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轉之下,立時出聲警告道:“敵方陰謀決不止此,我們不能在此地久呆了,待兄弟先行衝一陣試試。”
話落縱身往前一躍直向那羣怪人衝去,那羣怪人和他三人相距不過五六丈左右。他這一躍之勢,疾如飛矢,腳尖才一點地,一掌已呼地劈出。
滿以爲這一掌縱然傷不着人,也必可衝開一個缺口,那知掌風纔出,一陣磷光閃耀,人影已杳。心裡微驚之下,霍地一旋身,雙掌齊發,一股剛猛無比的掌風,挾着一片飛沙,怒濤一般又向右方捲去。
但覺人影恍動之下,掌風又告劈空,跟着四面響起一陣陰森森的怪笑。當下定神四顧,場中情勢驟變,剛纔所見到的那些怪人已不知去向,眼能見到的只是-幢幢的暗綠磷光,連石逸徐帆二人也失去了聯絡。
心裡不由暗駭道:“真個見鬼了,難道他們所用的是什麼陣式?”
細看他們所轉動的方位卻又不象是奇門八卦之類的陣法,心念一動之下,提高嗓音大喊道:“石兄、徐兄在哪裡呀?”
驀地羌笛之聲大起,尖銳陰森響徹雲霄,竟把他的聲浪全部掩沒。氣極之下倏把掌法展開,疾逾電掣地連發九掌,身形也跟着往前衝去。
但那麼威猛的掌風,竟在一陣磷光明滅下,被化解得無影無蹤,衝出的身形也被一種無形迴旋之力擋了回來。
跟着一個尖銳陰森的口音,順風傳入耳內道:“他們二人已經身陷‘百鬼陰磷陣’中,想逃是絕不可能了。若果惜命的話,就趕緊宣佈投降金蜈宮,否則陣勢一旦發動,便後悔莫及啦!”
繼光大喝一聲道:“放屁!”
反手把白玉笛撤到手中,毫光一閃之下,掣電般攻出三式,這三式都是地靈九打中的精華,凌厲異常。
但見磷光亂閃中,竟被他硬生生地衝開了一個缺口,可是就這稍縱即逝的瞬間,羌笛之聲突變慘厲,陣式已轉動起來,但見漫天磷光,星飛電旋,一陣陣力道奇猛的迴旋潛力,由四面壓上身來。
潛力中更隱夾着無數銀刀,猶如亂箭一般刺到。一來是黑夜,目力不易辨別,再則那些厲嘯的羌笛的閃閃磷光,最易亂人視聽。
繼光一邊抵抗着四周攻來的銀刀和潛力,一面細細察看他們轉動的路線,但卻無法辨識出來了。
這宗陣勢奇幻已極,竟把數十人配合之力神化起來。繼光身處圍中,只覺壓力越來越大,銀刀攻出之勢也愈來愈急疾,竟被逼得轉動都覺困難起來。
此時,那尖銳的聲音又響了:“小子,快點投降吧!不然就來不及啦!”
繼光氣極之下倏然引吭一聲長嘯,錚地一聲玉魄劍出鞘,一溜碧熒熒的藍焰沖霄而起,回空一卷,叮噹一陣亂響,至少有十幾柄銀刀折斷,場中幾聲驚呼之後,羌笛之聲更急,那股迴旋潛力也陡然加強。
但,繼光利器在手,勇氣倍增,手腕一震之下,新近學會的幾招劍術也已施開,剎那劍氣彌空、藍焰暴射,嘶嘶之聲大作。
這宗上古絕學,確實不同凡響,但見磷光波分浪裂,頃刻之間已空出了一個三丈方圓的圈子。
繼光此時只覺內力源源,暗中有若神助,玉魄劍上的藍焰射出足有三四尺遠。驀地大喝一聲,霍地一旋身,精芒暴射,玉魄劍已脫手飛出,矯若遊龍的只一卷,一陣慘嚎響起,血花飛濺,就和滾瓜一般前排十幾人卟通、卟通,齊遭腰斬。
他這一招正是“軒轅七斬”中的最後一招名之“泣鬼驚神”,這批口鼻噴射磷火的怪人,雖然久經過訓練,但從沒見過能夠用飛劍傷人的奇事,劍光過處不由驚得齊把身形穩住。而繼光早於這電光石火的瞬間洞悉了陣勢玄奧,他把手一招,神劍重回手中,人已電射而出。但見萬點磷光中,一道碧熒熒的光華,矯若遊龍,疾如駭電地滿空亂掣。所過之處血雨飛濺,慘呼頻頻。
剎那之間,陣勢大亂。武繼光初試“軒轅七折”威力,愈打愈覺順手,更覺那幾招劍術竟是首尾相連綿綿不斷。一旦施展開來,有如箭之在弦不得不發。同時更恨透了這批人的兇殘,故陣勢雖亂卻絕不停手。
於是,一場慘酷無比的大爭鬥,瞬在荒漠展開……
一陣陣絕命的狂嗥聲混雜在急促的羌笛聲中,令人聽來愈覺淒厲刺耳。就這時刻,倏聞二聲暴喝,二道青芒陡從磷光中衝起向四處擴展開來。
繼光一眼瞥見,立時高聲喊:“是石徐兩兄麼?”
丹田猛一提氣.連人帶劍猶如一幢碧熒的光輪,星飛電漩的疾射而出。
那二道青芒,果是石逸和石帆。剛纔陷入陣中,被那些口鼻噴磷火的怪人攻得風流雲轉,幾乎透不過氣末,嗣後忽覺身上壓力一輕,立時奮力展開反擊,同時便見繼光飛虹一般射到,不禁大喜,立時高答道:“正是弟等,武兄沒事吧?!”
繼光揮劍如虹,把那些口鼻噴磷火的怪人衝得波分浪裂,斷臂殘肢漫天亂舞,他縱身來到石逸等身旁,縱聲狂笑道:“諒這批妖魔小丑豈能把我奈何,遺憾的是,那位暗中主持人竟爾鬼鬼祟祟不敢公開露面。”
笑聲未落,倏聞一個其冷如冰的聲音接口道:“小子且慢得意,你雖仗着‘金精玉魄劍’暫保不被‘百鬼陰磷陣’所困,可是要想脫離荒漠那是夢想!”
劫魂劍徐帆被那些陰磷鬼火圍困了許久,此刻正一肚皮怒火無從發泄。一聽這話,立時亮嗓一聲大喝道:“尊駕究竟什麼人?有種就過來和徐爺拆幾招,空說大話何益。”
“和老身過手不難,但我陰磷鬼母手下向例不留活口。”
不知什麼時刻,一個紅髮披肩全身皆黑的猙獰老媼,幽靈一般出現在他三人面前.嘿嘿一陣冷笑。
徐帆長劍一震哈哈狂笑道:“徐某卻偏不信這個邪,儘管施出你的辣手好啦!”
陰磷鬼母倏然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聲如夜梟驚鳴,令人毛骨悚然!笑聲甫落,一雙枯炭似的鳥爪已高高擡起。
繼光目光一瞥之下,只見她那長長十個指甲上藍光閃閃。不禁暗吃一驚,立時出聲警告道:“徐兄請注意她的十指。”
話音未落,雙方已然發動。徐帆劍似飛虹,嘶的一劍劈胸點出,快捷猶如平空突起一道閃光。
陰磷鬼母嘿嘿一聲獰笑,倏張鬼爪疾向劍身攫去。徐帆不知對方功力深淺,猛地一沉腕劍走偏鋒,化點爲斬,一劍已攔腰捲去。
陰磷鬼母似不曾想到眼前這少年劍術已然登堂入室,微感意外地一驚,身形已隨着劍勢暴撤五尺,但瞬即又厲嘯一聲,倏然突入劍光之內,鳥爪般的雙手一陣吞吐伸縮。就這極短期間,已連攻了一十八招。
但覺陣陣陰風匝地,嘶嘶銳風疾射,她那長長亮藍指甲竟比十支長劍還要來得利害。
徐帆內力本較她稍遜一籌,剛纔抵抗那批口噴磷火怪人的圍攻又損耗了不少,所以竟被她攻得連連後撤。
但他生就一副急燥狂傲的性格,怎肯示弱?長劍一緊,大喝一聲,奮力連攻三劍,硬行把她攻勢遏止。並就這勢把劫魂劍法展開,剎那之間青芒閃耀,漫天劍氣縱橫,立把陰磷鬼母捲入一片劍海之內。
這種情勢看在繼光眼內,知他一時半刻尚不致落敗,遂暗中把四下的情勢看了一遍。
此刻羌笛之聲業已停止,那批口鼻噴着磷火的怪人已集結在一處,場中遺下的是一片斷臂殘肢和斑斑點點的鮮紅血跡,那些被殺死的怪人口鼻之間,仍然磷光閃爍。細看之下,才發現他們乃是故示神幻,在口鼻之間塗了許多赤磷。
不禁啞然失笑道:“原來金蜈宮的伎倆不過如此。”
突然遠遠一人接口道:“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吧?”
聲落人到,插中倏忽多了三個人,一個是在金蜈宮曾和石逸動手的傷時翁,另外還有一男一女,男的濃眉大眼,兩臂虯筋怒凸,年在五旬以上,一身苗裝打扮。女的體態輕盈,身穿一襲紫色宮裝,十分豔麗,但舉止之間,隱具一種高華氣質。
繼光愕然之下,心頭不禁一動,隨把手一拱道:“來者可是金蜈宮主人?”
宮裝少婦掩口微笑道:“你認錯啦!金蜈宮主人乃是家姐,妾身石鯨夫人。”
繼光哈哈大笑道:“江湖草莽居然也稱夫人,真是可笑之極。”
石鯨夫人面容微變,但瞬又恢復鎮靜,輕輕一嘆道:“妄稱夫人固屬可笑,但內中因果豈是外人所可得知。妾身本不願見那兇殺之事,但爲時勢所逼不得不如此,小哥與金蜈宮無怨無仇,何苦定要淌這苦水。”
繼光雙目暴射精芒,厲聲喝道:“我父楚水長鯨因此死在蜈宮地洞之中,怎說無怨無仇?再說金蜈宮用那宗毒辣手段對付中原武林人,武某身爲中原武林道,即令無仇也斷難緘默。”
“唉!金蜈宮主人豈是好殺的人,只是迫不得已也。”
繼光見她臉上忽然露出一片悲憤之容,似有一種難以排遣的憤激抑壓在心頭,心裡不覺暗暗奇怪,一時倒不好意思惡語相加了。
他倆斯斯文文地對了幾句話,似乎很不合那苗裝壯漢的口味,倏地往前-趨身,暴喝一聲道:“原來你就是楚水長鯨武子亮之子,那更不用想走啦。”
繼光目光輕蔑地向她一瞥,狂傲地縱聲笑道:“就憑你們幾個人?”
石鯨夫人忽地飄身上前柔聲道:“你一身功夫得來不易,金蜈宮決不是你一人之力所能抗拒的,勸你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繼光仰臉冷冷地道:“是麼?”
突然腦際想起一個問題--她剛纔所用的身法輕靈之極,也極眼熟。不過一時之間無法想起。
石鯨夫人似乎爲他這種冷傲的態度所激怒,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一定要自尋死,有什麼話好說呢。”
話落飄身後撤,而苗裝壯漢卻恰於這時衝到了繼光面前,大喝一聲猝然一拳搗出,拳風疾勁,勢若山崩地裂。”
繼光剛纔見他那雙虯筋怒凸的臂膀,便知此人天生膂力驚人,這時見他攻出的拳勢,越知所料不差,但卻偏偏要稱稱他究有多深內力,眼看拳風呼呼捲到,猛把玄陰罡煞魔功運集雙掌,舉手輕輕一拂,一股陰柔力道匝地而起,那股強勁拳風一入柔風之內,立時無影無蹤,繼光屹立當地竟連衣角也沒有動下。
苗裝壯漢平日對自己膂力極爲自負,見狀不由暗暗吃驚,嘿嘿二聲,呼呼又連搗出三拳,剎那之間,勁風橫溢,拳影疊出如山,聲勢威猛已極。
繼光細看這壯漢的拳路,頗似少林百步神拳,但較百步神拳還要來得威猛,他存心要看清他的拳路,竟不予還擊,藍衫飄飄,隨風而起,竟把本門的“貌合神離”身法施開,順着拳勢流轉,壯漢的三拳又告落空,直氣得他雙睛暴凸,狂吼道:“有種就接爺爺幾招,躲躲藏藏算得什麼東西?”
繼光劍眉一剔,正待展開還擊,倏然耳際又響起一陣細若蚊蠅的聲音:“此女乃是金蜈宮主人舊日姐妹,爲人倒還正派,不必和她們纏了,還是快點離開此地吧!如果八月十五日以前趕不到黃山,中原各派精英將全部葬送,那就罪孽深重啦!
你等可由此往東南再折向南行,便可脫出金蜈宮勢力範圍,老衲已在前途替你們備下三匹快馬,速去,速去,萬勿遲延……”
繼光一愕之下,幾乎被拳風掃着,氣得他陡的一聲大喝,掌力交揮。連發七掌,掌掌都是“消霜七掌”中的奇招,剎時罡風怒嘯,勢若排山倒海般向前捲去。
轟然巨響中,苗裝壯漢馬步踉蹌連退了七八步,繼光此刻已無心拚鬥,倏地縱身一掠,高聲喊道:“石兄徐兄,我們走吧!不然時間就來不及啦!”
石逸本來沒有動手,聞言立時趕了過來,只有劫魄劍徐帆仍然在和陰磷鬼母全力死拚,看樣子已有些真力難繼之感。
這時刻,繼光耳邊又響起那人的傳音道:“那個鬼婆陰險毒辣,絕不是好東西,百鬼陰磷陣就是她攪的玩意兒,快叫那小子注意她的陰磷百骨箭。”
繼光不禁脫口道:“謝謝你的關照,我叫她從今晚起,永遠無法用陰磷百骨箭。”
呼的一聲向陰磷鬼母衝去,大喝道:“徐兄請稍歇,讓我來打發她。”
徐帆還未及撤身,驀然……
一條紫影淡煙一般迎面飄到,亮開銀鈴也似的嗓音,嬌聲喝道:“今晚若不留下幾手絕學,想走是絕不可能了。”
跟前一陣柔風驟起,劈面襲來,繼光空中陡遇,心頭十分惱怒,冷笑道:“恐怕未必吧!”
呼的一掌凌空發出,但聽波的一聲輕響,來人裙帶搖曳,飄飄落到地面,繼光也身形一窒,呼的腳落實地,閃眼一看,原來攔截他的竟是石鯨夫人,心裡不由暗駭道:“她的武功看來竟比紫髯伯還要強些。”
心念一轉之下,猛聚一口真氣,向石逸傳音道:“請二兄先向東南方走,兄弟應付她們一陣,隨後使可趕來。”
石逸隱然懷有爭取天下第一劍的雄心,臨此危難之際,怎肯丟下朋友先走?耳聽傳音面現難色,仍然仗劍一旁不肯動身,繼光不由心裡大急,又向徐帆傳音道:“東南方有人替我等備好馬匹,請徐兄即擺脫那鬼婆,先到前途等候。”
可是,徐帆此刻正被那陰磷鬼母一雙鬼爪,逼得險象環生,哪敢分神聽他傳音,是以也無反應。
石鯨夫人見他嘴皮亂動,一臉焦急之容,不禁輕笑一聲道:“妾身等本無危害尊駕之心,何必那麼緊張焦急?”
這句話可大大刺傷了他。立時劍眉微揚,雙目暴射精芒,長笑一聲道:“若不是武某等另有要事,豈會怕了你們這幾個人?如今別無話說,你有本領就快使出來吧!”
石鯨夫人輕嘆一聲道:“事非得已,目前也只有走這一途了。”
繼光固有暗中傳音那人先入之言,故對她印象較好,見她如此表情,倒不好再出惡言傷害她了,隨把手一拱道:“今晚雖是生死之戰,在下卻無傷害尊駕之心,我們就以三招決勝負如何呢?”
石鯨夫人臉色突現陰沉的點了點頭,一股藹藹紫氣已透體而出,象一襲紫紗般籠罩了全身,繼光暗駭道:“她也練成了鴻蒙紫氣?”
如果他稍微留心的話,必可看出石鯨夫人所散發的紫氣,較之紫髯伯還要來得濃厚,也就是說,她的功力較之紫髯伯又深了一層。
不過他目前實在沒有時間仔細去觀察,暗中一凝功,兩極混元真氣業已提聚,頭頂之上也緩升起二幢迷迷濛濛的青白氣體。
情勢發展至此,顯然兩方已各把最後壓箱底的功夫施出,要在短短三招之內,決一生死勝負,是以雙方都緊張異常,誰也不敢冒然搶先動手。
石逸眼看這種情勢,神情也顯得極度緊張,不自主的挺劍緩緩移近,繼光一眼瞥見,立時大聲道:“石兄請速去替下徐兄,這邊兄弟還能應付。”
石逸這才猛省,霍地一旋身,縱身向徐帆躍去,不料身形才動,驀聞一聲悶哼,徐帆已歪歪斜斜倒退了五六尺,接着又連打了兩個踉蹌,幾乎跌倒。
陰磷鬼母夜梟般一聲怪笑道:“小子,你認了命吧!”
如影隨形跟蹤撲到,十指箕張劈胸抓去,石逸一急之下,大喝一聲道:“你敢!”
呼的一聲連人帶劍,捷逾一道飛虹,凌空罩下,這一式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凌厲猛惡異常。
陰磷鬼母如果執竟要傷徐帆,自己便得先行遭殃,一驚之下,掣電般向側方斜跨五尺,石逸一招逼退了鬼母,顧不得看徐帆的傷勢,振起長劍,猛向鬼母攻去。
劍光霍霍,冷氣森森,剎那把鬼母捲入一片劍海之內。
就在石逸搶救徐帆的瞬間,繼光和石鯨夫人也展開了身形,翠袖輕輕往外一拂,頓時紫霧藹藹,匝地捲起一陣柔風,無聲無息的緩緩向繼光涌去。
這種鴻蒙紫氣若練到火候時,意念所及能傷人於無形,石鯨夫人雖然火候不到,這一擊之勢也絕不容忽視。
繼光嘴裡雖在說話,暗中仍刻刻提防,猛見紫氣藹藹薄霧一般襲來,同時暗中更有一股絕大潛力衝到,便知對方功力已發動,下意識地一提氣,急把兩極混元真氣運出體外,雙掌飛快地劃一太極圓形,五指倏地往外一拂。
嘶的一聲,兩股青白氣體凝成一線,急箭般向前射去,石鯨夫人絕未想到對方練有兩極先天真氣,滿以爲這宗無堅不摧的鴻蒙紫氣,豈是普通掌力所能抵擋?不料,那股青白氣體和紫霧一經接觸,竟一衝而入,直向巨闕穴上射來。
這種奇蹟實使她大爲震驚,罩袖猛地一抖,玉筍似的的素手倏揮,先天鴻蒙紫氣已凝成一股急疾掌風,驀向那股青白之氣迎去。
波!波!一陣脆弱過處,石鯨夫人裙帶飄飛,連撤二步,繼光也飛快地橫跨三尺,卸去了那股衝力。
經這一度交鋒,彼此已認識了對方的不簡單,於是,各自凝神靜息,把真氣調勻,誰也不敢冒然發動。
繼光暗中更飛快地轉了一個念頭,覺得如今已是寸陰寸金,實不能再事延誤了,可是勁敵當前,若不把對方擊敗。既然三招分勝負,何不搶制先機,猛攻她三招就此脫身呢?主意打定,倏地往前一縱身,疾若飄風的連攻一十二掌。
這一十二掌乃是蓄勢而發,用的又是消霜七掌中精華,猶如一陣狂飆陡卷,急疾凌厲,令人無一絲喘息餘地。
石鯨夫人雖是一身超凡絕俗的功夫,仍被攻得裙帶飄飛,步步倒退,繼光卻早趁她錯愕後撤的瞬間,撤身後退,同時高聲喊道:“三招已過,勝負未分,武某要失陪啦!”
等到石鯨夫人驚覺時,他已到了徐帆面前,輕聲道:“徐兄傷勢如何?可要兄弟助力?”
徐帆悽然一聲笑道:“這點微傷還要不了兄弟的命。”
話落放開腳步,疾向東南方奔去。
傷時翁嘿嘿冷笑道:“小子,你還打算逃麼?”
縱身揮掌撲上,攔中向徐帆截去,繼光大喝一聲道:“你敢!”
掌心一吐,一股威猛無儔的掌功,隱俠雷霆萬鈞之勢,從側翼橫卷而至。
逼的傷時翁不得不把騰起的身形,硬生生的撤回,而繼光早已借勢向陰磷鬼母撲去。
陰磷鬼母擡掌傷除帆之時,真力已耗去大半,嗣經石逸一掄急攻,已漸漸落於下風,這時見繼光撲到,心裡早着慌起來,但仍硬着頭皮,桀桀獰笑道:“又一個送死的來啦!”
繼光絕不願以二攻一,倏地身形一窒,高聲道:“徐兄業已突圍,請石兄即速趕去照拂,這鬼母交給兄弟打發吧!”
不容石逸答話,人已倏然突入掌影之內,疾向鬼母攻去,石逸只得一收劍,遙望着徐帆背影,也向東南方撤去,這時,場中只剩下繼光一個人了,心中倒反顯得安定起來,偷眼一看場中,苗裝壯漢擾如入定一般,盤坐在地下閉目調息,石鯨夫人冷然靜立一旁,臉上沒有絲亳表情,傷時翁一臉陰沉,雙目冷森森地盯着他,對石徐二人之撤離,並未加以注意。
只有當前和他動手的陰磷鬼母,卻是滿面殺機,狀如厲鬼般着着向他要穴攻擊,十隻藍光閃閃的長指甲,伸縮吞吐,猶如十支利劍般,不時發出縷縷陰風,恨不得一下洞穿他的肺腑。
繼光存心要給她吃點苦頭,是以並不急急撤身,暗中卻把兩極混元真氣提足,遍佈全身,蓄勢以待,手上仍然見招破招,抵抗着她那陰磷鬼爪。
陰磷鬼母生性兇殘毒辣,和人動手向例不留活口,徐帆石逸從她手下走脫,已使他兇心大發,決心要把繼光傷在陰風爪下,這時見繼光出招,並不如想像中的凌厲,以爲他連經苦戰已是真力不繼。
當下一陣陰森森的怪笑道:“小子,時間已到,快向閻羅殿上報到去吧!”
倏地十指箕張,縱身猛向“期門”、“章門”二穴上抓來,這二次乃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點中必死,眼看十指銳風已及,而繼光竟如躲避不及一般屹然不動,不禁暗罵道:
“這人該死!”
心念才動,指勁已及,猛覺對方肌肉往裡一縮,驀然……
場中陡起一陣厲鬼也似的狂嚎,陰磷鬼母就像斷線風箏,騰空足有二丈多高,叭噠一聲跌落地下,但立時又復翻身躍起,哇的一聲,噴出一灘紫血,傷時翁立時上前將她扶住,只見她十支長長鬼爪業已齊根折斷,內腑也被繼光的兩極棍元真氣震傷,此時不過是憑着那股兇戾之氣,硬行支撐而已。
再看繼光時,就象沒事的人一般,哈哈一陣狂笑道:“今晚先斷你的鬼爪以示薄懲,以後有機會再見識你的百骨陰磷箭。”
狂笑聲中身如箭發,疾若一縷輕煙般向東南射去,眨眨眼已不見了蹤影。
石鯨夫人慨然一聲長嘆道:“此人一身莫測武功,實是金蜈宮唯一勁敵。”
傷時翁怒氣勃勃的接口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麼?”
石鯨夫人冷冷的道:“你可看清他們所逃的方向?”
傷時翁時若有所悟的皺了皺眉頭,沒奈何的也輕輕嘆子一口氣。
陰磷鬼母倏然掙脫傷時翁的扶持,夜梟似的一聲情厲怪笑道:“不論本宮對他採取什麼態度,我陰磷鬼母傷指之恨必報。”
話落領着那批口鼻噴磷光的怪人,疾向正北奔去,黑暗中恍若一羣閃着磷光的厲鬼,剎那消失於黑影之中。
再說繼光擺脫了金蜈宮的截擊,展開身法一路狂奔,不一刻工夫,便已追上了石逸和徐帆。
石逸一見他來到,不禁驚訝道:“武兄何以來得如此快法?”
繼光笑道:“那陰磷鬼母妄圖傷我,不料反被兄弟用兩極混元真氣將她十指震斷,短期內恐無法作惡了。”
徐帆不由慨然一嘆道:“兄弟以往雄心萬丈,竟妄想奪那天下第一劍手,依今晚情形看來,實覺幼稚可笑,兄弟這點微末之技,簡直連闖江湖都不夠嘛!”
說完,臉現懊喪頹廢之色,繼光忙安慰道:“徐兄何出此言,今晚敗在陰磷鬼母之手,實是因爲劇戰之後,真力難繼的關係,兄弟若不是練有兩極先天真氣,也不見得短時內便能將她擊敗了。”
石逸也從旁接口道:“徐兄萬勿頹喪,老實說象武兄這等武林奇材,百年難得一遇,我等自無法和他互爭長短,若說你我之武功無法闖扛湖,石某卻絕不承認。”
三人一路談論着,倏聞一陣馬嘶聲,順風飄來,知是那傳音之人着人送馬來了,立時腳步加快疾趕一程,果見一叢短樹下,繫了三匹黃騾馬,不僅鞍鞭俱齊,而且神駿異常。
跨馬登程,連夜南奔,足足趕了三天,業已到達關內,徐帆首先告辭,要趕回崆峒,接着石逸也行分手,只剩下武繼光一人仍然前趕,心裡卻不住的盤算着,黃山論劍之期只有幾天了,如何設法通知各派呢?
如果趕去少林通知元元大師,萬一他已離山而空跑-趟,豈不耽誤時日?想來想去,覺得還得前去黃山的好,到了黃山始信峰看情勢發展如何?再定對策,於是,再不遲疑,一徑飛騎南下。
XXX
且說武繼光離開漠北,進入關內以後,心裡突然不安定起來,暗想:“我這次漠北之行,雖然見着了爸爸,但卻和師父失去了聯絡,還有赤地千里符風父女和海天神叟父女,也一個都沒有見着,如果他們失陷金蜈宮那就糟了。”
因爲這一問題,使他覺得論劍之期仍然原定時日舉行之說,可能是騙他的,因爲海天神叟現在漠北,楚水長鯨又下落不明,僅只三個主持人,如何能夠按期舉行?
但當他踏入皖境,一看途中情形,瞬又把原來假推設翻,原因是這些天來,路上奔走的,竟都是三五成羣的武林人,而且所走的方向似乎都是黃山,他雖很少熟人,但從這些路人的閒談中已證實了這消息不假,這一來心裡倒安定多了,因爲現在離會期還有十天,無論如何自己期前必可趕到,那時金蜈宮縱有陰謀,各派來人已都有了準備。
這天業已到達宣城,一算日期還有五天,心想日期還早,自己這一路南來,實在太匆忙了,連澡都沒洗一個,難得來到這樣一個較大的城市,何不歇一晚再走,當下找了一個較大的棧房住下,痛痛快快洗了一個澡,又換了一身潔淨的衣服,這才搖着珠馬紙扇,走出店門,信步向一家酒樓走去。
此刻華燈初上,正是酒店最忙的時候,樓上樓下都坐得滿滿的,小二張羅了半天,才替他找了一個位置,卻是和人共坐,也許小二見他藍衫朱履,一派斯文,所以共坐的人也找的也是一個衣着華麗的書生。
那書生見他來到,眉頭皺了一皺,徑自低頭吃喝,根本沒有答理他,繼光也是個極爲高傲的人,人家不理他,他更懶得理,吩咐小二幾句後,便擡頭向四座望去,希望能找到-二個熟人。
可是,他失望了,酒樓江湖人盡多,卻沒有一個熟人,這時小二已把酒菜端上,便自低頭吃喝,不再找了。
驀然
隔座一人粗聲粗氣的道:“大哥,你交遊廣闊,識人最多,你猜猜看,這次天下第一劍手,什麼人有希望奪得到?”
又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哈哈一笑道:“二弟,你把大哥大高擡啦,象我這般只會幾手莊稼把式的人,那配妄論天下英雄?”
略頓一頓又悄聲道:“眼下武林情勢大變,新人輩出,實在很難說啦,前些時香車事件鬧得江湖雞犬不寧,之後,經綠林聖者和三光神尼戳破,據說是太嶽莊主所爲,可是就在那天綠林聖者竟被人當場打傷,你看這人武功有多高?”
粗嗓音的立時打斷他的話頭說道:“這人竟能打傷綠林聖者,真個了不起,可知他是哪個門派的?”
“據說是什麼金蜈宮,真實姓名我可不知道。”
“那麼這金蜈宮準可奪得天下第一劍手羅?”
“不見得,不見得,厲害的人物還多呢,比如說最近揚名江湖的‘一劍消魔災’本領更是大得駭人,泰山之巔,威懾羣雄,獨鬥七派掌門人,峨嵋混元觀力敵數十個窮兇惡極的魔頭,單身一劍掃滅大嶽莊,哪一件不是震撼江湖的大事,難道你會不知道?”
繼光聽後,暗暗詫異道:“金蜈宮這人,可能是金蜈宮的訛音羅湫趾僞賾腖嚕嗦,打發他上路算潰浚
繼光不禁一怔,暗覺奇怪道:“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姓名?”
這時刻,那書生已迅速掏出一塊銀子扔在桌上,對白面書生冷冷的道:“走吧!要拚命到郊外去,酒樓不是打架的地方。”
白面書生誤以爲對方是繼光的朋友,但他有恃無恐,仰天一陣淒厲長笑道:“你爭着爲朋友賣命,徐某十分佩服,有種就隨我來吧!”
呼的一聲,穿窗而出。那書生絕不遲疑也一躍面前,在這種情勢下,繼光自然不能退縮,立時也射出了窗外,三人風飄電閃的,剎那已到了郊外的一座松林之前,白面書生霍地翻轉身子,哈哈狂笑道:“小子,我替你選擇的風水不錯吧?”
繼光冷冷哼了一聲道:“你以爲今晚準贏?但是依我看來,只怕這片風水地是爲你自己看的呢!”
白面書生臉上殺機隱隱,紙扇呼的張開,冷冷的道:“那我們就等着瞧好了!”
和繼光同桌的華服書生突然仰面冷冷的道:“你無非仗着林中埋伏有二個老鬼罷了,還不着他們早點滾出來。”
話音未落,林中驀然一聲宏喝道:“小小年紀,膽敢出口傷人,真是太沒教養。”
林中一陣腳步聲響,走出二位花白鬍子的老道長來,每人背上都斜鍤了一支白色斑爛的長劍,道貌岸然,神態十分威猛。
武繼光經過這些時候的磨鍊,性情已不如從前那般偏激了,遙遙把手一拱道:“請問道長們系屬那派高人?”
白面書生高聲喝道:“這是我赤松、枯鬆二位師伯,小子,你今晚就認下命吧!”
繼光神色自若的應道:“是麼?……”
華服書生倏然格格笑道:“前面走的大約有一甲子的氣候,後面走的差遠啦,最多隻有四十三年的純功夫,武兄若不想動手,兄弟就替你代勞如何?”
此話一出,全場都爲之震驚,連繼光也不例外,一個人的修爲深淺,行家固可看得出來.但能一口便報出對方內功、修爲年數的人,卻是絕無僅有。
赤松子一驚之下,忽然哈哈大笑道:“貧道一時倒幾乎被你唬住啦,我想赤松虛名在外,江湖人焉會不知我有多少修爲之理?”
華服書生露齒一笑道:“你不信就先送你上路。”
但覺人影一閃,林邊倏然一聲悽絕人寰的慘呼……
叭噠一聲,赤松子連劍都未及拔出,人已仰面跌出一丈多遠,鮮血噴泉一般,由七孔中射出,眼看不得活了。
華服書生這一舉動實在大出繼光意料之外,萬想不到此人出手如此之快,而且狠毒異常,當時雖在倉促中,沒有看清他如何出手,但以自己經驗判斷,赤松子必系被一種至高內功所震斃。
暗忖:“此人好深的內功啊!我若施出兩極混元真氣,也拿不準一招就能將這老道士震斃呀!”
心念一動之下,人已閃電般到了赤松子身旁,俯身正待替他察看傷勢,倏聞二聲怒喝,枯松子與白面書生雙劍如虹,挾着一片耀眼精芒,一左一右攻到。
氣得他劍眉一掀,暗道:“人又不是我打死的,爲何硬向我出氣?”
但這種話他他無法說出口,眼看劍氣森森,潮涌一般捲來,立時一滑步,斜斜飄退五尺,大喝道:“且慢動手,容我看看這道長的傷勢再說。”
枯松子雙目盡赤,厲吼一聲道:“難道你還嫌出手不夠狠麼?”
絲,絲,揮劍如匹練,又瘋狂的攻了上來,白面書生左扇有劍,招如雨發,着着都向制命之處招呼,根本就不開聲說話,氣得繼光哈哈狂笑道:“你們是看準我好欺侮吧?”
“武兄,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何必和他們多嚕嗦,早點送他上路得啦!”
這是華服書生的聲音,他這時就象沒事的人一樣,負手站在一旁。
人都有個好勝的心理,尤其象繼光這種身懷絕技的人,枯松子等的不講理,再加上華服書生剛纔顯露的一手,迫使他非下煞手不可,但他仍然先行警告道:“武某再次聲明,你們若不知難而退,赤松子就是榜樣。”
但對方的答覆是更爲狠辣的攻勢。剎那便把他捲入一片耀眼的精芒之內。
自此,繼光沒有再開聲說話,面枯松子等卻自以爲得計,出招更猛更疾,卻不知死神已在向他們招手,他們所圍困的小煞星頭頂之上,突然升起一股青白色的氣體。
驀然……
場中倏起一陣嘿嘿冷笑,枯松子連人帶劍突被彈起空中,帶着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嚎,直向一片衰草中摔去,山風颳過,吹得遍地血跡斑班,猶如驟降一陣血雨。
拚鬥停止了,白面書生嚇得象木雞般呆立場中,連一步都不敢移動,繼光豪邁地縱聲狂笑道:“滾吧,要報仇還得再苦練幾年,武某此刻無心傷你。”
白面書生不敢再出聲,閃着一種怨毒的目光,對他瞥了一眼,驚蛇一般閃入林中,幾閃不見。
華服書生飄身迎了上來,拍掌大笑道:“武兄剛纔所用的是一種什麼功夫,真是神幻已極。”
繼光微微一笑道:“微末之技,那及兄臺萬一。”
華服書生暗中罵道:“好狡猾的東西,連這點點事情都不肯吐露,哼……”
不過表面卻笑着應付道:“兄臺太過高擡小弟啦!”
“臺兄尊姓?剛纔承蒙仗義相助,兄弟感激不盡。”
“小弟姓金名雪痕,久慕武兄神功絕技,不到無意中得以識荊,實是千萬之喜。”
略頓一頓又道:“武兄此來可是參與黃山論劍?”
“正是,只是無意逐鹿天下第一到手,不過看看罷了。”
兩人邊走邊談,又回宣城,金雪痕似乎有意和他拉攏,竟也在他所在的棧房訂了一個房間,於是,兩人交情又進了一層。
繼光原就有意在宣城輕鬆一天,此時交了一個新朋友,更覺心裡愉快已極,二人縱淪天下大事,歡談甚洽,金雪痕年紀看來並不大,但對武林情勢卻是瞭如指掌,尤其各門各派的武功,更是如數家珍,漸漸地談到了繼光本身的武功,金雪痕又復舊事重提道:“武兄剛纔所用的武功似是先天氣功一類,但不知出自何派?”
繼光見他兩次提起這問題,不禁忽起戒心,隨即含糊答道:“確屬先天氣功,至於出自何派,連兄弟自己也不知道。”
金雪痕哈哈一笑,便沒繼續追問下去,話題一轉,又復問道:“據說武兄得有一柄金精玉魄劍,能否借弟開開眼界?”
繼光爽朗一笑道:“有何不可呢!”立即把劍拔出,送到他手中,金雪痕接過玉劍,把玩了一陣,臉上泛起一種異樣的表情。半響,方纔送還繼光手中,哈哈一笑道:“武兄神功蓋世,又得此神物利器,此次黃山論劍,那天下第一劍手的尊號,必定穩穩是你的啦。”
繼光大笑道:“金兄太過誇獎,兄弟從未作此想法。”
金雪痕冷冷一笑,立起身來告辭道:“夜深啦!武兄請安息吧!”
彼此道聲晚安,便即出房而去。
金雪痕走後,繼光突然覺得心緒不寧起來,只覺頭昏眼花,全身發冷,同時感到少商穴上有種麻酥酥的感覺,順着太陰肺經,直衝“中府”,不禁大吃一驚,暗道:“這分明是中毒的現象嘛!”
一經警覺,立時將穴道自行封閉,但,爲時已晚,那股毒氣已迅捷地蔓延了全身,人也搖搖欲墜,趕緊掙扎着爬上牀去,準備運用內功排毒,可是一點真元也無法提驟了。連續用玄陰罡煞,貝葉神功,甚至兩極餛元真氣,三種不同的方法凝聚真氣,都是白費工夫。
心灰意冷之下,不由慨然一聲長嘆,他可以準確的推斷得到,這下毒的人不是金雪痕,便必定是白面書生,而金雪痕的成份還佔多數,但卻不知他是爲什麼,和怎樣下的手。
就這時刻,耳際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破空之聲,他本然地縱身躍起,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躍起僅半尺又復頹然倒下,不禁暗地叫苦道:“完了!……”
耳際卻清楚聽到窗前已來了夜行人,來人似乎對他頗爲忌憚,竟沒有即時進房,而他也不敢出聲叫破,正自暗中着急之時,突然……
檐頭一個沙啞的聲音狂笑道:“老偷兒,你看見麼?這裡竟有你的徒子徒孫呢!”
話音未落,笑聲突斂,跟着砰彭一聲隆隆悶響,顯然那人已遇勁敵,旋又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高喝道:“此間不是動手的地方,咱們另找地方分一分高下,老偷兒早已看出你不是什麼好來路啦。”
一陣破空聲起,瞬刻寂然無聲,這一切的一切,繼光都聽得清清楚楚,只是苦於無法起身,他所中的毒,似乎是一種極其烈性的劇毒,任他內功精純,此刻也無法阻止毒性的蔓延了,真氣一懈之後,人已呈半昏迷狀態。
就在他迷迷糊糊,將昏未昏之際,突然丹田之內奮起一股火一般的熱流,順着經脈亂竄,所過之處猶如火灸一般,直痛得他熱汗滾滾,呻吟出聲,但又無力量來控制它。
那股熱流似乎是專爲抵抗外來毒性而產生的,但因繼光無力引導運用,是以竟在體內形成了一種拉鋸戰,熱流到處麻木之感立消,等到熱流竄到另一條經脈,這條經脈又知覺全失。
這種痛苦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繼光把牙關咬得緊緊的,竭力忍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刻,驀覺微風一陣,飄飄飛進來了一個人,隱約之間似覺那人是個光頭,還沒容他細看,便被人家點了穴道,立時失去了知覺。
又不知經過多少時刻,忽覺頭腦一清,人已醒轉,一翻身坐了起來,暗道:“怪呀!我剛纔中毒後明明被人點倒,怎麼現在好了呢?莫非那人救了我?”
正自託疑之際,突然耳際有人傳音道:“剛纔老僧發現你身中劇毒,才稍加緩手,替你將真氣引導歸元,排出體內毒性,唉,想不到你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老僧一百二十年的禪門修爲,竟也幾乎難於控制它,更奇怪的是你體內另有一股奇異力道,好象在和毒氣奮戰似的。老僧現有急事,必須即速趕去,遲則不及,你可自行調息一陣便沒事了。”
說完耳際寂然,心知傳音之人已走,於是冥心靜坐,緩緩把真元提聚,這一提功頓又大吃一驚,只覺體內氣機活潑,內力滾滾如濤,好象無窮無盡似的,興奮之餘,呼的把真氣運行了一小週天,剎時百脈暢達,全身輕飄飄的,直欲凌空飛去,心知自己的內功又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先前因爲身中劇毒,無暇顧及他事,這時突然想起剛纔自己中毒時,似曾有人慾趁機進來加害,但又爲另二人所阻止,細味那喊“老偷兒”的沙啞口音,不就是百毒尊者麼?何以現在還沒有轉來,莫非他們已遇勁敵?
想到這點,人已飄身而起,疾若飄風的閃出房去,此刻他內功精進,玄竅已通,行動有如御風,頃刻之間,已繞着牆走了一週,驀然……
他發現西南角上似有人影蠕動,立時騰身向前疾射,到達近前,只見百毒尊者和四海神偷,正面對面的閉目盤坐地下,一看這情影,便已測知二人必定是吃了人家的虧,當下不敢驚動,緩緩移步上前,但二人卻早已發覺,百毒尊者突然雙目睜開,沉聲喝道:“什麼人?”
當他發現來者是武繼光時,不禁跳起身來道:“大哥,是你?”
說完一臉驚奇之色,繼光微微點頭道:“剛纔你們和誰動動手呀?”
百毒尊者陡發一聲長嘆道:“我二人老不死的,今晚真個栽到家啦!”
隨把剛纔情形詳說了一遍,原來他二人因聽說黃山論劍之期,決定仍照原定時日舉行,猜想武繼光必定會來,遂聯袂而來相機協助,到達宜城,恰巧見繼光和一個華服書生在一起,這二個老江湖一雙老眼何等厲害,立刻覺出這書生情形有異,暗中便留了心,遂不急急上前和繼光見面,而就在附近落了店。晚間,二人原準備來查看一番動靜的,不料,剛到檐頭便發現那書生潛伏在繼光窗下,百毒尊者立時出聲喝破。
那書生好快的身法,百毒尊者話音還未落,便已遭到他的襲擊,雙方一經交鋒,百毒尊者便吃一個啞巴虧。
之後,三人遂相約至這林中比鬥,說到這裡,百毒尊者又慨然長嘆道:“說來慚愧已極,我和老偷兒聯手攻了他足有二百多招,竟沒佔到絲毫便宜,等到人家一旦反守爲攻,我二人老不死的卻一招都吃不住,唉……”
四海神偷忽於這時,雙目睜開道:“老偷兒真個不信,世間竟有這等功力出神入化之人,還幸當我和老毒蟲正準備合力擋他一招之時,林中忽然襲來一股柔風,將他掌風擋住,不然的話我們哥兒們恐怕難以相見啦!”
百毒尊者又復一嘆接口道:“饒是這樣,我們二人內腑仍然受到震傷,恐怕得幾天功夫纔可復原呢。”
繼光觀察林中到他倆現處的位置,最少也有二丈五六左右,由這麼遠的距離發掌,而能擋住華服書生先天真氣全力一擊,這個暗助之人內功之深,也可想見了,暗忖:“難道也是那傳音的人做的?”
這時,百毒尊者忽然迎風深吸了二口氣,失驚道:“咦?……”
繼光不明所以,忙趨前二步急問道:“二哥有何發現?”
百毒尊者又用力嗅了二下,突然神色緊張的道:“大哥請你切勿亂動,快把雙手舉起來,快!”
繼光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但見他那麼緊張,只得依言把手舉起,百毒尊者神色凝重地對他全身上下細細的察看了一遍,
眼光忽然落到腋下玉劍上,迅速從懷中取出一雙鹿皮手套,錚的一聲將劍拔出,連道:
“好險,好險!差一點便着了人家的道兒。”
繼光放下雙手,迷惘地只看着他,百毒尊者指着玉劍道:“有人塗上這宗劇毒?還幸不曾取用,不然後果實難想象。”
繼光這才恍然憶及華服書生借劍之事,遂把前事說了一遍。百毒尊者立刻湊近他的身面前,對面上細細看了一遍,只覺他容光煥發,毫無一絲中毒現象,不由連稱奇事。
四海神偷這時也已走到了面前,對着百毒尊者問道:“老毒蟲,究是怎麼回事嘛?”
百毒尊者指着玉劍道:“這劍被人塗上劇毒,中人必死,你看這劍的芒焰全斂,便可想見那毒性之烈了,而大哥中毒後竟然支持了許久時間,豈非怪事?況這宗劇毒,如不服用解毒靈藥,即令內功再深,也無法排出體內所受之毒。”
四海神偷轉頭對繼光道:“莫非大哥過去曾服食什麼靈藥仙品,此時才發生效用?”
繼光猛然省悟道:“是不是那顆千年大蟒內丹發生了作用呢?”
百毒尊者撫掌大笑道:“大哥,你真是洪福齊天,這下毒的人不僅沒有害着你,而且幫下你一次大忙呢,想那內丹乃是大蟒全身真元所聚,沒有一甲子以上的時間,慢慢融化吸收,斷難全部據爲己有,如今經劇毒一攻,竟然自行分裂,現在可能已全部融會入你本身真元之內啦,你以後和人動手,便知我老毒蟲所言不虛了。”
繼光經他這一說,果覺自己的精神氣質和前已大不相同,遂點頭道:“很有可能,此間不是談話之所,我們回店再談吧。”
百毒尊者遲疑了一會道:“大哥,你將劍鞘也交給我吧,這劍已不能再用,待老毒蟲將毒煉去後再還給你。”
繼光立刻將劍鞘解下交給百毒尊者收藏,接着三人同返回棧房。
回到棧房後,繼光突然發現二老氣色不佳,滿臉呈現着疲憊之容,心知二人均已身負內傷,還沒時間調息療傷,遂含笑道:“二哥三哥你們傷勢如何?要不要我助一臂之力。”
“四海神偷”因聽“百毒尊者”說他已融會了大蟒全部真元,存心要試試他內力究竟有多少進境,遂欣然道:“那就謝謝大哥啦。”
立刻上牀盤坐,閉目凝神運起功來,繼光卟的把燈吹熄,悄聲道:“請二哥暫替我等護法。”
當下猛運一口真氣,舉掌向四海神偷命門中按去,他因不知自己內功究有多少進境,一上來便全力施爲,一股滔滔不絕的真元內力,猶如江河倒瀉一般,向四海神偷體內涌入,穿宮過穴,走氣海,過十二重樓,直透玄關之竅。
四海神偷浸淫武學一生,內功精深無比,所差者就只那一點點玄關之竅未通,此刻驟覺一股巨大洪流,恍若山洪爆發一般,洶涌流入體內,心裡不覺暗驚這位‘大哥’內功之深,簡直已到不可思議之境,立即也猛運真氣,引導衝關。
不到盞茶時間,不僅內腑所受的震盪業已平復,連數十年來,夢寢難求的玄關之竅也已打通,繼光還怕自己功力不夠,又運起兩極先天氣功,在他體內運行了一小週天,方纔輕輕把掌一撤。
四海神偷立時躍身而起,滿面喜色的一躬到地道:“謹謝大哥厚賜。”
繼光暗中呼的把真氣運行了一週天,覺得毫無力竭或不繼之感,便又繼續替百毒尊者療傷,等到百毒尊者的傷勢平復,天已大亮,於是三人索興不睡了,促膝談論起黃山劍的事情來。
百毒尊者提議道:“金蜈宮目前既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哥身上,大哥你就乾脆等到八月十五那天再去好啦,至於防止他們陰謀之事,相信有我和老偷兒前去,必可查出一些端倪來。”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老毒蟲這話有理,不是老偷兒誇口,任何毒計陰謀,也斷難瞞過我倆耳目。”
繼光暗中略一盤算,覺得這也未嘗不是辦法,他二人經驗閱歷比自己深,又可避免金蜈宮的注意,真個一舉兩得,自己儘可在這交通要道再耽二天,也許可以見着幾個熟人,當下點頭道:“那就偏勞二哥三哥了。”
四海神偷哈哈一笑道:“理應效勞,大哥何必對我等如此客氣。”
二個老怪物走後,繼光也立即往大街走去,他這舉動一方面故意顯露行藏,分散金蜈宮的注意力,同時也希望籍此碰見幾個熟人。
他因去到漠北數月,與中原各派武林人消息完全隔絕,絕不知道此刻江湖之上,風雲已十分緊張,處處隱滿殺機,仍自大搖大擺在街上走着。
正當他高視闊步,徜徉街頭之時,突然一個小叫化從他身旁擦身而過,同時還塞了一個紙團在他手中,心裡不禁一動,急忙回頭看時,小叫化已不知去向,他和丐幫原有交往,同時又很久不見風塵三友了,心知必定是風塵三友所差,只是不知那小叫化何以要這般鬼鬼祟崇?
當時便也不動聲色的把紙團往口袋一塞,緩步轉入一個小巷之內,打開紙團一看,確然是怪叫化的筆跡,大意是說丐幫今晚在城郊趙氏廢園內,召開緊急會議,希望他去會晤,有極重要的事情面商。
看完之後,順手一凝功,把紙團震成粉碎,轉身復又回到旅店,着小二弄了點飯菜,吃飽後立即矇頭大睡。
時近三更,繼光突然從牀上一躍而起,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即穿窗而出,直向趙氏廢園弛去。
此刻他內功精進,行動捷逾飄風,剎那便已到達目的地,這是一處佔地極廣的大花園,裡面樓臺亭閣,蓮池花榭,應有盡有,雖然現已大部倒塌,但遠看仍然林木蔥鬱,十分氣派。
今晚因丐幫借這地方召開緊急會議,是以四周都已密佈了哨卡,繼光剛欲越牆而入,倏聞暗影中一人沉聲喝道:“來人系何方朋友?請暫停步。”
“在下地靈門武繼光。”
“啊!原來是武少俠駕到,敝幫主正在園內恭候呢。”
二人一問一答之間,園內突然飛鳥般射出了三個人,遠遠就哈哈大笑道:“老弟,我算計你該來啦!”
聽那聲音就不必看人,準知是風塵三友,立時歉疚的一拱手道:“小弟來得不晚嗎?”
“正是時候,咱們裡面再詳談。”
三人簇擁着繼光,直向園內飛去,一入園內只見到處都是三五成羣的叫化,看樣子會議還未開始。
怪叫化領着他直向一間亭子走去,亭中這時一共坐了二個人,一個是丐幫現任幫主嶺南蛇神,一個則是銀杖叟張六,不待繼光上前便一齊笑哈哈的迎了開來,彼此都是熟人,也無須怪叫化介紹引見,寒喧了幾句,便又一齊進入停中。
怪叫化性情最是急燥,一開口便道:“老弟,你的興致倒不淺呀,怎麼這個時候還有工夫逗留在宣城?”
“離論劍之期至少還有五六天,我何必要那麼急着趕去?”
“噯呀!難道你對近日江湖之事一點都不知道?”
“小弟由漠北趕回,怎麼會曉得?”
怪叫化微嘆一聲道:“那就難怪了。”
繼光見這情形,知道最近江湖上必定發生了重大問題,不禁發急道:“別賣關子好不好,有什麼事情就快點告訴我呀!”
怪叫化這才長嘆一聲道:“本幫自遭上次香車事件後,便由幫主傳出諭令,着各地本幫弟子們嚴密查訪可疑人物,不料,消息未曾得到半點,而幫內子弟們卻時常遭到暗襲殺害,數月來死傷總在一百多人,經本幫各方暗查,迄今毫無頭緒。近日江湖之上,突又出現了一個金蜈牌令,凡接到牌令之人,不論武功多高,旬日之內必遭慘死,絕無一個倖免。”
繼光心裡一動之下突然插言道:“金蜈牌令是什麼質料所制,接到金牌而遭慘殺的又是些什麼人?大哥你能答覆我的問題麼?”
怪叫化怔得一怔,旋即慨嘆一聲道:“令牌乃是金質,接到金牌而死亡者,總在六七人以上,均系各派知名之士。”
說着順手掏出一面金牌,遞到繼光手中,哈哈狂笑道:“承他們看得起我老叫化,竟也惠贈了我一面呢。”
繼光神色凝重地接過金牌一看,上面的花紋、款式、字跡,竟然和太嶽莊主那面玉牌一模一樣,不由恍然大悟,冷冷哼了一聲,道:“原來又是金蜈宮搞的鬼把戲。”
怪叫化駭然道:“你怎知道是金蜈宮所爲?”
繼光隨從懷內取出那份黑名單,遞給怪叫化道:“請你查查看,死難的人名和這上面的人名符合麼?”
怪叫化走到外亭,籍着月光一看,駭然喊道:“不僅一點不錯,而且連順序都對呢!你這名單是那裡弄來的?”
“當年莫宮主保奏旌揚的俠義名單。”
“唉!想不到如今卻做了閻王鬼錄。”
亭中的莽頭陀倏地一聲暴吼道:“灑家卻不信這個邪,早晚我得鬥鬥這個金蜈令主。”
嶺南蛇神立刻出聲喝止道:“老二不准你意氣用事。”
又對繼光拱手道:“剛纔聽說少俠近日由漠北來,可曾得到什麼消息?”
繼光逐把這次漠北之行,所經過一五一十詳說了一遍。
嶺南蛇神聽後,沉吟了半響,不覺長嘆道:“那金蜈宮主人隱跡了十餘年,如無十分把握,絕不會冒昧行動,這番傾巢南來,實不容忽視,只不知金蜈宮對中原武林人究有什麼仇恨?”
“據家父楚水長鯨及鐵木道長等談及,可能金蜈宮主人系來自苗疆呢。”
銀杖叟張超倏然接口道:“這般說來,難道是苗疆金龍洞主的餘孽?”
怪叫化擡頭看了看月色道:“是與不是此刻我等暫可不去計較,時間已經不早,請幫主發令吧。”
嶺南蛇神點頭:“那就着他們過來吧!”
怪叫化立即走出亭外打了一個暗號,剎時園中人影如梭,不一會工夫,亭前空地之上已黑壓壓的集合了許多人。
繼光愉眼向外細看,儘管人數如此之多,竟然井井有條,鴉雀無聲,都按着班輩默然圍坐。
此時,嶺南蛇神也已立起身來,舉手讓客道:“難得少俠今日來此,也請出去和大家見見面吧。”
繼光謙讓道:“此是貴幫家務事,在下系屬局外人,如何可以參與?”
怪叫化在後悄聲道:“這次本幫須你幫忙的地方甚多,請不必推辭,詳情等會再對你說。”
怪叫化既如此說,繼光自然不便再推辭,遂跟着一同走出亭外,嶺南蛇神首先替繼光介紹:“這位乃是江湖人人稱道的‘一劍消魔災’武少俠,也就是當年威震江湖的‘地靈教主’邯鄲老人的衣鉢傳人,今後可多多向武少俠請益。”
話落場中立起一陣掌聲,武繼光含笑深打一躬,算是答謝。
嶺南蛇神介紹完畢倏然面轉嚴肅,極其沉痛的道:“本幫弟子近年時常被人暗中殺害,至今未能找到兇手,此是本幫自建幫以來最大恥辱,凡我幫中子弟,均應竭盡所能,爲幫中死難兄弟復仇。”
說到這裡,語音突轉低沉道:“八月十五日乃各派黃山論劍之期,距離今晚僅只五天了,本幫祖訓向例不求聞達,故並未派人蔘加,但卻有一項重大任務,必須本幫擔任,此事關係本幫聲譽及復仇計劃,萬望大家勿等閒視之。
自今晚起,本幫所有幫衆,應在黃山周圍百里之內,完成嚴密警戒網,凡發現行跡可疑之人,立即用本幫特有的信號,飛傳四位長老及本幫主,但切戒動手,違則照幫規嚴懲。”
吩咐已畢,輕輕把手一揮,頓時呼呼聲起,猶如百鳥翱翔空中,那麼多幫衆,剎那走得乾乾淨淨。
嶺南蛇神這才轉過身來,悄聲對繼光道:“少俠也許對本幫此舉覺得奇怪吧?實對你說吧,這次黃山論劍,實是假的呢。”
“假的?……”
繼光不禁大感詫異道:“此話怎講?”
嶺南蛇神輕輕一嘆道:“自金牌令傳入江湖後,武林人心惶惶,有如末日來臨,各派雖盡出高手搜查,卻是一無所獲,嗣後忽有二個蒙面人進入少林寺,面見少林掌門人紫虛上人,備述一切經過,井自願留在少林石室之內,以示所言絕非虛語。
經紫虛上人召開寺內幾位高僧商量,認爲若憑一派之力應付,實無把握,如聯合各派高手,一則時間來不及,再則易於打草驚蛇,遂決定由元元大師邀請武當天龍道長,綠林聖者三人共同出面散發通知,公告黃山論劍之期,實則,欲藉天下高手雲集之時,與金蜈宮作一總的決鬥。”
繼光聽後,心裡倒覺一寬,覺得各派既有準備,自己儘可不必操心了,逐點頭道:“這一來在下倒放心啦,貴幫既負消息傳遞,便煩幫主轉知各派,就說金蜈宮全部高手已經進入中原,慎防他們屆時使用卑劣手段。”
嶺南蛇神頜首道:“老夫即時把此事通知他們便了。”
說完把手一拱,皆同銀杖叟張超縱身躍去,這時,園中只剩下風塵三友和武繼光四人,繼光忽然想起怪叫化有金牌令之事,不禁轉頭對他一笑道:“大哥,你得那金牌有幾天了?”
“七天!”
“那麼還有三天的陽壽啦!哈哈哈!”
怪叫化仰天狂笑道:“老叫化闖蕩一生,早就沒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若說一定要在旬日之內,追去這條老命,我卻有點不相信呢!”
繼光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恐怕索命的已經來了呢。”
怪叫化倏然一驚道:“你已發現警兆?”
繼光極忙搖手示意禁聲,四人疾逾電掣的隱入一簇花叢之內。
就這時刻,牆外飛鳥般射進來一人,繞着園子轉了一週,突然開言道:“明明聽說丐幫今晚在此集會,怎的不見人影?”
又一人接口冷笑道:“恐怕你的消息不太正確吧?”
“笑話,我黔中一怪幾曾失算過?”
驀然
牆外一陣格格嬌笑道:“可是今晚卻失算啦。”
但覺微風一陣,又蝴蝶般飛進二個全身皆紅的少女來。
怪叫化暗中瞥見,不由大吃一驚,認得先進來的二人,一個是西南一帶久負盛名的笑臉追魂玉判官朱迪,一個以透骨陰風爪馳譽的“黔中一怪”,後來的二女,則是以出手毒辣著稱的苗嶺雙姣燕氏姊妹,也可以說四人無一是好惹的人物。
黔中一怪似乎被他們調侃得冒了真火,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們不用得意,時間只有三天了,若果這三天之內找不着那叫化,只怕你們臉上一樣的沒有光彩。”
笑面追魂玉判官哈哈大笑道:“江湖之上,盛傳風塵三友如何的了不起,依朱某看來,簡直就是貪生怕死的縮頭烏龜。”
笑聲未落,倏聞花叢中一聲大吼道:“放你媽的狗屁!”
呼的穿出一個胖大頭陀來,指着笑面追魂玉判斷大喝道:“姓朱的,你算什麼東西?膽敢背地裡罵風塵三友。”
笑面追魂朱迪猛見莽頭陀躍出大罵,竟然絲毫不惱,嘻嘻一笑道:“姓朱的外號追魂玉判官,想你不會不知,今晚對你風塵三友要得罪了。”
莽頭陀大怒狂吼一聲道:“憑你?”
雙掌一錯,縱身便待前攻,卻被怪叫化一手擋住道:“老二且慢,等我先問問他。”
轉過臉來對着追魂玉判官等一拱手道:“老叫化自入江湖以來,自問沒有開罪過天南武林道的朋友,閣下今晚這等咄咄逼人,究竟爲了什麼?”
他明知這般人必已被金蜈宮收賣,卻偏偏逼着他們自己說出來,黔中一怪冷冷哼了一聲道:“閒話說之無益,今晚這趙氏廢園,便是風塵三友葬身之地,至於爲什麼,你最好到閻王殿上打聽去。”
髒道士倏然插嘴哈哈一陣枉笑道:“想不到天南道上的武林朋友,竟做丁金蜈宮的走狗,你們既口口聲聲要取風塵三友之命,咱們不妨從藝業上分個弱死強存。”
笑臉追魂玉判官嘿嘿冷笑道:“尊駕快人快語,咱們就這麼辦,你們哪個先來領死?”
莽頭陀倏往前一縱身,大喝一聲道:“佛爺就先超度你好啦!”
呼的一掌劈胸推出,這頭陀素以臂力雄渾見稱,一掌之勢,有若狂飆陡卷,急疾異常。
追魂玉判臉上笑容一斂,猝然一掌封出,兩股潛力接實轟然一聲大震,雙方不自主的各自退後二步。
莽頭陀大肚皮一挺,悶聲不哼,咬牙又是一掌攻來,追魂玉判眼看他掌勢有如怒潮洶涌捲到,硬是毫不退讓,猛的掌心一吐,又復發掌迎上。
砰!蓬!掌風四面激射中,蹬!蹬!雙方各自退了兩步,這宗以硬打硬,最是耗損真元,兩掌硬碰之後,追魂玉判一張白皙玉臉頓時變成了醬紫色,更隱隱覺出胸間不住的血涌。
莽頭陀也是雙睛兇凸,大肚皮不住的起伏,顯然他並沒有討好,怪叫化冷眼旁觀,覺得這般下去,必定弄個兩敗俱傷,縱身上前,正待出聲攔阻時,黔中一怪早已飄身將他擋住,嘿嘿獰笑道:“閣下如果認爲應該走在頭裡,那就由老夫成全吧!”
怪叫化怪眼一翻道:“憑你那二下子,恐怕未必見得。”
“老夫知道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說話之間,十指枯柴似的手指已經緩緩擡起,雙目精光閃閃,緊盯着怪叫化,顯然他已暗中提聚功力。
怪叫化深知他們一行四人,以這怪物最爲難鬥,是以,暗中早把數十年精修的混元童子功提起,加意提防。
雙方正準備展開驚天動地一搏之時,驀然
一個冷冰冰的口音,由花叢中響起道:“我道是什麼人在此耀武揚威,原來是一羣狗腿子,大哥,你只管在一旁歇着,還是讓我來吧!”
這突如其來的人聲,倒把黔中一怪嚇了一跳,擡頭一看,來人竟是一個二十不到的白面書生,不禁哈哈大笑道:“這就是你們請來助拳的人呀?”
怪叫化暗罵道:“你不要小看了這個小煞星,等會有你們瞧的。”
表面卻象煞有介事的答道:“也可以這樣說,不過並非外人,而是我的小兄弟,他姓武叫繼光。”
說完猛的一撤身,竟真個撤了下來,不僅怪叫化立即自動撤退,連帶頭的莽頭陀也大吼一聲道:“好吧,我這一份也讓給你了。”一個滑步疾撤八尺。
這一來,弄得黔中一怪和笑面追魂玉判官等莫名其妙,微怔了一怔,追魂玉判忽然一聲冷笑道:“怪叫化你少在爺爺面前弄鬼,你們欲想趁這機會逃麼,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剛纔露面的白面書生乃是武繼光,此時又復冷冷的道:“想逃的並非是風塵三友,而可能是你們,現在我限你們即時離開趙氏廢園,若在延遲片刻,便一個也別想再走了。”
黔中一怪大怒,嘿嘿冷笑道:“好狂的東西,膽敢在老夫面前胡言亂語,你真是活得不耐煩啦。”
雙手箕張,縱身劈面抓來,黔中一怪的透骨陰風爪霸道無比,黑白二道死在他雙爪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這遭含怒出手,威勢果是驚人。雙爪一出,立時陰風陣陣,縷縷黑色銳風,密如蛛網一般的罩下。
眼看陰風已將觸及對方身體,驀覺眼睛一花,人影倏失,但聽沙沙一陣急響,地下倏起一股黃塵,竟被他連泥帶草,抓起了一大片。
繼光嗤的一笑道:“好厲害的透骨陰風爪……”
黔中一怪霍地一旋身,揮爪又待攻來,突然紅影一閃,苗嶺雙姣已雙雙縱身而出,嬌呼道:“老怪物你歇歇吧,讓愚姊妹來會會高人。”
怪叫化卻在一旁提醒繼光道:“這是苗嶺雙姣,迷藥蠱毒天下第一。”
大苗女燕玉嬌格格笑道:“不用你老叫化繞舌,對付這位小兄弟,燕玉嬌絕不會把那種手段施出來。”
武繼光長笑一聲道:“你們有本領現在儘管使出,等會就沒有機會施展了。”
小苗女燕玉芳嘴脣一撇道:“你吹什麼牛嘛?”
繼光仰面冷冷的道:“時間已經不早啦,你們四人最好是齊上,免得小爺一個個打發。”
笑面追魂玉判官朱迪,此刻已把真氣調勻,一看場中的情形,敵我雙方勢均力敵,要想輕易把風塵三友收拾下,絕不是一椿容易事,心裡不禁暗暗着急,暗忖:“這小子看樣子象是傳說中的小魔崽子,如果真的是他,今晚事情就麻煩啦。”
想到這裡,不由自主的目光向黔中一怪投去,因爲黔中一怪是一行人中的主腦,而且武功也以他爲最高,不料,他對武繼光絕未放在心上,雙目只是牢牢監視着怪叫化,心知他可能沒有想到此事,腳下不自主的慢慢向前走去。
此刻苗嶺雙姣仍在和繼光瞎纏,並無動手之意,原因是繼光見着小苗女燕玉芳,突然想起了白衣羅剎符小娟,覺得她單身前住漠北,實在是一椿危險的事,但願她能遇見爸爸,那就好得多了。
由符小娟又想到莫丹鳳,覺得金蜈宮主人既已親入中原,除了搜黑名單上所列人名尋仇外,莫郡王的唯一遺孤莫丹鳳,便是最大的尋仇目標,不知她現在是否仍在三光神尼的庵內?
他暗中一味沉思,竟忘了對敵之事,苗嶺雙姣長生苗疆,對男女間的戀情原就懂得比較多,一見繼光那種翩翩風度,心裡早生好感,此刻見他忽然癡呆呆的站在那兒,竟忘了動手,誤以爲對方爲美色所動,兩姊妹不由相視一笑。
小苗女更是天真無比的往前一趨身,拉着他的衣袖格格笑道:“書呆子,你在胡想什麼呀?”
繼光因爲心裡正在想念莫丹鳳,不由臉上一紅,連道:“沒有……沒想什麼呀!”
這種失魂落魄之態,小苗女越發認定他確已涉及遐想,又格格笑道:“看你外表忠厚,原來心裡卻不老實呢。”
又斜視了他一眼道:“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好象在那裡見過你嘛!”繼光這時自覺失態,疾忙把袖一摔道:“放尊重些,我又不和你攀親。”
小苗女燕玉芳一怔之下,倏又格格笑道:“我知道啦!你心裡在想,但經我說破,當着許多朋友又不好意思是不是?”
繼光劍眉一掀,正待發作,驀然
一陣柔風由身後吹起,直向小苗女捲去,燕玉芳不由一愕,尖聲吼道:“你敢打我?”
衣裙飄飄,倏撤五尺,但見白衣一閃,符小娟突由繼光身後飄出,指着小苗女冷冷的道:“我還沒見過象你這種不要臉的女孩呢,姑娘不僅要打你,還要殺你呢。”
小苗女原以爲那陣柔風是繼光所發,才那般微帶撒嬌地喊着,此時忽見一個十分美麗的白衣女郎出現,倒覺意外的一愕。
繼光一見來者竟是符小娟,不禁大喜道:“小娟你也回來了?”
“難道你希望我死在漠北?”
白衣羅剎沒好氣的回答道,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她所以不高興,可能是小苗女的事情,但繼光心懷坦蕩,那裡想到這些,仍以爲她前怒未消,不禁歉疚的道:“在漠北時我曾一再打聽你消息,後聽紫衣女說你安然無事,我才放心南來,同時也是因爲黃山論劍時間已到的關係。”
符小娟突然格格狂笑道:“那真謝謝你啦,不知你還記得那位宮主麼?”
繼光失驚道:“她怎麼了?”
“被人劫持不知去向,據說三光神尼也已身負重傷。”
“有這等事情?”繼光倏然上前扳着她的香肩,急急的追問着。
“信不信由你,我爸爸和黃龍道長業已分頭追蹤,還有個什麼萬里雲煙也跟着追去了。”白衣羅剎仍是那般面無表情的答覆着。
不幸的事情果然發生了,繼光恨不得即時便追去找尋,可是這無頭消息往那裡去找?正待再追問白衣羅剎時,場中情勢已不容許他了。
苗嶺雙姣已雙雙向符小娟發動了攻勢,這一雙姊妹花武功得自一位隱居異人,復經那異人運用各種靈藥,替她兩人洗髓,故恨基十分雄厚,此時出手雙攻符小娟,威勢確實驚人。
符小娟這時也是肚皮怨氣沒處發,一上手便把瑞雪繽紛三疊式施出,剎那陰風陣陣,掌影重重疊疊,一波一波向前涌去。
迷濛的月色下,兩紅一白三條纖影上下飄飛,團團疾轉,瞬刻便已人影難分,繼光素來不喜和女子動手,見符小娟此時足可應付,便懶得再行插手,倏地縱身一掠,已到“黔中一怪”身旁,冷冷的道:“小爺本不願和你們這批人爲難,只是你們不知死活,那也沒辦法。”
黔中一怪此刻已知對方是什麼人,但他生性兇殘,怎肯示弱,嘿嘿二聲冷笑道:“別人懼你地靈門的功夫,老夫可沒把它看在眼內,拿命來吧!”
倏地往前一趨身,出手有如電掣的往他巨闕穴上抓去,手指未達,五股蝕骨寒風,已是透體而入。
繼光驟不及防,不禁猛打一個寒戰,當下猛吸一口氣,真氣佈滿全身,竟然不閃不避,疾的一揮掌,疾向他手腕截去。
黔中一怪的透骨陰風爪能夠傷人於無形,一見繼光不避他的陰風,竟然出招還擊,不禁暗罵道:“小狗你這是自己活得不耐煩啦!”
掌勢一沉之下,猛的雙手箕張,由外而內,疾向左右肋下抓來,這一式又辣又狠,端的歹毒異常。
繼光存心速戰速決,陡的吸氣凹胸,身形微微往後一撤,忽的一招“日正中天”,剎時狂飆陡卷,勢若怒濤,劈面而出,但聽一聲鬼吼似的狂嚎,黔中一怪一個身子竟被震得凌空而起,倒翻出一丈多遠,還幸他功深力厚,一覺出對方掌力奇異,難以抗拒,立即收回真氣,將心脈護住,故摔下來時,仍維持了一個頭上腳下。
落地微一凝神,哇哇連吐了二口鮮血,立即閉目調息,不敢再動。
怪叫化見狀,不禁大吃一驚,暗暗忖道:“這小子真是令莫測高深,數月不見,功力竟然進步到了這個境界。”
欣喜之餘,不願使他樹敵太多,立時一縱身,掠到黔中一怪身旁關切的問道:“鍾兄傷勢如何,老叫化身上有療傷丹藥,要不要吃二顆?”
黔中一怪雙目倏然睜開,慘笑一聲道:“你不要貓兒哭耗子,這點傷勢老夫還能挺得住。”
怪叫化哈哈大笑道:“老叫化一生行事,恩怨分明,你雖然對我存心不善,我卻對你絕無惡意,只是覺得你無故受人利用,輕易毀損一生英名,實爲不值得。”
黔中一怪不禁默然,怪叫化接着又道:“金蜈宮主人存心如何暫且不說,就以目前這種瘋狂的濫殺行爲而論,便絕非正道人物,鍾兄何苦輕信人言,而與中原萬千武林人爲敵,愚弟還請鍾兄三思。”
黔中一怪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倏然縱身拔起,疾逾電閃的向牆外飛去了,此舉無異已經接受了怪叫化的勸告,不過沒有公開表示罷了。
黔中一怪是這一行人中的首腦,他一走了之,倒弄得笑面追魂玉判官進退兩難了,髒道士一張嘴巴素不饒人,哈哈一笑道:“進既不能追人之魂,退又無法向主人交差,假如我是笑面追魂,立刻便找個地方藏起來,免得被人把魂追去。”
笑面追魂玉判官又窘又怒,冷笑一聲道:“臭道士,你不用恃仗人勢,咱們以後那裡遇上那裡算,朱某但有三寸氣在決不饒你。”
說完氣沖沖的也向園外躍去,怪叫化知道這批人都是受人蠱惑而來,故不願多樹強敵,任由他們走去,並未加以阻攔。
繼光此時就象沒事的人一般,負手站立場中,靜靜看着符小娟和苗嶺雙姣爭鬥,只覺苗嶺雙姣的武功特異,似乎另走一門途徑,兩姊妹就象蝴蝶穿花一般,繞着白衣羅剎亂轉。
白衣羅剎強在功力深厚,搏鬥經驗豐富,雖在她倆雙攻之下,仍然攻守自如,毫無敗象,三人這時至少打了二百多招,依舊是個勝負難分的局面。
怪叫化用言語將黔中一怪勸走後,已慢慢踱到了繼光身旁,卻發現他只是呆呆出神,對場中的二女爭鬥並無干涉之意,不禁萬分奇怪,暗道:“目前風雲緊急,時機迫切已極。何以他還有閒情袖手看着她們拚鬥呢?難道他對兩個苗女發生了興趣?”
但他深知苗嶺雙姣身後師長極是難纏,也不願這位小兄弟得罪她們,逐輕輕用肘一碰繼光道:“兄弟,你快上前把她們勸止吧!我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呢。”
繼光一心在研究苗嶺雙姣的武功,是以忘了處理這事,怪叫化一提,不禁玉面泛紅,倏然一趨身,突入掌影之內,輕聲叫道:“住手!”
這一聲輕喝,語音並不高,但卻字字鏗然如鳴金玉,震得三人心神一震,同時隱覺暗中有一股無可抗拒的潛力,硬生生的把她們分隔開來。
苗嶺雙姣駭然之下,首先收掌後撤,白衣羅剎被她倆圍攻一陣,已是滿腔怒火,此時見繼光上來,不僅不幫着她,反而出面做和事佬,於是怒火更熾,嬌喝一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繼光瞥了她一眼,沒有理睬她,轉過身來向苗嶺雙姣道:“芳駕前來趙氏廢園目的,乃是對風塵三友執行金牌令符,如今黔中一怪等已走,你姊妹也好收場了。”
燕玉嬌偷眼向四下一看,黔中一怪等果已不見蹤影,心知已碰了釘子,自己姊妹倆雙攻一個少女,尚且得不到便宜,再想傷害風塵三友,那是夢想,眉頭一轉之下,格格嬌笑道:
“你說得不錯,愚姊妹今晚來此,確是執行金牌令諭,怛衝着你那就算啦!”
繼光見她一派大言不慚的口吻,不禁笑道:“武某足感盛情。”
白衣羅剎小口一撇冷笑道:“不算了又能怎樣?真是不識羞。”
小苗女秀眉一揚,正待反脣相譏,卻被燕玉嬌中用手把衣角一拉,旋即微微笑道:“小妹妹不必那麼口頭缺德,愚姊妹今夜無暇奉陪,錯過今霄,燕玉嬌願隨時拜領你的高招。
白衣羅剎怒叱道:“何必改日,就是今霄好啦!”
燕玉嬌卻是充耳不聞,回眸對着繼光一笑,拉着小苗女燕玉芳翩若驚鴻的飛過牆去,她不對繼光這一笑或許沒事,這一笑卻把白衣羅剎的醋火引發,嬌喝一聲,縱身便追,卻被怪叫化縱身欄住,哈哈一笑道:“算啦,讓她們去吧!”
白衣羅剎怒氣勃勃的恨聲道:“真是死不要臉!”
髒道士深知怪叫化的心意,他上前打圓場道:“這批野丫頭,不值得和她計較,我們還是商量正事要緊”
符小娟這才怒氣稍息,復又狠狠白了繼光一眼,繼光對這位既是女友,又是師侄女的刁蠻姑娘真是沒辦法,他何嘗對苗嶺雙姣有情,只是覺得這些受金蜈宮蠱惑的人,殺之於事無補,反而多樹強敵,是以把她們放過。
這時見白衣羅剎有怨恨自己之意,逐緩緩踱上前來道:“目前我們一方面須趕緊追查莫宮主的下落,同時黃山論劍之期已近,事情多得很呢,何必和她們去爭那些閒氣。”
符小娟仰面冷冷的道:“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干?”
“難道莫宮主不是你的朋友?”
“哈哈,我的朋友?那才天曉得呢!”
二人沉默一陣,符小娟突又打破沉寂道:“事到臨頭急又有什麼用?金蜈宮劫持莫宮主必有用意,否則何不乾脆殺死?況且他們既然有些預謀,行動也必詭秘至極,天涯海角你往那裡去找?”
繼光也曾想到這點,只是莫郡王僅只這點骨脈,莫丹鳳又是自己患難之交,驟聞此一消息,心裡怎不急?明知一時無處追查,仍然固執的吼道:“不論上天入地武某誓必要把她救回。”
“我也沒有阻止你去救呀!”
怪叫化見他倆爲此問題爭吵不決,忙上前勸解道:“援救莫宮主之事,固屬刻不容緩,但此次黃山論劍,不啻是中原各派與金蜈宮的一次決鬥,兄弟你是絕對離開不得。”
說完見繼光沒有表示意見,接着又道:“此事最好你多考慮一番,老叫化必須馬上趕去黃山,恕無法和你多談了。”
鶉衣飄閃之下,人已當先越過牆去,跟着莽頭陀和髒道士也尾隨急奔面去。
而繼光卻仍然鵠立園中,一動不動,白衣羅剎見他一臉焦急之容,心裡陡覺難過已極,緩步上前,輕輕搖撼着他的臂膀道:“光哥哥,我們也走吧!”
繼光木然點了點頭,二人立時雙雙緩起身形,離開了趙氏廢園。
繼光和符小娟離開趙氏廢園後,立即返回旅店。此刻天空已露曙光,許多趕路的旅客已經起身,店內亂哄哄的,推開房門入內一看,赫然裡面坐着一個人,符小娟駭然一驚之下嬌喝道:“你是什麼人?”
繼光卻是神色自若,仰面笑道:“銀刀摩勒,看你這神氣活現的樣子,必定是有爲而來,你找武某究有何事,不妨直截了當說出,否則我可要得罪了!”
來人果是銀刀摩勒吳倫,仍然大刺刺的坐在椅上,神秘地一笑道:“閣下猜得不錯,吳某確有一樁小事與你商量。”
“說吧!武某沒有那麼多時間和你嚕嗦。”
“吳某所談的問題,乃是關於莫宮主的事情。”
“哼!果然是你們攪的鬼。”
聲到人到,繼光和符小娟同時趨身往前衝去。但,銀刀摩勒奸狡如狐,早在說完那話之時,穿窗而出,二人撲了一個空。
銀刀摩勒隔窗大笑道:“閣下少安勿燥,兄弟話還沒有說完呢。”
“你們究竟把她弄到那裡去了?快說!”
“兄弟此來乃是奉金蜈宮主人之命,向閣下交換一個條件。”
繼光怒道:“你又要施展那要挾慣技是不是?武某仍然不吃這一套。”
銀刀摩勒奸狡的一笑道:“閣下不必那麼氣憤,金蜈宮主人的要求極其簡單,只須你自現在起,不再過問金蜈宮之事,她保證莫宮主安然無事,否則事情就難說啦!”
“包括爭取天下第一劍手?”
“金蜈宮主人無意爭取天下第一劍手,只須你不干預她的行事便行。”
繼光屢受要挾,心裡氣憤異常,但他仍然隱忍着沒有做聲,白衣羅剎大眼眨了眨,突然接口道:“如果光哥哥答應你們的條件,你們是不是馬上可以釋放莫宮主?”
“當然可以,不過要等到八月十五日黃山論劍之後。”
“好!我代表他答應你。”
銀刀摩勒哈哈大笑道:“這是他的事情,你怎麼能作主?吳某必須武兄親口一句話,便立刻回去向金蜈宮主人交差。”
繼光倏然雙目迸射精芒,逼視着銀刀摩勒道:“吳倫,你記着,武某這是第二次接受你的要挾,不過話得說明,哪一天我得到莫宮主的正式消息,這諾言便隨時推翻,那時第一個開刀的便是你。”
銀刀摩勒不甘示弱,也把臉色一沉,冷笑道:“吳某隨時等着你的報復。”
話落倏然縱身躍去,繼光這時就和一隻脫兔一般,颼的射出房門,幌眼人已到房脊,但究竟晚了一步,銀刀摩勒的人影早杳,只得又頹然返回房中。
只見白衣羅剎側臥在牀,仰着臉對他只是發笑,繼光沒好氣的道:“你怎麼輕輕易易就替我答應他們的條件。”
白衣羅剎一躍而起,格格笑道:“兵不厭詐,有什麼不可以的?姑不論事情真假,先使她得到安全再說嘛!”
隨又悄聲笑道:“你不是曾經化裝過小叫化麼?如今正好用着啦。”
“難道你叫我自食前言?”
“你沒有正式承諾呀!況且我還另有辦法補救呢。”
“不妨把你的辦法說出來我聽聽。”
“你立刻化裝成小叫化,去做你該做的事情,而把你的衣服給我穿,讓我來冒充你,依我猜想,這四周必已佈滿了金蜈宮的耳目,我有辦法使他們相信你真的遵守諾言,呆在這店內。”
繼光略一細想,覺得這辦法確實妙極,只有一件事使他不放心,那就是萬一金蜈宮乘機向她發動攻擊豈不危險?是以暗中只是沉吟,不敢作決定。
白衣羅剎見他久不出聲,不禁驚異道:“你怎麼不說話,難道這辦法不好?”
“並非不好,而是怕你要在這兒發生危險。”
符小娟格格笑道:“我一個人在江湖上闖了這麼多年,也沒有發生過危險呀?屆時即令打不過人家,難道我不會走麼?”
繼光覺得這話也對,以符小娟現在的武功,不見得輕易便吃人家的虧,於是決定晚問照她的辦法離開宣城,到黃山附近察看動靜。
二人閒着無事,又談了一會去漠北的情形,繼光突然想起他爸爸在百骨幽魂洞中,和鐵木道長、凌霄劍客三人共創的那套劍法,逐對符小娟笑道:“喂!我傳你一套劍法好不好?”
“當然好羅,但不知是什麼劍法?”
“百骨幽魂劍法。”
這名詞倒深合符小娟的胃口,格格一陣嬌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已有一個白衣羅剎的外號,再加上這套百骨幽魂劍法,以後人家聽了,真不知我是一個怎樣的猙獰可怕的人物呢。”
經這一說繼光也忍不住笑了,當下以手代劍,就在房中演練了一遍,又把口訣細細向她解說了許久。
符小娟自幼隨着父母習武,耳濡目染盡是武功妙諦,是以見聞十分廣博,不多時便已領會神髓,立時演練起來,繼光晚間尚要行動,便藉着這機會盤坐牀上,自行調息養神,恢復夜來奔波的疲勞。
一天的時間轉瞬過去,繼光從包袱裡把怪叫化送他的那套破衣穿起,又將半顆易容丹用茶水溶化,滿臉塗抹了一陣,立刻變成了一個面色黃腫的憔悴小叫化。
符小娟也於這時把繼光脫下的衣服穿着起來,她原有過男裝的經驗,乍看起來,倒真有點象武繼光呢。二人裝扮妥當,不禁相視一笑,繼光又輕聲對她叮嚀了幾句,立時一縷清煙似的飛出窗去。
自此,符小娟便對店家詭稱有病,白天整天關在房中,閉門不出,晚上則恢復本來面目,滿處亂跑。
再說繼光越出窗口後,立即展開腳程,向黃山飛奔,不料,剛出宣城,走到三五里,驀然
遠遠傳來一陣極其淒厲的慘嚎,細察那聲音,似由前面一處高崗後傳來,當下身法驟然加快,疾逾奔電的向前射去,越過高崗閃目一看,不禁駭然大吃一驚,只見大道之上,一排橫陳了四具屍體,個個胸口洞穿,鮮血五臟流溢得遍地都是,真是慘不忍睹。
用手一摸屍體仍溫,知道剛死不久,細看死者服色,竟都是鶉衣百結的中年叫化,立時百脈賁張,熱血沸騰,氣憤憤的恨聲道:“這必定是金蜈宮的人所爲,好毒辣的心腸啊!有天碰到小爺手裡,我必變本加利奉還。”
他這種憤激之態,一半是激於義憤,一半是因爲和丐幫有交情的關係,激動了一會,正待將屍體抱入路旁林中掩埋,突然,背後一人沉聲喝道:“殺了人還要滅跡,閣下的手段未免太狠毒了吧?”
霍地扭轉身形一看,卻見一老一少二個叫化,正睜着兩眼狠狠的瞪着他呢。他已隱然把丐幫看成自己人,故一見老叫化立即拱手招呼道:“尊駕切勿誤會,這些弟兄們並非在下所殺,我只是好意替他們收屍而已。”
“哼!這話誰信?就憑你假冒丐幫子弟之事,本座便不能饒你,還不趕快把你的姓名門派從實招來。”
這老叫化乃是丐幫刑堂的執法長老,名鐵面丐朱英,平常執法已慣,故開口便是問罪口吻,試想這種語氣,繼光如何能忍受?
立時冷笑一聲道:“破衣人人能穿,豈是你丐幫所專有?你用這種問罪似的口氣對小爺說話,不怕折你陽壽麼?哼……”
鐵面丐朱英眼看門下弟子被人慘殺,已是一腔怒火,再經繼光用言語一激,直氣得鬚眉倒豎,怒吼一聲,縱身向前撲來,巨靈掌一揮,劈腦就是一掌,他數十年精修,功力絕不在怪叫化之下,這一掌之力端的不容忽視。
繼光見他不由分說,出手就打,不禁長笑一聲道:“若丐幫個個象你這般強橫,早該滅幫啦!”
舉手輕輕一揮,身前倏起一股無形氣勁,掌風立被化解得無影無蹤。
鐵面丐不禁駭然大驚,暗中一咬牙,運掌如飛,倏忽之間攻出七掌,掌掌都凝聚了十分功勁。
直氣得繼光劍眉掀動,厲聲喝道:“看你也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怎的如此糊塗。”
腳下輕輕-滑步,早已脫出掌風範圍,他既不能表露身份,鐵面丐又不由分說,心念一轉,倏然想起怪叫化曾送他一枚古銅錢,立即從懷中取出,懸空一幌道:“要知小爺身份,可去問這銅錢主人,我懶得和你說話。”
說完輕輕把手掌往路畔一揮,轟然一聲大震,竟被他硬生生劈開了一個大坑,冷笑道:
“坑已經有了,快把他們埋了吧,小爺要事在身,沒工夫和你們這般瞎纏。”
話音未落,人已到了十丈外。
鐵面丐連攻了對方几掌,沒有傷得人家分毫,心裡已覺氣餒,忽見繼光掏出一枚寶光隱現的古銅錢來,心裡不禁又是一驚,他認得這古銅錢乃是丐幫是高層信物,一共只有三枚,一枚在幫主嶺南蛇神身上,另二枚由怪叫化和銀杖叟保管,這小叫化他既然身應此物,必定與這三人中的一人有交情,一時倒怔在那裡,半晌做聲不得。
這時又見繼光顯露的這一手功夫,更驚得他冷汗直流,憑人家這份功力,剛纔如果還手,恐怕自己一招都難接下,正待前倨後恭向他陪話時,繼光早巳走得不見了影子,只得長嘆一聲,將那四具鮮血淋離的屍體,丟入坑內掩埋。
再說繼光憤而前奔了一程,突然把腳步放穩,暗忖道:“照這情形看來,顯然金蜈宮的屬下,已和丐幫的子弟們暗中展開了序幕戰,但不知中原七派的高手們是否已經趕到,如果單憑丐幫之力,和金蜈宮周旋,那就非吃大虧不可。”
宣城到黃山不過一百多裡的路程,繼光腳程快捷,走不到一個更次,便已進入了丐幫警戒範圍,但卻見不到一個丐幫人物,心中不覺奇怪道:“難道他們把我當作了自己人?”
遂又推翻假設道:“不!這是不可能的,我並不知他們的暗號呀?”
心裡正自狐疑之際,倏聞暗中一人高喝道:“站住!你是那一舵的弟子?”
“風塵三友的兄弟。”
“尊姓大名。”
“恕不便奉告。”
“那就對不起啦,請你回去吧!”
“爲什麼?難道這條路你們買下了?”
“叫你回去就回去,不要自討沒趣。”
繼光連碰了二個釘子,不由心頭火起,仰天狂笑道:“我倒要問問嶺南蛇神,他是怎樣領導丐幫的,怎麼儘教出些不可理喻的人?”
驀然一個冷冷口音接口道:“這種不知死活的東西,乾脆打發算啦,何須與他生閒氣。”
跟着一陣慘嚎聲起,一具黑忽忽的屍體,突由林中拋了出來,繼光一急之下,大喝一聲,縱身疾撲而上,但這地方灌木叢生,哪有人影?翻身回來再着那屍體時,赫然胸前又是五個鮮血淋淋的黑洞。
黑夜深山,目睹這種慘狀,任他一身絕技,仍覺汗毛直豎,怔了一回,腦際突然靈光一現,心道:“是了,這必是金蜈宮存心和丐幫作對,纔對這些哨卡暗下毒手,我何不也假冒一個暗卡守在這裡呢?”
腦際想着,耳畔已隱隱傳來衣袂飄風之聲,立刻將身形一閃,隱身在一叢灌木之後,果然,一條人影風飄電閃的由來路馳來,他目光銳利,一瞥之下,已發現來人是個蒙面黑袍老者,於是,故意弄出一些聲響。
那人倏然把腳步一停,陰森森的一陣冷笑道:“暗中藏的是否又是丐幫人物?”
“不錯,小爺正是丐幫子弟,你是什麼人?”
繼光立時由樹後飄身而出,屹立於小徑之上。
“爺爺追命閻羅,特來取你的小命。”
呼的一聲,一股陰風隱夾無數條指影當頭罩下。
繼光冷笑道:“原來屢次行兇的竟是你啊!”
暗中猛的一提氣,真力佈滿全身,忽的一掌迎去。
砰!那人身體懸空,掌力已經接實,轟然一聲震響,懸空連翻了幾個跟斗,咚的一聲腳落實地,搖幌着又退了二步。
繼光存心要把這人拾奪下,他的身形才落地,便又快若飄風的向前衝去,猛的一伸手,疾向脈門扣去。
蒙面老人絕非庸手,只因不曾料到丐幫竟有這等人物,是以大意負傷,這時見繼光出招迅速凌厲,不敢再行接招,厲嘯一聲,霍地轉身飛躍而去,眨眨眼已沒入一片黑沉沉的叢林中。
繼光料不到老者竟是如此狡猾,等到發覺已追不到。不禁重重哼了一聲道:“今晚便宜你了,但丐幫這五條人命,小爺定必加倍向你們索回。”
話猶未了,倏又一條人影,飛矢一般射來,一見繼光立即沉聲道:“小叫化,可曾見一個黑袍老者過去?”
“看是看見了,可惜被他逃走了。”
“小娃兒大言不慚,自己不曾送命便算萬幸啦。”
繼光大笑道:“不見得吧!象你這種老偷兒,十個八個我還不在乎呢。”
來人乃是四海神偷,見一個毫不起眼的丐幫門下,居然敢於當面損他,不禁大怒道:
“好狂的東西,膽敢小視我老偷兒,先教訓了你再找嶺南蛇神算帳!”
張開五指縱身劈胸抓來,老偷兒自經繼光替他攻通玄關之竅後,功力大進,這一抓之勢又疾又急,方圓一丈之內,簡直無路可逃。
繼光哈哈一笑,呼的一聲人已脫出,同時出聲喊道:“三哥,你怎麼不認識大哥了?”
四海神愉一怔之下也大笑道:“好啦!你爲大不尊,竟然對兄弟開起玩笑來了。”
繼光突然笑容一斂,趨身走到他身旁悄聲問道:“近日情勢如何?”
四海神偷微嘆一聲道:“嚴重極啦!”
“二哥呢?他到那裡去了?”
“我和老毒蟲分開行事,他專門偵查黃山內圈,我負責搜查外圍。”
旋又慨嘆一聲道:“嶺南蛇神真個不自量力,硬把些丐幫弟子領來送死,這種場合之下,豈有那些三四流角色用武之地呢?”
“這般說來,金蜈宮已展開行動了?”
“豈只是展開行動,簡直瘋狂啦!二三日內丐幫子弟已死傷了數十人,老偷兒實在看不過去了,才建議嶺南蛇神把本領低下的人全部撤走,免得無辜傷亡,唉!這場浩劫不知後果如何。”
“難道武林七派的人一個都沒來?”
“據老偷兒的看法,黃山四周已佈滿了金蜈宮的高手,外圍則是丐幫的人,其他門派的人,卻一個都沒有發現。”
繼光點頭道:“照此看來,金蜈宮的陰謀已昭然若揭,我們如何應付?”
四海神偷倏然面現凝重之色道:“金蜈宮的實力確實不容忽視,老偷兒所遇見的人,竟然無一庸手,依我看來,咱們還是靜以待變好啦!”
繼光不贊成道:“那不是辦法,我要設法先會會那位神秘的金蜈宮主人,看看究竟是怎樣人物。”
四海神偷深悉這位‘大哥’的脾氣,不便勉強,逐道:“大哥既執意那樣,那就一切務望小心,老偷兒還得去那面看看,如有急事可用記號通知我和老毒蟲。”
話落縱身躍去,四海神偷走後,繼光也不急着去始信峰了,竟又向西南面轉去。
因爲有了四海神偷的警告,是以行動特別掩蔽起來,經這一來,果然隱隱發現暗中時有夜行人來往。爲免打草驚蛇,也不去驚動他們。
如此奔波了一夜,已把四下的情勢摸着了一個大概,看着天色已經亮了,便一徑向一處山邊的小慎馳去,這座小鎮四處交通要道,倒不顯得太荒僻,此時居民已大部分起身,茶館也有人做生意了。
逐信步走進了一家茶店,招呼茶博士泡了一杯茶,又要了點心茶點,獨自慢慢吃着。
不一會工夫,客人已慢慢多了起來,三五成羣,剎時便把十幾張桌子佔滿,細看這批人,均非本地土著,而竟是江湖中人,心裡不禁恍然道:“原來這批人都集中在這裡了。”
這時耳畔突然聽到二人在低低說話,一個操湖南口音的人道:“老二你聽說麼,進入黃山看熱鬧的人,還得經過考驗呢,武功低的人壓根兒就不準進去,你看怪不怪?”
又一個川康口音的人接口道:“胡鬧!這是什麼人立的規矩?黃山又不是他的私產。”
“據說是綠林聖者和少林元元大師傳出的令諭。”
也許是這二人的聲望關係,那人竟沒有再說話。
半響,復又聽那湖南口音的人道:“不論如何,這場熱鬧我是非看不可,咱們不妨闖闖看,憑你我兄弟的武功,雖說不上江湖絕頂高手,但也絕不含糊,爲什麼不能進呢?”
“大哥說得是,咱們這就動身吧!”
繼光立即擡頭向四座一看,果見東面座上站起來子二個人,一個白淨臉,身材頎長,一個五短身材,一臉精悍之色。喚茶博士結過帳,便匆匆下樓面去。
當時心裡一動,暗道:“我何不也跟着去看看呢?”
也立時結帳動身,尾隨着那二人,一徑向山區走去,當他走出市區,步上大路之時,才發現由這條路往山區走的人,竟是絡繹不絕,知道都是去參觀黃山論劍的人,心裡不禁暗歎道:“這批人真是不知死活,如今風雲緊急,處處佈滿殺機,這不等於前去送死嗎?”
他一路尋思,腳下卻是愈走愈快,剎那間已來都一處山口,果然發現出口站了二個僧人,一個道長和一個老者,正指手劃腳在和一羣人說話,逐悄悄擠入人羣,聽他究竟說些什麼。
只聽內中-箇中年僧人,合什當胸口宣佛號道:“貧僧確無權阻止諸位不讓進入,只是此舉實是好意,諸位可知黃山近日所發生的事麼?”
人羣中倏發一陣吼道:“大不了尋仇兇殺,我們是看熱鬧的人,幹我們屁事。”
中年僧人仍然心平氣和的道:“事情絕非如此簡單,凡屬進山的人。都已先後遭人殺害,據貧僧所知,三天之內至少死了一二百人,是以貧僧等乃來百里以外勸阻。”
人羣中又狂吼道:“真是見鬼啦,世間竟會有這等的事情,那你們爲何沒被人殺死?”
“我們生死之事你管不着,還不快與我讓開。”
“這禿驢可能存心不良,揍他!”
一片吼叫之聲震撼山嶽,羣情激昂之下,立有數人縱身向前衝去。
山口老者倏然仰面哈哈狂笑道:“真是狗咬呂洞賓,竟把好朋友當作了冤家,禪師,你我心意已盡,話也說到,他們一定要去,就讓他們去吧。”
於是側身一讓,先衝來的幾人已一掠而過。中年僧人低低宣了一聲佛號,也把身形後撤,任由這羣看熱鬧的江湖豪客一齊向山口衝進。
繼光深知僧人確實是好意,但這些人不領情也就只有讓他去了。容得大家都走了,方纔緩步上前對那僧人拱手施禮道:“禪師可是少林派的高僧?”
“不敢當,貧僧智真。”
“禪師剛纔所說之事,可知是什麼人所爲?”
智真禪師並不即時答他的話,睜眼對他上下下細細打量了一番,方纔徐徐的問道:“尊駕是丐幫那位高人門下?”
“怪叫化的兄弟。”
“尊號如何稱呼?來此何事?”
“在下從不用姓名,人家都叫我小叫化,來到目的也和他們一樣,看看熱鬧。”
先前狂笑的老者倏地趨身上前冷笑道:“只怕另有目的吧?你這身裝束,能瞞過別人,卻無法逃過我膠東漁叟的法眼。”
繼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傲然道:‘就算我是喬裝改扮又幹你什麼事?”
“哼,那我得看看你是什麼變的。”
倏地往前一趨身,伸手向下手腕扣來,出手突兀之極。
但覺微風一陣,繼光人已到了山口,向着膠東漁叟長笑一聲道:“若不是看到綠林聖者份上,象你這宗老不死的,我先叫你丟個大人。”
膠東漁叟氣極,縱身又待撲上,卻被智真攔住道:“前輩且請息怒,待貧僧問他。”
雙手合什趨近繼光身前道:“施主究是哪派高人門下,務盼實說免招誤會。”
繼光哈哈一笑道:“反正不是金蜈宮門下就行啦,何必多問?”
旋把笑容一斂道:“在下急欲獲知近日黃山情況,萬望禪師不吝賜告。”
智真見他言詞清越,舉止沉靜,而且似有一身難於想象的功夫,料想是一位隱俠的門下,逐輕輕一嘆道:“近日黃山時常發現不明來歷的蒙面人,武功高絕,凡屬進入黃山的人,十九遭逢毒手,三日來死傷的人數以百計。”
“可曾發現是什麼樣人?”
“據僥倖逃出的人談,是一個蒙面黑袍老者與一個蒙面書生。”
繼光心裡一動,衝口道:“蒙面書生?”
“是的,此人行蹤飄忽,武功莫測高深,下手狠毒已極,凡遇上他的人,無一能倖免於死。”
繼光突然想起那個名叫金雪痕的書生,不由一腔怒火直衝腦門,重重哼了一聲道:
“哼,我知道他是誰了,我倒要鬥鬥這陰毒的畜生。”
說完把手一拱,人已懸空拔起十餘丈高,疾如箭矢的向山口射去。
倒把智真撣師怔在那裡,攪不清這武功高絕的小叫化是何來路?那膠東漁叟更是暗叫慚愧不已,若果剛纔冒昧和人動手,恐怕真要如他所說,丟個大人呢。
再說繼光一怒之下,縱身而起,不料一縱就是十餘丈高,比平時至少超出了五丈,心裡不禁暗驚自己進境之速,殊不知他此刻已因劇毒所刺激,面使大蟒內丹融會,平添了數十年功力。
他一路風飄電閃的衝進山口後,走不到百餘丈,驀然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極其慘厲的狂嚎,跟着又是一陣怒吼叱喝之聲,細聽那聲音,似是由山口外傳來,不禁暗叫道:“糟啦!可能智真等已遇強敵。”
立即身軀一轉,又疾逾一縷清煙般向山口外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