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氣清,但涼意不減。
歐陽澈獨坐在金黃色的紗帳內。月白的錦袍,刺繡着龍的暗紋,雍容華貴。他的面前放着數塊象徵着嬪妃等級的令牌,待各位秀女表演完畢後,由皇帝親自將令牌分發給她們,這是陵奚皇朝幾百年來選妃的習俗。
歐陽澈斜坐在龍椅上,手指輕輕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淡然的斜睨着紗帳外依次向前行禮的秀女。帳內的桌上有一個大鼎,刻着龍鳳呈祥的紋路,帶着淡淡香氣的煙霧嫋嫋升起,瀰漫了整個幃帳。
每年參加選妃的,無非是某個文臣武將的女兒,再者就是各地官員從民間蒐集來的佳麗,大部分也都是富商之女。這些人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被皇上看中,選入宮中,從此飛黃騰達。可他們卻不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數不清的勾心鬥角讓人提心吊膽,這些看似清純的少女,進宮後不到一年,也許就會變成心狠手辣的妒婦。
思及此,歐陽澈輕輕嘆了口氣,微轉雙眸,不經意間卻有一抹藍色的身影落入眼角。那藍衣女子渾身上下有種自然的清冷高遠之氣,絲毫不同於其她秀女的嫵媚做作,雖然她髮髻高挽,頭上朱釵璀璨炫目,但歐陽澈還是從她倨傲的目光中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人竟是藍欣兒!!
真沒想到,在這幽寂的宮廷中,還能碰到故人。歐陽澈心情大好,在帳內兀自輕笑開來。她竟然也來選妃,歐陽澈心下覺得好笑。她本是那般驕傲之人,卻來到這裡低眉順眼的等着別人挑選,竟對她接下來要表演的技藝心生期待。
歐陽澈授意後,掌管禮儀的官員帶領着衆位秀女依次上前來表演歌舞。第一個走到歐陽澈面前的是剛爲朝廷立下大功的葉將軍的女兒葉傾城。
她的嘴角始終噙着笑意,臉頰嬌嫩粉紅,在大殿中央向歐陽澈徐徐下拜
。接着,她嫵媚的美目飛快的遍尋全場,眼波流動。她身着華麗的綢裙,頭戴紫玉髮飾,鬢角斜插的金簪無形中襯托出她的高貴之氣。杏眸挑眉,五官豔麗絕倫,只是神態中卻有掩飾不住的張揚驕縱。
一聲絲竹悠然響起,葉傾城長袖翩躚,隨着絲樂慢慢舞動。她輕點足尖,曼妙的身子輕盈擺動,美目流盼,顧盼生輝,好似位於花叢中的精靈,美的不可方物。人羣中發出了嘖嘖的稱讚聲,到處是傾佩和羨慕的眼神。
歐陽澈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直到葉傾城被帶到帳內,他才淡淡的說了句:“封葉將軍之女傾城爲婕妤,賜信宜宮!”
竟然連貴妃的級別都沒達到!葉傾城心下一沉,原本的笑意僵在嘴角,心中泛起一絲澀意,卻不敢說什麼。縱使心有不甘,也只有訕訕的謝恩出去,只是眉宇間瀰漫着淺淺的寒霜。
接着,藍衣女子被帶到殿中,她在一張古琴邊悠然而坐,巨大的裙襬覆蓋了一地。衆人都把目光移到她身上,而此時,她的雙手開始在琴絃上游移,一種高山流水般讓人傾佩的琴音開始在大殿迴盪,時而雄渾澎湃如洶涌的大海,時而舒緩輕柔似平靜的溪流,在不經意中讓聽者的心跟着馳騁。琴音忽而清澈透明,酣暢淋漓,清越如泉水;忽而古樸渾厚,淡薄高遠,婉轉幽深,渾厚似松濤。仔細聆聽,這琴聲中又有一股幽怨,一股驚豔,一股塵世間至沉至痛的情感,一種紅塵中最愛最憐的欣喜。
一曲終了,她輕攏琴絃,收住最後一個音符。繼而,淡笑,擡眸,正對上不遠處紗帳中人看她的眼神,她不留痕跡的把眸光移開,輕而易舉的躲開他的捕捉。
一名女官走上前來,欠身施禮後,輕牽着她進入金黃色的幃帳內接受冊封。
“參見皇上!”在女官的指示下,藍衣女子盈盈下拜。
歐陽澈玩味的凝視她良久,待她的眉峰不耐煩的蹙起時,纔對身後負責記錄的公公輕言道:“封藍妃,賜韶音宮。”
歐陽澈側首望着身邊的銀盤,伸手拿出一塊金制的象徵貴妃級別的令牌,端詳片刻後,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在嘴角盪漾開來。
他一把拉過藍衣女子的手腕,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狠狠的咬了下去。霎時,潔白如雪的肌膚上頓時出現了鮮紅的齒印。
“歐陽澈,你……”藍衣女子終於擡眸,怒瞪着他。
歐陽澈俯身慢慢湊近她,嘴角仍是戲謔的笑意,“好久不見了,欣兒姑娘!這可是還你在燁城時踩我的那一腳,這樣咱們誰也不欠誰,平了!”
藍欣兒緊咬着下脣,不經意間瞥見歐陽澈身側的茶盞,擡手正欲向眼前之人擲去,卻被歐陽澈提前一步抓住了手腕,“喂,欣兒姑娘,現在可是在皇宮,不是雲翔客棧,外面有幾千雙眼睛在看着,你若真把這茶盞扔出去,連朕都幫不了你!”歐陽聳聳肩,丟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紗帳中短時的騷亂引起了帳外衆人的注意,大家垂首交談着。帳外等待的衆秀女與大臣們早已面面相覷,不知紗帳內發生了什麼。直到藍欣兒面無波瀾的走出紗帳,衆人才鬆了口氣。看着剛從紗帳中走出來之人面上並無喜色,衆人心裡也隱隱泛起竊喜,皆以爲藍欣兒並未得皇上青睞,這樣,得寵的機會就多了一分。
接下來的過程冗長而重複,每一個達官貴人之女都極力表現的嫵媚動人,矯揉造作的言談不禁讓歐陽澈心生厭惡。
看着這些笑意盈盈,花枝招展的豔俗女子,歐陽澈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藍衣女子滿目含嗔,怒瞪他的樣子,一聲輕嘆自他口中緩緩吐出,自登基以來,身邊的女子爲了權貴而陽奉陰違的不在少數,想必只有她纔會在自己面前保留真性情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