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從地平線上躍了出來,金霞漫天。
激昂蒼涼的牛號角聲中,一隊隊精銳步卒滾滾開出大營,在統兵校尉的帶領下,就地在營寨外面的空地上迅速集結整隊,鐵甲森森,兵戈林立。
高塔之上,羅徵在一衆文武的陪同下,正遙望遠方。
小半個時辰後,遠方有煙塵揚起,天際隱隱響起了沉悶的滾滾雷聲。很快,一條黑線出現在地平線上,正在蠕動着迅速向這邊靠近,足有十多里長。
羅徵又看向高順,道:“伯平,陣前指揮殺敵,就交給你了!”
高順話不多,但很有力,鏗然道:“主公放心,末將定不辱命!”
“嗯,去吧!”
羅徵重重在高順肩頭拍了一巴掌,給了十二分的信任。
高順可以說是爲將者的典範,爲主忠,爲下義,嚴而不苛,仁而不縱,特別是對自己要求之嚴格,已經到了自虐的地步,更值得其他統兵將領們學習。
雖說誰有誰的風格,張遼、趙雲、徐晃等將有獨擋一面的能力。
但站在主君的角度,最喜歡的還是高順這樣的臣子。
而且高順只要敢說出來,就似乎從來沒有做不到過。
雖說天下沒有百戰百勝的常勝將軍,但高順卻從來沒打過敗仗。每有所戰,所部兵馬無不拼死殺敵,而士兵死戰的決心和對死亡的承受能力,與領軍主將是息息相關的。
“主公,末將等也去了。”
趙雲、閻行二將也在同時請命。
羅徵擺手道:“去吧,現在還不到騎兵出擊的時候,讓將士們好好休息。”
“遵命!”
趙雲、閻行二將鏗然應諾,也快步奔下了高塔。
很快,滾滾而進的鮮卑騎兵就進入了十里之內。
六萬騎兵在曠野上衝鋒是個什麼景象,別說其他人,就連羅徵都沒見過,除了雄霸大漠的鮮卑人,天下再沒有人能夠一次出動如此大規模的騎兵。
鮮卑騎兵和西涼騎兵一樣,大多都是一騎雙馬。
超過十萬匹戰馬在大草原上奔騰,造成的聲勢之巨大簡直沒辦法形容。
就連羅徵見慣了大場面,此刻也不禁眼神微凝。
賈詡、法正、成英等更是個個臉色凝重,不敢有絲毫輕敵大意。
戰爭一旦上了規模,兵力上的優勢就會被無限放大。
一千精銳騎兵有可能打敗一萬鮮卑騎兵,但十萬騎兵就算再精銳,也絕對不可能打敗一百萬鮮卑騎兵,戰爭的規模越大,兵力的優勢也就越大。
除非鮮卑人的統帥比豬還傻,纔有可能戰勝。
羅徵只帶來了一萬西涼騎兵,還有一萬雜胡騎兵。
西涼騎兵固然是精銳,但這些雜胡騎兵不但裝備參差不齊,而且缺乏訓練,戰鬥力可就差強人意了,還不如鮮卑騎兵。如果和鮮卑騎兵正面決戰,兵力相差兩倍以上,取勝的可勝性實在微乎其微。若戰事不利,這些雜胡騎兵甚至有可能臨陣倒戈。
蒼涼的牛號角聲中,滾滾而進的鮮卑騎兵開始減速,最終在距離漢軍軍陣還有五里之遙時扎住陣腳,然後開始向兩翼緩緩展開。中部鮮卑大王蒲頭的兩萬騎兵居中,步度根、拓跋力微、軻比能、扶羅韓等大人的騎兵居於左右兩翼。
六萬騎兵大曠野上一字排開,兩側延伸足有十里之遙。
遠遠望去,蒼茫的地平線上馬頭攢動、人聲鼎沸,密密麻麻的鮮卑騎兵就好像大草原上的羊羣,多的數不過來,整個天地間都充斥着一股肅殺的氣氛。
高塔上。
賈詡緩緩吸了口氣,凝聲道:“主公,鮮卑騎兵當在六萬左右!”
羅徵臉色凝重的緩緩點了點頭,六萬鮮卑騎兵,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要是讓這支鮮卑騎兵殺進中原,天下諸侯沒有人能擋住。
就在這時,高亢的牛號角聲再次沖霄而起。
鮮卑騎陣左翼,一支大約在四千人左右的騎兵脫離本陣,直衝在山口外紮營的西涼軍本陣而來,在距離西涼軍前陣尚有二里時,鮮卑騎兵一分爲二,前軍開始加速。
西涼軍陣前。
五百重甲步兵扛着巨盾,在猙獰的柵欄後面嚴陣以待。
士兵們的臉上沒有驚慌,有的只是平靜和木然。儘管六萬鮮卑騎兵衝鋒時造成的巨大聲勢太過嚇人,但這些老兵卻沒有絲毫畏懼,有的只是灼熱燃燒的猙獰殺意。
重裝步兵之後,兩千弓箭手列待而立,箭矢已經上弦。
大軍陣前,高順身披鐵甲,手扶柵欄,面無表情的看着衝過來的鮮卑騎兵,那張彷彿用斧頭鑿出來的石頭臉上,冰冷的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近了,更近了。
天地間除了轟隆隆的蹄聲,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當先衝過來的兩千鮮卑騎兵已經到了一里之內。
高順還是面無表情,扶在柵欄上的手也始終沒有拿開。
就在這時,變故驟然而生。
希聿聿……
連綿不絕的戰馬長嘶聲中,已經快馬速提高極限,衝在前面的鮮卑騎兵連人帶馬栽進了被枯枝和浮土掩蓋,插滿鋒利鹿角的陷坑裡,濺起漫天塵土。
戰馬在絕望的掙扎,翹首長嘶!
鮮卑騎兵在大聲的慘叫,撕心裂肺。
後面的騎兵收不住,生生將前面的騎兵擠進了陷坑裡。
足有三丈寬的陷坑成了巨大的墳墓,密佈的鹿角在第一時間就扎穿了鮮卑騎兵和胯下戰馬脆弱的血肉之驅,僥倖未死的鮮卑人也被戰馬的屍體壓住,動彈不得。
鮮卑左翼。
“該死,漢人果然狡猾。”
扶羅韓恨恨的揮舞了下手臂,氣的咬牙切齒。
有頭人道:“漢人最卑鄙狡猾了,每次都挖些陷坑,然後躲在營寨裡不敢出來,我們大鮮卑的勇氣沒有死在真槍實刀的搏殺中,全都死在這些勾欄陷阱上了。”
“父親,讓孩子出戰吧!”
扶羅韓長子泄歸泥連忙催馬上前,大聲請命。
“不要着急!”
扶羅韓擺擺手,道:“漢人肯定還挖了不少陷阱,現在只是試探進攻,蒲頭自己的大軍不派上去,卻讓別人送死,這分明便是要趁機削弱我等,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呃,這個……”
泄歸泥愣了下,連忙退下。
扶羅韓道:“讓勇士們先行退下,填平那些陷坑再說!”
“遵命!”
早有親兵大吼一聲,迅速傳下軍令。
不下五百騎兵衝進陷坑後,鮮卑騎兵終於收住了陣腳。
而掉進陷坑裡的鮮卑騎兵,最後還能夠活着爬出來的,還不到十個人。
陷坑裡血肉爲泥,五百鮮卑騎兵和戰馬的屍體並沒有將陷坑徹底填平,而這裡距西涼軍大營只有兩百步左右,騎兵雖然能過去,但在高速奔跑時,卻衝不過高低不平的陷坑。
過了陷坑再衝鋒,馬速根本就提不起來。
剩下的千餘鮮卑騎兵接琶軍令後,立刻掉頭往本陣奔了回去。
跟在後面的兩千鮮卑騎兵也掉頭,從側面挖地取土,準備將陷坑填平。
鮮卑中軍。
“大王,扶羅韓的人撤下來了。”
有心腹看到這情況,連忙向蒲頭說道。
蒲頭早看到了,臉色有些陰沉,問道:“扶羅韓這是要幹什麼,才折了幾百人,就不敢往前衝了,我們大鮮卑勇士的勇氣何在,難道他敢違抗本王軍令不成?”
心腹遲疑道:“扶羅韓大人應該不敢違抗大王軍令吧!”
蒲頭哼了聲,沒有說話。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扶羅韓要幹什麼。
心腹恍然大悟的道:“扶羅韓這是要取土填平陷坑。”
蒲頭的臉色這纔好看了些,只要扶羅韓沒有違抗自己的軍令就成,否則這個時候自己絕不介意殺雞給猴看,讓那些心懷不詭的傢伙知道不遵自己號令的下場。
西涼軍陣前。
高順手扶柵欄,雄壯的身軀似乎從來就沒有動過。
眼看鮮卑騎兵取土填坑,絲毫不爲所動。
這纔是道開胃菜,更精彩的還在後面呢。
陷坑在西涼軍弓箭手的射程外,鮮卑騎兵很快填平了陷坑。人多力量大,再大的陷坑也不過就是每人一幾袋土的事,把戰死族人和戰馬的屍體一塊埋進去,就平了。
半個時辰後,鮮卑人左翼重新派了兩千騎兵上來,發起了試探性的進攻。
激昂的牛號角聲中,兩千鮮卑騎兵和他們戰死的族人一樣,以自認爲最爲勇猛的氣勢無所畏懼的向西涼軍前陣發起了衝鋒,很快就踏破了第二道陷坑。
淒厲的慘嚎聲和驚天馬嘶聲中,收不住腳的鮮卑騎兵在漫天煙塵中,前赴後繼的衝進了更寬更深的陷坑裡,連人帶馬被手臂粗的鹿角扎穿了肢體。
這次掉進陷坑裡的鮮卑騎兵比上次只多不少,因爲馬速已經提到了極限。
鮮卑左翼。
“該死,我的兒郎吶!”
扶羅韓氣的臉色鐵青,奮力揮舞着手臂大吼一聲。
雖然距離太遠,他看不真切前方的戰況,但大軍尚未衝到西涼軍陣前,就跟剛纔的情況一模一樣,就算是頭豬也能猜出來,肯定是又踩到了陷坑。
扶羅韓眼睛都紅了,方纔就折了足足五百騎,這次估計也不會少。
還沒衝到西涼軍陣前呢,傷亡就已經過千,損失不可謂不慘重。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