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眼工夫,來人已到面前,卻是白面書生徐子平和一個劍眉星目的佩劍少年,繼光最恨人家喊他小魔崽子,不禁劍眉一揚道:“你又找我幹什麼?”
白面書生搖着紙扇呼呼冷笑道:“你可記得我松鶴師叔在泰山之巔,失手於你時,說了些什麼話?”
繼光搖頭冷笑道:“誰還記得那許多陳年爛帳。”
“哈哈,閣下真是貴人多忘事,他不是對你說嗎!三年之後衡山派有人來尋你,今天我這位師弟便專爲了結這段公案而來。”
繼光這才明白,不禁轉頭對那少年看了一眼,白面書生立即介紹道:“他姓司徒名森,乃是我師叔松鶴最近收的弟子。”
又對那少年道:“這就是你所要找的地靈教主武繼光。”
那少年傲岸拱了拱手,卻沒有出聲,繼光細看那少年,年紀最多隻有十七八歲,雖然英氣勃勃,卻怎麼也看不出有何出奇之處,心裡不由暗覺奇怪道:“松鶴道長本人尚且不是我的敵手,新收的弟子更不行了。”
可是表面上卻絕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隨淡淡一笑道:“當年之事,純是令師衡山一鶴一念之貪而起,今師叔既對泰山敗,耿耿於懷,千里迢迢派這位司徒兄來尋我了斷,兄臺等只要劃出道兒來,武某無不奉陪就是。”
司陡森劍眉一揚,錚的長劍出鞘,揚聲喝道:“我師父既然在劍術上敗給你,小爺自然也要從劍術上找回場子,趕緊拔出你的劍,小爺可沒有那許多時間相你羅嗦。”
白衣羅剎見他出語強橫,不禁大怒,嬌喝一聲道:“憑你這野小於也配和光哥哥動手,就由姑娘送你歸天好啦!”
錚的一聲,也把那柄銀色彎刀拔出,繼光深怕符小娟手辣,一下把他傷了,豈不是仇怨愈結愈大,忙把她攔住道:“你且莫急,還是由我來吧!”
司徒森見他二人爭着出手,不由長笑一聲道:“你倆不必爭論,幹跪聯手齊上好啦,免得等會小爺一個一個打發。”
繼光見他出言愈來愈是狂妄,心裡也已微泛怒意,順手在道旁折下了一根三尺來長的細竹,隨手一震道:“在下玉劍過於鋒銳,惟恐失手將尊劍削斷,就用這棍細竹,向兄臺討教幾招衡山派的絕學。”
司徒森以爲繼光存心對他輕視,愈覺大怒,驀地一震腕,長劍倏起一道精芒,劈胸點到,這一劍之勢凌厲異常,幾乎上身數處主要穴道,都在絲絲劍氣籠罩之下。
繼光到真沒有想到,衡山居然還有這種出色的劍法,手中青竹竿一顫一抖,身前倏起一幢青光,將劍勢封開。
司徒森長笑一聲,揮劍疾進,剎那之間,漫天劍氣縱橫,-若重重劍幕當頭罩下,繼光心頭微凜,青竹竿輪動,立把百骨幽魂劍法施開,先行把對方凌厲封住。
這套劍法乃是楚水長鯨、鐵木道長和凌霄劍客三人,數十年心血研練而成,用來防守,直是天衣無縫,儘管司徒森劍勢詭異辛辣,卻始終無法撼動繼光一步。
武繼光所以一上來便採取守勢,實有他的道理,他深知武林七派的實力,老一輩中,傑出的人才固不少,年青輩中,他也僅看過石逸和徐帆兩人,衡山派自衡山一鶴死後,更是一撅不振,如今忽然跑出一個司徒森來,確令他驚奇不已,更存下了一個一看究竟的心裡,是以只守不攻。
這位司徒森真的是松鶴道長教出來的嗎?實際完全不是那回事,原來白面書生那次會同二個衡山派的老輩人物,前來向繼光尋仇,不料仇未報成,還弄得二位老道長一死一傷,悲憤之餘,一個人在雪峰山脈中亂跑,心中暗忖:“衡山派自祖師開宗以來,至今已有數百年,難道就沒有個傑出人才?”
他這般亂跑的目的,一方面是尋找衡山派幾個隱跡的前輩,一方面則是希望能在深山絕澗中獲得靈藥仙品,以增強自己的功力,他這舉動有些近乎異想天開,但世事又往往不可思議的巧合了。
這天正當他循着一條崎嶇山道奔跑之時,突然眼睛一花,竟陷身在一處桃林之中,怎麼也沒辦法找到出路了,只覺滿眼都是無窮無盡的桃林,饒他平日詭黯陰沉,這時也沒有了主意,不禁長嘆一聲道:“唉!想不到我徐子平不死於仇敵之手,竟然死在這裡。”
正當他自怨自艾之時,驀然……
耳旁傳來一個沉渾的口音道:“你已經陷身在貧道的桃符陣中了,望你將出身門派來此目的,老老實實的告訴貧道,貧道將斟酌情形領你出陣,若有半點隱瞞,貧道可沒有那許多精神來管你的閒事了。”
白面書生這才恍然悟到自己是陷身在人家所佈的奇門陣中,立時高聲答道:“弟子衡山派白面書生,此來乃是尋訪本門隱居的幾位前輩。”
“松鶴道長你如何稱呼?”
“過去乃本派掌門師叔。”
“哈哈,難道竟有這般巧法?”
突然一陣微風過處,眼前竟多了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人,細看這位道長,雖然鬚髮全白,面上卻是位細潤異常,道袍飄飄,一派仙風道骨。他技宗玄門,一見這道長,立時肅然起敬,趕緊躬身拜倒。
那道長手中白棕拂塵輕輕一拂,笑呵呵的道:“快起來,不用那麼多俗禮了。”
隨着那一拂之勢,立有一股軟綿綿的力道,將他身子托起,當下借勢一長身,又打下一躬方纔恭謹的問道:“前輩法號如何稱呼,尚請賜告。”
那道長哈哈一笑道:“此間不是談話之所,待我先領你出去再說吧!”
領着白面書生,彎彎曲曲剎那間便已出了桃林,來到一處寂靜的山谷,穿過一條種滿奇花異草的幽徑,便是一座修建得十分整齊的竹樓。
猜想這座竹樓,就是道長的居處了,但當老道長領着他踏上竹樓之時,竟使他大吃一驚,原來他一眼發現失蹤已經三年的本門師叔松鶴道長,此刻正站在階沿稽首迎接老道長。
他萬想不到會在這裡遇見師叔,連忙趨步上前行禮道:“師叔怎地會來到這裡?”
松鶴道長搖頭嘆道:“一言難盡,你先拜見了師叔祖再敘舊吧!”
老道長哈哈一笑道:“免啦,快坐下吧,森兒呢?”
松鶴躬身笑道:“後山練劍去了。”
老道長點子點頭,徑自轉入隔室去了。松鶴道長這才說明這位老道長,乃是本門唯一僅存的老輩人物,道號悟玄,因他天性穎悟,稟賦甚高,故尚保存了本門好幾種失傳的絕學,自己也是誤打誤撞纔是遇上的。
白面書生皺眉低聲道:“本門的老派人物很多啦,怎麼說這位師叔祖是碩果僅有的一位呢?”
隨把自己得遇赤松子和枯松子,同去尋找繼光復仇失敗經過說了一遍。
松鶴道長點頭道:“這事勿怪你要糊塗,你可知本派除了衡山本觀外,另外還有許多下院嗎?這些下院開創時的主持,多系三元觀所派,嗣後便衣鉢相傳,與本派再不發生關係,但班輩則仍沿用本派的排行,你所見的赤松子,可能是哪個下院的主持。”
白面書生這才明白,叔侄談論了一會,突然一陣風響,躍進一個劍眉星眼的俊美少年來,對松鶴道長躬身喊了一聲師叔,卻把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白面書生。
松鶴道長隨着白面書生指着道:“這是你師兄徐子平,外號白面書生,以後你們兄弟應多多親近。”又對白面書生說道:“他叫司徒森,武功已得師叔祖真傳,將來光大門楣,恐怕就要靠他呢。”
白面書生原是一個極爲高傲的人,平日自負已極,口雖不言,心裡卻是一百二十個不信,心想:“這大概是師叔故意恭維師叔祖吧?”
霎時司徒森業已走到他面前,深打一躬,朗聲道:“小弟司徒森拜見師兄。”
∧п套喲絲陶在黃山,如果時間趕得及,師弟且可在論劍會上和天下羣雄一較長短呢……
司徒森自小便被悟玄子領來這桃花谷,爲望他將來光大衡山門楣,曾費盡心血,採集多種靈藥爲他洗滌筋骨及增強功力,直到長成仍未出過江湖一步,這時聽說要派他代替師叔去履約和人動手,也覺十分興奮,巴不得馬上便離山。
悟玄子爲求慎重計,特命他先和松鶴道長實地拆了一次招式,並限令雙方不得藏私,直到分出勝負爲止。
果然雙方鬥到三百多招時,司徒森居然勝了一招,悟玄子這才放心讓他下山,原因是此刻的松鶴道長,已遠非三年前的松鶴道長可比,無論劍術和修爲方面,都已有長足的進步,他既能勝得武功精進的松鶴,一路向黃山急趕,果然在山口遇見了武繼光,司徒森一看對方也是和自己一般的後生小子,心裡越發認定,認爲必勝無疑。
不料,出手不到幾招,便被繼光的百骨幽魂劍法把攻勢檔住,一連換了三四套劍法,攻出的招式足有一百五十多招,仍然未撼動對方分毫,而繼光也未攻出一招。
這一來直氣得他劍眉掀動,雙日煞光隱現,大喝道:“難道你練的都是捱打的本領嗎?
有膽子就和小爺堂堂正正的拆幾招。”
繼光這時已把他的路子模得差不多了,立時長笑一聲道:“你既一定要我發招,那就接着好啦!”
倏地招式一變,竟然以竹竿代替玉笛,陡的把地靈九打笛招施開,但見一溜青芒沖霄而起,剎那漫天青芒流動,就和平地忽起一座竹山一般,綿綿不斷的攻來。
他的內力原就充沛無比,雖是一根青竹竿在手,仍然勁風四溢,潛力有如山涌。
司徒森初逢勁敵,心裡頓覺凜然,微一失神,已被繼光逼得連撤了七八步,白面書生見狀不由大急,高聲喝道:“以靜制動,寓守於攻。”
司徒森究竟是個天份極高的人,只因對敵經驗全無,故一遇對方凌厲攻勢,心裡便有些發慌,這時經白面書生一喊,心中立時警覺,就勢長劍一緊,奮力連攻兩劍,逼得繼光攻勢一緩,立時震劍還攻,才又把局勢穩住。
繼光因深惜對方武功得來不易,復因彼此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故始終不肯出煞手。這時見對方居然在極端劣勢下,竟又能穩定下來,不覺暗暗佩服,更不忍下煞手了。
這時雙方過手已近二百招,白衣羅剎見繼光始終未盡全力,以爲他鬥金蜈宮主人時所受的內傷未愈,心裡不覺着急起來,銀色彎刀一挺,正待上前替他下來,白面書生紙扇一揮冷笑道:“準備二打一嗎?須知還有大爺在這裡呢。”
白衣羅剎大怒,嬌喝一聲,銀刀如一道電閃一般匝地捲來,沒頭沒腦的攻到,就在白衣羅剎攻向白面書生的同時,跟着又是一聲嬌喝,林中倏起一道銀虹,奔電般向司徒森捲去,劍氣森森,頃刻之間,攻出八劍。
繼光不知來人是誰,只得把青竹竿一收,退到一旁,這才發現來者是凌波仙子,不禁眉頭一皺。
凌波仙子和司徒森這一接上手,情勢和剛纔已是大不相同,但見青白二道光芒,來回交織,漫空流動,雙方都是絕招頻出,全力搶制先機,一時之間已無法分出勝負。
這時可苦了白面書生,平空遇上符小娟這位女羅剎,僅只十幾招便險象環生,原因是白衣羅剎自和人動上手以來,都是生死拼鬥,是以,也養成了她一種出手不容情的習慣,一動上手對方不死即傷,白衣羅剎之名便是由此而來。
繼光靜立一旁,看着她倆動手,暗中卻是不斷的皺眉,深怕白衣羅剎傷了白面書生,那麼他和衡山派的仇恨,更將愈結愈深,而導致無法收拾的局面,是以腳步不自主的緩緩前移,準備隨時搶救。
就這時刻,一陣急促重濁的腳步聲響,一個高大僧人,踉蹌急奔而來,到達距離武繼光尚有三丈多遠的地方,突然撲通一栽倒在地。
繼光早就聽到了這腳步聲,只因覺出來人不似武林中人,是以不曾注意,這時耳聽他體軀倒地之聲,才倏然扭轉身軀,一看來人竟無故倒地,立時飛奔過去一看,只見這僧人渾身血污,已是氣息奄奄,連忙將他扶起推拿了一陣,又連忙喊道:“大師父,大師父……”
半響,僧人方睜開無神的眼光看了一眼,微弱的喊道:“金蜈宮卷……土……重……
來……”
說完眼一閉,立即伸腿死去,一看死者裝束,便可斷定是少林派的僧人,再細味他臨死時所說的話,繼光已準確地判斷到,必定是當繼光等走後,金蜈宮主人又重新回到了玉柱峰,對武林七派和丐幫展開了攻擊。
當下,顧不得掩埋那僧人,扭身一聲大喝道:“住手!”
凌波仙子和符小娟不知他爲了什麼事,立時收招往後一躍,一齊把眼光向他投來,此刻他也無暇多作解說,倏地扭轉身子喊道:“快隨我到始信峰去支援,否則就來不及啦!”
話落縱身往前便走,司徒森不知爲了什麼事這般着急,呼地一縱身,攔在面前狂笑道:
“好小子,你打算趁機跑嗎?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繼光怒極,呼的一掌劈出,同時揚聲大喝道:“七派的人快被殺光啦!虧你還有心思纏着我呢。”
這一掌是他含怒所發,力能裂石碎碑,迅猛已極,司徒森一驚之下倏撤八尺,而繼光早在一掌發出之後,箭也似的往前急奔而去。
跟着一自一紅兩條纖影也同時飛起,直向來路飛奔而去。
司徒森驚魂甫定還不知他說些什麼,白面書生卻猛然省悟,連喊道:“不好!聽他的語氣.似是七派來人已遭金蜈宮攻擊,咱們也趕緊去吧!”
於是,他兩人也尾隨着繼光等的身影往始信峰疾奔。
此刻黃山之中,晨霧正濃,十步之外難辨人影,繼光等循着舊路折回始信峰,一到峰下便隱聞濃霧中,傳出一片狂號怒吼,似有許多人在動手,證明了遇難僧人所言不虛,繼光深恨金蜈宮不守信用,冷哼一聲道:“金蜈宮既是這般不守信用,可怨不得武某要施辣手了。”
白衣羅剎冷笑道:“誰像你那般慈善?須知放縱一個惡人,便將有千百個善良人受害。”
繼光一聽這話,心中頓覺無限感慨,不禁-陣默然,這時離始信峰已愈來愈近,驀然……
霧影中倏起一聲暴喝,呼的一蓬金芒,暴雨一般向他三人當頭罩下,繼光首當其衝,氣得他劍眉一掀,呼的一掌劈出,一股迅猛無匹的疾風,迎着那蓬金芒捲去。
他因深恨暗中偷襲的金蜈宮人,是以這掌竟盡了全力,但聽-陣慘呼聲起,想是暗中偷襲的人,在猝不及防下,被掌風震回的百腳金蜈燕尾針所傷。
就在繼光掌風發出的同時,跟着二道銀虹匹練也似的捲起,直向濃霧中衝去,原來白衣羅剎和凌波仙子也已雙雙出手。
可是,竟然撲下一個空,場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繼光見狀立即高聲喊道:“這批妖魔小丑不值得和他們計較,我們快到論劍臺去吧!”
聲隨人起,當先躍進,三人身形都快,眨眨眼又前進了數十丈,但見濃霧中人影幌動,一片狂嗥怒吼之聲。
繼光目光銳利,早發覺枯黃的草原中,處處血跡斑斑,陳屍無數,頓時全身熱血沸騰,雙目盡赤,錚的一聲,金精玉魄劍出鞘,隨後一震,一股藍焰焰的劍芒,直伸展到三尺開外,縱聲一陣狂笑道:“柳如煙,你既這般不守信用,武某今天可要開殺戒了。”
這陣狂笑,乃是他憤怒中隱含內力發出,直震得四周山嘯響應,連符小娟和凌波仙子都震得心神搖曳,耳鼓嗡嗡鳴嘯。
笑聲甫落,霧影中突起一陣冷笑,一條人影挾着一道銀光直射而至,冷森森的喝道:
“大爺正愁找你不着,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門!”
聲落人到,銀刀摩勒吳倫一臉戾氣的倏然落到了面前。
凌波仙子認得他就是在卜拉寺時,以萬里青煙陸通的性命,威脅武繼光的那個少年,立時一聲嬌喝,短劍挾着一道銀光電射面出,直向他攔腰捲去,劍氣森森,凌厲、迅猛已極。
銀刀摩勒倏地一閃身,狂傲地一陣桀桀怪笑道:“今天凡是來到始信峰的人都是死數,你想替死也是白饒。”
凌波仙子氣極,嬌軀電轉,倏忽之間,連攻八劍,她幼承絕學,已深得海天神叟真傳,這八劍之勢快若一串流星,就和八人同時進攻一般。
銀刀摩勒這時再也不敢出聲了,銀刀舞動,連封帶檔,疾攻一十二招,才把凌厲的八劍避過,就這樣仍被逼得撤後了七八尺遠。
就在凌波仙子猛攻銀刀摩勒的同時,四周一陣陰森森的怪笑響起,濃霧中又鬼魅般閃出一批人來,緩緩向武繼光等逼近。
繼光閃目一看,內中除曾經動過於的三苗之神、鬼手仙翁、獨眼鷲郭飛、陰磷鬼母等人外,另外還有好幾個他不曾見過面的高手,心裡不禁大吃一驚,暗忖:“金蜈宮主要人物全到,難道武林七派和丐幫的人都已遇難了?”
念頭才轉,鬼手仙翁業已到了面前,陰陽怪氣的對繼光一笑道:“小子,你不必仗着邯鄲老鬼的那點鬼畫符便自以爲是了不起,今天這始信峰就是你葬身之地,有什麼遺言就趁此刻留下了,等會就來不及啦!”
白衣羅剎見他語侵邯鄲老人,柳眉一豎,縱身往前便撲,卻被繼光一手擋住,長笑一聲道:“你們這羣鬼魅魍魑要聽小爺的遺言還不夠格呢,柳如煙那裡去了?着他速來見我。”
說到這裡已是聲色俱厲,但此刻鬼手仙翁等仗着人多,誰也不再怕他,還給他的是一陣輕蔑的嘲笑。
繼光氣極,倏地往前一趨身,劍尖直指鬼手仙翁胸前,厲聲喝道:“你再不實說小爺先拿你開刀。”
鬼手仙翁大笑道:“你有這本領嗎?”
鬼手疾伸倏向他手腕抓來,繼光冷笑道:“你是找死!”
手宇猛的一凝功,勁貫劍身,劍尖靈蛇似的芒焰暴長三尺,鬼手仙翁做夢也不曾想到,他身形不動玉劍便能傷人,竟被那條藍色焰芒穿胸而過,空具一身邪功,連半聲未哼,便即倒地死去。
繼光一招奇襲得手,不等他們發動,身形轉一轉,一劍已橫掃而出,三苗之神等想不到玉劍威力如此之大,不等劍光閃到面前,早已撤身暴搬,繼光冷笑一聲,揮劍再進,但見漫天藍焰電閃,剎那之間已連續發出一十四式。
畢竟三苗之神等都是江湖已成名的高手,只一幌眼間已把兵刃撤出,一齊向前攻來,剎那間場中涌起一片刀光劍影,由四面向繼光攻來。
白衣羅剎一挺銀刀格格嬌笑道:“好啊!要打咱們就乾脆打個痛快。”
縱身一躍,已突入光影之內,她這一加入,才知這些人的確不簡單,只覺四方壓力重如山嶽,連發招都覺困難異常,還幸繼光功深劍利,手中玉劍所及,羣雄紛紛後撤,解除去符小娟不少的威脅。
但,今天這批人,乃是存心來對付繼光的,是以,都不再顧及身分,一上來便展開羣打圍攻。
陰磷鬼母的蛇頭杖,獨眼鷲的閉血厥,三苗之神的粹石刀,都是極其陰毒的兵刃,招式詭異辛辣,再加上不知姓名的幾個高手的外門兵刃,確使繼光窮於應付。
此刻四周濃霧已經漸退,陽光從雲端裡透射出來,草原的斑斑血跡,經陽光一照,發出陣陣觸鼻欲嘔的血腥味。
武繼光一心掛着丐幫子弟和七派掌門人的安危,急欲前往一看究竟,但卻被這羣凶神惡煞攔住,無法脫身,急怒之下,倏地發出一聲清嘯,手中玉劍招式一變,竟把極具威力的軒轅七斬施出,左掌更推波助瀾,連續拍出七掌。
剎那之間,藍焰暴長,勁風勢若狂飆,慘呼聲中,立有二人倒地,白衣羅剎正感十分吃力之時,猛見繼光回攻得手,立時心神一震,尖吼道:“對啦!早就應該這樣嘛。”
銀刀電閃,飛快地劈出一十一刀,逼得那些正自驚愕失措的金蜈宮高手紛紛後撤,四周壓力頓滅。
就在繼光施出軒轅七斬的同時,驀聽銀刀摩勒一聲怒吼道:“賤婢,今天不是魚死便是網破,拿命來吧!”
復聽凌被仙子尖聲狂笑道:“說狠話有什麼用,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姑娘接着你的。”
繼光不覺心裡一動,轉頭對白衣羅剎道:“小娟,這面我一個人足夠應付,你去那面幫幫車姑娘。”
白衣羅剎心裡雖有點不願,但仍然把銀刀一震,顫起一片銀芒,直向圈外衝,陰磷鬼母夜梟似的一陣怪笑道:“小丫頭你想逃嗎?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蛇頭杖一揮劈胸點到,繼光大喝一聲,側裡呼的一掌劈出,一股剛陽無匹的內家掌力,把陰磷鬼母的蛇頭杖震得嗡的一聲,直向斜裡盪開三尺,白衣羅剎就勢身形一掠,竟從陰磷鬼母的頭上飛越過去。
這位素以出手狠辣著稱的白衣羅剎,一經出圈,銀刀幌如一條匹練,匝地向銀刀摩勒捲去,沒頭沒腦連攻了一十三刀。
銀刀摩勒武功和凌波仙子在伯仲之間,鬥了許久,誰也無法贏誰,符小絹一經加入,情勢立變,竟使他再無還手之力。
三苗之神一眼瞥見他受到二女圍攻,縱身趕來增授,繼光玉劍一震,縱聲長笑道:“咱們今天是死約會,不死不休,分出勝負再走不遲。”
但見藍焰伸縮,漫空流動,一招七式,分攻七人,突兀、凌厲,逼得三苗之神等不得不舞動兵刃自保。
這番繼光顧慮已除,放手發招,軒轅七斬盡展精微,陽光照耀下,幌若一條亮藍色的長龍,漫空流動,森森劍氣蝕骨,五丈以外猶覺寒氣逼人。
三苗之神與獨眼鷲等,雖都是江湖上一等的高手,此刻也爲這宗威力奇的劍式,驚得神搖心悸,步步後撤。
陰磷鬼母眼看場中,空有七八個高手,竟無法戰敗一個毛頭小子,不覺兇心大發,雙手揮杖,趨身疾進,同時夜梟似的一聲吼道:“今天我等若收拾不下這小子,以後就不必再在江湖上爭雄道字號啦!”
她這幾句充滿嘲諷和激動的話,果然予羣雄不少鼓舞,獨眼鷲厲嘯一聲,閉血蹶閃起一道烏光,縱身突入千重劍影之內。
跟着三苗之神等也一齊奮力前攻,於是,草原之上,立即展開了一場罕見的兇殺,儘管武繼光的軒轅七斬威力無倫,儘管金精玉魄劍無堅不摧,但在這一羣凶神惡煞的全力死拼下,竟然愈打愈覺吃力。
但陰磷鬼母等想要贏他也是萬難,此時雙方的招式已經全部施開,七八道不同的光華交織成一幢方圓足有五丈的光幕,旋風勁氣激盪空中,發出一陣陣懾人心絃的絲絲怪嘯,剎那工夫,便已人影難分。
金蜈宮的高手們既已全部攻向了武繼光,銀刀摩勒在二女合攻之下,卻已吃足了苦頭,但聽白衣羅剎-聲尖吼道:“先且叫你嚐嚐姑娘的毒焰神掌!”
跟着一聲悶哼,銀刀摩勒踉蹌斜退五步,腳跟還未立穩,一道銀虹已電旋而至,這時他縱具一身絕技,也難避開凌波仙子捷逾驚電的一招,只慘號了半聲,便被攔腰斬地下。
白衣羅剎等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雙雙聯袂飛起,直向三苗之神等撲去,二女的武功,都可和三苗之神等一爭長短,二女一經加入,情勢立變。
高手過招,原只是分毫之差,二女突然分去了二個對手,繼光身上所受的壓力頓滅,驀地一聲大喝,倏發一招“長橋臥虹”,手中玉劍忽的脫手飛出,只覺藍光一閃,又有二個金蜈宮的高手喪命劍下。
獨眼鷲一見大驚,他浸淫武學一生,也只是傳聞武林中以氣御劍這回事,不料今天竟出現一個二十不到的少年身上,不覺愈打愈覺心寒,霍地往後一撤身,人已倒射而出,就勢身形一掠,幾個起落,已不見人影子。
獨眼鷲一走,三苗之神等更覺勢孤,個個都存退意,武繼光也恨極金蜈宮的人,那容他們再行兔脫,右手玉劍劍勢連展,把僅餘的四個高手緊緊圈住,左掌暗中已把兩極混元真氣凝聚。
三苗之神雖急欲脫身,但被繼光的凌厲劍勢牽制得無法脫身,圈外更有白衣羅剎和凌波仙子二個女煞星,招招都是辛辣無比的攻勢,是以空自心裡焦急萬分,卻莫可奈何他們以四攻三,原已不是繼光等的敵手,心裡再一存退志,更已形成一面倒的形勢。
繼光見時機已至,再不遲延,左掌懸空劃一弧形,倏的虛虛往前一桉,這宗威力絕倫的兩極乾坤手,連金蜈宮主人柳如煙尚且難於抗拒,三苗之神如何吃得消?但聽一聲狂嗥聲起,竟被震得騰空足有二丈多高,直向血跡斑斑的衰草中摔去。
陰磷鬼母見狀大吃一驚,蛇頭杖連揮,虛攻二式,猛地往後一撤身,正待撤走,繼光長笑一聲道:“老鬼婆還想逃嗎?”
手腕一震,藍焰暴射,電旋一般捲到,血雨飛濺中,陰磷鬼母的一隻右手連着蛇頭杖竟被齊腕截斷,慘嚎一聲,就地一滾驀地縱身躍起,流矢般狂奔而去。
繼光幌眼工夫連傷金蜈宮兩個護法,其餘的二個高手不禁心膽俱裂,竟忘記了身後還有二個女煞星,怔得一怔,但見二道銀芒一閃,跟着又是二聲慘嚎,竟被白衣羅剎和凌波仙子攔腰截爲二段。
此時地下除了幾具醜惡的屍體外,一切的抵抗都已停止,繼光輕吁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看天色,突然喊道:“不好!天已這般時候了,何以不見一個丐幫中人,莫非都遭了金蜈宮毒手?”
凌波仙子短劍入鞘道:“七派人多勢衆,照理不會敗得這麼快,我們快去論劍臺看看吧。”
拔步當先急奔,白衣羅剎冷冷瞥了她一眼,並沒有移動腳步,繼光伸手將她一拉道:
“事機迫切,咱們快走,”
符小娟冷笑一聲道:“即令他們都被殺光也不干我什麼事。”
嘴裡雖是這般說,腳下卻早把貌合神離身法離開,三人疾若一陣飄風,倏忽之間已到了論劍臺前,但是遍地血腥,處處都倒臥着斷臂殘肢的死屍,有光頭的僧人,有挽髻的道士,有鶉衣百結的叫化,也有奇形怪狀的金蜈宮武士,總計總有一百多具以上。情形悽慘已極,顯然不久以前,這裡曾經發生過一次慘烈無比的大凶殺。
凌波仙子和白衣羅剎,雖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星,竟也爲這宗慘狀驚得面無人色,武繼光卻不住的頓腳道:“想不到一步來遲,竟令中原武林人,遭遇到一場如此悽慘的屠殺。”
白衣羅剎冷冷一笑道:“只怪他們自己學藝不精,這又怪得誰來?”
繼光輕嘆一聲道:“話雖如此,但金蜈宮的手段也過於毒辣了。”
驀然一人遠遠接口道:“武少俠不嫌此話說得太偏嗎?”
颯然一陣風響,石鯨夫人裙帶飄飄,御風一般落到了場中,背後跟的是傷時翁和那雙臂虯筋怒凸的苗裝壯漢。
凌波仙子和白衣羅剎一見敵蹤又現,立時錚錚同時將兵刃撤出。
繼光卻仍然氣定神閒的劍眉一掀道:“芳駕憑什麼指責在下說話太偏?”
“武林七派居心叵測,妄圖假借黃山論劍之便,將金蜈宮一網打尺,黃山四周佈置得如鐵桶一般,若不是金蜈宮的人稍具身手,只怕此刻都已葬身黃山之麓了。”
“武林七派這樣做法乃是對抗金蜈宮行將發動的陰謀,實話說來無可厚非,在下所要請教芳駕的是,雙方既經談妥罷手,金蜈宮主人何以出爾反爾又施辣手?”
石鯨夫人冷冷一笑道:“柳姊姊身爲金蜈宮主人,豈有說話出爾反爾之理,武林七派門下子弟堵在各處山中,硬行截殺金蜈宮人,金蜈宮人爲了自衛,自不得不出手。”
“於是你們便折轉頭來對武林七派掌門人攻擊?”
“不錯,但這只是應付人家的挑戰。”
繼光冷笑一聲道:“你們的理由似乎很充足,如今七派掌門人和丐幫子弟那裡去了?”
傷時翁倏然從旁接口狂笑道:“他們都在黃泉路上等着你們啦!”凌波仙子大怒,短劍一揮,銀芒電閃,縱身往前疾撲。石鯨夫人罩袖-抖,一陣靄靄紫霧驟起,硬生生的凌波仙子撲出的身軀擋了回來,微微含笑道:“姑娘請緩動手,容我把話說完再動手不遲。”
又滿面堆笑的面對繼光道:“少俠一力維護武林正義的俠肝義膽,妾身甚是佩服,但如今事情已成過去,似不必再行節外生枝,妾身以爲少俠此時正應重整地靈教,和金蜈宮聯手合作,南呼北應,共維武林正義。”
繼光哈哈一陣狂笑道:“金蜈宮若果有維護武林正義之心,也不致造成遍地血腥了,再說武某和金蜈宮仇深似海,所謂合作之事那是廢話,只是武某認爲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素無過節,在下不願與芳駕爲難,柳如煙現在何處,我要找她算算這筆血帳。”
石鯨夫人臉上陰晴不定的沉吟了一陣,倏然一聲輕嘆道:“閣下執意如此,妾身也無辦法,只是你這樣做,不僅使妾身失望,同時更傷透了-個人的心呢!”
話落翠袖飄飄領着那壯漢飄然逝去,繼光不禁怔在那裡,半晌沒有做聲,他一方面已自痛悔,一步失算,致使武林七派和丐幫遭受嚴重損失,同時也明白石鯨夫人所指的那個人是誰。
白衣羅剎見他只是站着發呆,不禁推他一把道:“什麼事情令你這般失魂落魄?是不是又想起你那漠北情人紫衣女了?”
繼光這才如夢初醒,不由瞪了她一眼道:“你亂說什麼,誰有情人嘛?”
凌波仙子格格笑道:“何必推得那麼幹淨,霧美人已經告訴我啦,什麼宮主羅剎之類的多得很呢。”
白衣羅剎見她忽然把事情扯到自己頭上,不覺倏然色變,冷冷瞥了她一眼,卻沒有即時發作。
繼光怕她們越說越遠,立時話鋒一轉道:“此間的事情雖告結束,我們還應到各山口去看看,金蜈宮的人撤離絕不會這麼快。”
話落不待她倆表示意見便即縱身拔起,不料,就在他身形拔起的同時,驀然
一聲極其沉渾淒厲的怪嘯倏告傳來,第一聲厲嘯尚在二三裡外,第二聲厲嘯幌眼已到面前。
繼光一聞這聲厲嘯,倏把躍起的身形一掠,臉上陡現凝重之色,白衣羅剎從沒有見他如此緊張過,知道來者必是強敵,立即凝神戒備。
就這時刻,一條人影鷹隼般直向場中射來,落地一陣夜梟似的桀桀怪笑,這陣怪笑乃是隱含內力發出,音波所及,直震得山鳴谷應,四周樹葉蔌蔌亂落,顯然來人這陣怪笑系屬示威性質。
繼光內力深湛,仍然神色自若,白衣羅剎因已凝功準備,故未受影響,只有凌波仙子事前因未注意,竟被震得心神搖曳,面容大變。
繼光此時已認出來人乃是扶桑姥姥,不禁暗吃一驚,但此刻既經狹路相逢,也只有全力一拼了,立時凝神猛吸一口氣,長笑一聲道:“尊駕既是衝着我武某人來的,大可不必賣弄你那身工夫,有什麼絕招儘管使出來,武某接着你的就是。”
語音並不高,但卻字字鏗鏘如鳴金石,剎時便把那陣怪笑聲浪掩蓋,而笑聲也適於這時,戛然而止。
扶桑姥姥似乎不曾料到繼光的內力竟深厚到這種程度,滿是皺紋的老臉,竟也現出一絲驚愕之容,但瞬即又恢復了常態,猙獰的一笑道:“老身一生未曾和晚輩們動過手,對你也不例外,但若你一定恃強要過問金蜈宮的事,那就說不得要破例一次了,你自恃能不能擋得了老身十招?”
繼光冷冷一笑道:“能不能擋得住你十招那是另外一回事,若要武某不問金蜈宮之事,那也簡單之極。”
“哼!難道你還要附帶什麼條件?”
“不錯!只須金蜈宮主人將這些屈死的冤魂復活。在下立即撒手不管。”
“好狂的東西,膽敢調侃老身!”
扶桑姥姥倏然雙目綠光迸射,炭條似的五指齊彈,五股急疾無比的銳風,挾着嘶嘶厲嘯,疾射繼光前胸”玄機”、“氣門”、“將臺”等五處大穴。
繼光勁敵當前,早已時時提神戒備,扶桑姥姥的指勁才吐,他已滑步擰身,斜飄五尺,不料,腳步尚未站穩,一股令人窒息的巨大潛力已呼的一聲,當頭壓到,這招快速奇突之極,無論化解閃避都已不及。
逼得他暗中猛地一咬牙,身形呼的一轉,單掌一穿一式“鐵馬金戈”,硬接來勢,只聽砰!篷!一聲巨大爆響,雙方掌力接實之下,繼光馬步搖晃,一連槍出七八步方把身形穩住,只覺內腑血氣翻騰,似已受到劇烈震盪。
扶桑姥姥也萬沒有想到,繼光會在這種極端不利的情勢下,揮掌硬接自己的掌力,所以也被震得連退了三個大步。
這一招硬接之後,彼此心裡有數,繼光雖然內力稍差半籌,扶桑姥姥要想在短期內打敗他,確也並非易事。
而繼光雖然吃了點虧,但卻緩和了一下眼前的局勢,他對扶桑姥姥這種不顧身分,說打就打的突擊行爲,感到十分憤怒,當下猛吸一口氣,把翻騰的血氣穩住,冷笑一聲道:“這種行爲難道是一個成名人物怕應有的嗎?”
扶桑姥姥這時野性已發,臉上殺機隱隱,對繼光的話竟是不理不睬,身形倏地往前一撲,鬼爪連揮,頃刻之間攻出一十五掌。
剎時罡氣如濤,漫天勁氣橫溢,把繼光捲入一片掌影之內。這遭繼光早有準備,大喝一聲揮掌縱身迎上,一上手便把消霜七掌施出,以攻還攻,也在極短期間,回攻了一十二掌。
這種上古絕學一旦施出,扶桑姥姥縱具一身難於莫測的功力,暫時也無法把他奈何,兩人以快打快,疾雷奔電似的對拆了二十餘招,竟是一個勝負難分之局。
繼光深知對方功力較自己高出一籌,時間一久,決然不是她的敵手,到時說不得只有仰仗神劍了,是以出招十分慎重。
扶桑姥姥一生未逢敵手,故養成了她一種狂傲無比的性格,此時見對方居然和自己打了一個幹手,心裡更是暴怒如狂,驀然一聲厲嘯,佝僂的身形暴長半尺,頭上白髮也呼的了齊豎立起來,身形倏地一個大回旋,雙掌交揮,檄出十重掌影,剎那四周涌起一陣陣飆轉如輪的迴旋氣勁,直向繼光捲去。
繼光正自全力出掌和她爭持之時,猛覺四周天旋地轉,一股無形潛力像彌山一般壓上身來,自己所攻的掌力,一入旋轉氣流之內,立時無影無蹤,不由暗吃一驚,這種奇異掌力,他平生還是第一次遇上。
眼看圈子一步一步縮小,壓力也愈來愈大,知道這時若不採取主動,勢必要傷在對方深厚沉渾的內力之下。當下猛吸一口氣,把兩極混元真氣提聚,雙掌一陰一陽,疾在身前劃一太極圖形,呼的一齊劈出。
他此時真氣已能收發由心,這一掌之勢有如平地驟起風雲,噓!噓!一陣撕裂空氣的怪音驟起,場中隆起一聲裂帛似的大響,轟然一聲,四周迴旋勁氣倏劍,扶桑姥姥銀髮戟張,驚呀無比地倒撤八尺,繼光也腳步踉蹌連退五步。
但聽扶桑姥姥夜梟似的一聲怪吼道:“哼!看你不出呢!你已把兩極混元真氣練成,那就休怪老身手辣啦!”
聲隨人到,一幢迷迷濛濛的淡紫氣勁,已狂飆一般匝地而來,紫氣未及,一股令人窒息的勁力早把四周空氣疑結,直使你身子轉動都難。
繼光曾經數度遇上鴻蒙紫氣,但威力絕沒有像這次的強大,心中凜然之下再次將兩極混元真氣凝聚,陡的一聲大喝,雙掌全力推出,危急之中,這招已盡了全力。
轟隆隆,場中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大爆響,塵土飛揚,繼光的一個身子竟被震得凌空飛起,空中連續幾個翻滾,撲塌一聲摔了下地來。
扶桑姥姥也在這招硬碰之下,蹬!蹬!連退了五六步,但她生性兇悍狠毒無比,立時猛吸一口氣,硬把翻騰的血氣穩住,倏的向繼光撲去。
就在扶桑姥娃身影騰起的同時,場中驀起二聲嬌喝,兩道銀芒,一左一右向她橫卷而至。
但,扶桑姥姥對凌波仙子和白衣羅剎由左右攻來的劍勢,竟然視若無睹,僅把雙袖輕輕往後一拂,立有一股勁氣捲起,將二人撲來的身形震起,仍然原式不動的向繼光衝去。
眼看繼光就要傷在她的雙掌之下,驀然
一道焰焰的光華,倏從地下飛起,迎着扶桑姥姥的身形捲去,扶桑姥姥萬料不到繼光重傷之餘,仍能出劍攻敵,倉促中幾乎被那道劍芒穿胸而過,還幸她內力已到收發由心之境,眼看劍芒迎面射到,猛的雙袖往上一抖,身形倏地升高八尺,就勢空中一個翻滾,人已向右方斜掠一丈多遠。
饒是她應變迅速,一件玄衣下襬,仍被劍芒截下下一尺多長的一幅,她生平從沒有吃過虧,這遭穿衫被割,更是暴怒如狂,腳尖才只一點地,呼的一聲又復凌空拔起,二度向繼光撲來。
繼光這時早趁那一劍削出之勢,縱身躍起,玉劍一震藍焰暴射,連人帶劍向扶桑姥姥飛撲過去。
二下勢子都猛,但見人影閃動,劍光一陣亂顫,兩人倏合即分,雙雙暴撤五尺,繼光步法散亂,連打了幾個踉蹌方纔站穩。
扶桑姥姥卻是兇睛怒凸,雙手十指箕張,白髮根根豎起,形狀猶如厲鬼一般,可怕已極。
這時被扶桑姥姥震退的白衣羅剎和凌波仙子已雙雙趕到了繼光面前,一左一右護衛在他身旁道。
繼光一手橫劍當胸,一手劍訣前指,雙目射出兩道可怕的光焰,緊盯着扶桑娃娃,口角之內沁沁流出兩行紫血,雙方鬥公雞一般對峙着,誰也不敢先行槍攻。
凌波仙子和白衣羅剎都是幼承家學,見識廣搏,雖然見繼光這形狀,心裡十分痛惜,但誰也不敢出聲說話。
扶桑姥姥內功精純,稍事調息便已復原,驀地一聲暴喝,雙袖倏地往外一甩,一股迷濛紫氣,狂飄一般向前捲來。
迅猛、急疾,和其他的人所用不大相同。
繼光猛的一震腕,一陣劍嘯絲絲,頃刻之間,連揮七劍,立時大喝道:“你們快退!”
白衣羅剎和凌波仙子,知道這種鴻蒙紫氣威力驚人,立時衣裳飄飄,倒撤一丈多遠,閃目一看場中。
但見漫天縱橫的劍芒已和那股紫霧接觸,轟隆隆,發出一陣沉雷也似的悶響,繼光陡覺劍身重如山嶽,運轉都難,趕緊雙掌一推,再次把兩極混元乾坤手施出,纔算把那股如山潛力檔住,但仍被震退了五六步。
扶桑姥姥也被那奇幻無比的軒轅七斬,驚得橫裡飛出八尺,但瞬又怪吼一聲,向前撲來,雙掌齊運,一連劈出一十八掌,她是存心要把眼前這少年拾下,竟不惜耗盡真元,掌掌都用上了十成功勁。
狂飆般的掌風潛力,怒濤般一波一波由四面捲到,匯成一股力量奇猛的迴旋氣流,刮礙四下砂石紛飛,草木盡偃。
武繼光和扶桑姥姥連續用兩極混元乾坤手對拼了二掌,內腑業已受到極重的內傷,全憑一股真元支持着,此刻見扶桑姥姥又復全力攻來,只得猛一咬牙,勉強提一口真氣,把軒轅七斬施開,嘶!嘶!七劍連環,一氣兒攻出,剎那之間,藍光暴射,漫天劍氣縱橫,立在身前布起一幢綿密無比的光幕。
扶桑姥姥雖出盡全力,竟一時無法衝破這重劍幕,但這老怪物目光何等利害,早已發現繼光已成強弩之末,絕難長期支持,當下桀桀一陣怪笑道:“難道這時你還不甘心腑首認輸嗎?須知妄圖稱霸武林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呢。”
繼光氣極,雙目一睜,精芒迸射,嘶,嘶,削出二劍,大喝道:“你少要做夢,小爺但有三寸氣在,決不向你認輸。”
“好小子!有志氣,看老身收拾你。”
“有本領就使出來,小爺絕不懼你。”
雙方對話之間,又迅猛無匹的攻守了三十餘招,繼光此時雖然居於極端劣勢,但卻悟撤了不少軒轅七斬中的精微,無論扶桑姥姥的攻勢如何凌厲,他仍能勉力化解,是以一時之間扶桑姥姥竟無法奈何他。
這時最爲焦急的還是白衣羅剎和凌波仙子,雖眼看繼光受到扶桑姥姥的逼迫,卻無法握手,她倆自知功力太差,上去不僅不能幫忙,反倒會使繼光分照顧,是以只有站在一旁乾着急。
此刻見繼光的劍勢忽然轉強,局勢也漸穩定下去,方纔把一顆提起的心稍微放寬。
扶桑姥姥明明發現繼光身負重傷,以爲輕易便能打發,不料竭盡全力攻了許久,對方雖然吃力異常,但總沒有辦法攻破他那綿密劍幕,心中也覺暗暗心驚,更對少年的深厚基礎欽佩不已。
時間在極度緊張中,一分一秒的度過,此刻日正當中,秋陽照射在繼光蒼白的臉上,黃豆般大的汗珠.-顆顆的順頰流下,他感到頭腦有些昏昏,心臟也狂跳不已,知道這是因爲真元耗損過度的關係,這由金精玉魄劍上所射出的劍芒長短可以看出來。
但,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支持着他,仍然使劍法絲毫不亂一招緊接一招的攻出,不過劍光所籠罩的圈子卻愈來愈小了。
這時,扶桑姥姥破羅似的聲音又響了:“小子,你只答應老身,彼此和金蜈宮精誠合作,老身立即曉你一條小命。”
繼光氣憤填膺,猛提一口真氣大喝道:“你在做夢!”
絲!絲!劍芒大盛,頃刻之間擴及到二丈開外。
扶桑姥姥桀桀一陣怪笑道:“小子,你倒倔強得很,可是你真力已漸耗盡,到時不待老身動手,就得虛脫而死,老身不過可憐你一身武功來得不易,纔好言勸你說,你以爲老身真的沒法收拾你嗎?”
就這時刻,倏然遠遠一人冷然接口道:“老巫婆虧你不臉紅,這般威逼一個後生小輩算得什麼英雄?”
白衣羅剎一見這人來到,不禁大喜,高喊一聲道:“書淫伯伯快幫着他把那鬼婆子趕跑,他已經負傷啦!”
就這說話的剎那工夫,書淫已長衫飄飄,倏然到了繼光身旁,桑娃娃面前,厲喝一聲道:“住手!”
呼的一聲急疾無比的罡風,直向扶桑姥姥捲去,扶桑姥姥嘿嘿冷笑道:“老窮酸你是來找死!”
長袖猛的一抖,倏向書淫劈出的那股罡風迎去。
轟!一陣震天價的暴響過去,扶桑姥姥斜斜歪歪倒退八步,臉上顏色驟變,書淫也雙肩搖晃着退了二步,但他知道勝利之機,僅在這一瞬間,倏地往前一趨身,厲喝道:“再接窮酸這一掌試試!”
雙掌一翻,一股威猛無匹的罡風,狂飆一般巷起,隱挾排山倒海之力,滾滾滔滔捲到,他在一招硬接之下,已知這老婆子的功力耗去很多,是以這掌已把數十年精修功力全部使出。
扶桑姥姥冷笑一聲,炭條似的手指倏然伸出袖外,橫拍過去,竟又硬接了書淫這一招。
砰!兩股掌力再度接實,轟然又是一聲巨震,扶桑姥姥驀地一聲厲嘯,人已騰空七八丈高,腳尖踏着樹梢只一點,二度騰身,人已到了二十餘丈外,只閃得幾閃,便已不見,無疑地她在這一招硬碰之下已然吃下大虧。
倒把書淫怔在那裡半晌做聲不得,白衣羅剎頓腳道:“這老婆子壞得很,伯伯怎麼把她放走了呢?”
書淫長嘆一聲道:“伯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呀!說來真是慚愧,若不是她和這位小哥惡戰了許久,耗去她大部分真元內力,伯伯這點功夫又豈是她的對手?”
二人一邊說着話,正待轉身看視繼光時,驀然
噗通一聲,繼光已仰面摔倒在地,嚇得凌波仙子和符小娟同聲驚呼,一齊向她身旁撲去。她二人可說是關心者亂,試想繼光此刻真力耗盡,全身脆弱異常,怎經得起她倆的捨命猛撲?
就在她倆體軀剛要撲到繼光身上之時,驀然
一陣柔風驟起,竟把二人硬生生的逼退,二人不禁同時一怔,擡頭看時,擋住她倆的竟是書淫,目注二人沉聲喝道:“你倆怎如此不懂事?他此刻正是極其虛弱之時,哪能再受驚攏。”
說完俯下身去,輕輕拉着繼光的手腕看了看脈象,隨即把頭連搖,凌波仙子和符小娟見他這種表情,只急得眼淚汪汪,拉着書淫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性命絕可保得住,只是……”
“只是怎樣嘛?快說呀!”
話落倏然出手一陣揮拍,替他試着拍了幾處穴道,又俯身下去推拿了一陣,方纔輕籲一口氣,將身形站直。
符小娟又迫不及待的問道:“他到底要不要緊?”
書淫一面拭去額上的汗珠,一壁輕嘆道:“且待他醒轉來再說吧!伯伯所能盡力的也僅此了。”
凌波仙子卻於這時,倏然一聲驚呼道:“他醒啦!”
果然繼光這時雙目業已睜開,一翻身搖晃着站了起來,符小娟搶步上前一把將他扶住,掏出絹帕緩緩替他揩去嘴角的血跡,同時急促的道:“光哥哥,你現在覺得傷勢怎樣?快試着把真氣運轉,書淫伯伯說你將因此失去武功呢。”
繼光剛纔竭盡一身功力,和扶桑姥姥全力支撐,當時全憑着一種堅強的意志,與求生的慾望,是以能支持了那麼久,之後,書淫來到,強敵退去,精神-懈,便即昏厥過去,醒來之後只覺四肢酥軟,精神萎頓異常,當時還未想到失去功力之事,這時小娟一提,不禁暗吃一驚,趕緊試着把真氣提聚,不禁頹然長嘆。
符小娟一直都緊靠在他身旁,一見他運氣的情形,便知不妙,這時見他嘆氣,更已確定書淫所料不差,只急得她心裡怦怦亂跳。
凡是練武的人,都把武功視若生命,武功失去,就等到於判了死刑,尤其像繼光這種風雲人物,更比死還要難受。
小娟深悉這點,竟不再問,忙安慰地道:“這可能只是暫時的,休養幾天必定可以復原,我們還是去稻香村吧,也許四位姨奶奶會有辦法。”
繼光黯然搖了搖頭,此刻他可說是萬念俱灰了,一切的雄風壯志,盡皆隨着失去的武功消失。
凌波仙子此刻也知情況十分糟,怔了一會,突然走到繼光身旁,道:“你不用焦急,我陪你找我爸爸,他老人家終年採藥,必定會有辦法的。”
繼光又復把頭搖了幾搖,慨然一嘆道:“姑娘盛意,在下心裡明白,漫說令尊不一定會有辦法,即會有法又往哪裡去找他呢?同時在下也不願因我之事連累姑娘,姑娘如果有事,此時儘可請便。”
凌波仙子不禁一愕道:“你這是什麼話?”
“想我武某,仇蹤遍地,如果武功失去之事一旦傳出,必然會有許多仇家追蹤前來,那時姑娘豈不受累?”
凌波仙子冷笑一聲道:“你把我車玉蓉看作了什麼人?你我既已訂交,便當生死與共,患難相扶,車玉蓉縱然因此血濺黃沙,又復何憾?”
繼光輕嘆一聲道:“那又何必呢?武某落此下場,那是命運如此,怎能再拖累旁人,在下心意已決,請姑娘不必爲我擔心!”
符小娟心性最急,見他們只是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不禁發急道:“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羅嗦些什麼嘛?別忘了地靈教的復興大事全都在你的身上呢,無論怎樣你必須去稻香村一次,切莫想那些糊塗心事啦。”
書淫這時也插嘴道:“目前也只好如此了,無論如何你得見見地靈教四姬和你師兄,然後讓大家慢慢設法。”
繼光點頭道:“老前輩所說極是,無論如何我得去一道稻香村,她們還在等着我呢。”
想了一會又道:“不過我想先去看看三光神尼,黃龍師伯現在她庵內等我,他又有石靈丹,或可助我恢復功力。”
白衣羅剎嘴一撇道:“我知道你是要去看看莫郡主,依我看呀,此刻在可不必,還是一心一意去稻香村吧。到了稻香村再派人向黃龍道長討回靈丹豈不更妥當。”
繼光還未及答話,書淫已經不耐,接着符小娟的話風急道:“此時寸陰寸金,不必再爭論了,還是先去稻香村的爲是,一去那裡便已得安全,然後再着人寺找黃龍子豈不更穩妥?”
話落不待繼光再表示意見,立時縱身而起道:“老夫尚有急事待辦要先走一步了,事後通知地靈教四姬中途來接應,你們慢慢來吧!”
書淫走後,繼光又輕嘆了一聲。他此刻心情實在紊亂已極,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哀,倏然涌上心頭。
符小娟深悉他此刻的心理,立即上前扶着他的肩膊柔聲道:“走吧!不必難過了,縱使武功真的失去也可以重練呀!我將來必定搜遍窮山惡水,尋求靈藥替你助長功力就是。”
繼光沒有再答應,低頭邁步就走,他這一行動,才知武功失去之苦,腳步竟然艱難異常。
凌波仙子自和繼光對答了那幾句話後,便一直怔在那裡沒有出聲,這時見繼光舉步就走,竟沒有理睬她,心裡不覺十分難過,正待發作幾句,繼又想,他此時心情惡劣,何必和他計較,我還是即時去找爸爸吧,找到爸爸後,再趕來助他恢復功力不遲呀!主意打定,立趕上兩步叫道:“你二人慢慢走吧,我去找爸爸去,找到後便立即趕來替你療傷。”
說完急展輕功,急如星瀉的奔去。
繼光望着她逝去的背影不禁黯然神傷,一個人在患難之中才覺出友誼的可貴,凌波仙子和他相識不久,而對他的友誼竟是這般誠摯真實,面自己所給予她的又有什麼呢?
由凌波仙子再想到美人和紫衣女魏紫娟,只覺她們一個個對自己十分友好,霧美人二度捨命維護自己,紫衣女也於自己有大恩,面自己卻因許多的事情牽累,無法還報人家,想到這事,不禁輕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唉!這些人情債只有來生再行報答了。”
武繼光發覺自己功力全失之後,正自感慨萬千,黯然神傷之際,驀然……
遠遠一人縱聲狂笑道:“小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哈哈……”
閃目一看,只見白面書生紙扇輕搖,一步三搖的由林中踱出來,和他並排走的是司徒森,後面還跟着一羣身背長劍的道士。
白衣羅剎不禁冷冷哼了一聲,粉臉涌起一片殺機,她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如果這批人意圖對繼光不利,她必以最殘暴的段對付。
繼光發現來人是衡山派的人後,心裡倒覺坦然,他覺得衡山名門正派,絕不至乘人之危。
正當白面書生向他發話之時,突然又有二箇中年江湖漢子流矢一般向場中射來,繼光不由陡然-驚,如果來人是金蜈宮人,那就有點麻煩了。
這時,白面書生等距離繼光已不及一丈,倏地一齊把腳步停下,目注繼光又是一陣得意的狂笑。
原來當繼光和凌波仙子、白衣羅剎,捨去司徒森等趕來始信峰來,白面書生等也尾隨趕到,他爲人陰險狡猾無比,繼光等屢遇截擊,他們卻隱身不出,等到將金蜈宮人打敗時,他們才又繼續跟進。
到達始信峰,又趁繼光和石鯨夫人對話時,繞道潛入峰後,會合了本派的幾個師兄弟,更是悉這次始信峰之戰,七大門派傷亡慘重,七位掌門人差不多都已負傷,少林元元大師竟於力戰金蜈宮主人時失手傷身,也幸虧元元大師纏住了金蜈宮人,七派掌門人才得安然撤離黃山。
大家得悉全部情況後,原擬即時撤離,白面書生卻念念不忘衡山一鶴之仇,一力主張再繞回去看看繼光等,如遇機緣湊巧,並可趁繼光在力戰金蜈宮高手力乏之時發動圍攻。
他們繞回峰前後,正趕上武繼光和扶桑姥姥那一幕驚心動魄的拼鬥,嚇得他們隱藏林中連大氣也不敢出。
嗣後書淫來到,繼光昏厥,他們雖明明聽得繼光功力全失,但他們自忖惹不起二個女魔星,更惹起書淫,故一直等到這時才發動。
繼光見白面書生只是狂笑,不禁劍眉一掀,冷冷的道:“何事今閣下如此得意?”
“我笑閣下此時,就像蚊龍遊入淺水,猛虎去了爪牙,昔日的威風只有到夢中去追尋了。”
白衣羅剩倏地往前一趨身道:“難道你想趁人之危?哼!須知還有姑娘在這裡呢。”
“白衣羅剎雖然狠毒潑辣,此刻只怕自身還難保呢。”
“哼,有膽子你不妨試試。”
白面書生久聞白衣羅剎之名,自己怎敢惹起她,突然回頭向司徒森道:“師弟若要雪報松鶴師叔當年一劍之仇,此刻正是時候,快動手吧!”
司徒森點點頭道:“待我試試!”
聲隨人落,呼的一聲直向繼光衝去。伸手便來扣繼光手腕。
白衣羅剎嬌喝一聲道:“你敢!”
銀刀划起一道惺芒,疾向司徒森攔腰捲去,白面書生早已料到了這一着,就在司徒森前衝的剎那長劍已經撤出,白衣羅剎撤刀攔截,他也立時劍掌齊揮,猛向她背後攻去,逼得符小娟不得不撤招自保。
再說司徒森向繼光攻擊既不用長劍,也沒有用掌勢而用手拿,目的乃在試探,不過他這一手用的十分突兀,其勢有如閃電。
就在他的手掌就要艘及繼光手腕的剎那,繼光突然冷哼一聲,手掌倏然一翻,一式“翻雲覆雨”,忽的把他手腕攫住。
司徒森不禁大吃一驚,陡的功行鐵臂,正待震腕回奔,只覺對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竟是那般柔弱無力,不由失聲道:“哦!我明白啦……”
輕輕把手奪回,歉然道:“請恕兄弟不知之罪。”
這時刻,後來的兩個江湖壯漢也投到了場中,倏然轉身趨到繼光面前道:“小魔崽子,索債的來啦!”
繼光根本不認識他二人,見他語氣不善,不由一愕道:“尊駕什麼人,恕我武某眼拙。”
“哼!你是真狂,難道連我昆吾劍嚴化也不識得?”又指着和他並肩站的那個紅面漢子道:“這位乃是西南有名的獨行俠馬玉龍,特來找你算一算殺害點蒼三老的那筆血債。”
繼光突然仰天一陣狂笑道:“天下徒負虛名之輩多如過江之鯽,在下豈能一一盡識?你要報點蒼三老被害之仇對象找錯對象了,有膽子就去找金蜈宮主人算帳,何故找上我?”
昆吾劍怒道:“若不是因爲你,他們三位怎會遭難?”
繼光一身功夫全失,本就心情惡劣已極,想不到竟又是上這種不講理的人,糊塗找上身來,心裡更覺惱怒已極,冷笑一聲道:“就算因我武某人而死,你又打算怎樣?”
“抽你的筋,削你的皮爲他三個償命。”
聲隨人到,倏地往前一趨身,劍光如練兜頭向他劈來。
驀然
劍光一閃,一劍由側裡飛來,噹的一聲,將昆吾劍嚴化的長劍直封開去,同時繼光身前已多了一個劍眉星眼的俊美少年。
昆吾劍不禁一愕,厲聲喝道:“尊駕什麼人?膽敢從中架粱。”
俊美少年仰面冷冷的道:“衡山派司徒森。”
昆吾劍嚴化一怔之下,倏然狂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衡山派的高弟,那就奇怪啦,怎的放着‘衡山一鶴’的仇不報,卻還要做他的護法使者。”
“你說的不錯,衡山派確實與他結有深仇,但此刻報仇卻非其時。”
“那爲什麼?”
“他於決鬥扶桑姥姥之時,一身功力已經全失,而且此戰完全是爲了七大門派。”
昆吾劍哈哈大笑道:“他既已把一身武功失去那是天假其便,衡山派若不願趁此報仇,那就快些閃開讓點蒼派動手吧!”
“不行,今天任何人也休想動他一根毫髮。”
萬里獨行馬玉龍陡的往前一趨身大喝道:“你這目無尊長的任妄東西,還不與我閃開!”
司徒森冷冷瞥了他一眼沒有做聲,他生長深山,從沒有出過江湖一步,也沒有聽過本派所定的那些又嚴又苟的規戒,只直覺得對一個失去武功的人,不是英雄所爲,同時他對繼光的一身莫測武功也深爲佩服,已動了惺惺相惜之念,決心不讓他們侵犯繼光的行爲。
昆吾劍見他沒有做聲,以爲被萬里獨行的威風所懾,立即開口高聲道:“你是衡山派什麼人門下?須知七派休慼相關,渾如一體,就是當今掌門天罡道長見了我等也得禮讓三分,想不到你竟如此跋扈,還不與我趕緊閃開!”
這些連唬帶嚇的話,若果是對付衡山派其他的門下,也許可以奏效,對付司徒森不僅沒有效果而且適得其反。
司徒森聽完昆吾劍這一席話後,倏然俊眉一掀冷笑道:“廢話少說,不行就是不行,如果你們一定要用強,那就先行打敗小爺再說。”
萬里獨行怒極,迅速和昆吾劍換了一個眼色,驀地一聲大喝,倏然縱身一掌向繼光攻去,此舉突兀之極,連司徒森都未曾防到他有這一着,一驚之下長劍一震大喝道:“你敢!”嘶的一聲,橫削而出。
昆吾劍嘿嘿冷笑道:“你膽子倒真不小呢。”
青鋼劍一揮,迅猛無比的對他連攻三劍,逼得司徒森不得不回劍自救。
眼看萬里獨行那一掌,挾着呼呼勁風,當頭向繼光壓去,只差毫釐便將劈實,只氣得繼光劍眉掀動,星目放光,冷笑一聲,單手一翻掌,疾往上迎,竟忘了自己功力已失,如果在平時,萬里獨行這點點功力,確不值得他三成功力一擊,但今天卻又當別論。
就這時刻,倏聞一聲惶急的嬌呼道:“使不得,快退……”
跟着一陣陰柔力道倏從身後涌來,直向萬里獨行擊出的掌力迎去,但聽砰蓬一聲震響,萬里獨行的一個身子忽的凌空飛起,帶着一蓬血雨,直向蓑草中落去,狂號了一聲,噴出一灘紫血,雙腿一伸,便即死去。
這突起的變化,確實震驚了全場,原來白衣羅剎心掛繼光,竭力攻出幾招,把白面書生逼迫後,翻身便向繼光這面趕來,剛好趕上萬裡獨行馬玉龍發掌攻擊繼光,立即提聚玄陰罡煞,一記毒焰魔掌猛然迎出,她這掌是在惶急中施出,可說也是她全身功力所集,是以一掌便把萬里獨行擊斃。
這時昆吾劍也在司徒森的劍勢攻擊下,倒撤了七八尺,司徒森不爲已甚,見他已經後撤,立即停劍不攻。
這一來倒把白面書生弄糊塗了,縱身趕到司徒森面前道:“師弟,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那小子功力已失,我們正好趁此除去,你怎麼到幫起他來了?”
司徒森冷冷一笑道:“我的想法和你正好相反,一切的恩怨都得等他功力恢復之後再說。”
“如果他的功力永遠無法恢復呢?”
“那麼一切的恩仇就此一筆勾銷,想我司徒森昂藏七尺,豈屑向一個毫無抵抗的人下手?況且他此刻內心所受的痛苦已經夠大啦,我們豈可再落井下石。”
白面書生倏然面色一變道:“這小子乃是本門公敵,即令你不肯動手,我等也絕不能輕易將他放過。”
隨對着那羣道士把手一揮道:“下手!先把那小子拾下再說。”
司徒森驀地一震劍大喝道:“哪個敢於動手,先叫他嚐嚐我的長劍。”
嚇得那羣蠢蠢欲動的道士齊把腳步一窒,都把目光看着白面書生。
白面書生可惹不起這位師弟,眉頭一轉,沉聲喝道:“你縱然瞧不起我這師兄,難道連衡山派的門規都不顧了?”
司徒森冷笑道:“衡山派堂堂名門正派,絕不會有這種不顧江湖道義的門規,若果真有的話,哈哈,我司徒森並不稀罕這種師門。”
白面書生勃然色變道:“你好大的膽,膽敢擅自批評本派,你就不怕那剜目斷臂之刑嗎?”
司徒森仰天狂笑道:“司徒森但知行所當行,不知什麼戒律,你別把那些大帽子扣我。”
白衣羅剎見他倆師兄弟越說越僵,遂輕聲對繼光道:“光哥哥,我們走吧,如果路上沒有阻礙,也許天黑以前可以達到宣城呢。”
繼光點了點頭,轉身緩緩向山下走去,白衣羅剎亦步亦趨緊隨其後,昆吾劍見萬里獨行已死,自己一人勢孤力薄,不敢阻攔,挾起地下的萬里獨行,飛奔而去,衡山派的羣道,因爲司徒森的反對,也沒有一人敢於阻攔,任令他倆緩緩消失於叢林暗影之中。
白面書生見繼光等已經走了,自己再和司徒森鬧下去也不是辦法,因對這位師弟名雖衡山派,實際並未到過衡山三元觀,如果一旦和他鬧翻,真的他會說出做得出,以其到時不得下臺,何不現在就讓着他-點呢。
同時他爲人陰毒無比,早已暗中想好了一條毒計,暗忖道:“這小子仇蹤遍地,我何不暗中把他失去武功的消息傳出去,那時縱令白衣羅剎武功再高,恐怕也難保他的安全了。”
主意想定,當下裝怍若無其事的淡淡一笑道:“師弟既一定不肯於這時動手,那就便宜他們這一次好啦,如今天色不早,我們也該走了,愚兄須立時趕回衡山,看看掌門師兄的傷勢。”
其實,他回衡山是假,進行陰謀纔是主要目的,司徒森因不喜歡派規約束,故不願隨他回山,遂把手一拱道:“師兄有事就請便吧,小弟擬到各處觀察歷練-番,以後有機會來衡山拜望師兄。”
說完各自分手,白面書生領着那羣道士徑自覓路下山。
再說繼光和白衣羅剎緩步下山,白衣羅剎深知繼光功力失後已成常人,行路辛艱,暗自提聚功力,一手拉着他的手臂攜帶他行走,故繼光功力雖失,腳程仍比普通一般人快捷得多,不到天黑,二人便已到達宣城,立即找了一家名叫悅來店的客棧住下。
雖然宣城到稻香村只有三四天的路程,而且書淫已先行出發通知,料想一二日之內,便有人來接應。
但,白衣羅剎的心情仍然十分緊張,深怕這短短的一二日功夫,會發生事故,她自入江湖以來,從不知什麼叫做擔驚和害怕,可是這次她嘗着這滋味。
繼光深切瞭解她的心情,反而笑着安慰她道:“死生有命,你何必這麼緊張呢?我雖把一身武功失去,但像白面書生這種人物,我還真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呢。”
符小娟皺着眉道:“我自出扛湖以來,生死搏鬥不知經到了多少次,但從沒有像這次一般心裡老是發慌,我擔心可能會發生事情。”
繼光笑道:“這也許是你太過關心我的緣故,沒有什麼關係的,你累了一天該去睡啦,我想即令有人想對我不利,但消息也絕不會這麼快呀!況且知道的人也並不多。”
“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那白面書生不是好東西。”
“憑他又起得什麼作用,不用擔心了,去睡吧,我還得靜坐一會才睡呢。”
符小娟立起身來打了一個呵欠道:“唔,我倒真有點累了呢。”
說完蓮步姍姍走出房去,說實在話她今天一路攙扶着繼光趕路,確實是吃力得很。
就在他倆瑣語之時,窗外正有一雙明亮的秀目,對着裡面察看着,當她的目光接觸到繼光那蒼白的臉色時,不禁暗自發出一聲無聲的嘆息,符小娟走出房後,她也一閃而逝。
這時才只上燈不久,街上的行人甚多,客店的門前也是亂哄哄的,悅來店的小二正哈着腰在房門前接客人之時,突然香風一陣,走來一個十分華貴美麗的紫衣女郎。
小二見財神爺上門,立即滿臉堆笑的迎上前去道:“姑娘是住店的?小店有最潔淨的上房,包管姑娘滿意。”
紫衣女含笑點了點頭,小二立即把她領到後面上房,開門進去,果然裡面潔淨異常,紫衣女又滿意地點了點頭。
小二見主顧定妥,趕緊出去泡茶打洗面水,進出忙個不停,紫衣女朗卻不忙着喝茶洗面,打開包袱取出一條通體雪白,形狀有些象嬰兒似的蘿葡來,囑咐小二道:“你去替我拿個盤子來。”
小二答應着去了,不多時便拿了一隻細瓷盤子進來,這時紫衣女郎已用一柄玉刀把那白蘿葡一連切下十幾片,放進盤內,並把蘿葡鄭重包紮好,放在包袱之內,這才轉過頭來,含笑道:“小二哥,你把這些東西送到西廂房姓武的相公那裡去,他若是問你,你就說是冰梨好啦。”
小二雖然口中笑應着,面上卻是露出遲疑之色,他們幹這一行,目光銳利異常,早已看出雙方都是武林人物,萬一這姑娘在盤子裡下了毒,或者是做了手腳,他這個干係可擔不了。
紫衣女郎早已看出他心意,隨手掏出一塊銀子往他手中一塞,又取了一片蘿葡在口中嚼着,帶笑道:“本來這些東西我準備自己送去的,只因他房中還有個白衣姑娘……”
說到這裡,故意把這話風剎住。
小二銀子到手,似懂非懂的頻頻點頭道:“小的理會得,小的理會得。”
立即端起盤於如飛的奔去,這盤子裡的東西何等珍貴,紫衣女郎豈會放心任一個店小二就這般送去。
小二走後,她也立即閃出房門,尾隨小二身後跟去。
那小二倒真會辦事,一到繼光面前,敲門進去後,立刻把那盤蘿葡送到繼光面前笑道:
“這是本地盛產的冰梨,特送一盤來給相公開味。”
繼光正自一人悶坐燈下,心裡悶煩萬分,忽見小二送了一盤水果來,又說得那麼委婉,料他一是爲了討幾個賞錢,遂順手拿了一片放入口內,只覺入口甜脆,不到嚼爛便順津流下,便又取第二片放入嘴內。
不多時盤內十幾片都被他在不知不覺中吃下肚去,吃完掏出一塊碎銀子塞入小二手中道:“這梨果然可口已極,謝謝你啦,明天若有再送點來。”
小二兩面得寶,喜得笑遙顏開,口中住的稱謝,心裡道:“這樣的好事一輩子恐怕只此一回,哪裡再找這種梨去?”
二小走後,繼光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心裡卻不斷地想着到稻香村後的事情,他覺得自己一身功夫已失,自然不能再掌地靈教了,但地靈教之事勢在必行,否則何以慰邯鄲老人在天之靈?”
他覺得無論如何要找師兄赤地千里來承擔,必要時決定用玉笛威迫他承諾,他一個人只顧坐在燈下沉思,卻不知此刻危機已經四伏,圖謀他的人業已接踵而至,悅來店的四周已不知來了多少高手。
原來此間地處要衝,來往衡山看熱鬧和打聽消息的人,差不多都在這裡落腳,就在本日下午,江湖之上突然傳出二項驚息:
第一,黃山論劍因金蜈宮的破壞,業已在一場劇烈拼鬥中宣告流會,這一役七大門派不僅精英盡失,連同掌門人也都受到重傷。勢力遍佈江湖每一角落的丐幫,也在這一役中,傷亡無數。
第二,最近雀起江湖的邯鄲老人傳人武繼光於此役拼鬥金蜈宮主人時兩敗俱傷,嗣後獨力奮鬥金蜈宮主人之師扶桑姥姥,致全身功力全失,現已由白衣羅剎護送下山,將取道宣城前往稻香村……
這消息旋風一陣,瞬刻之間便已傳遍了江湖,對於前項消息,大家除了震驚之外,便是嘆息,唯獨武繼光失去功力這件事,就像磁鐵一般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於是,許多和繼光宿有仇恨的人,立時四出追蹤,企圖趕去把他消滅。
於是,許多野心勃勃的武林高手,也都紛紛出動追蹤,他們的目標在那柄上古奇珍金精玉魄劍。
素日平靜的宣城,頃刻之間風雲便已緊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