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回到懸芥山,月洛並沒有最先回自己的煙雨樓,而是就近去了夏彥的倚蘭軒,無故發脾氣,甚至連個招呼也不打就藏匿起來,總歸是她的不對,她應該去解釋明白纔對

一路走去倚蘭軒,心中不禁想着,過了半月,不知夏彥現在怎麼樣了,想到這裡,月洛的內心依舊會涌動着莫名的情愫,但是這次卻被她很好的壓制下來,因爲肩上的使命迫使她忘卻干擾她心緒的一切情感

心裡天人交戰之際,已經到了夏彥住處,卻見門窗緊閉,月洛敲了許久的門也無人應答,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又禁不住疑慮,他的身子在一時半刻之間不可能恢復,會去哪裡呢?

不知爲何,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個答案,秀娘

叩門的手臂停在半空,沒有在繼續,細密的睫毛下閃過一絲暗淡,緩緩收回手,回身離開,轉而去了欣研處

欣研見到她的表情卻在她的意料之中,只見她先是圓瞪杏目,櫻口圈成O型,隨即深深蹙起眉毛,轉驚爲怒,質問道“你這些日子跑哪去了?”

月洛微笑道“回了一趟家去”

“那你怎麼也不打聲招呼”欣研小臉微紅,氣呼呼的上前,還未給月洛解釋的機會,便憤憤道“你知不知道夏彥在滿世界的找你”

“找我?”月洛疑惑的指着自己,迷惑不已

欣研眯眼看着她,恨鐵不成鋼的點點頭,又朽木不可雕也的搖頭嘆息道“自他發現你離開之日起,便四處尋你,到處打探,現在懸芥山沒有幾個人不知道你消失了,又去仙界問了玉旋你可能的出去,逢人便問,幾日幾夜未曾休息了,現在都不知道又跑去了哪裡...哎,我從沒見過他那麼着急的樣子..我說這麼好的一個人,你就不能好好珍惜嗎?你可長點心吧..”

月洛語重心長的教誨着,一擡頭,屋子早已空空如也,要不是空氣中還餘留着方纔月洛身上淡淡的花香,她都要懷疑,一直都是她自己自說自話在那唱獨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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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洛匆匆離開懸芥山,心裡回想着欣研的話,皺眉低聲道“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何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呢..”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夏彥是十分理智的,雖然有些時候會像孩子一樣執拗,或是有些小小的怪趣味,但是骨子裡卻是把什麼東西都看得很通透,只是不願表現的世俗世故,那一雙深深的眼眸總是帶着笑意,喜歡默不作聲的幫助別人,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舉止常常出人意料,卻也總給身邊的人帶來意外的驚喜,活的那麼輕鬆愜意...

“明明是那麼溫柔聰敏的人...怎麼會..”怎麼會爲了她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人落得這副田地...心中暖暖的酸澀着,腳下加緊着飛行的速度

一席輕紗覆面,雪白衣裳的女子赫然出現在醉仙居,集結了許多人的目光,此時她卻沒有時間去估計這些

“這位姑娘可是來找我們掌櫃的?”小二哥機靈的上前滿面堆笑的詢問道,這麼顯眼的人物,他當然記得,上次與一位貴公子一起來找他們老闆的,幹他這行,最重要的眼尖手快,機靈嘴甜

“是,還麻煩知會秀娘姑娘一聲”月洛淡淡的目光朝着樓上望去

“好嘞~”小二屁顛屁顛的跑到店面後面,不一會,果然帶着秀娘出來,與之前見面的裝扮不同,今日的秀娘只着了件普通的粗衣,一條灰色的帶子隨意在一側打了個蝴蝶結,頭上盤個簡單的髮髻,斜斜插了一隻翡翠釵

秀娘第一眼見到月洛,先是一愣,上前道“月洛姑娘先隨我去樓上吧”

月洛輕輕點點頭,亦步亦趨的隨着她去了上次與夏彥來這的那個房間,房間的佈置依舊,沒什麼變化,清靜雅緻,窗外景緻盎然

“月洛姑娘可用過膳食了?”秀娘聞聲詢問道

“用過了”月洛隨着秀孃的招呼坐下,擡頭道“其實,我今日來是....”

還未等月洛說完,秀娘笑着接道“可是來找夏公子的吧”

月洛看着她輕笑的眼神,有那麼一瞬的侷促,彷彿被人窺見了心事一般,抿了抿脣,低聲道“似的...不知秀娘姑娘可知道他的去處..”

“呵呵,你們兩個人還真是有趣,前些日子是他來找你...現在又是..”秀娘忍不住調侃道“爲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會知道你們彼此的去處呢?”

月洛也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浮出微不可見的紅暈,連秀娘這樣清秀的美人都不得不承認,若是這世上還有一人能夠配得上夏彥,那一定就是眼前這個女子了

“別在意,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見月洛有幾分尷尬,秀娘收起玩笑,思慮道“前幾日他確實來找過我的,只是沒有尋到你便匆匆離開了,並未久留..難道他到現在還沒有回到府上?”

月洛微微皺起眉宇,點點頭,心中揣度着夏彥的去處,如果不在秀娘這,還會在哪裡呢?就在她凝神思考的時候,身旁又響起了秀孃的聲音

“你們...還好嗎?”至此,秀娘也猜出兩人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本不是她該插手的問題,但今日看來,以一個女人的直覺來說,秀娘覺得月洛也是很在乎夏彥的

夏彥這個人她一直是知道的,喜歡一個人只會在她的身後默默的守護,甚至,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什麼是喜歡,因爲,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那樣能與她並肩而立的女子

更不要說,在知道與自己的好朋友喜歡上同一個人後,還能直面袒露自己的心事,儘管有人會斥責他懦弱,儘管漫長的人生將在痛苦與相思中度過,這就是夏彥,只在乎身邊的所有人,卻從不會讓人覺得他的委屈

見月洛低頭並未回答她的問題,秀娘思前想後,決定幫夏彥做個了斷“月洛姑娘”月洛緩緩擡頭,對上秀娘極爲認真的眼神“你就算找到他又打算做什麼呢?”

“告訴他,我回來了”月洛如實回答,卻不知秀娘爲什麼突然嚴肅起來

“然後呢...你回來之後又能怎樣呢?”

怎樣?還能怎樣?月洛十分不解秀孃的話,如果找到了他,告訴他,她回來了,讓他放心,向他道歉...真是不知秀孃的‘怎麼’是指哪樣..

見她一副茫然的模樣,秀娘嘆了口氣,望向窗外遠處的城郭山色,凝眉淡淡道“其實,他喜歡上了一個姑娘...”

月洛一怔,慢慢,心中某個角落微微酸澀起來,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上來,她與自己說這些做什麼呢?爲什麼她會知道這些事情..而自己,從沒聽夏彥說過..

亦或是,她想告訴自己,夏彥去找了他喜歡的姑娘,請我不必再去找他,或者,那個他喜歡的女子就是秀娘自己..

“他說,那個姑娘很孤僻,他想要幫助她...他說,她骨子裡很善良,莫名的想要靠近她....他說,他慢慢的發現了她的美,卻不能夠及時領悟....他說,等到他發現,她的身旁卻有了別人...他說,從憐憫到喜歡的距離太短,以至於如今,他只能將相思埋在內心深處....”

秀孃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講一段極爲普通的故事,故事沒**,沒有低谷,沒有起伏跌宕的劇情,只是,能從字裡行間的罅隙捕捉到說故事人的微妙的嘆息

然而,那麼短的一段陳述,月洛卻彷彿聽了很久,想到夏彥曾那般溫柔癡迷的對待別的女子,心中便越想越痛,眉間越蹙越深

見秀娘又道“他願意爲了她,跟我進廚房學做點心,弄得滿身油粉,我從未見他如此認真的做一件事情。起初,他執意不願吐露爲誰而做,我便故意爲難於他,誰想,爲了讓我教他,他甚至答應去茶樓唱曲子,雖不是什麼奇事,我卻知道,他一向做事隨心隨性,從不勉強自己做什麼,那次他卻是破了例的”

月洛狐疑的轉過頭,見秀娘正深深的打量着她,那眼神似要洞穿她的心思,那是非常敏銳的目光,對視半晌,只看她薄脣微啓,一開一合道

“沒錯,那個姑娘,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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