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陵一臉雅笑,看着二人如獲救星的表情,道:“對不起,我來遲了,因爲有些事在身,未能在建幫大典當rì蒞臨,你們不會怪我吧?”
陳如風和江晟天二人連連搖頭,陳如風說道:“怎麼會呢,要不是韓大哥,我們又怎會有今rì這般……成就……”說到成就二字,陳如風是聲音也不自覺地輕了下來,臉上一紅,事實上至今,他們仍未有做出任何成就出來見人,而且棘手的事情一堆。
韓陵呵呵笑了,像長兄對待親弟一樣拍了拍二人的腦瓜,走近了燭火明亮下的書桌,關切地問道:“怎麼樣?遇上困難了嗎?”
江晟天垂頭喪氣地道:“嗯,而且還不少呢。”
“我在想,我們的天風幫是不是將要宣告完蛋了。”陳如風悲哀地仰天道,當初那些所謂的理想,至今也要化爲一抹泡影,灰飛煙滅了。
他們根本就解決不了目前的困境,幫中已經積重難返,兼之士氣低落,就像一座搖搖yù墜的樓房,只有讓他人輕輕一碰,就會轟然塌下,以他們之力,也不足以撐起這座早已千瘡百孔的爛樓。
一本本爛賬就攤在他們面前,還要面對着散離的人心,對於他們十七八的年紀來說,實在是束手無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理想倒塌。
“難道你們那麼輕易就要放棄?”韓陵的目中jīng光頓放,微笑不露齒地說道,仔細地閱看着桌上的賬簿,“如果連這般困難都克服不了,縱使讓你們毫不費力地渡過了今次這一關,以後你們也難以在江湖上面站穩陣腳。”
“但是,我們根本沒辦法……我們已經細想了兩天兩夜,頭都想破了,依然跨不過這道坎。”江晟天搖了搖頭,略帶點煩躁。
韓陵白皙的手輕輕地翻揭着賬簿,臉上依然掛着處變不驚的笑意,道:“我可以略爲幫你們一把,畢竟當rì我曾說過,rì後若你們建幫立派,我必定傾力輔助,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又怎能出爾反爾呢?”
聽得韓陵這一番話,兩人的臉上才稍微恢復了點神采,像是在萬丈懸崖下捉到了一條救命的懸繩一樣,快快地問道:“那如今有何解決之法?”
韓陵淺笑道:“我只能略加指點,很多事情若全由我出主意,rì後對你們有害無益。你們仔細想想,如今幫中最主要的問題出在哪裡?只要找出這個問題的根源,然後着手解決,才能一步一步地去將這團凌亂的麻繩解開。”
得到了韓陵這盞指路明燈,陳如風江晟天二人也總算是有了思考的方向。幫中當務之急是需解決什麼問題?而這些問題的根源又在何處?
儘管他們不再如先前一般思路凌亂,抓破腦袋,但順着韓陵所指之方向,也都是一籌莫展。不一會兒,天邊已是露出魚肚白,星辰被蒼穹納回懷中,返到了浩瀚的宇宙裡了。
一聲雞啼,伴隨着江晟天的拍案而起。
“我想到了!我們之所以幫不成幫,是因爲根本沒有成文的規條來管理幫中人員的舉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又怎能沒有幫規?只要立下了成文的幫規,幫中諸人好好遵守,那麼我們的天風幫纔有了立根之本,否則庸談什麼發展了。”江晟天一口氣道出了自己的想法,眼睛詢問地望向了韓陵,得到了韓陵讚賞的點頭。
陳如風也如觸靈光,狠狠地拍了一下江晟天的背部,用了久違的語氣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就是這個,我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啊!你一下子就說到點子上了!哈哈!”話罷陳如風也歡快地笑了起來。
晨曦漸漸擴大,陽光只在一瞬間,便佔領了大地。天風幫空曠的地面上,陸續有婦人出來晾曬衣服,一些婦人則結伴而行,準備到山上的溪水旁洗衣。而那些幫衆,則悶頭大睡,不管它是不是rì上三竿,鼾聲連綿起伏,伴隨着婦人們的低聲笑語,令人錯覺這根本不是一個幫派,只是一個偌大的宅院而已。
忽然,擂鼓聲動,猶如驚天,嚇得那些還躲在被窩中的人一屁股彈起來,披起衣裳,撒腿就往外跑,只見一大堆同樣是被響鼓驚醒的人往內堂涌去,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出大事了。”
見幫中諸人陸續集合到內堂裡,陳如風和江晟天分坐兩邊,威目一掃,排在前頭的三個人勉強站直了身姿,但依然是哈欠連連,一副無jīng打採的樣子。
“長老,所有人可否來齊了?”陳如風語帶威嚴地問道,胡九未漫不經心地轉過身去,略爲看了一眼身後同樣是睡眼惺忪的幫衆,拍了拍不能閉合上打着哈欠的嘴巴,轉過身來,拱起拳頭。
“幫中七十二人均已到齊,啊……”說完又忍不住仰天大哈。此時,從兩位幫主的寢室裡卻走出了一個白衣男子,披着長髮,面上戴着一個金黃sè的面具,架在鼻樑上,臉帶高深莫測的笑容,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刷刷地劈落到這個陌生男子的面上,他的眼神中卻無絲毫的惡意。
見衆人驚疑的神sè,陳如風連忙起來介紹道:“這位是我們誠意邀請回來的謀士,不白先生。”
韓陵畢竟是身爲隱士,不能這樣光明正大地爲陳如風他們謀劃,便弄出了這樣的一個“不白先生”的身份,加上面具,以免讓人將他與那個武學奇才韓陵扯上關係。
這個叫不白先生?可他全身都是白如雪的啊?衆人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人,韓陵倒也不爲意,雙手負後,微微彎腰,向衆人行了個禮。
“今天我們召集諸位來,除了是向大家介紹不白先生外,還有一件事要宣佈。”江晟天用鄭重的語氣道,衆人的目光這才重新回到了兩位幫主身上,胡九未、劉宏和柴元朗三人又再露出臭臉,擺出那副好不耐煩的模樣。這兩個幫主少爺,又想出什麼法子來取樂了?
江晟天接過韓陵遞來的長卷紙,清了清嗓子道:“俗語有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不成圓,作爲一個幫派,也應有自己的幫規。經我們連夜思考制定,擬出了以下幫規,下面就進行宣讀!”
堂內之人,一陣議論紛紛,有的人不屑冷哼,有的人則充滿質疑,只有爲數很少的一部人低聲叫好。
“諸位,安靜!”陳如風喊道,聲音之中暗含真勁,如同氣波一樣在內堂中擴散,所有人都爲之一窒,原本還人聲鼎沸、衆說紛紜,現在立刻變得鴉雀無聲了。
江晟天眼睛掃過一衆呆住了的人,落到手中的紙上,念道:“第一,幫中成員均要熱愛幫派,身系幫派榮辱,決不能做出有損幫派名聲的事。”
念畢第一條,江晟天頓了一頓,眼睛再次掃過衆人,眼見他們反響不大,總算是對這一條沒有異議,便繼續念下去。
陸續唸了幾條,也只是對幫中一些實則的明確而已。
直到說出“幫衆不得私用幫內地域,不得聚衆賭博、喧譁,就寢需在子時之前,起身則在巳時前,還需進行武術訓練”這一條之時,座下立刻爆出一個反對之聲,頓時如炸開了鍋一樣,幾乎所有人的齊聲反對。
“這樣我們還哪裡有活動空間?”一個幫衆不滿地舉高手,做出一個惡劣的手勢。一浪接一浪的噓聲,讓江晟天根本沒有辦法念下去。
胡九未冷笑了一聲,抱着臂,如此逆人心的做法虧他們想得出,許多幫衆早就以這裡爲家了,在家中都受那麼多規條約束,有誰會受得了呢。
陳如風冷眼看着,一個個情緒漸漸膨脹起來的幫衆,大有要兩位幫主立刻撤銷這一條幫規之意,不憤之聲不絕於耳,侍着人多yù令兩人妥協,跟街上那些惡霸向弱民討錢的樣子沒有什麼區別。
念及此處,陳如風心中一怒,口吐真勁,“全部給我住嘴!”
半空之中,如同懸着一個個即將碎裂的花瓶,空氣彷彿要被炸開一樣。所有人都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個個連忙閉嘴,看着滿面怒容的陳如風。
此時,“不白先生”韓陵步了出來,聲調平緩地道:“各位,我希望你們能認識到,這是一個幫派,不是一個住宅,不能容許太多不協調的事情在這裡發生,我們肯讓你們的家屬留在此居住已是天大的照顧了。你們可以到江湖各大門派去看看,有哪一個幫派是連着幫衆家屬一同收納在幫派之中的?”
儘管個個人都心帶怨氣,不過這個不白先生卻有一股強壓之氣死死地籠罩着衆人,讓他們不敢開口言。
“經我視察,離幫派門口不遠處有一平曠的山地,正朝旭rì,是晾曬的好地方,又有綠樹成蔭,方便你們談聊。我想,諸位只是稍稍移步到那裡而已,各種消遣活動依舊可以在那裡進行。”韓陵面帶笑容地道,儘管沒有點明所謂的“消遣活動”具體爲何,但衆人都心知肚明。
見所有人都安靜下去,江晟天繼續唸了下去,陳如風與韓陵聯手發動無形的氣在鎮壓着諸人,沒有人再次打斷江晟天。
“最後一條,若有違反以上幫規之任一,視嚴重程度予以jǐng告或逐出本幫!另外,幫中所有人每人每月可得俸金一兩銀。”唸完最後一條,連江晟天都皺了一下眉頭,壓制着他們頭上的無形之氣也解除了,所有人都不由得臉露驚喜之sè。一個月有一兩銀?這怎麼可能?那些江湖上的二流幫派也只是一個月派發三兩銀而已啊,更何況是天風幫這個早已入不敷支的幫派。
江晟天也朝韓陵投去不解的目光,韓陵卻只是一臉帶笑,不發一言。這一條是韓陵自己補充進去的,要兌現給幫中每人每月發一兩銀,以目前的財政來看,與癡人說夢無太大區別。
胡九未暗自好笑,幫內的情況他自然是瞭然於心,這種誇下海口的承諾恐怕也只能在這一刻哄一鬨幫衆們的歡心而已。一個月後,他們今天所說的話就自然會不攻自破,到時候,這兩個少爺幫主想不下臺都不行了。
劉宏和柴元朗也是老江湖,自然和胡九未想到一處去了,三人一同會心一笑,一副準備看着兩個幫主怎樣死法的表情。
幫衆們一個個也是歡天喜地擊掌歡呼,甚至有一些人的態度與先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大讚兩位幫主英明。
然而,兩位幫主卻提不起神來,韓陵添上的那一筆,同時也是他們不可能完成之事。但韓陵也只是在一旁淡淡地笑着。
除了陳如風與江晟天,所有人都在笑,只是那笑意所藏之念頭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