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夜探楚府

外面的燈火漸漸熄了, 大宅子裡素來安靜,各處俱是一樣。顏姬聽着屋外只有流水潺潺的聲響,卻只有更加清醒。兩個“隨侍”的丫鬟, 一個歇在屋外, 另一個睡在同室屏風外面的榻上, 名曰“半夜侍奉茶水”。其實不是監視, 又是什麼?

顏姬心中卻也明白, 自己現在,根本就算是被軟禁在這個府裡。只是爲何“楚世女”第一日回京城就要找上自己,她心中卻是不明白的。若是與自己一樣, 發覺了當年的事情,又何必這麼麻煩?

即使是現在她的身份不同往昔, 但對於楚王來說, 她是當年的學士千金也好, 是今日的名門琴師也好,根本沒有什麼分別。對付她, 只不過需要“手起刀落”這麼簡單。

那麼他們今日的百般周折,又是爲了什麼?

只是這些她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事情總有解決的時候,既然她現在到了楚王府上, 要她好好的“睡”在這裡, 卻是絕不可能。

顏姬屏住呼吸, 輕輕的起了身。狐狸臥在她的小腹上, 小身子隨着呼吸輕輕起伏, 似是熟睡未醒。顏姬伸手觸及狐狸,微微愣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將它拿起,安放在一邊。腳步輕緩的下了牀。

轉過刻花屏風,銀色的月痕透過窗上的竹簾一絲絲照進來,顏姬順着月光看外間的榻上,那個不知道叫什麼的丫鬟似正睡得酣熟。她也不管那丫鬟是真的酣熟還是假裝酣熟,輕手輕腳走過去,手指突然疾伸,在她腰間重重點了幾下,已經點了她幾處重穴。

料得那丫鬟不管真睡假睡,此時必然都已經昏死過去。她這才起身,走到門前,待要伸手拔門前的栓子,略想了一下,又收回手去。轉到另一面的窗前,從懷中掏出一把短匕,將它在窗上一劃,短匕劃入木頭,如同快刀切豆腐一般,一點聲音也無。顏姬將那窗栓割斷,這才輕輕將窗子兩邊窗櫺抓緊,慢慢推出去。

只有水聲潺潺,蟲鳴啾啾,風搖竹影,颯颯瑟瑟。顏姬將雙袖緊了緊,運用輕功,一個翻身已經出了屋子。

她將雙手掛在屋檐上,整個身子朝上一翻,已經如貓兒一樣落在屋頂。伏下身子,約莫蹲到沿着廊腳各處走並不會看到的高度,她迅速的離開這處院子,這才找了個稍微高些的地方,四處掃視了楚王府的位置。

這是一處極大的宅子,與別處的殿臺樓閣都相距甚遠,可是顏姬對京城一帶甚熟,所以環視了一下遠處四方的山巒走向以及京城較高的幾處寶塔定位,還是看出這裡大約在京城偏北方一帶。同時從交疊連綿不斷的屋頂,也看出楚王的宅子果然甚是宏大,簡直就是一個“小皇宮”。雖然她聽說楚王在外三五年,此處宅子卻絲毫沒有空落下來的樣子。

宅子很大,就意味着要找到她要找的東西,很難。

顏姬略想了一下,決定按着方位順序慢慢的找起來。她順着屋檐往前,走了幾進院子,見都是些頗有景緻的小院,按着梅蘭竹菊的主題分別佈置,卻是沒有什麼人住的,想來是客房。又往前略進,是一兩排準備膳食的大廚房,再繞過一處假山流水,覺得腳下的院落漸漸井然,人也似乎多起來,心中有數,大約這時纔到了正經楚家人住的地方。

她正待從房頂翻下去,突然聽到身後“啪嗒”一聲,她猛然回頭,卻空蕩蕩不見什麼人影。顏姬微微一愣,方纔那一聲實在是太過清晰詭異。她緩緩的轉回頭來,人卻朝着右邊掠過去,那邊兩棵大樹長得極高,豐茂的枝椏高處屋頂許多,顏姬迅速的沒身枝椏。

月光下,她淺薔薇色的衣衫即使是在樹葉的遮擋之間,也隱約分明。半晌,那身子都安靜不動。終於有一個黑衣人按捺不住,悄悄走過去,人剛走近,就幾乎氣急敗壞的朝着那淺色的影子一扯。

一件淺薔薇色的外衫被整個拉了下來,樹叢中卻再空空如也。顏姬的人早已不在那裡。

她的人此時正在稍近的一間屋子裡,眼睛透過窗隙,看到黑衣人氣急敗壞的拉着衣衫,又無聲的用手勢召喚出另一個黑衣人來,商量着什麼……

她嘴角輕勾,離開窗前,轉頭饒有興致的看着地上被自己點倒的那個人。

大少爺楚少遊此時正軟成一團倒在地上,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一雙眼睛卻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顏姬此時身上只穿了貼身的中衣,緊身的絲質衣料勾勒出完美的曲線,楚少遊看得兩眼發直,這副樣子讓顏姬又好氣,又好笑。

她順腳朝楚少遊的頭踢了一腳。心中卻在計較到底應該怎麼辦纔好。

原來這個“楚大少爺”竟然是楚王家的人。既然如此,那麼那日在街上遇到蒼龍教的教主與楚少遊不僅相識,而且那副樣子,倒更像是賓主關係。這樣看來,似乎一直找不到的蒼龍教的後臺,竟是“楚王”?

既是如此,雖然自己是章家遺孤的身份楚王未必知道,但惡虎幫幫主就是琴師顏姬這件事,楚家卻早已知曉。那麼今日,楚世女帶回來的,究竟是“琴師顏姬”,還是“幫主顏姬”?她又有什麼目的呢?

想到這裡,顏姬心中百轉,低頭又望了一眼楚少遊。既然跟蒼龍教扯上關係,繼續呆在這裡,便未必是一件適當的事情了。只是若是回去,卻也沒有適當的託辭。更何況楚世女將她找來,並未說什麼做什麼,是否應該繼續觀察一下再走?

更何況,當年的事情,不過是“太子”的一面之詞,她終究要找到些證據,至少也要找楚王問個明白,到底當年之事的來龍去脈。

顏姬正想着,突然看到楚少遊拼命的朝自己眨眼睛。她微微一愣,伸腳踢開了他的啞穴,楚少遊喘出一口氣來,雖然身上還軟軟地不能動,卻極盡腆着臉堆滿笑容道:“顏,顏姑娘……你……”

他話沒說半句,口水已經快流出來了,被顏姬一眼瞪得一個哆嗦,後半句便住了口。抖了半晌,才堅持住鼓足勇氣繼續賠笑道:“……你放心,我我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說罷那張小白臉上,堆出一個色迷迷的諂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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