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武繼光獨坐燈下,正自黯然神傷之際,突然耳際傳來陣陣衣袂飄風之聲,不禁心裡陡的一驚,暗忖:“我這時功力全失,若果來了強敵怎生抵擋?”
就這時刻,倏然人影一閃,白衣羅剎已悄悄溜進房來,噗的一口把燈吹熄,附着繼光的耳朵悄聲道:“今晚情形大異尋常,莫非消息已經走漏?”
繼光劍眉微皺道:“那沒別人,準是那白面書生,這東西真個該殺。”
“哼!等會若果見着他,我必定設法叫他死在銀色毒刀之下。”
“此刻天色尚早,諒他們不敢發動,你儘可先行調息一陣,養養精神。”
“不必啦,我想書淫伯伯此刻必已到了稻香村,接應的人也許快來了,我想與其等在這兒,不如此刻便動身上路,也許這樣可以出乎他們意料之外呢。”
繼光此刻真是感慨萬千,想到自己功力未失之時,連實力龐大的金蜈宮主人尚且忌憚三分,這時功力一旦失去,竟要連夜逃跑,在使他精神上大受刺激,故半晌沒有出聲回覆符小娟的話。
符小娟知他心裡難過,復又小聲勸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晚你不能動手,暫時迴避一下也沒有什麼關係,等你功力恢復後再慢慢找他們算帳。”
繼光長嘆一聲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那麼我們就走吧。”
說完倏地伸手一攬,把繼光背起,呼的穿窗而出,武繼光被人揹着逃走這還是第一次,一種羞惡之心頓時涌上心頭,急喊道:“快放下讓我自己走。”
白衣羅剎食指搭在脣力噓的一聲道:“小聲點,事急從權,待我揹你出了城再說。”
竟不理繼光的叫喊,仍然急如箭矢的向城外射去,她的輕功本極快捷,雖然背了一個人,仍然不礙行動,不一刻工夫便已越過城牆來到城郊,繼光見她拼出全力奔馳,心裡甚覺過意不去,復又喊道:“小娟放下我,讓我慢慢走吧。”
白衣羅剩見他一再叫喊,只得把他放下輕嘆一聲道:“此刻是什麼時候了,你何必如此拘泥?說實話,如果你不是功夫全失,我們豈會怕了他們?”
驀然,身後一人冷冷接口道:“既然不怕何必夤夜逃走?”
白衣羅剎不禁悚然一驚,霍地一旋身,卻見一個身穿大紅道袍的中年羽士,正側揹着一隻手站在身後,冷冷的看着他們。
武繼光認得這個羽士,就是當年會同衡山一鶴,意圖奪他玉劍的“蕭湘羽士”,不由冷哼了一聲,輕聲告訴白衣羅剎道:“蕭湘羽士。”
白衣羅剎見他只一個人,而且這蕭湘羽士之名在她眼中看來,並沒有什多少份量,遂冷冷道:“任他什麼羽士也不在姑娘眼內,如果存心不良的話,哼!只怕這林中立時便得多添一條怨鬼。”
蕭湘羽士嘿嘿冷笑道:“是嗎?”腳下已一步一步向繼光緩緩趨近。
白衣羅剎倏地往前一趨身,擋在繼光面前嬌喝道:“你若再進一步,姑娘立時取你的狗命!”
蕭湘羽士雖然有恃無恐,大援在後,白衣羅剎這一喝,倒真的怔在那兒,不敢前進了。
白衣羅剎絕不把蕭湘羽士放在眼內,但她知道後面追來的還不知有多少,唯恐等會人多難於照顧,當下一拉武繼光道:“這種卑污貪婪之輩理他幹什麼?咱們走!”
二人堪堪把腳步移動,驀然,一條人影從林中突出,哈哈狂笑道:“要走不難,腰中神劍與我留下。”
武繼光閃目一看,竟是笑面閻羅宋七,不由劍眉掀動,氣憤填膺,暗罵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若我武功未失時,只怕他們沒有這份膽量。”
這倒是真的,笑面閻羅宋七和蕭湘羽士他們是明欺繼光功力全失,纔敢於生心劫奪他的玉劍,這時笑面閻羅宋七一到,蕭湘羽士立即神氣起來,一聲不哼,陡的往前一跨步,猛向武繼光劈胸一把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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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羅剎嬌喝一聲道:“找死!”玉掌一翻,虛空拍出,一陣其寒蝕骨的陰風匝地捲起,其勢有若怒濤。
“玄陰罡煞”聞名江湖,霸道無比,蕭湘羽士倉促不肯冒失去擋,疾把攻出的手掌一沉,就勢橫跨五步。
就在白衣羅剎揮掌逼退蕭湘羽士的同時,笑面閻羅宋七驟發一聲夜梟似的怪笑,人已疾若旋風一陣,倏向武繼光撲去。
白衣羅剎又急又怒,錚的一聲銀色彎刀撤出,一式“拂牆花影”,銀刀灑出一片銀芒,先行把武繼光護住,跟着一聲嬌喝,嘶,嘶,連攻三式,銀刀幻出疊疊光影,挾着點點銀腥,向前暴射而出。
這三式是含怒發出,又快又疾,辛辣無比,蕭湘羽士與笑面閻羅雖都是江湖有數的高手,仍被這種迅猛奇幻的招式,逼得連連後撤。
但,白衣羅剎心掛武繼光的安全,不敢太過離去,一經將二人逼退,立即撤退到武繼光身旁。
蕭湘羽士和笑面閻羅,都是積年老江湖,看出她這個弱點,彼此互換了一個眼色,立時想出了一個辦法,二人絕不和她正面衝突,只是你進我退的遊鬥,而且目標都是武繼光,容得白衣羅剎將蕭湘羽士逼退時,笑面閻羅又已發動。
這一着果然毒辣陰損,竟使白衣羅剎無法主動攻擊,而且疲於奔命,弄得一身香汗淋漓。
這時心裡最難過的莫過於武繼光了,自出江湖以來,他不知經過了多少惡鬥,遭受過多少高手圍攻,都能憑着他的武功和智慧化險爲夷,想不到在他功力日見精進的一天,竟然需要一個女子來保護他,這予他心靈上的刺激該有多大?
蕭湘羽士見自己的狡計得成,心那欣喜萬分,暗忖:“不怕你這丫頭厲害,只須時間一久,終有疏神之時。”
想到得意之處,不由哈哈大笑道:“丫頭,這番總該知道爺爺的厲害了吧?尚不着那小子即速把劍獻出,只怕你也難逃劫難呢。”
白衣羅剎氣極之下,粉臉殺機陡現,銀刀倏地一震,縱身一刀直向他攔腰捲去,左手便疑足十二成玄陰罡煞之氣,忽的一掌拍出。
蕭湘羽士不防她會突然發難,駭然一驚之下,不敢迎擊,撤身疾退,白衣羅剎冷哼一聲,銀刀舞動,倏忽之間,又劈出七刀,連攻五掌,一時漫天銀芒掣動,陰風怒嘯如飆,把蕭湘羽士退路全部封住,眼看已是危機一瞬。
虎視在旁的笑面閻羅宋七,雖明明看見蕭湘羽士遇險,絕不上前接應,悄悄一趨身,突然伸手向武繼光抓去。
武繼光功力雖失,反應仍極靈敏,眼看笑面閻羅手中奔電一般襲到,陡的一幌肩,斜跨二步,輕輕巧巧的閃了開去,這種反應純粹是本然的,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笑面閻羅一擊不中,嘿嘿冷笑道:“你還想逃嗎?別做夢吧!”
倏地十指箕張,又一左一右的抓來,他這一聲冷笑,立時驚動了白衣羅剎,也間接救了蕭湘羽士一命。
原來白衣羅剎恨極了蕭湘羽士,正辣手頻施,準備置他死命之時,忽聽身後傳來笑面閻羅的狂笑,不由大吃一驚,疾的一撤招,翻身迴向繼光趕來,可是,她因一意追襲蕭湘羽士,離開繼光足有二丈多遠,無論她身法如何的快,也斷然不及笑面閻羅近身搏擊來的快。
眼看笑面閻羅巨掌已快要沾到繼光的衣袂。
驀然
一陣其寒蝕骨的寒風,嘶的向笑面閻羅背後“脊樑”、“掛膀”穴上襲到,來勢奇突之極。笑面閻羅若不撤招,勢將傷在這招之下,當下不顧得再傷繼光,猛的沉腕丟肩,身形疾的往旁一閃,才堪堪把這招避過。
回頭看時,身後不知什麼時刻,已到了二個身着玄色大氅,面色十分猙獰陰沉的老者,他久走江湖,認得這二人乃是川中五鬼中的笑面蛇心吳獨生,與索魂無常王天,心頭不由一震,暗中連叫不妙,但表面仍然故作鎮定的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吳大當家的與王大當家的。”
笑面蛇心吳獨生皮笑肉不笑的冷冷道:“尊駕既還認得我們兄弟那最好不過,今晚之事就請賞個薄面即時撤手。”
笑面閻羅一怔之下,倏地慘聲狂笑的道:“吳大當家的,你也大以把我宋七看得一文不值啦,姓武的小子與你非親非故,憑什麼叫我撤手?”
吳獨生仍是那般似笑非笑的道:“姓武的小子與我們兄弟並無瓜葛,但卻欠了我兄弟難於清償的血債,今晚我兄弟既已來到,莫說是尊駕你,即令七大門派齊來,也斷不准他們插手。”
這時白衣羅剎早巳趕到了繼光身旁,蕭湘羽士死裡逃生,微微定了定神,也縱身趕到笑面閻羅身旁,和他並肩站立,他雖知川中五鬼的不好惹,但自己也是成名立萬的人,況且五鬼僅剩其二,(他們並不知三鬼在太嶽莊送了命。)在人數上並不輸他們。
於是,立刻接口道:“打開窗子說亮話,你們無論用什麼手段對付姓武的,我們都管不着,只是腰間的東西事先可得說清楚。”
索魂無常吊睛一睜,綠光閃閃,厲聲說道:“這事簡單之極,東西究竟屬誰,咱們各憑手段,不過話先說清楚,你們若果一定要插手,到時可別怨我兄弟手段毒辣。”
笑面閻羅宋七和蕭湘羽士此刻是身騎虎背,進退兩難,如果真的撤手,以後他們就不必在江湖混了,不撤手吧,川中五鬼又委實難惹,笑面閻羅轉頭迅速向蕭湘羽士瞥了一眼,又幹咳了一聲,回過頭來正待說話,驀地發現四下林邊,不知什麼時刻,竟來了許多勁裝疾服的江湖人,人總數在三十以上,一看那服色,便知是川中五鬼的手下,心頭不由大感驚異,把將說出的話嚥了回去。
笑面蛇心吳獨生察言觀色,已知他存怯意,隨又一陣陰惻惻的冷笑道:“時間已經不多,勸尊駕早定主意,我們可不能久等啦!”
笑面閻羅宋七把心一橫,倏地退後二步,和武繼光等站了一個並排,這行動明顯,必要時他將和白衣羅剎採取共同防衛行動。
笑面蛇心冷眼瞥見,嘿嘿冷笑了二聲,把手一揮,四下的黨徒立即排成陣勢,緩緩逼了上來,索魂無常王天也當郎一聲,把背上那柄加寬的喪門劍撤在手中。
這一來情勢立形緊張,蕭湘羽士低聲對白衣羅剎道:“今晚局勢明顯已極,他們不僅對武少俠勢在必得,恐怕在場之人都將不利,我們只有暫時聯合才能自保了。”
白衣羅剎面無表情的哼了一聲,不置可否,索魂無常喪門劍撤出後,震劍正待發動,驀然一眼瞥見,場中不知什麼時刻,來了一個紫衣女郎,似笑非笑的站在一旁看着他們,不由駭然大吃一驚,腳上不由自主的連退了二步。
這位紫衣女郎在場的人差不多都認識,就是那位連綠林聖者都傷在她手下的紫衣女郎魏紫娟。川中五鬼曾投靠過金蜈宮,自然到眼認識,笑面閻羅和蕭湘羽士也曾見過,只是不知她此來用意如何?
只有武繼光心裡雪亮,白衣羅剎也猜着幾分,知她絕無惡意,但奇怪的是,她來到場中後,並沒有任何表示,站在一旁就和看熱鬧的人一般。
索魂無常連退二步之後,見魏紫娟並沒有行動,頓覺自己太過失常,當下故作不知,陡的一聲暴喝,縱身一劍,劈面向繼光攻去,白衣羅剎冷哼一聲,銀刀幻起一片銀芒,將繼光護住,左袖一抖,靈蛇般向他面門點去。
索魂無常疾的-沉腕,劍氣反削白衣羅剎手臂,同時大喝道:“動手!”
剎時暴喝連聲,陰風陣陣,圍繞四周的人一齊發動,笑面蛇心自在太嶽莊受挫,五鬼死去其三,回到川中後,便即閉門苦練,並把門下的一羣弟子,加意訓練,蓄意雪報前仇,是以,五鬼陰風劍陣的威力,又增強了許多,這時全力施展,剎時便把白衣羅剎等捲入一片黑霧沉沉的劍海之內。
笑面閻羅伸手撤出一支藍光閃閃的追魂劍來,大聲吼道:“今晚不是魚死便是網破,羽士,咱們不妨領教一番川中五鬼的陰風劍陣。”
蕭湘羽士這時也把背上的長劍撤下,灑出一片劍幕,和白衣羅剎成品字形把武繼光護衛中央。川中五鬼的陰風劍陣雖然威力無窮,要想一時半刻衝破這三個高手的聯防陣容,卻也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白衣羅剎,招式又狠又辣,幾乎無人敢攖其鋒。
笑面蛇心吳獨生爲人沉鷙奸狡,雖見紫衣女郎魏紫娟袖手一旁沒有動靜,但在他心裡上,仍是一項重大威脅,爲免夜長夢多,覺得問題愈快解決愈好,當下喪門劍猛一抖,倏發一陣聲如夜梟似的怪嘯。
嘯聲一出,陣勢倏然轉快,一時漫天黑霧迷漫,嗚嗚之聲震人心絃,夾雜在陰風中的腥臭也愈來愈濃,頓時笑面閻羅等所受的壓力陡增,白衣羅剎還不覺怎樣,笑面閻羅等可就有點吃不消啦。
眼看劍陣的圈子也愈來愈小,蕭湘羽士和笑面閻羅也撤到了難於再撤的地步,就這時刻,驀然
二條人影一前一後箭矢般射出,高喝道:“吳當家的高擡貴手,穆某夫婦來也。”
“川中五鬼”的五鬼陰風劍陣已發動到了顛峰,竟是充耳不聞,仍然一味的猛攻,來人大怒,怒喝一聲,雙雙突向陣中攻去,一陣陰風過去,慘呼之聲倏起,二個玄衣漢子就像彈丸般連人帶劍飛了出去。
來人一經出手,絕不容情,就趁他陣容微微一窒之時,雙掌齊運,一陣猛攻,同時內圈的白衣羅剎,也立即乘機猛衝,剎時陣勢大亂,慘呼之聲迭起。
吳獨生不知來者是誰,爲減少徒衆傷亡,倏地一聲大喝,將陣勢停止,與索魂無常雙雙一縱身,直向來人衝去,達到近前一看,竟發現來的乃是太嶽莊主穆天虹夫婦,不由面色一寒,呼呼冷笑道:“穆兄此舉究竟什麼意思?”
穆天虹滿面笑容的拱手道:“一時性急休怪休怪。”
索魂無常哼了一聲道:“穆大莊主的來意不問可知,你我既屬同道,凡事總可商量,這般出手傷人,你是明欺我兄弟沒手段對付你嗎?”
川中五鬼雖然兇殘無比,對待這位名震江湖的太嶽莊主,仍然得客氣三分。
穆天虹哈哈一陣狂笑道:“二當家的你會錯意啦,武繼光乃是穆某師弟,一切均望愚夫婦薄面,高擡貴手,穆某感激不盡。”
索魂無常吊睛一翻,仰天嘿嘿獰笑道:“那小子與我兄弟仇深似海,今晚任誰說情都是白費。
離魂妃子素裳一飄,縱身上前,冷冷的道:“這般說來,二位當家的是不肯賞我夫婦一個薄面啦?”
吳獨生傲然長笑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兩位多說何益。”
久未說話的紫衣女突然在旁接口冷笑道:“世間盡多自不量力的人,我倒要看看這般人怎生把人家奈何?”
這般人都深知紫衣女的厲害,雖不知她所指的是什麼人,仍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只有笑面閻羅與蕭湘羽士二人,城府深沉,剛纔雖和白羅衣剎共同抵抗了川中五鬼屬下的陰風劍陣,那是逼於時勢,此刻壓力一去,貪慾之望飛生,就趁笑面蛇心吳獨生和太嶽莊主對話之際,彼此互換了一個眼色,倏地一左一右向武繼光攻去。
二人距離既近,又是猝起發難,白衣羅剎雖近在咫尺,竟亦措手不及。
武繼光正靜靜立在場中,驀見笑面閻羅等攻到,本然地挪身圈掌,一式“日正中天”,呼的劈出,但見一陣剛猛無比的罡風驟起,狂飆一般向外捲去,其勢迅猛之極。
笑面間羅不防繼光功力驟復,竟被一掌結結實實印在胸脯,狂嗥一聲,身如彈丸般騰起,帶着一逢血雨,仰面翻了出去,蕭湘羽士不由大吃一驚,手下微微一緩,砰的-聲,脅下也中了一下重的,悶哼一聲,張口噴出一支血箭,噗通摔出一丈多遠,連翻了幾翻,立時氣絕。
這突起的變化立時震動了全場,連白衣羅剎也感到莫名其妙,只有紫衣女魏紫娟仍然微微含笑的站在那兒。
武繼光突然一招二式,將二個高手震飛後,又猛然省悟,暗忖道:“我不是功力已失嗎?這時怎麼又突然恢復了呢?”
心念一動之下,立時提氣凝功把真氣運轉,只覺一股勢大無比的真氣突然由丹田奮起,隨着意念所及,通百穴,走神光,真氣比未受功力以前還要來得暢達,不由膽力頓壯,長長吸了一口氣,撥身向前走去。
此刻的川中二鬼,已不似先前那般囂張跋扈了,一切的希望,都隨着繼光剛纔掌震笑面閻羅的神威所幻滅,原先和太嶽莊主夫婦劍拔弩張的氣勢也緩和下來,眼看武繼光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下意識地連連後退。
紫衣女郎魏紫娟突然格格嬌笑道:“覬覦神劍的人,這時還可動手呀!再遲就沒有機會啦。”
白衣羅剎雖見繼光功力驟得,仍擔心他功力剛復不久,難以劇戰,疾的一飄身,趕到他的身側,指着川中二鬼罵道:“這時不妨再把你們的五鬼陰風劍陣施展出來,讓姑娘見識見識。”
武繼光卻不理會川中二鬼,徑自走到太嶽莊主面前,深施了一禮道:“二師兄一向可好?”
穆天虹黯然搖了搖頭,旋又慘然的一笑道:“賢弟功力既復,愚夫婦此項任務已畢,愚兄自知罪孽深重,到時自當自作去處,決不使賢弟爲難就是。”
話落單臂一揮,縱身拔起,倏然躍入林中,一閃而逝,離魂妃子也神色黯淡地對他擺擺手,跟蹤穆天虹疾馳而去。
武繼光眼望他夫婦身影,心頭不禁涌起無限感慨,若照他夫婦以往行徑,真個死有餘辜,但自太嶽莊被掃除,穆天虹失去一臂後,夫婦前後已判若二人,以後接掌門戶時,究竟應該對他們怎生處置,真個難說得很呢。
他一個人儘管站在那裡沉思,而這時白衣羅剎卻早已和川中二鬼,形成了劍拔弩張的緊張態勢。
二鬼兇殘成性,那能忍受白衣羅剎一再對他們的冷嘲熱罵,就在白衣羅剎趨身上前之時,早把五鬼陰風劍陣擺開,躍躍欲動。
白衣羅剎今晚整了一肚皮的氣,至今沒有得到發泄的機會,這番顧慮已去,再不遲疑,倏地一聲嬌喝,銀色彎刀幻起一片銀光,長虹般向吳獨生攔腰截去。
笑面蛇心目標原不在白衣羅剎,但他深知只要能把她困住,武繼光勢必會來施救,那時乘機把他困入陣中,仍有幾分希望,一見白衣羅剎發動,立即嘿嘿一陣冷笑,喪門劍一震,嗚嗚怪嘯之聲倏起,人已隱入一幢劍氣所幻的黑霧中,跟着暴喝聲起,索魂無常也指揮門下把陣勢轉動。
剎時黑霧迷漫,怪嘯之聲刺耳,把白衣羅剎捲入一片劍海之內。
武繼光在原地發了一會怔後,忽聽身後奇聲驟起,霍地一旋身,卻發現白衣羅剎已被呼中二鬼困入五鬼陰風陣之內,不由劍眉一掀,縱身便待突入。
驀然
一條紫影掠身而過,嬌喊道:“你大傷初愈,最好歇息一會,我來代勞好啦。”
話音未落,人已射入了陣中,原來竟是紫衣女魏紫娟,他深悉二女武功,有她二人出手,即令五鬼齊來,不見得便能奈何她倆,是以又把行將躍起的身形停下,袖手一旁,靜靜的觀戰。
前文已經提過,他功力失去的消息傳謠得甚是迅速,追蹤他的人絕不只這二批,這時刻林中又呼呼掠過了好幾批人,從旁閃眼一看,只見川中二鬼率領一批徒衆,正在和二個女孩子打得天昏地黑,只有武繼光孤身一人站立在旁,以爲天假其便,嗖!嗖!一齊由林中疾射而出。
當先二人,是二個身穿玄色披風,面容枯癟得如同殭屍般的怪人,一落地面,便向武繼光撲去,動作快得有若一陣飄風,就在怪人撲到的同時,驀地一聲洪喝,斜裡又有二人撲到,不攻繼光卻向怪人迎擊,一陣人影閃動之下,雙方霍地分開,都在相距繼光約有五尺之處停下。
武繼光對這些撲來的人影只如未見,仍然若無其事的站在當兒,閃目一看,撲來的兒人並不陌生,怪人乃是“太行雙魔”,擋退怪人的則是“陰陽秀士’候健,和一個道裝老者,雙方鬥雞似的怒視了一陣後,大魔李煜倏地睜目厲喝道:“姓候的,眼睛最好放亮點,這檔子事有我兄弟在,任何人也不容插手。”
陰陽秀士有恃無恐,哈哈一笑道:“姓李的,你有這力量嗎?”
李煜冷哼一聲道:“不信你就試試。”
手掌一翻,猝然一掌推出,陰陽秀士面容一變,正待迎擊,驀然,斜裡一股罡風疾卷,倏向大魔發出的掌風迎去。
砰!蓬!兩股勁風接實之下,場中陡起-聲雷轟也似的暴響!李煜兇睛怒凸,蹬蹬連退五步,睜眼一看,半途插手的竟是那位道裝老者,不由怪眼一翻怒喝道:“尊駕什麼人?準備兩人打一嗎?”
陰陽秀士幸災樂禍的哈哈一笑道:“尊駕便請放心,堂堂五嶷觀主豈屑以兩打一,再說衛兄不是也在場嗎。”
大魔李煜-聞五嶽觀主之名,才知這位道裝老者竟是以玄門罡氣馳譽江湖的五嶽觀主,不由暗中吃驚不已,見他兇殘成性,儘管心裡吃驚,仍然挫掌凝功,緩緩向前趨近,二魔王光本也準備出手,驀然腦際靈光一現,立時出聲喝道:“老大,且慢動手,難道你忘了此行目的嗎?”
從表面聽來,似乎是告訴大魔,此行目的乃是對付武繼光,不應和旁人作無謂爭執,實際他是在提醒大魔,叫他暫時忍耐以待後援。
大魔李煜經他一提,果然立時省悟,嘿嘿冷笑道:“好!這筆賬咱們儘可留着以後慢慢的算,目前先對付這小子要緊。”
疾的一撤身,又向武繼光衝去,陰陽秀士呼呼冷笑道:“慢着,候某也借你一句話,今晚之事有觀主與候某在,任何人也不容插手。”
話落人已風車般擋在了繼光面前,武繼光明明聽見他們爲了自己腰間玉劍,在那裡又吵又鬧,硬是隱忍着不作聲,雙目仍然緊盯着正在和川中五鬼交手的紫衣白衣羅剎二人。
大魔李煜經陰陽秀士一再挑撥,此刻已是怒發如狂,怒嘯一聲,雙掌翻飛,奔電般連攻八掌。
陰陽秀土細眉一挑,嘿嘿冷笑道:“你以爲候某真的怕你嗎?”
掌劈腳踢,頃刻間也回攻了七掌五腳,砰蓬一陣暴響之後,二人各退二步,平分秋色。
二魔見大魔仍然和對方動上了手,眉頭一轉之下,倏地往前一趨身,伸手直向武繼光抓去,他滿以爲這招必可奏效,不料,斜裡突然飛來一掌,向他手臂曲池穴截去,同時冷冷出聲道:“尊駕最好是老實點,否則莫怪貧道出手無情。”
逼得二魔王光疾的把攻出的手掌往回一縮,兇睛一翻道:“你們今晚是做了保鏢?”
“是又怎樣?”
“二爺要你的命!”
二魔王光被他引逗得兇心大發,怒吼一聲,縱身而上,瘋狂也似的,鬼爪一陣吞吐伸縮,頃刻之間,發出一十一式,急疾凌厲,剎那把五嶽觀主捲入一片掌影之內。
五嶽觀主久知太行雙魔兇殘毒辣,到也不敢大意,大袖飄飄,隨風而起,以絕頂輕功身法,閃過他這一十一式凌厲攻擊後,立即運集玄門罡氣,展開還擊。
於是,四個人分成了兩對,各出平生絕學,火辣辣的拼了起來,武繼光星目一瞥之下,冷笑一聲道:“狗咬狗,你們拼去吧!小爺可沒有閒情欣賞。”
倏地一縱身,直向川中二鬼的五鬼陰風劍陣撲去,高喝一聲道:“小娟,快點打發吧,夜深了呢。”
嘴裡這般說着,暗中已把兩極混元氣功提聚,伺機而動。
白衣羅剎和紫衣女魏紫娟,被困五鬼陰風劍陣之內,因二人都是一般的高傲性格,誰也不願人家幫助,同時也不肯幫助對方,是以明是二人聯手,實際上是各自爲政,故奮戰了許久,竟無法突破陣勢。
這時刻忽聽繼光在陣外喊叫,二人立時警覺,紫衣女魏紫娟首先發難,長袖猛的往外一抖,一股迷迷濛濛的紫色霧體倏從袖內發出,但聽一聲狂嗥,首時其衝的一個劍手,竟被這股鴻蒙紫氣震得凌空飛起,直向圈外飛去。
恰於這時,白衣羅剎也已發難,銀刀電閃,迅猛無匹的連攻三式,左掌更運集十成功力,發出一記毒焰魔掌,慘號聲中,又有二個劍手斃命掌下,剎那陣勢大亂。
繼光靜立一旁觀戰,瞥見笑面蛇心吳獨生,仍在竭力指揮其餘的劍手們,彌補漏洞,企圖恢復劍陣,當下劍眉-揚,臉上殺機倏現,陡的雙掌往外一翻,兩極混元乾坤手發出,那羣正在颯然急轉的劍手們,忽然如遇狂飆急浪一般,狂號着凌空直翻出去。
川中二鬼兒曾見過這種神奇的功夫,不由駭然大驚,連門下弟子們也顧不得招呼了,疾的一撤劍,轉身疾奔而去。
白衣羅剎恨透了二鬼,縱身還待追去時,卻被武繼光一把拉住,輕喝道:“不必追了,他們早晚跑不脫,留着以後莫郡主手刃親仇吧。”
符小娟這才把腳步一停,忽然看見紫衣女魏紫娟仍然怔怔的站在那兒,遂輕輕的碰了武繼光一下,悄聲道:“你怎麼不去招呼你的朋友呀?”
經符小娟一提,武繼光心裡不禁突然一動,他覺得今晚魏紫娟來得大突然,而自己的功力也恢復得太怪,逐認定其中必有蹊蹺,不過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客店內小二所送給他的“冰梨”,實際乃是一支百年難遇的參王。
於是,疾的趨身趕到紫衣女面前,拱手施禮道:“姑娘怎的至今還沒有回漠北?”
魏紫娟輕嘆一聲道:“事情演變到這種程度,我那能就回漠北?”
“難道令師尚未回漠北?”
“……”
“莫非金蜈宮還有什麼陰謀?”
“……”
“那又是爲了什麼呢?”
魏紫娟黯然嘆了一口氣道:“你一再追問這些事,豈是我魏紫娟所能答覆的?老實說,魏紫娟近日所做的幾件事情,都是金蜈宮認爲大逆不道之事,難道你認爲還不夠嗎?”
武繼光深知她的處境和苦衷,立時接口道:“姑娘既有難言之隱,在下自不便再問,但不知今晚忽來此地,所爲何事?”
“你功失去的消息,江湖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魏紫娟來此,目的與別人不同,我只不過是來看看奇蹟出現罷了。”
“這樣說來,你是預知我的功力已復羅?”
“也可以這樣說。”
繼光頓覺恍然,倏地一躬到地道:“大恩不言謝,武某有生之年,定不忘姑娘大德。”
魏紫娟疾的閃身退到一旁道:“難道我甘冒背棄師門之嫌,就是爲了你這一聲謝?……”說完眼圈突然一紅,滴下幾滴眼淚來,黯然一聲長嘆道:“魏紫娟還有一句話必須告訴你,自古‘兩雄不併立’,來日艱險仍多,一切仍望多加註意,小妹言盡於此。”
話落迅速向他瞥了一眼,紫影一閃,衣帶飄蕩,瞬息沒入林中。
武繼光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後,心中不禁又是一陣悵然,暗歎一聲道:“唉!又是她救了我……”
他感到接受她的恩惠實在太多了,今後真不知如何來補報她,一邊想着,一邊自言自語的道:“魏姑娘,我對你的負欠實在太多太多了,可是,我武繼光命途多舛,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主啊!你的柔情,你的恩惠,恐怕只有來生再行報答了……”
旋又語調一轉道:“不行,不行,想我武繼光堂堂男子漢,怎可欠一個女子的來生債呢?我必須設法把這些恩情了了………
白衣羅剎見他只管站在那兒自言自語,竟然毫無走的打算,不禁發急道:“喂!你是怎麼啦?大家都爲你的功力失去,着急得要死,現在你功力已復,應該早點趕去稻香村,使大家好放心呀!”
武繼光才如夢初醒,長長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懶洋洋的道:“我們這就走吧!”
驀然
幾條人影飛一股射到,桀桀一陣怪笑道:“小子,不用打算再走啦,還有好朋友在等着你呢。”
繼光閉目一瞥,原來竟是太行雙魔和五嶽觀主,陰陽秀士四人,立時劍眉一掀,縱聲狂笑道:“我知道你們都是爲了小爺腰間神劍來的,我可坦白告訴你們,要想奪劍那也容易之極。”說到這裡,星目倏然暴射精芒,逼視着四人厲聲道:“只須把你們項上的人頭留作抵押。”
太行雙魔那麼兇殘的人,竟也爲他這種威儀,驚得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二步。到底五嶽觀主修爲深湛,人較沉穩,緩緩踏前兩步,指着繼光說:“好狂的東西,對待長者說話,膽敢如此無禮。”
白衣羅剎冷笑接口道:“憑你們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東西也配做長者?”
倏地轉過身拉着繼光道:“光哥哥別理他們,我們走!”
太行雙魔兇殘成性,剛纔失驚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此刻微一定神,貪婪之念又起,雙雙一打手式,陡的縱身向武繼光撲去。
白衣羅剎嬌喝道:“活鬼、殭屍,你們是活得不耐煩啦。”
白裳飄舞之下,縱身迎上,左掌右指,倏忽攻出七式,分襲雙魔,招式辛辣,出招快捷,逼得雙魔硬生生的把撲出的身形撤回,睜目一看,逼退他倆的,竟是一個白衣少女,不禁兇心大發,怒吼一聲,二次縱身攻來。
大魔猛攻白衣羅剎,二魔卻仍向武繼光撲去。
武繼光此刻功力已復,哪把太行雙魔這種角色看在眼內,明明見他瘋虎一般撲到,仍然若無其事的站着。
就在二魔身形躍起的同時,驀地一聲嬌喝,一團紅影挾着一道耀眼銀芒,駭電般向二魔王光捲去,劍氣絲絲,瞬刻之間削出八劍。
二魔王光連人影都沒有看清,便被逼得連連後退。
五嶽觀主和陰陽秀士見太行雙魔都遭逢了敵手,正中心懷,各自暗暗凝功,緩緩向繼光逼近
驀然
遠遠響起一聲極其清脆的嬌喝道:“光哥哥,不着急,我爸爸來啦!”
聲落人到,又是一道極其強烈的銀芒,長虹般射來,呼的向陰陽秀士和五嶽觀主捲去,較之前面那道還要來得急疾猛烈。
但見漫天銀芒飛射,森森劍氣,蝕骨生寒,五嶽觀主和陰陽秀士倉卒中不敢迎擊,各自劈出一股掌風,人也借勢向後躍退三尺。
驀地銀光一斂,一個手執短劍,滿面含嗔的雙辮子姑娘,俏生生的落在了繼光身側,原來竟是凌波仙子車玉蓉。
她一心只掛着武繼光的功力失去,是以不敢追襲,五嶽觀主和陰陽秀士都不認識她,被她無端攻了幾劍,那肯就此罷手,還沒有容她和武繼光敘話,已雙雙縱身攻了上來,五嶽觀主爲顧全身份,並不向她攻擊,倏地一趨身,忽的伸手向武繼光手腕扣去。
凌波仙子短劍一震,銀芒暴射,斜裡嘶的一劍截出,同時嬌喝道:“你敢!”
陰陽秀士嘿嘿冷笑道:“丫頭,你少發點橫吧!”
嘶的五指齊彈,射出五股銳風,分襲凌波仙子側背“精促”、“風尾”、“脊心”三處大穴,逼得凌波仙子不得不撤招自救。而五嶽觀主的手掌,仍然原式不變的向武繼光扣去。
武繼光見大家都覺得他今晚好欺負似的,所有的人都向他發動攻擊,只蹩得他心頭火發,陡的一塌肩,身形螺旋般只一轉,人已脫出圈外,輕輕巧巧的把五嶽觀主這招避過,同時大喝一聲,道:“都與我住手!”
這聲震喝,是他隱含內力發出,字字鏗鏘,如鳴金石,直震得在場諸人,心神搖曳,耳鼓嗡嗡鳴嘯,一齊愕然把手停住。
凌波仙子滿面驚喜的短劍一收,飄身退到他身旁道:“你的功力已經恢復了?”
繼光微微點了點頭,跟着白衣羅剎和先來的那團紅影也退到了繼光身旁,原來竟是莫丹鳳。
但繼光此刻顧不得和她們說話,猛的往前踏出兩步,俊目四下一掃,沉聲說道:“我知會晚來照顧武某的朋友很多,只可惜武某分身乏術,無暇一一接待,最好請那些樹上藏的,巖後蹲的好朋友們,都出來吧!武某總讓你們,個個都稱心如意就是。”
略微一頓,又復縱聲狂笑道:“諸位的來意我已盡知,無非是爲了這把破劍,如果你們自問有此把握,那就拿去吧!”
錚的一聲,玉劍出鞘,抖劍往外一擲,嘶!嘶!玉劍帶着一溜長長的暗藍光焰,矢嬌如龍的直向三丈開外的一排楊樹射去。
此舉大出在場羣雄意料之外,太行雙魔貪心最熾,竟在繼光玉劍出手的同時,雙雙縱身直向玉劍所射的方向撲去,跟着四下人影亂閃,二三十條人影,由各個不同的方向,萬壑歸流般射到,目標都同一方向。
眼看玉劍長虹般捲到了楊樹之前,繼光倏地笑聲一斂,大喝一聲道:“回來!”
就勢手臂猛地往回一撤,玉劍飛行速度竟然忽的加快,劍芒展處,嘩啦一陣暴響,十幾株合抱楊樹立時齊腰中折,劍光也掣電般倒射而回。
倒黴的太行雙魔堪堪飛到中途,恰巧和倒射而回的劍芒撞個正着,狂嗥一聲,血雨飛濺,雙雙被腰斬於地,玉劍也呼的一聲回到了繼光手中。原來他這一招,正是軒轅七斬中的那式“長橋臥虹”。
這一來頓使全場震駭,一個個抱頭鼠竄,連大名鼎鼎的五嶽現主和陰陽秀士也悄悄的溜了,一時四下寂然,連半個人影都不找不到了。
武繼光這才緩緩納劍歸鞘,感慨地搖了搖頭,他絕無炫耀之理,只是迫於時勢,不得不這樣做。
凌波仙子不懂這些,冷冷哼了一聲道:“假如是我你啊,哼!這些人一個也別想活着。”
繼光微嘆一聲道:“那又何必呢?這些人僅不過是一念之差,並非十惡不赦之徒,能夠善罷總以善罷爲宜。”
驀然林中一陣宏聲大笑道:“老弟技似天人,心如菩薩,確不愧爲一代武學奇材,老朽佩服之至。”
聲落人到,竟是海天神叟,繼光不禁俊臉通紅,拱手施禮道:“老前輩謬獎,晚輩是愧不敢當。”
海天神叟正色道:“老夫乃是就事論事,何曾有半點誇獎?”
這時白衣羅剎符小娟和莫丹鳳、凌波仙子等,都已到了武繼光身旁,耳聽海天神叟對他如此推崇,每個人心裡,都有着一種共同的反應,那就是除了喜悅外,更有幾分擔心自己無法得到他。
不過她們並非平白擔心,而是武繼光周遭的這幾個女友,都有着足夠的條件和關係。
白衣羅剎是地靈門,更有赤地千里作主,莫丹鳳和他情感最好,也有黃龍道長爲後盾,凌波仙子有爸爸作主,只要搶在前面,希望也很大。是以,大家都不期然的拾起頭來,向對方打量着,希望從容貌上找出對方的缺陷。
這種女孩子們的微妙心理,武繼光自然不會覺察出來。海天神叟也沒有留心,見武繼光神色赧然,逐不再說,倏然把話一轉道:“聽小女說,老弟因力鬥扶桑姥姥,把全身功力失去,怎的這麼快便恢復了呢?”
繼光此刻已知客店所吃的“冰梨”,乃是紫衣女所送,自己也就是藉着那點東西恢復了武功,卻怎麼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可是又不便在長者面前撒謊,經誨天神叟一問,不禁漲得滿面通紅,半晌方嚅嚅的答道:“這點連晚輩自己也莫名其妙。”
海天神叟何等人物,一看這情形,知他必有難言之隱,便不再問,當下哈哈一笑道:
“老弟功力既復,那是天大的喜事,老朽尚須去武當和天龍道長商量點事情,咱們以後再談吧。”
微微把手一拱,拉着凌波仙子,縱身躍去。
海天神叟走後,武繼光這纔有時間回過頭來和莫丹鳳說話。
莫丹鳳不等他開口,便把來此的經過敘說了一遍,原來她和黃龍道長離開黃山後,半途便遇見了三光神尼。三光神尼約黃龍道長去採集幾項藥草,着她仍回黃山來找繼光,不料一到宣城,便聽到了武繼光失去功力的消息,遂一路急急追蹤,剛巧在這裡遇見了他。
白衣羅剎背武繼光出宣城是二更多天,經過中途羣雄一再的攔截打鬥,這時天已大亮,白衣羅剎仰臉看了看天色,忽然小嘴一撅,埋怨道:“書淫伯伯真是糊塗,他說去稻香村送信的,怎的這時還沒有來人,莫非他忘了?”
話還沒有說完,驀然
一陣衣袂飄聲起,天空彩霞般落下四個中年美婦來,笑喝道:“娟姑娘不要胡亂背地編排長者,他的信早已傳到,是我姐昧走錯方向啦。”
說完一齊斂容向繼光施禮道驚,並堅邀他同去稻香村共商復教之事。
繼光覺得如今黃山之事既已告一段落,到確需去稻香村和本門的幾個長老見見面,當下立即點頭應允。
於是,幾人一齊展開身法,向稻香村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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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繼光到達稻香村後,才知這個小小的山村已聚集了不少地靈門中的人物。而且對復教之事,大部分都已準備周詳,目前所差者,只是一筆巨大的建築費,俾在這天目山區,建築一所練武和集會的根本場所。
對於這事,地靈四姬、赤地千里符風,和那位當年追隨邯鄲老人的黃衫老者白善,都還沒有想出妥善的辦法,武繼光到後,大家又把這事提出。
莫丹鳳忽然想起她家那批藏珍之事,立時取出那二個半張藏珍圖,遞到繼光手中,道:
“光哥哥,這是上次寶僻曹方交給我的那方絹帕,我們只須把藏珍取出,何愁沒有建築費呢?”
繼光沒立即去拿,他無意藉助旁人之力來恢復本派,雖然莫丹鳳和她系屬患難之交,那是另外一回事,當下,把頭連搖道:“你那藏珍當然應該把它取出,但你有你的用途,我不想動用它,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赤地千里符風爲人孤僻高傲,他身爲地靈門的大弟子,只爲一點誤會,獲罪師門,引爲畢生遺憾,如今地靈教復興有望,只差這點銀錢財物小問題無法解決,哪肯讓這位小師弟爲難,立刻接着武繼光的話風道:“銀錢之事是小問題,賢弟不必爲此擔心,相信愚兄尚有辦法解決。”
黃衫老者白善也相繼開言道:“符賢侄之言深爲有理,目前江湖之上,道長魔高,混亂一片,本門正應藉此機會掃蕩羣魔,爲武林保存一份正義,始不負當年老教主創立本教之本意。”
經此一番激勵,武繼光頓覺全身熱血沸騰,豪情勃發,霍地立起身來大聲道:“晚輩只爲目前有幾件緊要事情,必須先行辦理,然後再談復教之事,第一,即速把本門重整門戶消息傳告江湖,俾讓武林同道均知地靈門依然存在,第二,派人協同莫郡主入川消滅川中二鬼,並由本派具名,邀請莫郡王昔日好友,爲莫郡王發喪改葬,俾一代賢王良將,風範永垂後世。
第三,由本派具名通知武林各派,正式邀約金蜈宮主人來中原,作一總的了斷,俾免日後又起風波。”
他所提的這三件事,除了第一件外,無一不是大快人心之事,但也是極其艱鉅兇險之事。
大廳一陣默然之後,四姬中的大姐寒梅,緩緩開言道:“本派現雖沒有正式宣佈復派,你既得傳教主衣鉢,便是本派未來教主,凡屬該做之事,儘可斷然施行,我等無不竭誠擁護。”
繼光此時也不客氣,隨又說道:“話雖如此,總以和各位前輩商量後辦理爲宜。”
略頓一頓,見大家並無反對言詞,接着又道:“各位前輩既不反對,這事就此決定。”
莫丹鳳適於此時,霍地立起身來,說道:“此時此地本無小女說話餘地,但承蒙貴派對小女子關懷倍至,實使小女子感德不盡,至於入川尋找川中二鬼復仇之事,家師與黃龍師伯,也已有成算在胸,不敢再勞各位清算。”
話落環廳福了一福,舉步往外走去,她這言詞舉動,顯然是由於武繼光拒絕接受藏珍而發,武繼光料不到她說走就走,不由-怔,而廳中諸人,大部分都摸不清他倆交情究竟如何,是以多未起身挽留,以及繼光想起事情有點不妥時,莫丹鳳已走出了先春園,於是趕緊立起身來,往外追着喊道:“郡主,郡主,你回來。”
可是莫丹鳳的人影已杳,不由唉聲一嘆道:“唉!真是……”
突然,身後一人接口冷笑道:“人家又不領你的情,何必乾着急?”
繼光雖明知這是符小娟在嘲諷他,卻故作未聞,這時先春園內諸人,也都先後跟了出來,他此刻身爲教主,自不便把這些兒女私情所導致的離形諸顏色,遂強忍心裡的不安,轉過身來道:“她既不願將父仇假手他人,那就由她去吧。”
大家都知他這話有些言不由衷,但誰也沒有說什麼,白衣羅剎嗤的發出一聲冷笑,一行人重又回到廳中,剛剛走到門口,驀然一齊止步驚呼道:“咦?……”
原來廳中桌上,就這一會工夫,不知什麼人用大紅朱漆托盤送來了一男一女兩顆人頭,鮮血淋漓,死狀慘極。
武繼光首先辯識出,死者竟是穆天虹夫婦,不禁又驚又怒,倏的縱身衝入,只見托盤之下,端端正正壓了一張素絹,上面用鮮血寫了幾行狂草:“順我者生,逆我者死,膽敢破壞本人行事者,殺!”
下面又注了一行小字:穆天虹夫婦膽敢背叛,特處斬首殘肢之刑。
除此別無字跡,只在末尾畫了一條張牙舞爪的蜈蚣,繼光看完倏地怒吼一聲道:“這沒有別人,又是金蜈宮的傑作。”
穆天虹雖是地靈門的叛徒,究竟總是地靈門的人,何況他此刻也已革心向善,這一來頓使引起丁大家的公憤,赤地千里白髮須張,雙目碧光隱射,冷哼一聲道:“金蜈宮既然公開和地靈門過不去,我到要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地靈四姬此刻也覺震怒異常,寒梅冷笑道:“這一來倒好了,我姐妹已有數十年沒有問過江湖之事了。這番也說不得又要大開殺戒了呢!”
繼光深知金蜈宮這一行動,無異是對地靈門示威,自己和金蜈宮主人,原就有殺父之仇,早晚終須尋她了斷,何苦當此根基未固之前,把恩仇帶入本派?想了一會,決定還是自己單獨和她周旋爲是,當下面色一整,心平氣和的道:“此事晚輩也已有成算在胸,即日便將進入江湖,各位前輩仍請繼續進行復教之事,不必爲此事勞神。”
寒梅把頭連搖道:“這個如何使得?金蜈宮既然公開向地靈門挑戰,妾身們豈容坐視。”
繼光霍地立起身來,長嘆一聲道:“晚輩心意已決,相信我還有辦法應付她們。”
話落大步往外走去,寒梅還待勸阻時,卻被白善用目示意阻止,容得繼光人已去遠,白善方徐徐說道:“金蜈宮表面雖是對地靈門桃戰,實際目標只在教主一人,敵暗我明,倘若我等都隨在他左右,反不易察看敵情,不如我等分批暗隨教主之後,一則可以隨時救應,同時就便還可偵查敵方動靜,不知四姨意下如何?”
地靈四姬同時點頭同意道:“這樣也好。”
赤地千里符風性情較急,立起身來道:“既如此,前輩就和娟丫頭先走一步。”
於是,赤地千里父女作了一批,地靈四姬四人一夥,白善單獨一批,當天就離開了稻香村,分批進入江湖。
再說繼光離開稻香村後,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了一程,已來到一個小市鎮之上,暗中盤算:“聽紫衣女魏紫娟的口吻,似乎金蜈宮主人仍然逗留在中原,並未返回漠北,如今到哪裡去找她呢?”
想到這點,立刻心中躊躇起來,信步便進了一家小酒店,他本不會喝酒,但此刻心裡煩悶,很想借酒澆愁,解除暫時的煩惱。
這家酒店雖設在荒村小鎮,裡面陳沒到十分潔雅,小二一見繼光進來,忙笑臉相迎,哈着腰問道:“相公要點什麼酒菜。”
繼光心有不屬的擺擺手道:“有什麼可口的菜隨便來幾樣好啦。”
小二答應着剛剛轉過身去,驀聽裡面有人高聲喝着:“小二,把陳年老酒再與爺燙二壺來吧。”
聲若洪鐘,響亮已極,而且口音十分熟悉,繼光不禁心裡一動,不自主的轉頭看去,才發現喊聲是從裡面的雅座發出,敢情這店裡還辟了一間雅座。
小二聽着裡面客人喊添酒,嘴裡不住的答應着,立刻又送了一壺酒進去,不多時繼光的酒菜已到,遂一人慢慢吃着,一面留心裡面雅座的動靜。
驀聽裡面那洪鐘也似的聲音又復響,他哈哈一笑道:“師妹,你的心思愚兄早就知道啦,只是這種癡心到頭都是白費。”
又一女聲音接口嬌嗔道:“師兄,怎麼啦,三杯下肚就信口胡謅,我不准你亂說。”
“好,不說就不說,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只是提醒你罷了。”
倏地軟簾一動,那一男一女也已走出雅座,男的紫袍虯髯,女的長裙曳地,貌若天仙,一見武繼光坐在外間,不由齊感一怔,紫髯大漢抱拳哈哈一笑道:“幸會,幸會,想不到我等竟在此不期而遇。”
繼光料不到會在這裡遇見紫髯伯公孫述和魏紫娟,一怔之後,也豪邁地大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公孫兄是何時來到中原的?”
公孫述面容一整,搖了搖頭道:“唉!還不是爲了她。”巨靈掌輕輕拍在魏紫娟香肩之上,旋又縱聲狂笑道:“良友重逢,正應暢敘,此間不是談話之所,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如何?”
繼光目光迅速在魏紫娟臉上掃了一眼,掏出一塊銀子往桌上一丟道:“賢兄妹先請。”
三人出了市集,不多時走到一處靜寂的疏林邊停下,他們雖然彼此惺惺相惜,口頭上客氣萬分,究竟彼此還是處在敵對地位,是以半晌都找不出適當的話來說,沉默一陣後,公孫述首先打破這個沉寂,乾咳了二聲道:“我這個師妹天賦敏慧,得天獨厚,自幼便是家師寵愛,等閒之人多不在眼裡……”
他乃是一個鐵鑄鑄的硬漢,素不擅詞令,雖儘量想把話說得委婉,仍然詞不達意,不知所以,說完見繼光沒有答腔,接着又道:“她對武兄,可說是……可說是……”
“師兄你莫非喝醉啦?怎麼胡說了呢。”
這位漠北驕漢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點頭痛這位小師妹,被她一喊,倏地把話嚥住,搭訕着哈哈一笑道:“有道是酒醉心明,愚兄所說的都是實話嘛。”
繼光見他師兄妹這種言語表情,便知他所要說的是什麼,故作聽不懂的突然開言道:
“公孫兄所要談的就是這些嗎?如無其他事情,兄弟可要告辭啦。”
公孫述不由一愕,繼光豪放地縱聲笑道:“今日你我見面,彼此還保持了一份情誼,今後勢將形成水火,誓不兩立。”
紫髯伯又是一愕道:“武兄何出此言?”
“令師蓄意與地靈門爲敵,無故將我師兄穆天虹慘殺,此仇武某必報。”
公孫述倏然色變道:“有這等事情?”
“武某向不打誑語,老實說即令沒有這件事情,殺父之仇,武某從未一日忘記。”
公孫述原是一個硬漢,說話從不知轉彎抹角,也不知武繼光和金蜈宮已是誓不兩立,決無轉寰餘地。他身爲掌門弟子,縱然和他惺惺相惜,到時也將身不由主,是以聽完繼光這番斬釘截鐵的話後,不禁頻頻點頭道:“武兄所說倒是實情,你我雖已訂交,到時仍不免後兵戎相見,只是兄弟無能,既無法勸阻家師,亦不便勸說兄臺放棄父仇,一切只有聽其自然子。”
一提到父仇,繼光已是滿腔怒火,再也不願相他敘談下去,霍地一旋身,展開身法疾奔而去,眨眨眼已出去了數十丈。
紫衣女魏紫娟原就有滿腔的話要向他講,只因公孫述在旁,一時無法說起,只用一雙滿含幽怨的目光,只是望着他,不料公孫述不善詞令,幾句話便行說僵,引起武繼光的新仇舊恨,不禁幽幽發出一聲長嘆。
這下可引起了公孫述的怒火,縱聲狂笑道:“你也不必爲此煩惱,師兄總有一天,要叫那小子乖乖就範。”
魏紫娟輕嘆一聲道:“師兄不必着惱,這也難怪於他,咱們走吧。”
紫髯伯冷哼一聲道:“以前爲兄對他甚是器重,想不到他竟如此狂妄,師妹你那一番情意和一支參王算是白糟塌啦!”
“唉,過去的還談他幹什麼?”
說話之間,二條人影已緩緩向東移動,終至消失不見。
再話武繼光一怒離開公孫述後,跑了一程,忽的把腳步停住,覺得自己這一走,予魏紫娟面上實在有些過不去了,同時心裡也覺得十分歉疚,人家二番救了他,而且暗中幫過他很多的忙,縱令自己無意和她好,也不應這樣拒人千里之外呀?”
越想越覺不是滋味,但勢又不能再回去找她,只得暗暗-嘆道:“魏姑娘,我武繼光確實辜負了你,可是我也是出於無奈啊!”
由魏紫娟使他又聯想到莫丹鳳,覺得她這次負氣離開稻香村,如果一徑去找她師父三光神尼倒好,萬一只身入川去找川中二鬼,豈不危險。
反正金蜈宮主人一時半刻也無法找到,何不先行入川,幫同她把川中二鬼殺了,再返回來一力對付金蜈宮主人,如此無論在人情道義上,都可說得過去。
主意決定後,便立即跨步啓程,溯江而上。
中原武林人和金蜈宮的一場主力決鬥已結束了,表面上看,此刻江湖之上,已沒有了那些風風雨雨,兇兇殺殺事件,似乎是平靜多了。
實際上,金蜈宮主人並未回漠北,仍逗留中原,暗中進行着她的陰謀,同時,由於武林七派以及江湖最大的幫派丐幫,均在此役中,精英盡去,至少暫時已沒有力量過問江湖之事了。
於是,許許多多斂跡的外道邪魔,都趁此機會,紛紛出現江湖。
於是,若干邊陲幫派,也漸漸把勢力伸展入中原……
還有五十年前便已樹立聲威的地靈教恢復消息,也迅速傳到了江湖,地靈教在當年霍邯鄲老人的領導下,確做了不少轟轟烈烈的事情,此刻突然宣佈復教,一般人都見仁見智,有的認爲必有一番作爲,有的卻引爲隱憂,原因是赤地千里符風、太嶽莊主穆天虹,都是地靈教的人物,決不會做出什麼好事來。
何況,最近崛起江湖的新任地靈教主武繼光,也有小魔崽子之稱,地靈教由這些人來領導,實在不甚樂觀,是以各門派反應都極平淡。
就在這個時期,武繼光單身只劍到了武漢,武漢三鎮是長江下游的一個大鎮,人物薈萃,五方雜處,他一到這地方,便發覺情形有些異樣,以他現下的江湖閱歷,到眼便知所見到的這些岔眼人物,決不是什麼正道人物。
但他哪把這些下五門的人物看在眼裡,鼻子裡冷哼了一聲,連正眼也沒有看他們一眼,便即找了一家客棧住下,準備歇一宿,次日搭船入川。
近日來他屢經惡鬥,很少機會練功,武漢既沒有熟人,他也懶得出去跑,入夜便把房門一閉,獨自坐牀功調息,這一動功,才發覺自己的功力又有進境,真氣運轉起來,暢達異常,瞬刻工夫,便運轉了一小週天,人也漸漸到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驀然
瓦上呼的一聲,似乎落下了一個人,那聲音雖然極其細微,但在他聽來,仍覺清楚異常,立即出聲喝道:“瓦上何方朋友光臨?”
來人嘿嘿冷笑道:“果然名不虛傳,真還有二下子呢。”
就這剎那間,來人竟已到了窗外。
“廢話少說,閣下若果是衝着在下來的,就請亮個萬兒。”
“嶺南一神三煞,專程拜訪,來見識一番地靈教主的絕學。”
武繼光不禁暗中忖道:“一神二煞?我沒有聽過這名字呀?”
思忖間人已穿窗而出,只見一個光頭赤足,身穿褐色短衫的精壯漢子,正插腰站在階前,一見繼光出毫,立刻兇睛一翻,冷冷的道:“你就是地靈教主武繼光?”
“此間沒有別人當然是我。”
“盼尊駕到江邊走一遭。”
“如不去呢?”
“嶺南一神三煞恭候臺駕,你若是不敢去的話,就即時宣佈解散地靈教,不必再在江湖稱雄道字號。”
繼光仰面冷笑道:“別說是你們幾個邊荒小丑,就是在江湖人人色變的金蜈宮,小爺照樣的進出自由。”
“好!算你有種。”
話落身形騰起,急如箭矢的向江邊射去,行動竟然矯健異常,繼光暗驚道:“此人究竟是何來路,武功很不錯呢。”
那人存心要和繼光較量,一路把輕功展到極致,身形猶如劃空流矢一般,眨眨眼已出去了百餘丈,繼光冷哼一聲道:“我若是連你這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東西都鬥不過,那還得了。”丹田猛的一凝功,呼的一聲,已和那人走了一個並肩。
城裡到江邊並沒有多少路程,不多時便已到達,那人霍地腳步一停,回頭看時,繼光已氣定神閒,靜靜站在一旁看着他,當下一聲獰笑道:“到啦!”
這一聲喊,嗓音很大,表面是告訴繼光,實際是招呼同伴,繼光還未及答腔,遠遠三條人影已如飛的撲到,二人與他同那人一般打扮,另一個卻生得惡臉長髯,身材碩長,穿一襲污穢染滿錦袍,神態甚是高傲。
見了繼光大刺刺的把手一指道:“你就是地靈教主?告訴你吧,老夫‘嶺南邪神’與他們黑煞,瘟煞,病煞兄弟,合稱‘一神三煞’。此次進入中原,便專爲見識各派武學,風聞閣下武功絕倫,在江湖上很有點小名氣,特來借取閣下項上的人頭,以爲我等此次進入中原的彩物。”
繼光這才知道這批人乃是希望打敗他,藉此揚威中原,不禁長笑一聲道:“你們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的確不錯,但不知你們齊上還是一個個的上,依我看來,最好是一齊都上,免得小爺多費手腳。”
“瘟煞“倏地往前一趨身,厲喝一聲道:“你別臭美,打發你這小子還用得着齊上嗎,大爺一個人動手還嫌多了呢。”
繼光冷冷瞥了他一眼,仰面嗤的一笑。
瘟煞大怒,呼的一掌劈出,同時粗獷的吼道:“小子,狂個什麼勁?”
他這一掌奇詭怪異,既不帶風聲,而所攻的部位也大出常規。
繼光不禁暗驚道:“咦?這是那派武功。”
陡的一塌肩,身形的溜一轉,人已斜跨三尺。
瘟煞嘿嘿嘿獰笑道:“小子,再叫你嚐嚐這個。”
單掌一圈一抖,斜斜削出,雙腿掣電般踢出八腳,剎時風聲雷動,急轉如飄,竟把繼光四下退路全部封住。
這又是一種別開生面的打法,繼光身在腿風掌影中,哈哈一笑,貌合神離身形施開,身如行雲流水,只幾個飄閃,人已輕輕巧巧脫出,哈哈一笑道:“嶺南絕學不過如此,我看你們還是齊上吧。”
瘟煞又驚又怒,暴吼一聲,縱身又復跟蹤撲到,掌揮腳踢,疾若雷奔電的攻出了一十一掌,踢出八腳。
繼光這番不再遊鬥,掌法施開,硬封硬檔,砰,篷一陣暴響,竟把瘟煞攻來的掌勢直封出去,跟着一聲大喝道:“你也嚐嚐小爺的掌法!”
呼的一式“日正中天”猝然攻出,一股急疾的掌風,隱挾排山倒海之勢,匝地捲起,直掃過來。
瘟煞此時退讓閃避都已不及,只得雙掌一圈,暴吼一聲,平胸推出,兩股掌風接實,砰!響起一陣裂帛似的暴響。
瘟煞就和喝醉酒一般,踉踉蹌蹌,倒退八尺,一口逆血,噴出有一尺多遠,而且繼光僅不過是雙肩晃了幾晃,猛一挺腰,立時站穩。
黑煞、病煞一見瘟煞受傷,同時一聲暴喝,縱身直向繼光撲去,動作快得猶如二陣旋風捲到,眨眨眼已各攻出九掌,踢出三腳。
掌勢一翻,貝葉神功疾吐,一股迅猛剛勁的掌力,急如車輪的滾滾而出,場中轟然又是一聲大震,草木紛飛中,繼光藍衫飄飄,連打了幾個踉蹌。
嶺南邪神馬臉鐵青,蹬!蹬!蹬!倒退五尺,方纔拿樁站穩,他倚仗着自己修爲深湛,強壓胸向翻騰的血氣,倏退忽進,嘿的吐氣開聲,第三掌又復拍出。
繼光猛地一咬牙,雙掌齊出,砰!篷!兩股疾猛的掌風又在半途接實,彼此只覺心頭一震,都被一股奇猛的反彈之力,震得倒翻出去一丈多遠。
砰!繼光的背脊被一株大樹擋住,幸未跌倒,但卻震得耳鳴心悸,一股逆血幾乎從口噴出。
嶺南邪神卻被黑煞、病煞雙雙搶出擋住,這兩個邊荒野人,心胸狠毒異常,一見他倆三掌硬拼之後,已形不支之態,雙雙立時一縱身,倏然一左一右向繼光撲去,集全身功力,凌空劈出一掌,及至嶺南邪神發覺喝止時,已是不及。
眼看他倆掌勢猶如天風一般,當頭壓下,驀聞一聲大喝,二人就和斷線風箏一般凌空彈起,倒翻了回來,撲塌一聲摔倒地下,嘴裡的鮮血隨風飛灑,就和下了一陣血雨一般,斑斑點點,遍地皆是。
原來繼光探恨他倆卑污無恥,竟在危急中打出了一記兩極混元乾坤手。
嶺南邪神料不到繼光在喘息未定之時,仍具有這般神力,心中更覺駭然,陡的往前一縱身,沉聲喝道:“咱們還有一掌未拼呢。”
雙掌一張一合,呼的一齊劈出,一股迅猛銳利的疾風,挾着嘶,嘶銳嘯,急如箭疾的罩向繼光全身各處大穴。
繼光正自身倚老鬆,運氣恢復剛纔耗損的真元內力,一見嶺南邪神再度攻來,陡的雙目睜開,精芒暴射,長笑一聲道:“用二個黨徒的狗命末換取暫時的喘息,你不覺得羞嗎?”
嘴裡說着,手上早已運集功力,施出一式“日正中天”迎着那股迥異常尋的掌力劈去。
轟!又是一聲裂帛般的大爆響,咚!咚!擂鼓似的二聲重物墜地之聲,雙方忽的騰起七八尺高,跌了一個四腳朝天,但迅又一齊跳起身來。
武繼光自出江湖以來,這是第三次和這種勢均力敵的強硬敵手,作生死搏鬥,心裡不禁暗暗吃驚:“看來江湖之上,處處都有能人,想不到一個這種其貌不楊的人,居然有此功力。”
他吃驚,嶺南邪神心裡比他還要吃驚,這位邪神早年便已名震江湖,自在一座石室巧得一本“三昧真經”,閉門苦修了卅年,自以爲二次出江湖,必可完成獨霸的野心,不料甫一出江湖,便遇見了一個年青的硬頭,雙方在硬拼四掌之後,誰也不敢再提拼掌之事。
各自閉目把真氣作小週天運轉,只半盞茶的工夫,已同時把眼張開,繼光朗聲高叫道:
“三掌已經拼過,現在該接我幾掌啦!”
縱身向前一掠,消霜七掌施開,快如駭電迅雷般,連續劈出一十二掌,剎時,十二道威猛無比的掌力,從十二不同的角度捲到,潛力潮涌,壓力如山。
嶺南邪神發覺倒立,面如醉酒,身在層層掌影中,鬼嚎似的一聲厲吼,巨靈掌連揮,一道銳利如抖的勁風潛力隨掌需出,向四下壓來的狂飆投去。
於是,一場兇險無比的生死拼鬥,迅速在疏林邊展開
掌風呼呼,叱喝連聲,爲靜寂的夜平添無限殺機。
就在二人捨死忘生,展開不死不休的生死搏鬥之時,不遠處忽然飄來-條黑影,好美妙的輕功身法,就象凌波仙子一般,裙帶飄蕩,一飄就是七八丈,美麗而略帶幾分冷峻的粉臉上,倏然現出一絲令人戰悚的獰笑。
此刻已是三更將換,新月從雲端透射出幽黃的光輝,一陣陣的寒風吹來,吹得草木婆娑亂舞,越發顯得景象淒涼,陰森可怕!
原先被繼光一掌震傷的瘟煞,經過這一陣自療,也已漸漸平復,緩緩移動腳步,向鬥場移近,但,在三丈多遠的距離,便被雙方掌力所帶起的勁風潛力,逼得無法前進。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劇烈搏鬥,雙方以快打快,彼此出招已超過了八百招以上,漸漸地招式都慢子下來,但,臉上的神色,卻比前來得更爲緊張凝重。
一個更次過去,雙方的招式越發慢了,每出一招都須經過相當思考,而這一招施出後,接着就是幾個連環的凌厲攻招。
嶺南邪神所換的,多半是波幻詭詰,出人意外,令人防下勝防。
武繼光所用,則是堂堂正正,但堂正中卻又奇奧莫測,變化無窮。
這時,雙方的真元內力,已經消耗過半,所有的招式,也用得差不多了,若果這時有一方提出定期再行決勝負,可能立即會得到對方同意,可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點,仍自竭力死拼。
驀然
嶺神邪神啞聲喝道:“娃兒,你可說是老夫平生所見的唯一勁敵。”
繼光喘息着哈哈一笑道:“象你這種敵手,我所遇見的你算第三個呢。”
這一句話似乎又把嶺南邪神激怒,狂笑道:“娃兒,你太把自己擡高了吧?若果那二人也和我一般功力,你還有力量來和我動手?”
“不信就算啦,誰還向你吹牛不成?”
“娃兒,你別得意,老夫還有一手絕活沒用啦!”
“哈哈,彼此,彼此。”
“你有什麼絕活不防施出讓老夫見識見識。”
“就說給你聽又何妨,以你的武學根基總該知道“兩極混元乾坤手’這門功夫吧?”
嶺南邪神不禁大吃一驚,他深知兩極混元乾坤手必須先練成純陽,玄陰兩種不同的內功,才能着手習練,是以世間練成這種功力的人極少,這娃兒既然這時說,那絕不是吹牛了。
同時他擔心的還不在此,而是因爲玄陰真氣正是他“離火神功”的剋星,是以臉上倏現驚容。
繼光見他聽後半響沒有答話,以爲他不識這門功夫,隨又高喊道:“我的已經說給你聽了,你的呢?怎麼不說呀?”
嶺南邪神眉頭一皺,表面上殺機倏現,大喊一聲:“你要見識我的嗎?接着!”
陡的一縱身,雙掌齊發,劈胸推來,這招既突兀又快捷,剎眼便已到了胸前。
繼光不防他會突近發難,相隔這麼近無論閃避退讓都已不及,氣得他一咬牙,疾的雙掌一翻,啊的迎出,但聽噗的一聲悶響,四掌相抵,膠合在一起,彼此竟然比拼起內力來。
這是嶺南邪神的詭謀,他因聽說繼光練有“兩極混元乾坤手”,才決定以比拼內力來決勝負,一則他倚仗着內功精純,再則“離火神功”比拼內力時,可以佔很多便宜,只須時間一久,對方必被這種熱力炙傷內臟。
武繼光與人家比拼內力這還是平生第一次,略感一怔之際,一股熾熱如火的熱流已循臂而上,直向體內攻來,不由駭然一驚,立即把貝葉神功運足,緩緩向外推展,總算他內功精純,纔算又保持了一個勢均力敵。
貝葉神功系純陽之力,雖然勉強抵擋了對方輸來的那股內力,但那宗熾勢的熱力,卻使他難耐,時間一久,立刻全身燥熱,汗出如漿。
嶺南邪神一經覺察出對方使用的,乃是純陽功夫,不由滿心歡喜,冷哼一聲,“離火神功”運足猛力前逼,剎時,威力大增,只覺一股奇猛無比,炎熱如火熱流由雙掌之內,源源沁出,猛力前衝,勢若江河倒瀉,直壓過去。
同時,他兩鬢之間,緩緩升起一層赤紅色的薄霧將全身籠罩,直映得鬚眉皆赤,形象可怕已極。
武繼光因經驗缺乏,一着失去良機,立陷被動,更兼對方離火神功,炎熱難耐,灼得他心神煩燥,內功不免大打折扣,直被嶺南邪神逼得面紅氣促,全身汗出如漿,只須時間一久,必敗無疑。
這種對拼內力,爲武林中人的大忌,一般人都極力避免,不願作此冒險,皆因一旦拼上,不死即傷,斷難兩全,而且在這個時刻,雙方都極爲脆弱,只須一個三歲孩童推他一把,或者是稍微驚動,立刻便將對方心脈震斷而死。
正當他倆四掌交接,形成對峙之時,站在三丈以外的“瘟煞”,已經一步一步的向前欺身上來,這個邊荒野人,心性狠毒已極,他可不管什麼江湖道義,睜着一雙鴨蛋似的兇睛,緩緩把手掌提起。
眼看他一步一步的向繼光接近,只須手掌一翻,就可把繼光立斃掌下。
驀然-
條高大人影,奔電一般射到,聲若洪鐘的大喝一聲道:“鼠輩敢爾!”
呼的一掌橫卷而至,瘟煞一驚之下,旋身出掌,掌心一吐,凝足的內力立時發出,但聽一陣狂嗥聲起,瘟煞的一個身子忽的彈起,竟被來人一掌震得口中熱血狂噴,斷線風箏一般,直翻出足有二丈多遠。
來人一陣衣袂飄風聲起,又重重哼了一聲,雙手插腰威風懍懍的在二人中間一站,跟着一陣衣袂飄風聲起,又一個窈窕身影,如飛的落到場中。
剛纔瘟煞心懷不良,繼光早已瞥見,無奈在那種情勢下,雖明明知他意圖對己不利,卻無法抽身。
不料,半途突來救星,把瘟煞震斃,解救了他的劫難,原先還以爲是地靈門中的人,及至眼角一瞟,竟發現是公孫述和紫衣女魏紫娟。
只見他倆,一個虎目圓睜,面色凝重,一個柳眉微蹙,神態緊張,顯然對自己十分關切,心裡不禁十分感激,但此刻絕不敢絲亳分神,仍然不斷的提聚功力,竭力抵抗。
這樣又支持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他是實在有點支持不住了,不禁暗歎一聲道:“唉,想不到地靈教的威名,竟由我一掌斷送……”
想到地靈門,突然靈機一動,暗忖道:“我並非功力不及他,只是他的內力炙熱如火,影響功力罷了,我何不把本門的“玄陰罡煞”運起試試呢?”
當下念動即行,丹田猛吸一口氣,雙掌一縮一伸,貝葉神功陡收,跟着一股其冷如冰的寒流,已循臂而出,一時全身灼熱盡消,頭頂之上突起一股迷迷濛濛的白霧,熱昏了的頭腦也陡然清醒。
他曾接受邯鄲老人近百年的內力真元,經這些年來不斷融會,已全部據爲已有,此刻頭頭腦一清,精神大振,立刻盡力施爲,把全身內力一齊運集雙掌,排山倒海般直逼過去。嶺南邪神故意造成雙對方拼內力之勢,自以爲得計,不料對方正形不支,內力竟突然一變純陽而爲玄陰,一股令人血液都將疑結的奇寒掌力,江河滾滾直涌過來,心頭不由大駭。
只這微一分神間,立形不支的剛剛覺出要糟時,繼光突然奮起神威,大喝一聲,雙臂猛地一抖,竟把嶺南邪神的一個頎長身子,震得凌空飛起二丈高,撲通摔倒地下,再也爬起來了。
繼光霍地一躍面起,指着僵臥在地的嶺南邪神,一陣狂笑道:“此刻你該知道,中原武林絕沒有你們這班邪魔外道立足餘地吧?”
笑聲未落,人也搖幌着緩緩往地下倒去。
紫衣女魏紫娟不禁心膽俱裂,悲喊一聲,和身撲上,迅速把他扶起,又從懷中以出二片冰梨似的果片來,先行在自己嘴裡嚼爛,竟不顧師兄公孫述在旁,嘴對嘴的度入他的嘴裡。
紫髯伯冷眼旁觀,不覺微微嘆了一口氣,把身子轉向外面。
驀然
樹梢之上,紫雲般冉冉落下-個滿面寒霜,儀態萬端的中年美婦,冷冷的喝道:“述兒,立刻與我把那小子帶回漠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