪裡有原生不原生?這張不好使了,再換一張不就成了?何必執着於一個,苦了自己,也傷了琴。”

“不必了。”

見丫頭擺好琴架,阿木爾施施然提裙坐了過去,而夏初七那幾句明顯“外行”的話,落入席上衆人的耳朵裡,除了“有心人”之外,都只當這個皇后娘娘是個不懂琴的粗鄙之女,哪會聽懂她與阿木爾的話裡乾坤?

坐在琴架後,阿木爾仰着的頭,極是清傲,修長的十指,白皙乾淨,整個人坐於一處,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兒,屬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場上衆人豎起了耳朵。

阿木爾沒有忙着調試琴聲,而是緩緩朝夏初七看了過來,目光裡別有洞天。

夏初七以爲她會挑選自己去她比琴,趁機羞辱一下自己,沒有想到,她的目光卻慢慢滑開,望向了一直在邊席上自斟自酌的趙樽。

“素聞晉王殿下擅樂知書,秀出班行,一曲一賦皆精妙絕倫。不知哀家今日可否有幸邀晉王鼓瑟同奏?”

鼓瑟同奏?

夏初七眼皮兒跳了一下。

她要彈琴,讓挑趙樽來爲她鼓琴?

而且,還當衆彈一曲《鳳求凰》?

阿木爾的做法,會不會太直白了一點?

琴與琵之間的關係,即使她不擅樂,不知曲,卻也曉得一二。琴瑟靜好,琴瑟和同,琴瑟之歡,琴瑟之樂……哪一個不是形容夫妻情深的?

夏初七有些想笑。她不知這曲《鳳求凰》裡,有沒有阿木爾與太皇太后的商議在裡面。只是,不用腦袋想也能知道,若是趙樽應了,太皇太后一定會尋着什麼藉口,把他倆硬拉扯到一起。

以前趙樽可說收繼婚是“胡風”,而今日有北狄使臣和哈薩爾太子在場,胡風一說,便是對友邦的侮辱,嫌棄,不友好。定是斷斷不能輕易出口的。她猜,只怕太皇太后真會藉着這機會,撮合了二人。

阿木爾說完,場面瞬間僵滯。

《鳳求凰》此曲的喻意,因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故事,衆人皆耳熟能詳,她以太后之尊,這般公然勾引晉王,其實並不合適。加之二人的過往,在場大多人都發現她的提議不簡單。本着看好戲的表情,紛紛側目,想看晉王要如何應對。

“瑟?”趙樽似是剛從淺醉中回過神來,看向席上的衆人,懶洋洋道,“原來本王還會鼓瑟麼?我竟是不知。”

一句話出口,便知他是有意拒絕了。

阿木爾面色一暗,略有落寞。

太皇太后卻淡然一笑,“老十九忘了過往,琴也不會撫了,瑟不會鼓了,實在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今兒只怕丫頭你要獨奏了。不過,這麼好的曲子,這麼好的靜綺,屬實不能慢待了。哀家有一個想法,老十九不會彈,可以念詞嘛。這樣一配合,也可讓哀家與衆卿曲詞共賞。”

念詞?夏初七心驚肉跳,腦子裡跳過《風求凰》的詞兒來。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這樣深情的詞兒讓趙樽念出來,不明顯是向阿木爾示愛麼?太皇太后一說完,場上衆人的反響亦是熱烈。

夏初七不必細看,眼風也能發現無數的目光都聚到了趙樽和阿木爾的身上。

此時此刻,即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能猜出這位賢惠寬容的太皇太后,想爲自己當年曾經棒打鴛鴦的錯誤圓回一段姻緣,並且以此事向北狄展現,大晏是一個開明的國度。

場上的人,每個的表情都不一樣。

想法,亦是不一樣。

有喜,有憂,有煩,有樂,也有純粹的旁觀,或者感慨太皇太后的大膽。洪泰帝那會兒便沒有同意爲阿木爾指婚,如今洪泰帝起不來了,這太皇太后舊事重提,顯然是要與洪泰帝意見相駁了。

而如今的皇帝趙綿澤,自是樂見其成。

此時,大晏建國方二十七年,雖有洪泰帝的竭力抵制胡風,但不論在民間還是朝野,根深蒂固的習俗和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故而,這種收繼婚的關係,對許多人來說,都是很容易接受的。

可這並不包括夏初七——

她只覺得這簡直太荒唐,太無恥,太毀三觀!

“老十九,你不會連詞也不能唸吧?”

太皇太后眸子裡的撮合意味兒實在太明顯,趙樽又豈會看不出來?可他這人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繼續對方是太皇太后,他也沒有多少熱情,語氣甚是冷淡。

“母后,兒臣已有未過門的妻室,這般公然念出男女情愛之詞,實在不宜。更何況,哈薩爾太子還在宴上,若兒臣便這般與人曖昧,只怕有不尊重北狄之嫌。”

一曲與情愛有關的《鳳求凰》,直接被他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倒是讓太皇太后始料未及。她輕輕一笑,目光掠過爭妍鬥麗的一干女眷,落在烏仁瀟瀟的身上。

“烏仁公主寬容賢德,怎會介意一個小小娛樂?”

她這種人最是會說話,尤其懂得揣摩人心。只一句話出口,便先堵住對方的口,捏住對方的短。烏仁瀟瀟若是說“介意”,便會落一個小肚雞腸的名聲。

可烏仁瀟瀟微一沉吟,卻不好意思的垂眸道:“回太皇太后的話,烏仁與旁的姑娘不一樣……自是介意的。”

衆人紛紛一怔。

哈薩爾瞄了烏仁瀟瀟一眼,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太皇太后的待客之道,大氣有禮,令小王佩服萬分,只是烏仁一直仰慕晉王,喜愛晉王,若是這般,她會難堪的。”

這句話,不輕不重,卻極有分量。

聽上去他像在說烏仁瀟瀟會難堪,實則是指責太皇太后不給北狄人的面子,令北狄難堪。對於剛剛結盟,還不穩定的兩國關係來說,這不是好的訊號。

似是沒想到哈薩爾會幫着說話,太皇太后面子有些掛不住,收住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夏初七隨口一笑,接了過去,“太皇太后,大家雖想看太后與晉王的《鳳求凰》,但既然殿下與烏仁公主情義甚篤,不願染了污垢,咱們還是不要勉強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嘛,不如……”她極爲貼心地看向阿木爾,毫不客氣地笑道,“我來爲娘娘念詞兒,如何?”

她這個“梯子”不軟,但好歹遞了一個梯。

太皇太后瞄她一眼,笑道,“就依你之言。”

“皇后既然這般想代替晉王,哀家也並無意見。”阿木爾也順着臺階下來,還順便諷刺了一回夏初七,可好卻毫不介意,臉上的笑容,燦爛得緊。

“能爲太后配詞,甚感榮幸!”

阿木爾不再說話,垂下眸子,素手微擡。

一串溫婉清幽的琴聲從她白皙的指尖流雲一般溢了出來。一縷,又一縷,宛如一根根最爲細滑的絲線,纏在心間,鳥兒愁了,葉兒飄了,人兒都醉了。而撫琴的她,俏影嬌柔,輕絲垂淚,一曲綿長的琴音裡,是難消難解的“多情總被無情惱”的苦澀,令人唏噓,令人神魂頓空,如看見牛郎織女隔橋相望,數不盡的悵然若失,生生被幽怨的琴聲揉碎了一顆善心……

夏初七調戲的眸子,瞄向東方阿木爾,“太后娘娘,我要開始念詞兒了。本人不擅樂,也不懂曲兒,若是調子合不上,您可千萬莫怪。”

阿木爾沒有擡頭,像是完全專注於琴絃之間,眼風都沒有掃她,每一縷琴音飄出來的都是淡淡的情傷,剜心戳骨。

音樂是最容易觸及心靈的東西,她的寂寞與痛苦順着琴聲出來,一不小心就把趙十九釘在了“負心郎”的恥辱柱上。

夏初七突然有些生氣。

她憑什麼這樣?一廂情願的喜歡,還不準人義正辭嚴的拒絕?她是長得傾國傾城沒錯,可誰規定她長得美,男人都非得喜歡她?

尤其還是她夏初七的男人,豈能由着她如此蹂躪?這分明就是欺負趙十九“失憶”,不便當面反駁,她故意耍流氓。

他不可以,她夏初七可以。

思緒一轉,再一轉,她義憤填膺,不再念《鳳求凰》的詞,而是伴着東方阿木爾的韻律,大聲換了詞兒——

相鼠有皮兮,人而無儀。

人而無儀兮,不死何爲?

相鼠有齒兮,人而無止。

人而無止兮,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兮,人而無禮。

人而無禮兮,胡不遄死?

這首主有諷刺意義的《詩經:相鼠》,大抵意思是“看那老鼠都有皮,做人怎不講禮儀?要是做人沒有禮儀,爲何不去死還活着?”

如今《相鼠》被她改成了“鳳求凰體”,取其同樣的意思,直接諷刺阿木爾嫁了大哥,作了寡婦,還肖想小叔子,不知禮義廉恥,令衆人面面相覷,緊張得掌心都是冷汗。

阿木爾自然也聽見了。

一開始,她還能不在意,可隨着她清麗婉轉的聲音,高高的飄蕩在宴席之上。慢慢的,她再也做不出雲淡風輕,彈琴的手亦是一抖,終是有些顫了起來。到最後,她幾乎控制不住情緒,那琴聲,即便是夏初七這種外行,也能聽得出已經雜亂無章……

席上的竊竊私語,夏初七聽不清。

她想,阿木爾應當也聽不清。

可人的心思就這般奇怪,越是聽不清的東西,便越會心理代入,想入非非。阿木爾直覺無數人都在嘲笑她,那琴聲越來難以駕馭,一曲深情似海的《鳳求凰》,還未結束,便聽見“錚”的一聲,琴絃再次斷開。

琴音適時停了下來。

阿木爾怔怔坐在琴架邊上,面上極是難看。

夏初七亦是停了下來,狀若不在意的“呀”了一聲,“太后的弦兒又斷了?這回斷的,是原生的還是修補的?我就說嘛,您這靜什麼琴的質量不太好,換一把得了,何苦當衆……”

出醜兩字,她不說,只換成了一聲“嘿嘿”,然後輕笑道,“太后娘娘,我這首《鳳求凰》,應當是沒有唸錯吧?”

阿木爾的琴技是出了名兒的,如今當衆丟了醜,偷雞不成反蝕米,徒惹一身腥,這讓看慣了豔羨愛慕目光的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難堪得心中猝然一痛,哀怨的目光下意識望向了趙樽。

可他的眸子裡,卻隱隱藏了一抹冷戾。

他根本就不關心她的面子與尊嚴。

她吸了一口氣,神色平靜地站了起來,那高高仰起的脖子,依舊驕傲美麗。

“諸位,不好意思,這琴屬實是舊了,該換新的了。”

坐回席位,她掠了太皇太后一眼,而太皇太后此刻的表情,比起她來,卻平靜了許多,脣邊仍然帶着溫和的笑容,對夏初七過激的做法,似乎也無嫌隙。

“哀家的庫房裡,還有一把上好的古琴,回頭差人給你送到宮裡來。繼續吧。”

在場的人,看阿木爾並無不悅,太皇太后也絕口不提先前的尷尬,自然誰也不會說破,只當那首《相鼠》不曾存在,待鼓聲再起時,又是一陣笑談起來,等待再一次的“幸運兒”誕生。

“砰!”一聲。

烏蘭明珠正準備把手上的大紅綢花遞出去,鼓聲卻停下了。她面上微微一窘,瞄了趙綿澤一眼,緊張地出了席位,向上首福身施禮道,“稟太皇太后,陛下,姐姐們都是琴棋書畫皆通,而臣妾愚鈍,恰是都不擅長……”

“無事,惠妃隨意即可。”

太皇太后笑着說完,烏蘭明珠羞澀地點了點頭,突地掃一眼偌大的校場,輕輕一笑。

“臣妾來自草原,最擅長的便是騎射,不知可否爲諸位表演?”

太皇太后一笑,“自是可以。”

“那好!”烏蘭明珠莞爾一笑,“請諸位先吃着酒,我這便去換騎裝。”說到這裡,她似是方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看向夏初七似笑非笑的臉。

“臣妾想挑皇后比試一下,騎術。”

------題外話------

萌萌噠的妹子們,(後面省略號,猜一猜,我想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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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日有妹子提起,我確實是少了一個十九手受了傷的細節。謝謝!

回頭我會再細修一下的(再注,錯字請吃掉!)

第328章 春不春第084章 一更!第296章 禮物第066章 虎狼之藥?!第246章 驚變!第272章 擺局!第110章 撞見!第172章第066章 虎狼之藥?!第047章 棋高一着,秀恩愛。第217章 你要,便堂堂正正的要!第118章 棍嘰啊棍嘰!第141章 土匪搶女人!第168章 追債。誰欠誰的債?第340章血月食(含結局請假公告)第304章 只能對不起閨女了第080米 挑撥————第011章 糾纏——!第076章 情敵的情敵的情敵——第083章 有人醉,有人歡,有人死。第291章 能做的,便是恨。第207章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第310章 烽火與峰迴第020章 暗招?治人!第099章 搶媳婦兒了——!!第068章 以狠治狠!玩的就是心跳!第184章 休書與內幕!第315章 末路(一)第236章 人面,什麼心?第149章 亂!太亂!真的好亂!第161章 貪婪與生死。第181章 三尺塵埃裹了初心。第300章 迫與反迫!第029章 爺準了!第098米 救命之恩!第113章 一根手指頭!第275章 借刀訴情,擁被生香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024章 小動靜兒,大動靜兒!第180章 素手一翻,風雲反轉。第066章 虎狼之藥?!第223章 求娶公主!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232章 上刀山!第199章 這是一個令人喜歡的標題。第166章 三日三生三世(卷二完)第076章 情敵的情敵的情敵——第87章 美男的表白!第243章 各有各的殺手鐗 !!第266章 吃吃吃,吃不成。第288章 鬼打牆:破!第312章 柔光照鐵衣第119章 英勇的初七!第202章第002章 紅內褲?!第303章 吃吃吃吃吃!第190章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第176章 天涯望斷,錯綜複雜。第288章 鬼打牆:破!第040章 一見便瘋狂的那種人第132章 上善若水,大愛無言。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267章 夫妻檔,一唱一合第214章 你猜猜,我要怎樣罰你?第248章 好事近了!第209章 螞蟻上樹!第157章 爲了愛,甘願入局。第035章 抱緊!第130章 感覺像飛上了屋頂。第063章 桌下的小情兒(卷一末求票)第121章 魏國公之女,找到了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309章 哈薩爾與李邈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074章 名揚京師!第302章 情深必用201章 逼迫!第158章 突發異變!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153章 旁若無人的擁吻——!第070章 見你這麼主動,爺便允了第177章 入東宮,第一回合。第129章 趙十九,你想我了沒有?第235章 如花酒肆!第283章 情敵第206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第205章 火了(春節請假,25號更新)第089章 換掉的薰香(一更)!!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336章 見別!第260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第109章 懷孕了!第152章 算賬!!第165章 第一日,黃金滿屋。第228章 暗流涌動!事發突然。第049章 “婦”唱“夫”隨!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153章 旁若無人的擁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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