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怎麼可能……”妖皇眼中的迷茫忽然間一掃而空,望向夏夕的眼神再次變得像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一樣寒冷。
“鈺,你騙不了我!就算你把自己的樣子變得和小夕再像你也騙不了我!”妖皇冷冷一笑,伸出手指朝夏夕一指。
夏夕忽然感覺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了,連一動都動不了了,只能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妖皇。
妖皇再次舉起了手,這次,他的手已經化成了一柄銀光閃閃的手刃。月光下,怎一個寒氣森森了得……
夏夕欲哭無淚。
爲什麼有的時候要讓別人相信自己竟然會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呢……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小夕爲了救你而死時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最後再把你挫骨揚灰。現在想來仙帝還真是聰明,知道我強大的力量根本無法輕鬆地穿越設在人界和妖界間的結界禁制,竟然想到把你送到人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還是等到這一天了。鈺,我會讓你後悔那個時候活下來的人是你自己!”
妖皇將手刃架在夏夕的脖子上,夏夕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連大氣都不敢出。
“父皇,住手!她真的是姐姐。”黎沂踉蹌着朝二人的方向走來,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傷,每走一步都彷彿要使盡全身的力氣。
“她是姐姐。”黎沂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妖皇,一字一頓。
“鈺身上的氣息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妖皇冷冷一笑,盯着夏夕,“鈺,我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能夠如此輕鬆地迷惑住我的兩個孩子。不過,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糊弄的!”
“笨老爸……你真的要親手殺了你的小東西才滿意嗎……”委屈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夏夕的腦海中盤旋着小時候在妖皇懷裡撒嬌時的情景。
“小東西……”
妖皇低聲地喃喃着,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架在夏夕脖子上的手刃忽然緩緩地滑落下來。
妖皇來了嗎?夏夕的腦海中響起鈺的聲音。
夏夕只顧哭泣,根本沒有注意到。
“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妖皇的雙手忽然間如鉗子一樣緊緊地扣住了夏夕的肩膀,語氣中的激動無以言表。
夏夕擦了擦眼淚,淚眼迷離地望着妖皇:“當時我剛好在人界和妖界的交界處,妖力徹底消失之後,我的靈魂就隨着一陣強風飄到了人界……”
夏夕緩緩地訴說着從妖界到人界的經歷。妖皇臉上的表情急劇地變化着,最後終於心疼地一把把夏夕摟在了懷裡。
“我可憐的小東西……嗚……”妖皇的聲音哽咽着。
夏夕反倒止住了哭,沒想到妖皇真的像記憶中那麼……特別……
對……特別……
“不對!我明明感覺到這個身體上散發出屬於鈺的氣息!”妖皇哭到一半忽然停了,猛地推開夏夕,一雙微微有些發紅的眼睛目光如矩地盯着夏夕。
夏夕被妖皇的眼神嚇了一跳。
“其實……其實……”夏夕猶豫着。
“其實什麼?”
“其實,這個身體本來是鈺的……”
“什麼!!!”妖皇一聲怒吼,整個大地震顫了。連妖樹也紛紛揚揚地落下一大片樹葉。
“你……你的意思是說,鈺的靈魂現在在你的身體裡面?……”
夏夕機械地點了點頭。
妖皇臉色發青,額頭的青筋劇烈地跳動着,似乎隨時都會暴走。
夏夕警惕地盯着妖皇,防備着隨時可能襲來的暴風雨。
妖皇忽然露出了讓夏夕感覺有些毛骨悚然的微笑:“身體裡面有兩個靈魂一定很不舒服吧。所以,就讓老爸我催動妖力把那個小子給逼出來吧。”
“不……不行……”夏夕後退兩步,警惕地望着妖皇。
“小東西,乖,跟老爸回去。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把鈺從你的體內弄出去!”妖皇露出一個自認爲和藹的微笑,步步緊逼。
“加持珠……”妖皇的眼光掃過夏夕的手腕,立刻怔住了。好久才露出一個冷冷的微笑,“佛界還真是不惜血本,竟然捨得用加持珠來封印鈺的力量。”
妖皇朝夏夕的方向一抓,夏夕立刻感覺手腕上少了點什麼,一低頭才發現手腕上的加持珠已經被妖皇收走了。
“奇怪了,爲什麼只有十二顆。我明明感覺到加持珠都在你的身上啊。”妖皇眉頭微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夏夕,忽然眼前一亮。
夏夕掛在脖子上的薇薇安印章唰地飛到了妖皇的手中。
妖皇用兩個手指捏着印章,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原來第十三顆加持珠在這裡……”
夏夕懵了。那明明是應辰峪送給自己的東西,什麼時候變成第十三顆加持珠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第十三顆加持珠裡面應該有一個珠靈的吧!怎麼沒有了?”妖皇仔細地審視着手中的薇薇安印章,若有所思。
夏夕一怔。
妖皇用力一擰,印章的表面彷彿高溫下的水一樣瞬間汽化,現出裡面血紅色的小骷髏。
原來,這真的是加持珠……
夏夕目瞪口呆。
妖皇忽然緩緩地閉上眼睛,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足有兩分鐘。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掛上了自信滿滿的微笑。
“跟我走!”
妖皇大手一揮,夏夕立刻感覺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強大力量開始帶着自己往空中飛去,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夏夕驚恐地發現妖皇要帶自己去的地方似乎正是儇府……
夜色中的長安城萬籟俱寂,經歷了那剛剛詭異的一切,長安城的街道上空無一人。不知道是由於什麼原因,整個長安城一片漆黑。
除了儇府。
從空中往下望去,儇府的每一個角落都燈火通明,彷彿整個長安城的燈火都聚集到了這裡一般。
此刻,儇府最大的院子裡,儇正身着儇家家主世代相傳的戰袍嚴正以待,他擡起頭神色凝重地仰望着妖樹的方向。
夏夕被迫跟着妖皇降落在了儇正的面前。儇正冷冷地盯着來自妖樹方向的二人,額頭似乎已經冒出了點點的冷汗。
“原來,加持珠的珠靈就是在這裡啊。”妖皇邪邪地一笑,完全無視儇正的存在,徑直朝藥樓的方向走去。
儇正縱身一躍擋在了藥樓的前面,冷冷地掃一眼妖皇,語氣堅定:“想要進藥樓,先過我這關。”
“哈哈哈哈哈……”妖皇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彷彿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你知道你現在在跟誰說話嗎?”
儇正眼神凌厲:“我不管你是神還是妖,想要進藥樓,除非先把我殺了!”
妖皇的笑聲戛然而止,饒有趣味地望着儇正:“好!你這個人有點意思,我喜歡!可惜,爲了我最寶貝的女兒我今天必須進去。”
妖皇說完充滿愛憐地望了夏夕一眼。
儇正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夏夕好久。
“小東西,你們認識嗎?”妖皇發現了儇正眼神中的異樣,一臉的狐疑。
“他……他……”夏夕猶豫了半晌,才終於開口,“他是我現在這個身體的父親。”
“小東西,你給我聽着。你只有我一個父親!”妖皇的臉色忽然一沉,望向儇正的目光中似乎多了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夏夕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妖皇的右手再次變成了手刃狀,冷冷道:“我不用妖力。我們公平對決。”
儇正愣了一下,握着刀的手立刻緊了緊。
妖皇凌空一躍,手刃泛着寒光如一條游龍直取儇正的心口。儇正騰空而起,險險地避過刀鋒,再次落地時已經在幾步之外了。妖皇步步進逼,足尖點地,手刃以勢如破竹之勢向儇正的頭頂劈去。儇正身形一閃,手刃的刀鋒閃電般掠過他的頭頂。
妖皇並步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翻身將手刃刺向儇正防守空虛的後心。儇正一驚,縱身就地一滾,終於險險脫身。
“鐺!”
儇正擰身舉刀全力反擊,然而妖皇只是輕鬆地一擊,他手中的刀就被挑到了空中。儇正愣在當場。
妖皇的臉上忽然現出一抹冷笑,緊接着一道寒光直直地朝儇正的喉嚨處襲去。
“鐺!”
又是一聲金石相擊的聲音。夏夕使盡全力用儇正的刀接下了妖皇致命的一擊,雖然採用了雙手握劍的方法,儘管如此,虎口還是被震得陣陣發麻。夏夕用略帶失望的眼神望着妖皇。剛剛,他的確是動了殺機。
妖皇臉上的表情在剎那間凝結,隨之而來的是無以言表的失落。
“爲什麼?”妖皇右手迅速地恢復成原狀,一雙眼睛幽怨地望着夏夕。
那怨婦般的眼神讓夏夕的心臟爲之一震,記憶中的妖皇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爲什麼……對你來說還是他比較重要嗎……”妖皇的表情越來越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
夏夕的心被抽緊了,她回頭望一眼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的儇正,咬了咬嘴脣,道:“不……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父親,我對他的感情只有恨……他的眼裡從一開始就只有儇世而已……他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過女兒,我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父親……”
妖皇的神色稍解,卻依然有幾分不相信:“可是,爲什麼……”
夏夕低下了頭,苦笑:“雖然如此我還是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因爲他是儇世的父親,應琦的丈夫。無論如何,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露出傷心的表情。”
“原來如此……”
妖皇忽然間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
“既然小東西都這麼說了……”妖皇淡淡地掃一眼儇正,接着打了一個響指。儇正立刻軟軟地倒了下去。
“我們進去吧。”
妖皇的話剛說完,夏夕就發現自己的腿又不受控制地自己動了起來。
藥樓。又見藥樓。
每次看到藥樓夏夕都有種百感交集的感覺。第一次是被逼吃藥,幸虧應琦及時出現纔沒有出事,第二次是受儇正所騙被囚禁在藥樓下方的密室之中,也是靠了應琦相助才能順利脫險。
邁進藥樓的大門,首先迎接夏夕的依然是嗆人的濃重草藥味。夏夕打量着四周,藥樓內的陳設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轟——”
夏夕的注意力被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拉了回來。再看藥樓,裡面已是一片狼藉。那精緻的藥櫃已經變成了一片片碎片,各種各樣的藥材撒了一地。正前方,原本是藥櫃的地方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難看的大洞,長長的樓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某處。
毫無疑問,眼前這一切的始作俑着就是我們尊敬的妖皇陛下……
雖然早就知道妖皇一向喜歡用直截了當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不過親眼看到好好的一棟藥樓變成這副模樣還是有些心疼。
這裡的東西應該都很值錢的吧……如果拿到現代去賣,一定可以大賺一筆……
夏夕搖了搖頭,苦笑着甩掉腦海中古怪的想法。
妖皇回頭望了夏夕一眼,大大方方地走入了那條長長的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