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突然間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整個身體都變得軟綿綿的,身上的力量彷彿放在竹籃裡的水一樣飛快地流走。
“開始了。”黎沂臉上掛着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將目光鎖定在樹下的人羣(妖羣)身上。
夏夕發現本來還好好站着的諸位忽然像喝醉酒一樣東倒西歪起來,很多人和妖(注:突然發現省掉一個和就是人妖……^0^……)已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妖樹正在一點點吸走大家的力量。
此刻的妖樹彷彿是陰暗角落裡的黴菌,開始以肉眼能見到的速度瘋長。短短的幾分鐘內,妖樹的樹冠又增長了三分之一。
“爲什麼你沒事?”夏夕的聲音有氣無力。她努力地在腦海中搜尋着關於妖樹的記憶,記憶中卻沒有絲毫能夠和眼前的景象聯繫在一起的有用信息。
“因爲妖樹它是我的朋友。”
黎沂淡淡一笑,從他所站立的那根大樹杈上跳過來,溫柔地扶起夏夕。
就在身體接觸到黎沂的一剎那,夏夕立刻感覺到一股暖流從黎沂的身上源源不斷地流向自己,那種疲倦的感覺一掃而空。
夏夕驚詫地擡頭望着黎沂。黎沂的臉上依然掛着那個招牌式的微笑,眼神中的溫柔讓夏夕的心臟猛地一顫。感覺有點危險呢……我的前世可是你姐姐……
“本來妖樹還需要兩天才能吸收到足夠打開空間通道的能量,不過現在看來不必了。”黎沂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說起來我還應該感謝那個挑起爭端的傢伙呢。”
夏夕愣了好久。原來妖樹的作用是吸收打開空間通道的能量啊。沈慕堅一定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吧。這是不是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
“等,等一下。那些人他們沒事吧?”夏夕擔憂地望一眼在妖樹底下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人和妖。
“呵呵……沒事,只是脫力,休息個十天半個月就沒事了。不然你以爲我會讓妖族白白涉險嗎?”黎沂朝夏夕邪邪地一笑。
果然……是千年老妖……
夏夕同情地望一眼下面面如土色的衆人,用探詢的目光望着黎沂:“那他們怎麼辦?現在的他們估計連走回去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我們只要把餘師妹和孟師弟帶回去就好了,其他的人,與我無關。”
果然是……千年老妖……
-_—!……
夏夕嘆了口氣。只好我去通知一下長安令了。這次修真界真的丟臉丟大了,那麼多人全部站着過來,躺着回去。
夏夕正想起身,忽然發現妖樹的樹身上藍光大盛,那亮光甚至可以和太陽媲美。現在,方圓百里之內,人們只要一擡頭就可以看到長安城郊這棵詭異的妖樹。
爲了防止場面失控,長安令下令關閉了城門。暗影寮也派遣了大量人員潛入人流密集的地區,只要一發現有人散佈擾亂人心的謠言立刻將其投入大牢。在長安令和暗影寮雷厲風行的行動下,長安城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走在街上只能看到三三兩兩巡邏的士兵,以及野貓野狗之類的無主動物。那個叫淒涼啊……
這片死寂沒能給人安全感,相反卻使人們心中的恐懼在無形中越漲越大。面對這一情況夏夕想到的是暴風雨前夕短暫的平靜。
沈慕堅的傷很重,不過他怎麼說也是天魔,至少到現在爲止還死不了。比起身上的傷,他心靈所受的傷似乎更重一些。魔族雖然陰險狡詐,但是對同族的情誼卻是極看重的。雖然夏夕不是魔族,不過也能夠理解被最信任的人在背後捅一刀的感覺。
夏夕去千賀神宮看他的時候他正斜依在軟榻上,望着窗外比太陽還耀眼的妖樹出神,連那件染血的衣服都沒有換掉,背後的傷口似乎還在不斷地滲出血來。見到夏夕出現,他似乎有些驚訝,嘴角勾起一抹尷尬的笑。他那雙本來時時充滿了殺氣的血色眼睛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現在的他讓夏夕首先聯想到的竟然是受傷的兔子。
本來打算好好嘲笑他一番的夏夕看到他這副模樣,硬生生把奚落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我果然還是阻止不了啊……”沈慕堅低着頭,眉毛擰到了一起,白色的頭髮垂下來擋住了大半張臉。雖然如此,夏夕依然能看到他眼中至深至深的落寞。
“放心,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只要我還在鈺就會在。”
沈慕堅的眼睛一亮。
“你是不是應該處理一下傷口,先?”夏夕試探着問道。
沈慕堅忽然露出了足以讓萬千少女尖叫的迷人微笑:“鈺果然沒有選錯人。”
夏夕愣了。
“我原以爲你不會再想見到我了。”沈慕堅淡淡地開口。
“你這個人是很討厭。自以爲是,完全不管別人的死活。”夏夕冷冷地瞪着他,“不過……”
夏夕望一眼沈慕堅,咬了咬嘴脣,猶豫着。
“不過什麼?”沈慕堅似乎來了興趣。
“因爲你是鈺的朋友,鈺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這句話剛一說出口,夏夕的臉就立刻紅得跟猴子屁股有得一拼了。
黎夕的記憶不知不覺間已經深入骨髓了……上帝啊……沒救了……
“朋友嗎?哈哈哈哈……”沈慕堅彷彿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笑得喘不過氣來,直到牽動了後背的傷口才停下來。
“很好笑嗎?”夏夕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我發現你這個女人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可愛。”沈慕堅的臉上忽然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伸手摸了摸夏夕的臉。
“砰!”
夏夕重心不穩,一腳踢翻了放在地板上的茶盤,茶水流了一地。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沈慕堅同志又哈哈大笑起來。
夏夕額頭的青筋抽搐着。我又不是周星星同學!真的有這麼好笑嗎?這位天魔同志今天一定是受打擊過大,秀逗了。我還是快閃人吧……
夏夕連再見都沒說直接衝出了千賀神宮。那速度,害得執勤的小巫女還以爲裡面的大神官大人發生了不測……
夏夕去看孟敵和餘寒衣的時候驚喜地發現重天老道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也來到了長安。相處了這麼多年,一段時間不見真的還挺想念他的。說是師父,其實重天老道給夏夕的感覺更像是一位過度溺愛孫女的爺爺。
夏夕滿懷期待地跑去見重天老道,沒想到重天老道見到夏夕所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大人,請隨我回仙界吧。”
夏夕心中滿滿的期待被這個距離感明顯的祈使句徹底擊碎。
仙界我是絕對不會再回去的。夏夕的意識深處響起鈺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可以商量的餘地。
“我不會回去。”夏夕冷冷地迴應道。
“大人……”重天老道的語氣中帶着哀求的味道。
夏夕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最終還是狠下心搖了搖頭。
重天老道難以掩飾眼中的失望。忽然拿出了一張大網朝夏夕當頭罩來,夏夕猝不及防,被那張網牢牢地罩在了裡面。無論夏夕怎樣掙扎都無濟於事。
囚仙網!鈺在意識深處一聲驚呼。
“大人,弟子也是奉仙帝之命。如果無法將您帶回仙界,仙帝就會除了弟子的仙籍。弟子也是迫不得已啊。”
重天老道朝夏夕深深地鞠了個躬,臉上的表情似乎比網中的夏夕還要痛苦。
“臭老道,你到底想幹什麼?”一同被罩在網內的小綠開始拼命地撞擊囚仙網。
囚仙網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做這個網的線非常的細,感覺像是某種不明生物的毛髮,不過卻散發出像冰一樣的陣陣寒氣。夏夕被困在網中竟然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師父……爲什麼要這麼對我……你我師徒的緣分難道還比不上一個仙籍……
夏夕的小心肝嘩啦嘩啦碎成一大片……
好!既然你對我無情,我也對你無義!
“救命啊——”
夏夕扯開嗓子大吼一聲。自救不行,就只剩下這最後一招了。雖然很被動,不過某些時候還是蠻管用的。
重天老道被嚇了一跳,等到他想起要捂住夏夕的嘴巴的時候,紀子長和黎沂已經趕到了。 шшш•t tkan•¢○
這就是兼職綁匪和專業綁匪間的區別。也只有一天到晚什麼也不幹,就忙着修煉仙術的仙人才會犯這種沒技術含量的低級錯誤吧……
“這是……”紀子長同學比較單純一點,雖然親眼看到了這麼詭異的一幕還是沒有往歪處想。
黎沂則是抱着手臂,冷笑着望着重天老道,眼中是滿滿的不屑。
“哈哈哈哈……”重天老道撓了撓頭,尷尬地笑笑,“好久沒見面了。師父剛好得到了一張有趣的網,就拿出來給小夕看看。”
重天老道說完立刻撤了大網,末了還不忘丟給夏夕幽怨的一瞥。
夏夕什麼也沒說,頭也不回地走了。
“師父的心情還真好啊。”黎沂地嘴角邪惡地往上勾着,目光冷冷地掃過重天老道。接着頭也不回地跟上夏夕的腳步。
還是比較喜歡妖樹的味道。鬱悶至極的夏夕又跑到了長安城郊的妖樹之上。小綠趴在夏夕的肩膀上悠閒地打着盹。夕陽的餘暉撒在妖樹之上,給本來就發出淡淡藍色熒光的妖樹鍍上了一層更加詭異的藍紫色光芒。
白天時妖樹的突然發難幾乎把長安城附近所有的妖族和修真之人都給折騰趴下了。現在的妖樹既沒有一個守衛也沒有任何不懷好意的入侵者,四周唯一的聲音就剩下鳥兒和蟲子們的低鳴,以及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夏夕靜靜地坐在妖樹最寬敞的樹杈上,背靠着妖樹的樹幹,感受着這難得的寧靜與安詳。遠處,夕陽下籠罩下的長安城一片金壁輝煌。妖樹身上發出的光比白天的時候又強烈了許多,料想夜間從長安城內望妖樹也一定會是一幅相當震撼人心的絕美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