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好一陣之後,他們纔開始聊起事業上的事情,這時候程陽心中的猜測才被證實。
“這次的事確實是我做的,但也幸好你平時爲人不錯,粉絲基礎大,煽動起來更加容易,不然確實很難翻盤了。”
說的可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事,被秦當這麼端着小茶杯隨口一說,就好像只是說今天外面下了小雨一樣。
程陽沉默好一會兒,然後忽然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給他鞠了個躬:“我確實還很年輕,很多事情都看不透,也不知道您到底幫助了我多少……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從此以後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搭把手的地方,我一定傾力相助。”
秦當搖頭:“老頭子還沒到那個程度,你只要好好照顧我家白就好了。”
他從來不是會爲了什麼東西去特地討好別人的人,唯獨親生女兒不一樣。
秦家本身就不是娛樂圈裡的人,他卻涉險把大量關注都投到娛樂公司身上,只是爲了保住程陽。
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希望女兒會被善待。
這纔是一顆赤誠的父愛的心,秦當以前那副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其實他對女兒的愛大家都看得到。
秦秋白捂住嘴,感動地撲進他的懷裡。
程陽自然也是連說了好幾聲承諾,把一大家子人逗得笑聲連連。
好像就在那個時候,他之後的人生都是順風順水的,女朋友那邊處理妥當,連事業也格外平穩起來。
當然了,他是拍電影的,平不平穩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起碼在劇組的日子過得還算平穩。
“導演。”黑子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衣襬,就這麼站在旁邊,擡頭看着劇組的景象,有些茫然。
“嗯?”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規矩了,以前不都是一口一個陽子或者陽哥嗎?程陽覺得有些好玩,“有事嗎?”
黑子抿脣。
“我爸那邊……出了些事情,我大概要回去一趟了……要是以後沒有機會再過來和你一起工作……”他說的是以前的題,像是想跟自己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回頭看了不遠處的鉛筆一眼,“你幫我多照顧鉛筆吧。”
不知悲從何中來,他忽然擡手擦了一下眼角:“那小子的只是看起來堅強,其實是個膽小鬼,還內向的很,跟我一起出去的時候都不敢跟別人搭話……反正……”
他說到這裡又停下來哽咽,卻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說話了。
程陽越聽越覺得那些話不對勁:“這話怎麼說的跟遺言似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就只管跟我說,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有人安慰的時候,他還可以是那個堅強的少年,一旦有人發出安慰性的話語,黑子就像一個忽然破防的小男孩,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
“我媽剛剛跟我打電話說,我爸進醫院裡躺着了,是在田裡幹活的時候忽然倒的……那些話我都沒記住,我就聽到她說挺嚴重的,我這趟必須回去了……”
他後面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他爹爲了他勞作了一輩子,如果在身邊的最後關頭都沒有看到他懂事的畫面,那可是多麼遺憾。
如果他真的開始學着懂事了,也能掙錢了,卻見不到父親的最後一面,那這掙了又有什麼意義?他還記得這份工作是怎麼來的……
那種沉重的情感氛圍迅速在周圍渲染開來,程陽覺得空氣都忽然壓了下來,但他只是點頭:“批了,那你請假回去好好照顧黑伯,缺錢什麼的只管跟我說,黑伯出院的時候也要算我一個功勞。”
他一邊說一邊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皮包,從中拿出一張卡塞到黑子手裡:“反正不管怎麼說,我要看到你回來,黑伯一定沒事,你也一定沒事。”
黑子下意識的想把那張卡推回去,但是腦海中又想起打電話的時候,母親哭着問他能不能借點錢治病……他的手在顫抖。
掙扎了良久之後,他慢慢閉上眼睛,收下了那張卡。
“我給你帶來這麼麻煩,你還對我這麼好,如果我們之間真的有希望在線的話,我一定會盡力幫你,哪怕是在你劇組裡做一個小工,絕對不給你添麻煩了。”黑子知道自己不過是農民工,也沒什麼特殊的價值,他能給的承諾不過如此。
程陽卻笑得很開心,甚至像個小孩一樣伸出了小拇指:“平時劇組裡最熱鬧的就是你了,要是沒有你的話,這裡得多沉悶啊,我會一直等着你回來的。”
黑子抿脣露出笑容,把手勾了上去。
“嗯。”
劇組裡忽然少了個咋咋呼呼的人,大家多少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看到也沒什麼反應,他們也不敢多說。
只有鉛筆找了一圈之後,撓着後腦勺時候來到了程陽面前。
“那個,陽哥。”鉛筆的內向在這裡忽然得到了證實,他低頭看着自己腳尖,不斷在心裡排練着剛剛想好的話語,“今天怎麼沒看見黑哥了?他不敢告訴我他去哪兒了,你能告訴我嗎?”
程陽看着少年稚嫩的臉龐,腦海中又回憶起黑子臨走前說的那些話,忽然笑了一下:“我派他去做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了,這件事情比較特殊,所以要保密,花的時間可能也有些長,不過你不用擔心,他肯定會回來的,我們在這裡等他就好了。”
鉛筆大概沒聽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認真聽了好一會兒之後也只是點點頭,然後忽然朝外面走去。
程陽悄悄跟在他身後,果然看到他走到了一個樓梯間,那是他們第一天來的時候躲起來幹壞事的地方。
鉛筆大概不是真的膽小,但不敢跟人說話,他只是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所以纔可以放肆地內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軌跡和處理生活的辦法,程陽對於別人的事情不能干涉太多,他只能是搖着頭笑了笑,然後就回到了片場,繼續準備拍攝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