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淺擡頭的時候,白墨北目光專注地盯着她,包括她眼睛裡那翻涌的悸動被收進眼底。
她在哭,很傷心。
他突然想起父親白朗死後,他是媽媽唯一的依靠,儘管有多麼的難過他都不敢哭只能忍着,一直到有一天晚上下起了傾盤大雨,他揹着媽媽偷跑出去一頭扎進雨中,他一路奔一路哭了出聲。
那一晚,如同此時。
白墨北的內心有了一絲微小的觸動,因爲滂沱大雨中的這個女人。
“淺小姐,請上車!”田七將車窗打下來,衝着季清淺大喊。
雨很大,快要將聲音淹沒。
季清淺眼睛朦朧,她伸手抹了一把眼前的水,才發現是白墨北的車,他正灼灼地看着自己。
季清淺最不願別人看到她的軟弱,她轉身就想跑。
但是,田七已經打了傘下車。
“淺小姐,再淋下去你會生病的,你的媽媽不是還需要你照顧!”田七見季清淺想逃,攔住了她。
季清淺的聽到媽媽這兩個字,內心更加鬱結。
“這麼大雨,瘋夠了就上車!”白墨北終是忍不住開口。
這個女人還真夠倔的。
季清淺渾身溼透上了車,白墨北黑着臉,隨手扔了一條毛巾到她的身上。
季清淺拿起毛巾,將自己身上的水擦乾,冰涼的感覺襲遍全身,她開始不停地打噴嚏。
“任性的下場!”白墨北冷諷的聲音響起。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季清淺不服氣地迴應。
但,當車停穩時,她就黑臉了。
上車時,她讓白墨北兜她到儲家,此時,卻回了朗悅酒店,她的腳步邁不動。
“怎麼,被雨淋過路都不能走了,還是要我抱你!”白墨北下了車,看着一身狼狽的季清淺很是嫌棄。
季清淺看着坐得溼嗒嗒的那昂貴的皮椅,倒是覺得解氣。
從浴室泡了熱水出來,季清淺覺得自己滿血復活,本來擔心着接下來要如何面對白墨北,外面還是風大雨大,但卻空無一人。
不一會,聽到敲門聲,是田七。
“淺小姐,這是白總吩咐廚房爲你熱的薑湯,喝了去去寒!”田七手上提着一個保溫瓶。
“他?走了?”季清淺接過保溫瓶猶豫了一會開口。
“白總在另外一間套房辦公,他說喝完讓你好好休息!”
“謝謝!”季清淺滿心歡喜地關上了門然後立即幾層反鎖都一一帶上。
不用面對着白墨北她一定會一覺到天亮。
打開保溫瓶,薑湯的味道立即散發出來,季清淺喝了一口全身舒暢,原本冰涼的手腳瞬間就溫暖了起來,連胃都被安撫了。
季清淺一口一口地喝着,一直到晶瑩的液體掉進了湯裡,她才驚覺自己又落淚了。
三年前她在雨中跪了一整夜,去自守的早晨,媽媽還替她煮了一碗薑湯,沒想到一別三年,似乎未來沒機會喝到了。
此時的季清淺,竟然有些感激白墨北,雖然微不足道的一碗湯卻讓她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熟悉的溫暖。
三年後爲她準備薑湯的人,居然是她的姐夫,那個被她視爲仇敵的男人。
季遠放下電話,神色仍然帶着一絲疑惑。
跟蹤的人來報,季清淺進去酒店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而監控看到的也一切正常,白墨北看到季清淺在包間沒兩分鐘便離開了。
難道他猜錯了?白墨北對季清淺並沒有興趣,與季清淺之間沒有瓜葛一切都只是捕風捉影?
只是這兩個女兒都不湊效,季遠開始覺得棘手,這白墨北軟硬不吃,白天季心潔去見未來婆婆又吃了閉門羹,他有點無從下手。
季清淺果然沒有被打擾,一夜無夢睡到天亮。
她起牀後不久,便接到了儲藍天的電話,說是替她找到住的地方了,讓她一起去看看。
季清淺開心得不得了。
房子就在白氏附近,是高級住宅居比鄰朗悅酒店,季清淺越往裡走心越虛,這麼高級的地方她住不起,起碼一個月也得萬八千的吧,那不是要她的命,她一個窮吊絲,銀行卡上只剩兩位數。
“藍藍,我們不要去了吧,這些都是土豪集中地,我租不起!”還沒到季清淺就打了退堂鼓。
“唉呀,來都來了去看看吧,這是段裴家親戚的房子,全家移民了要找人幫看房子,所以租金收得超便宜,不然你以爲我會帶你來!”儲藍天打消了季清淺的擔憂。
聽她這麼說季清淺便跟着上到了34樓,房子裝修得很簡約,這種風格她好像在哪兒見過,整個視野很開闊朝向好,足足有近百平,雖然只是兩房,但客廳超大,特別是那張、陽臺上的榻榻米,她一直就想要的,居然在這裡有,她自然是很喜歡這個地方。
“清清,月供兩千如何月電物業自理!”儲藍天見季清淺喜歡這才鬆了口氣。
認識季清淺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對她說謊,她那個心虛啊。
“兩千?你開玩笑吧!”季清淺覺得天下掉下個大餡餅一般,快要將她砸暈了。
“我哪有開玩笑,清清,如果你同意我弄個合同讓你與段裴簽下,就算大功告成,你要是不租估計就租給別人了!”
“我要,我租下來,那我晚上可以搬進來對嗎?”季清淺的內心裡還夢想着有一天,媽媽病好了能讓她好好住在這裡享受一下,即使是租來的也沒關係。
“當然可以,我一會讓段裴把合同帶過來,清清,你最近太操勞都瘦了,你看這裡什麼都好,我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飯菜了,不如晚上我們慶祝一下喬遷之喜?”儲藍天趁機開口。
“好呀,我一直沒有機會謝謝段醫生的幫忙!”季清淺覺得總算被老天眷顧了一次,居然遇上這樣的好事。
這附近好多寫字樓餐館,想必能找到工作,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段裴接到儲藍天的電話時,在白氏。
“阿墨,你這樣,我猜不透!”因爲儲藍天說的那一處房子就是白墨北的,平時他不回酒店會到這裡休息,段裴去過一次。
“只是覺得她可憐罷了!”白墨北給出了一個這樣的理由。
季清淺的確可憐,但最不可能給她援手的就是白墨北,但此時這樣做人恰恰是他。
段裴沒有再問,有些事當局者迷,他說再多也只是徒勞無功。
時間可以叫人看清一切。
下午兩個人去了超市,採購了一堆火鍋配菜回來,打算晚上要打火鍋,季清淺做的火鍋湯底那是一絕,儲藍天吃過一次便念念不忘。
從超市回來,季清淺便開始忙碌地準備湯底和處理食材,段裴下午要值班,所以傍晚下班正好過來開餐。
儲藍天就是一吃貨,指揮着季清淺給自己做這個那樣,季清淺也好脾氣地隨她高興,這麼多年來從高中到現在,她最壓抑最難過的時間都是儲藍天在陪着。
她性子內斂,儲藍天卻是人來瘋,她人生最大的收穫便是認識了儲藍天。
入夜,段裴如期而至,只是,多帶了一個客人。
季清淺去開門時,看到了段裴身後的男人。
白墨北本來還沒下班,段裴非要他陪着到這房子來看看,他拗不過所以過來了。
結果,沒想到季清淺已經搬進來了。
“都進來吧!”季清淺愣了一下開口。
儲藍天正在偷吃,嘴裡塞得滿滿的,看到白墨北出現,她差點就被噎到了。
“白少,你也來了,太好啦,我本來還想跟清清說叫你一塊過來吃飯的,可是我不敢!”儲藍天很幾崇拜白墨北,視他爲偶像。
季清淺替儲藍天順着氣,沒去看白墨北。
“清清,你煮的什麼,好香,比阿墨酒店的廚子做得還誘人好像,我們能開動了嗎?我餓了!”段裴也是隨性的人,與季清淺也算熟識,所以也沒那麼多顧忌。
季清淺只是微笑了一下,進廚房替白墨北拿了一副筷子。
白墨北見識過季清淺切水果的功夫,但看着這桌子上的食材每一樣擺放刀工都很有水準。
“阿墨,你不要這麼嚴肅嘛!”
季清淺本想坐到儲藍天的身邊,誰知儲藍天卻不讓她坐下。
“你坐白少身邊的位置,你看他都不說話,照顧着點,不管怎麼樣白少都幫了你不少的忙,比起季家那些人,可是好很多的!”儲藍天將季清淺推過去。
此時,湯開了,鍋底季清淺放了雞肉已經熟了,段裴和儲藍天都歡快地開吃。
季清淺見過白墨北吃飯,知道他很優雅,想必沒有過這樣的時刻,替他夾了塊兒雞肉。
白墨北夾起雞肉吃了起來。
“白少,這味道是不是很贊?”儲藍天得意地問。
“嗯,的確不錯,很好吃!”白墨北難得地說了一句讚美的話。
“你要是喜歡,可以常來,清清喜歡下廚,是不是啊,清清?”儲藍天捅了捅季清淺。
季清淺被儲藍天雞婆的話問得不知如何回答,不過,她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吃了一會,儲藍天嚷着要喝飲料但是她忘記買了,拉着段裴出去。
頓時,房子裡只剩下白墨北與季清淺兩個人,一時安靜無比,只有火鍋上爐子裡湯燙開的聲音,吡拉吡拉地。
“都是在季家學的?”最終是白墨北開口。
“我媽是傭人,一年四季只要季家人想吃四鍋就得準備各種食材,特別是冬天,我不忍心媽媽的手凍到爆裂,於是我在網上看視頻學會了切各種食材!”季清淺手都切了無數口子才學到這麼個水平,那段時光對她來說是痛並快樂着。
季清淺的話也印證了白墨北的猜測,她在季家的確吃了不少的苦。
兩個人邊吃邊說,有一搭沒一搭,但是卻可以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說話,季清淺覺得她被那一碗薑湯就收買了。
儲藍天與段裴回來時,白墨北正想起身告辭。
兩個人手上拎着酒,哪裡肯放過白墨北,硬是拉着他坐下來,打開了啤酒舉杯。
季清淺不喝酒也被拉着灌了好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