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悄靜,樹影斑駁,宛如鬼魂沉寂於地上,沐浴於月光下。
庭院幽森,在此夜深之時,也只有風吹樹搖之聲。
偏偏有無聲的腳步,悄然而至,鬼祟無比,生怕驚醒其他人,黑sè的人影步出,走到庭院zhōng yāng,冷月映着的爍目掃視四周,確認無人後,迅速地閃魅到一棵茁壯的樹後,將身影藏沒,一切如常,彷彿從未有人降臨過此處。
沒過多久,又有一個人影落下,如從天降,落地無聲,同樣是jǐng惕地四處張望,直到目光落到那棵大樹上。
一聲響指,在樹枝搖曳聲下幾乎無法聽出,但那個新來的人影明顯有所察覺,輕着腳步,不敢放鬆jǐng惕,一邊四周掃視,一邊往那棵沉睡着的大樹靠去。
直到看到隱藏在樹後的那個人影,她也不敢鬆懈,輕聲問道:“三叔?”
霹守陽在黑暗之中點了點頭,向霹心晴招了個手勢,霹心晴連忙投身進大樹身後濃郁的幽魅之中。
“沒有人發現吧?”霹守陽問道,即使是在幽暗之中他也是如此謹慎,二人緊貼着牆壁,大樹已成功地將他們掩藏起來,庭院之中就宛如空無一人一般。
“沒有,我一路過來都是提高了jǐng覺,確定沒有人跟蹤。”霹心晴悄聲道。
“晴兒,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眼前,也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雖然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霹心晴可以肯定此刻三叔的臉上肯定凝重無比。
霹守陽鐵一般的語氣道:“過兩rì,李林甫就會出席在翠華山的一個幫派建幫大典,到時候肯定沒有相府那樣守衛森嚴,便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
霹心晴心中一驚,濃暗之中霹守陽自然看不到她臉上帶着反對之意的臉sè,她勸道:“三叔!上一次我們貿然闖殺進相府,已經損失慘重,幸好他們查不出來是我們所爲,要不然會連累整個霹家莊的!況且二叔他……”
“就是因爲你二叔,所以我們更加要兵行險著。”霹守陽毋庸置疑地說道,“他已經在逐步侵蝕莊內的大權,恐怕不rì你我在莊中均無地位,任由他人魚肉!若我們再不行動,來挽回我們的聲威,你二叔他就會更加橫行無忌了!”
“但是,”霹心晴還想爭辯,“我們有其它辦法去……”
“不用多說了!”平時二叔也少有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此刻卻是聲厲如雷,不容人有半點抗拒,“若你不想參加這次行動,我也不勉強你,只要我們成功殺掉了李林甫,既能爲你爹報仇,又能鞏固我們在莊中的地位,豈不是兩全之策?”
聽完這席話,霹心晴心中一酸,這些年來二叔霹玄靖獨攬霹家莊大權,不斷排擠異己,她與三叔霹守陽原本就是站在大當家霹行經一方,霹行經過世後,二人自然是站成一線,對抗霹玄靖在莊內的勢力。而今天,霹心晴卻突然發覺,這個原本莊內與她最親密之人,一直以來不是一心想爲霹行經報仇,而是想在霹家莊權力的鬥爭中勝出,而她,只是他的一隻籌碼而已。
蕭風悽悽,又何從訴說她心中的悲哀與傷痛?
她一直以來都只是想爲爹報仇,而這次因爲風險過於大,且有了前車之鑑,她也不太同意。而三叔竟爲了在莊中地位,假意借爲大當家報仇之名,要貿然在建幫大典當rì刺殺李林甫,增己威望!說穿還不是爲了空缺出來的大當家之位!
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真意對她的。
念及此處,淚水將涌,奈何一仰首,也只能對月哽咽。
霹守陽畢竟是老江湖,見甥女久默未語,也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失當之言,語氣緩和下來,拍了拍她肩膀道:“好了好了,你不想去冒這個險,就讓三叔去好了。李林甫與我們霹家莊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殺了他又如何慰大哥在天之靈?”
“我跟你去。”霹心晴擡起頭來,劉海在月sè下如波,眼中閃着倔強。
若連爲父報仇都做不成,她活於世,又有何意義?
同時她心中又念,若三叔坐上當家之位,總比二叔霹玄靖的獨斷專橫要好吧?
晨曦漸露,一片光亮破開了天地,如同火把一樣焚灼着大地。
霹家莊作爲暗器世家,立於大山谷之內,佔地有半座城池之大,分內莊與外莊,外莊乃是莊中人員居住之所,而內莊則是霹家莊重地,有聚議府、藏經閣、神兵庫與乾坤室,聚議府顧名思義是霹家莊商聚議事之地,藏經閣內收有各種秘而不宣的暗器製法用法的典籍,非莊內當家或製造師均嚴禁進入。而神兵庫則是放置霹家莊製造出來的絕世暗器,乾坤室則是試驗各種新制暗器威力與穩定xìng之地。
只剩下一rì準備時間,且一切均有暗中進行,可謂是火燒眼眉,霹守陽已經知會大當家在世時的手下,他們個個均是忠心不二之人,也對現在霹玄靖的鐵腕手段頗爲不滿,在霹守陽的號召下,明rì一戰若能功成,則是他們重拾昔rì輝煌之時。
所有人,都雄心勃勃,備戰明rì。
而霹守陽,一直在聚議府中與霹玄靖商事,以免他有所察覺。霹玄靖畢竟是jīng明之人,霹家莊稍有異動,以他之靈敏必然明曉,到時便功虧一簣了。
“好了……驚海門那樁交易,就此敲定吧。”霹玄靖雙手一拍太師椅扶手,正yù離座,已與一衆人議論大半天,他也是疲倦上身,回房休息。
“等等……二哥,我始終覺得,霹靂彈的價錢過低,我們所獲之利微乎其微……”霹守陽站了起來,穩妥起見,他還是要將霹玄靖攔在聚議府中多一段時間。
“我說了這樣就這樣!”霹玄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不顧霹守陽yù上前爭辯之意,從側門出了去,剩下霹守陽在府中心裡焦急,生怕霹玄靖虎一樣的目光捕獲到一絲端倪,這樣他們就前功盡棄了。
看來,現在也只有聽天由命,心佑霹玄靖沒有發現什麼不妥。
霹心晴今rì換了一身女兒裝,在內莊的花園中閒逛,看似無所事事。
換了衣服,她整個人看上去也是容光煥發,儘管臉上還是英氣逼人,有着男子般的俊秀,也絲毫不減她的美麗,婀娜身姿,幾可媲美傾城絕sè。霹家莊上下也有不少男子對她心生愛慕,無奈她乃是大當家之女,一衆愛慕者也只能遠觀而不能及。
儘管她的臉上是清閒悠哉,但其實是要事在身。
明rì的行動,必定要保證萬無一失,這樣就需藉助霹家莊最新出產的暗器方能成事。
霹心晴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四周,腳不自主地往乾坤室步去。
沉悶的鳴聲從乾坤室內傳出,霹心晴腳步輕盈地靠近門口,雙手按在門上,輕輕地一推,露出一條門縫來,裡面是一片火黃映着她的臉蛋,彷彿有人在室內生起一堆柴火。
霹心晴走進乾坤室內,乾坤室分兩層,四周擺滿櫃架,上面陳着各種黃皮紙包着的殺傷力強大的暗器。而室內正中,擺着一圈紙紮人偶,其中還夾着一些稻草人,乾坤室內有四柱鼎立,四條柱上也是有焦黑之狀。
剛走進乾坤室,霹心晴怔怔地看着那個正在熊熊燃燒的紙人,以及那個帶着滿意的笑容站在紙人前,像看着一件賞心悅目的畫作的男子。
“塵歸……”霹心晴的目光依然不離開那個燃燒着的紙人,那名男子聽到有人叫他,才如夢初醒般轉過頭來,眼中難掩喜sè與興奮。
“晴兒……我想我成功了……混元彈……”薛塵歸幾乎是跳過來,霹心晴下意識地退了幾步,肩膀被他一下子用力抓住,生疼之感入肉,但薛塵歸依然是滿臉激動,只是急於表達自己的喜悅,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痛sè。
待薛塵歸放開她後,霹心晴的臉sè才稍微好轉,不過薛塵歸卻絲毫不察,轉過身去,對着依然在噼裡啪啦的火焰中仍未燒盡的紙人欣喜若狂地看着,那一種狂熱,唯獨看着自己最得意之作之時方會表現出來的。
霹心晴悄悄地靠近了他,陪他一起看着快意舞動的熾焰。
“嗯……塵歸,我想要霹靂神……”霹心晴也不轉彎抹角,趁着此刻薛塵歸心情正佳,說出了來意。
不料此話一出,薛塵歸就像一把火焰被冷水當頭澆下,臉上狂熱的笑容瞬間斂去,融化在水中。
“你要來何用?”薛塵歸淡淡地問道,彷彿在頃刻有一堵牆橫在了二人之間,將二人分隔開。
“你不要問。”霹心晴將臉揹着他,薛塵歸望着她的背部,臉上的神sè有了變化,就像是一塊冰融化了一角。
薛塵歸畢竟還是那些爲數衆多的愛慕者其中之一,對着霹心晴的請求,他還是不能一口拒絕,不過霹靂神乃是霹家莊鎮莊之寶之一,威力巨大無窮,就連對着朝廷,他們也要東掩xī zàng,對這件霹靂神的詳情一概閉口不提。
此次霹心晴竟提出了索要霹靂神的要求,這讓霹家莊最頂尖的暗器製造者該如何是好?
面對着霹心晴懇求的目光,薛塵歸原本yù堅拒之心也有了動搖。
“你來這裡幹什麼?”一把嚴厲的聲音將二人均嚇了一跳,霹玄靖邁步走了進來,原本他也只是想來視察混元彈的製造進度,想不到在乾坤室內竟見到霹心晴。
霹心晴一見霹玄靖目露兇光,更帶着懷疑之sè,心中頓時亂成一團,恐怕刺殺李林甫的計劃就要在她手上付諸一炬了。
“小姐他……他是來找我的。”薛塵歸居然站在了霹心晴面前,爲她開脫,霹心晴難以置信地瞪着他。
可霹玄靖眼中疑惑未消,質問的眼光在二人間來回掃着。
“我是來找他的。”霹心晴的手居然將薛塵歸的手握着,這讓薛塵歸的脖子如火灼。
霹玄靖看着他們曖昧的舉動,眼中不斷閃過jīng光,打量着霹心晴,最後才冷哼一聲,道:“乾坤室禁地,非是你所能進的,趕快離開。”
看着霹玄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霹心晴才舒了一口氣,放開了原本握着薛塵歸的手,二人對視,均看得出對方臉上的火辣,卻不知對方的心思與自己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