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裡的喧鬧聲聲入耳,卻趕不走心中的落寞。新月初上,樹影婆娑,朦朧的月光柔柔灑下,將整個街道渲染的迷離。
屋內一燈如豆,搖曳的燭光跳動出生命的殘痕。
尹蝶雙手交握支撐着纖柔的下顎,眼眸緊緊盯着面前明滅不定的燭火,耳垂上的流蘇墜子安靜的低垂着,折射出迷離的光影。三千青絲用一隻紫色的蝴蝶髮簪輕挽一個髻盤在腦後,一襲白衣勝雪,讓她更有說不出的靈動。
心,一旦安靜下來,往事就如潮水般洶涌,事隔境遷,物是人非,時間的流逝換來的只是嘴角苦澀的笑意。人,終究是鬥不過宿命的。愛與恨的交織,是最爲折磨心靈的痛楚。每當想起秦楓,尹蝶的心裡都會泛起莫名的難過,久久不能釋然。
終究還是騙不過自己,她始終是愛着他的……
起風了。
沒有方向的風一次次掀起紗曼,吹得鏤空精緻的窗戶不停的來回搖晃。窗外,一抹黑色的影子臨窗而立,暗夜中,看不出任何表情。風吹起衣角,卻吹不走他臉上瀰漫的傷痛。
“誰?”尹蝶驚呼一聲,起身拔劍向窗邊走去。
黑影一個閃身,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窗外,除了呼嘯而過的風聲便是逐漸變暗的點點星火。四周的空氣如同沒有受到任何攪動般的靜靜流轉。
尹蝶心中一顫,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脖頸,卻什麼也沒有摸到。
“不好!”她低呼一聲,想也沒想就推門走下樓,正碰上迎面而來的歐陽澈。
“蝶兒,原來你還沒休息,正好,我帶你去個地方。”歐陽澈微笑着走過來,神情柔軟。
“歐陽大哥,你有沒有見過我身上佩戴的那塊玉?”她焦急的望着他,一縷青絲從髮髻上散落也沒有發覺。
歐陽澈微怔,關心的問道,“玉佩?什麼樣子的?”
尹蝶清眸中的焦急和不安幾乎溢出,連語氣都有些顫抖,“你見過的,一塊綠色的蝴蝶玉佩,我……我記得是一直帶着的,怎麼……怎麼會不見了呢?”她慌亂的描述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把那塊玉看那麼重,只是有一種感覺,她生命中某些主要的東西是和那塊玉綁在一起的。那塊玉,絕對不能丟!
“蝶兒,先彆着急,我馬上派人在環翠閣好好
找找!”歐陽澈一邊安慰她,一邊吩咐身邊的隨侍去閣中各個角落仔細尋找。
環翠閣裡頓時忙亂起來,歐陽澈不顧達官貴人們驚異的目光,親自帶人搜尋各個雅室,一炷香的時間很快過去了,卻始終不見玉佩的影子。
“蝶兒,別擔心了,找不到的話我改天送你一個新的。”歐陽澈試圖安慰她。
尹蝶垂下眼瞼,無奈的搖了搖頭,神情悽苦,“沒用的,你買不到的,你買不到的……”
“那塊玉真的對你那麼重要嗎?”
尹蝶緩緩的坐在樓梯上,長睫輕顫,淚水順着玉容瀰漫開來。“我……我終究還是把它弄丟了,他會怪我,他一定會怪我的……”
歐陽澈輕輕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卻只覺的心中一片苦澀。蝶兒,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你始終放不下的終究是他。
廳堂裡逐漸安靜下來,大家都停止了交談,詫異的看着樓梯上白衣勝雪的女子以及俊眉微蹙的錦衣男子,空氣中的氣息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歐陽澈望了一眼廳堂裡指指點點的賓客,彎下身輕輕的對尹蝶耳語幾句,隨後拉着她走下樓梯,毫不理會旁人探究的眼神,兩人徑直走出了環翠閣,
街上行人稀少,月光灑在青綠色石板鋪就的道路上,延展出一地的清冷。不遠處的柳樹下一個黑色的身影孑然而立,深不見底的雙眸緊緊鎖住兩人的背影,手中緊緊握着一把玉簫,玉簫的一端,一塊綠色瑩潤的蝶狀玉佩在風中輕輕搖晃,在如紗的月光下折射出迷離的光影。
清冷的月,瑩華的玉,糾纏的思緒,和着輕嘆,斑駁瞭如墨的夜色。
兩人沿着街道一直走着,空氣中流動着淡淡的僵凝。薄薄的霧氣在天地間輕轉瀰漫,如夢似幻,永遠看不到軌跡,卻又無處不在。
“蝶兒,我們到了。”歐陽澈停住腳步,轉身輕輕的叫住她。
“啊?”尹蝶緩過神來,隨着他的目光環顧四周。這裡似乎是一片空地,四周是生長茂密的翠竹。晚風中,竹葉相互糾纏,相互碰撞,似剪不斷的思緒,點綴在夜色中。
“歐陽大哥,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歐陽澈神秘的勾起嘴角,故作認真的說:“蝶兒,我在這裡幫你找玉佩。”
看着尹蝶不
解的神色,歐陽澈向竹林裡做了個手勢,一聲巨響打破了夜空的沉靜。
奼紫嫣紅的煙花,喧囂着,驕傲着,絢爛着,在如墨的星空熱烈地怒放!噼啪燃燒的亮銀色流星雨,富麗高貴的紫紅大理花,裹着金邊的綠牡丹,滿天火樹銀花……
煙花此起彼伏,好象從一個夢幻的仙境飛來!
璀璨的流光溢彩的夢幻一般的七彩煙花簇擁着飛竄向夜空,如此的美麗,如此的驚心動魄。
煙花朵朵綻放。
淚水閃耀着星芒緩緩淌下。
月明星稀。
夜風柔柔吹動尹蝶的髮梢,一襲白衣被月光照耀得溫柔如水。
月華皎潔。
一股攝人的美麗,流淌着,自她眼底悄悄綻放。這種美麗,是不自覺的,也就更加驚心動魄……
寧靜而寂寞的微笑,帶動不安的心絃在指尖鳴響。
“蝶兒,還難過嗎?”歐陽澈轉過頭,輕聲問道。
“歐陽大哥,其實你不用這麼做的,也許那塊玉本就不屬於我,丟了,也許是種解脫。”
“玉佩雖然丟了,而你卻說了真心話,不是嗎?”
尹蝶不語,目光出神的望着煙花消失的方向。
歐陽澈輕輕的扳過她羸弱的肩頭,她眼中閃爍的晶瑩如片片破碎的玉華,觸動了他心底深處的柔軟。
“你還是放不下秦楓對不對,正如他放不下你一樣。”歐陽澈說着,無波的眼眸意味深長的看着茂密的竹林,濃濃的夜色已將林子完全籠罩。風過處,留下低低的嘆息。
放手,是那麼輕易就能做到的嗎?
當黑夜再次將兩人包圍的瞬間,一朵巨大的鮮紅牡丹在夜幕中傲然綻開!漫天的紅色似開在夜空的妖異花朵,讓觀者心悸。
流火的煙花直逼而下,彷彿億萬顆星星瀑布般墜落,撼人的氣魄,直直燃燒進每個看者的心底。
在這煙花燦爛綻開的那一瞬,一種不易察覺的詭異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蝶兒小心,這煙花……有毒……快走……快……”歐陽澈還沒喊出來,便昏昏沉沉的倒了下去。
尹蝶正欲運功,卻怎麼也抵抗不了意識的消散。耳邊充斥着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可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