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挑選布料的人轉了過來,等到看清楚他們的容顏的時候,龔懷明的腦海中嗡的一聲就炸了,“娘!”這個在龔懷明口中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的詞再次從他的口中飛了出來,撲通一聲,龔懷明跪在了地上,“娘,我是懷明呀。兒不孝,離家多年,你和爹爹,弟弟妹妹過的可好?”
那幾個人影正是龔懷明父母、弟弟妹妹的模樣,而且跟龔懷明剛剛離開家的時候一模一樣,多少次魂牽夢繫,多少次淚沾襟,多少次疼徹心肺的思念,都跟這幾張面孔有着非常直接的關係。
那幾個人影好像是沒有看到龔懷明一樣,僅僅從龔懷明的面前走過去,龔懷明的母親還道:“我特地給你們大哥截了一塊布,等到你們大哥從京城回來,我就給他做一件新衣服。”
龔懷明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好像是着了魔一樣,從地上爬了起來,鬼使神差的跟在那幾個人影的後面。龔懷明跟着他們到了家中,發現這個家的模樣跟自己的家一模一樣,在到處都是亭臺樓閣的街道上出現了一個以木頭、茅草爲主要建築材料的房子,卻一點都不覺得突兀,反而非常的和諧,自然。
龔懷明癡癡呆呆的跟着坐在自家的門口,看着父母在一起勞作,看着弟弟妹妹砍柴的砍柴,去學堂的去學堂,一切都是那麼的祥和,一切都是那麼的平淡。
一轉眼,數曰過去,龔懷明就這樣在自家門口坐了起來。他臉頰上的淚擦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都沒有幹過。龔懷明覺得自己最虧欠的就是父母了,他還沒有報答過父母的養育之恩,就背井離鄉,踏上了修真學道的不歸路,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跟父母說一聲再見,打一聲招呼。
終於,龔懷明站了起來,趴在自家門口的地上,朝着院裡面磕了幾個頭,“爹,娘,你們等着,兒一定儘快凝成元嬰,找到敏前輩,求她帶我回家,到時候,兒一定好好的孝敬你們。”
砰砰……龔懷明每磕一個頭,額頭都在地面上撞一次,一臉磕了幾個,他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灑下最後一滴淚,毅然決然的不顧而去。
龔懷明雖然有過一段時間的迷糊,但是他的精氣神都是在地下山洞強大到變態的壓力下錘鍊過的,他的精氣神要遠比其他修真者強大許多,故而也就是迷糊了沒多長時間,就已經清醒過來了。然而很多時候,越是清醒越是痛苦,以前還可以強壓着不去想這些事情,但是置身於蜃樓幻境之中,深埋於心底的無法盡孝的悲、背井離鄉的苦,全都迸發了出來。
龔懷明畢竟不是神仙,他只是一個人,十六歲就被迫離開父母,隻身在外闖蕩,無依無靠,一切只能靠自己用雙手去打拼,這裡面的艱難辛酸,只能他一個人去抗,沒有人爲他分擔。這些苦,這些累,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不過龔懷明畢竟不是常人,哭過,休息過,他還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重新踏上了漫漫征程,哪怕再苦再累,他也要向前向前再向前……就在龔懷明咬着牙,頭也不回的離開“自己家”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腦海中好像傳來一個響聲,似乎禁錮着他的一個枷鎖就此解釦了。龔懷明心中一動,運起《凡門訣》查看,就在剛纔的一瞬間,他踏過了融合期和心動期之間的門檻,就此晉升心動初期。
龔懷明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夠在修爲境界上更進一步,除了他這兩三年的積累之外,更多的還是要歸功於蜃樓幻景給他帶來的這個對他精神產生了強烈刺激的外部環境。
心動期是修真十一大境界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階段,這是修煉的過程中,一個非常危險的階段。所謂心動,就是心靈的悸動。外界的誘惑,外界的干擾,外界的種種是非,都很容易讓一個修真者對前途、對自身、對周圍的一切產生懷疑、產生迷茫。就像是世俗的少年進入了叛逆期一樣,對一切都開始嘗試着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甚至不惜用跟成年人相悖的角度去想事情。
應對心動期這些心靈上的危險,有兩個主要的辦法,一個是大徹大悟,說白點,就是一切都看開了,看透了,想明白了,想透了,自然而然就過去了,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學會捨棄,學會割捨,也就是所謂的“斬塵緣”。塵世間的牽掛越少,自然迷茫和懷疑就少,也就越容易渡過心動期了。
當然,這不是說沒有牽掛,心動期就可以兩三天,三兩個月就可以一晃而過的,修煉的方面也是跟心的修煉佔有同樣比重的一面。
龔懷明就是將對父母親人和家鄉的思戀壓了下去,這才變相的“斬斷”了一份塵緣,他在修煉方面的積累又夠了,這才晉升心動初期的。
龔懷明顧不得慶祝自身修爲境界的增長,他此時已經意識到自己陷身於一個非常高明的幻境之中了。對幻境,龔懷明可以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當初他能夠得到《凡門訣》,就是因爲通過了幻境的考驗,但是從那之後,他就沒有怎麼接觸過幻境,更沒有系統的學習過這方面的知識。
龔懷明只能夠肯定一點,他現在所看到的亭臺樓閣、繁華市景全都是虛假的,不真實的。龔懷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朝着一面牆走了過去,按照他的想法,既然亭臺樓閣都是假的,那麼這面牆自然也是假的,只要他認準一個方向,一直往前走,那麼就可以走出幻境籠罩的範圍了。
然而讓龔懷明沒有想到的是當他想穿牆而過的時候,這面牆卻結結實實的將他擋住了,他的頭甚至還在上面撞了一下。龔懷明募然想起他剛纔磕頭的時候,額頭撞到地面的時候,也有非常真實的觸感。他還不死心,順着這面牆摸了下去,但是不管他怎麼摸,這面牆都沒有任何虛幻的地方,一切都非常的真實。
龔懷明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拿出來鷹翼弓,搭上麝月箭,對準擋着道的一面牆就射,箭落在了牆上,轟然炸開,頃刻之間,磚石飛濺,塵土飛揚,一切都跟正常情況下一模一樣。
龔懷明的心不由得一沉,他所置身的這個幻境也太真實了吧?
龔懷明強迫自己沉下心來,他相信這個幻境一定有破解的辦法。就在他苦思冥想的時候,丹田處,從贔屓法相中飛出一件東西來,正好落在龔懷明的手中。
龔懷明下意識的將這件東西抓在手中,一看,竟然是他在地下山洞中撿起來,放到贔屓法相中的衆多鵝卵石中的一塊。他手中的這塊並不大,大概只有雞蛋的一般大小。
龔懷明一頭霧水,不知道贔屓爲什麼會主動將這塊鵝卵石交給他。就在這時,龔懷明的腦海中又閃現過一段意識,意思是讓他趕快運起《凡門訣》,將真元集中在雙目之上。
龔懷明別無他法,只好照着贔屓的指點行事,他運起《凡門訣》,將真元集中在雙目上,這時候,他驀然發現讓他撓頭不已的幻境竟然全部消失了,他此時站在一條河的河灘上,這條河有兩三丈寬,在河中,有一個西瓜大小的龍首半露半藏在河水之中。龍首上的角有着跟鹿角一樣的分杈,紅色的鬃毛一直從龍首的末端延伸到它的背部。最奇怪的就是在這個龍首怪物的背上,揹着一個類似於烏龜一樣的殼,殼上面長滿了向後豎的刺,顯得格外的猙獰。
此時,這隻龍首怪物,正張着嘴,眼巴巴的看着龔懷明手中的那塊鵝卵石。
龔懷明心中一動,假裝看不見這隻龍首怪物,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河灘上轉圈的福瑞仁等人,龔懷明這時候才發現他跟他們之間的直線距離,竟然連三丈都沒有,這個距離如果在正常的情況下,就非常的危險了,但是在幻境之中,福瑞仁等人只是在原地轉着圈子,沉浸在幻境的景色之中,根本就看不着龔懷明。
龔懷明冷笑連連,如此有利的環境,他要是還不懂得利用,那就枉費這麼多年從生死中走過來的經歷了,他深吸一口氣,將睚眥環首刀從右臂下放了出來。
就在睚眥環首刀露面的一剎那,龔懷明發現潛伏在河水中的那個龍首怪物有往水下潛的趨勢,他心中一動,連忙把手中的鵝卵石拋給了龍首怪物,緊接着又從贔屓法相中拿出來一塊更大的。“只要你幫我維持着幻境,這塊石頭等會兒也是你的。”
龍首怪物似乎聽懂了龔懷明的話,看了看龔懷明手中的睚眥環首刀,眨了眨眼睛,朝着龔懷明點了點頭。
龔懷明鬆了口氣,運起法訣,睚眥環首刀發出一聲龍吟,破空而出,瞬間就飛到了福瑞仁的身邊,將福瑞仁的人頭斬下。福瑞仁的手下大呼小叫的喊着,但是他們卻無法找到兇手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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