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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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前後進入這家小店。

說真的,就連溫絨都不太受得了這家小店,營業執照掛在外邊的牆上,早已蒙上一層黑乎乎的東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僅如此,店裡光線不好,到處亂糟糟的,可不知是錯覺還是怎樣,這間小店因爲林雋進門陡然亮堂了很多。

丁叮拉了拉溫絨的衣袖,嚥了口口水:“不如換一家吧。”

可是林雋已經在唯一一張收拾乾淨的桌子前坐下,還衝她們倆招招手:“兩位老師,請坐。”

溫絨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樣子,不由爲他身上那件昂貴的大衣擔心。她和丁叮圍着小桌子坐下,老闆繫着一塊髒圍裙,袖管捋得老高,其實看到他這身打扮已經沒有胃口了,他走過來問吃什麼,溫絨要了三碗餛飩麪。

丁叮拿出紙巾忙着擦桌子,不好意思地跟林雋說:“林先生應該沒來過這種地方吃東西吧?”

林雋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店面,漫不經心地應道:“嗯。”

“不過這裡的餛飩還挺好吃的。”丁叮正在往語無倫次的方向發展。

還沒到放學的時候,客人不多,但他們三個擠在一張小桌上仍舊嫌擠。溫絨拆了雙筷子無聊地把玩着,那邊丁姑娘開始切入正題跟林大老闆探討起深奧的教育問題。

然後,在丁叮老師煞費苦心,用光口水把林子豪在校要命的表現用最委婉最不刺激人的方式表述過後,林雋沉默了會,丁叮又咽了口口水,緊張得握緊了拳頭。

恰好此時老闆端着三碗餛飩麪走過來,然後一人一碗,他的力氣頗大,放下碗時桌面都震動了一下,裡面的熱湯晃了晃,濺出幾滴,差點沾在林雋高貴的衣領上。溫絨微微蹙眉,心裡一陣失望,可惜了。

林雋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溫絨的臉,他低下頭,拿起筷子輕輕撥弄了下碗裡的餛飩,片刻後,說:“據我所知,我兒子從來不任性。”

一句話直接把丁姑娘拍死在地。

有其父必有其子,溫絨一邊想着,一邊給自己的碗里加了醋和蒜和辣醬,有滋有味地攪拌起來。

“加這麼多調料會更好吃嗎?”林雋似是很好奇地問。

溫絨正吸着面,聞言擡起頭,含糊不清地說:“我喜歡。”

“是嗎。”

面對碗裡騰起的熱氣,林雋摘下眼鏡,溫絨看了眼,猛然間不自覺地停下吸面的動作。很多男人戴上眼鏡摘下眼鏡會差很多,眼鏡有時候是一種裝飾,甚至會出現有鏡狀態是帥哥,無鏡狀態是路人的囧事。

雖然溫絨對林雋這人沒太多好感,但她的審美還是正常的,無疑林雋是英俊的,不僅如此,他是個成熟的男人,比起那些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他的氣質更出衆,人如其名。溫絨覺得林雋這副眼鏡爲他加分不少,但她沒想到眼鏡下的真實面容竟如此讓人熱血沸騰,當然,不是指她,這只是個形容。尤其是那雙眼睛,沒有眼鏡得的阻擋露出它清晰漂亮的輪廓,瞳孔仔細看是淺褐色的,透出溫潤的光芒,同時也流淌着稀疏的淡漠。

林雋拿過幾瓶調料學着溫絨的樣子一一加入,也攪拌了下。

“這樣不對。”溫絨搶過辣椒醬往他碗裡狠狠地撒,“這樣纔夠味。”

丁叮嚇了跳,這也太狠了吧。

林雋愣了下,擡頭看溫絨,溫絨做了個請的手勢:“嚐嚐。”

薄脣輕輕勾起,他沒說什麼,手上的動作不緊不慢,修長的手指夾着一次性筷子揀起一隻餛飩,低頭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

丁叮在一旁已經完全忘記自己也有一碗餛飩麪,她看着林雋不由癡呆,爲什麼有人能把餛飩吃出這種優雅的氣質,再一回頭看看溫絨就差把臉埋進碗裡的模樣,丁姑娘忽然萌生出憂鬱地感嘆,人家豪門出來的跟他們平民百姓就是不一樣。

丁叮決定再接再厲:“林先生,子豪呢,真的很聰明,但是他和同學相處得不是很和睦。”

林雋似乎不太適應這裡的辣醬,吃了一會後,兩頰微紅,額上冒汗,他吸了一口氣,側過頭似是很平常地說:“聰明的孩子總是會遭到同齡孩子排擠,我明白,但沒有關係,以後他們就會清楚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這一次丁姑娘直接被拍成骨灰。

人與人的思維結構怎麼就這麼不同呢?

在這兩人牛頭不對馬嘴了半天后,一直沒出聲的溫絨重重地方下碗,舉起手衝老闆喊了句:“再來一碗。”

“溫老師胃口很好?”

“不錯。”

“看不出你這麼瘦,卻這麼能吃。”

“膚淺,人不可貌相。”溫絨撇撇嘴挑起半邊眉毛。

一旁的丁叮噗嗤笑了:“林先生你不知道,她在家的時候可能吃了,兩三碗飯不在話下,每天都要準備四菜一湯,她這都還嫌不飽。”

溫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沒辦法,上輩子可能是餓死鬼,這輩子就多吃點。”

林雋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這麼看起來,養你伙食費開銷不小。”

“是啊。”溫絨也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不懷好意的那種。

“還好我就是不缺錢。”面上來了,林雋幫溫絨加上調料,“多吃點,這頓我請。”

溫絨暗暗磨了磨小虎牙,然後繼續賣力地狼吞虎嚥,丁叮在旁看着心裡琢磨着這丫頭今天怎麼吃得格外沒形象?

沒錯,溫絨就是這麼打算的,她要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暴露出來,讓林雋知難而退。

可林雋似乎並不在意,他吃得並不多,一碗餛飩麪上飄着紅紅的辣油,相當火熱的感覺,他每吃一口,額上的汗便多幾分,雖然面上沒什麼異常,但感覺上他吃得很艱難。丁叮看不下去,幫忙叫了杯水,又拿出紙巾遞給他。

“不用。”

過了會,溫絨拿出紙巾擦嘴,對面的人開話了:“溫老師,能借一張嗎?”

難道我的和溫絨的有區別嗎?丁姑娘疑惑了。

溫絨嘆了口氣,無奈攤手:“抱歉,最後一張。”

丁叮立即遞上自己的:“林先生,我有。”

林雋喝了口水,淡淡地說:“不用。”

“……”

一頓飯就快吃完了,可問題還沒解決,這樣不行,溫絨吃得八成飽後,覺得有必要拉丁叮一把。於是,吃飽喝足的她拿過一根牙籤不怎麼遮掩地開始剔牙,然後徐徐道:“林先生,你小時候一定也很聰明吧,成績很好,同學們都嫉妒你?”

林雋捏着水杯,習慣性地半眯起桃花眼:“差不多。”

“那就是了。”

溫絨突然拍了下桌子,丁叮怔了怔,只聽她又說:“你兒子跟你小時候一個模樣,就是個問題兒童。”

丁姑娘眼珠猛然瞪得老大,溫絨朝她擠擠眼,讓她放心,然後繼續說:“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據我們老師觀察,林子豪初步顯露出人際交流障礙,不管是誰都無法跟他好好溝通,時而暴躁,時而冷酷,時而狡詐,一點都不像個7歲的孩子,不瞞你說,被他氣哭的女老師超過兩隻手,被他氣瘋的男老師超過兩隻手,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同學,初步統計少說超過三個班。作爲父親,你看怎麼辦?”

等她說完,丁姑娘頓時嘴脣發白,要不是還扒着桌沿,大概已經跌到地上去了。

林雋聽後,慢條斯理地喝他的水,眉頭都沒動一下,看不出喜怒,他戴上眼鏡,雙手交握擱在桌上,輕巧地反問:“溫老師的意思呢?”

“林子豪似乎很聽你的話。”

“所以?”

溫絨笑了:“林先生在家的時候應當多陪陪孩子,然後多教教他與人相處的方法。比如,不應該把同學扯到沙坑裡強迫他把蚯蚓放進褲子裡啦,不應該把女生送給他的小花捏碎丟到人家臉上啦,不應該嘲笑女老師暗戀男老師還說她不自量力啦,等等諸如此類。”

聽聽,多麼令人髮指的罪行,但這些事從來沒有人敢直接告訴林雋。

林雋聽後忽然露出一絲苦惱,溫絨以爲終於起效果了,心裡正揚起一釐米的得意,卻聽林雋一字一句誠懇地說:“教育我不擅長,不過看起來溫老師很擅長,這樣吧,溫老師來做子豪的家庭教師吧。”

溫絨嘴角的笑容僵了下,立即說道:“哈哈,我只是個體育老師。”

林雋包容又體貼地笑道:“沒關係,溫老師是我看到最有師德的老師,很會教育孩子,從來不會體罰,循循善誘,因材施教。”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林禽獸在說“體罰”二字的時候好想咬字特別用力……

“丁老師,你看如何?”

丁叮對着林雋的眼睛頓時失了氣力,只會點頭。

林雋起身,優雅地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很好,那麼,溫老師,從下週開始一、三、五,我都會派車接你去我家給子豪輔導‘人際溝通教育課程’。”

溫絨急忙跳起來:“我……”

林雋不緊不慢地打斷她:“哦,你放心,我家保管你吃到飽,工資待遇絕對優厚。那麼,告辭了。”

他拿出錢付了帳,從容地走出這家小黑店。

大家不要急啊,這是個逼婚的故事,怎麼會莫有JQ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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