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沖天正自想着心事,越想越是心疼,哭得已是肝腸寸斷了,耳邊聽得門簾聲響,擡眼看見一個身形瘦小的老頭兒正跨步進來,就惱怒的罵道:“從哪裡來的老不死的?沒看見老子正想心事呢?快些……”
“快些什麼?是快些過去陪你說說舊事,替你消愁解悶呢,還是快些離去,再留你一個人,孤零零在這裡沒事幹嚎呢?”
誰承想,這個瘦不拉幾的老頭卻毫不膽怯,反而笑嘻嘻的緩步過來,一直走到了他的牀邊,挺直腰身,背起雙手,揚起眉來盯着他看。
這老頭滿臉褶子,佈滿老年斑。頭髮白,嘴巴癟癟的,顯然是嘴裡牙齒掉光所致,但是不是爲何,他臉上的那雙眼睛,讓人看着卻覺得甚是神采飛揚,很是靈動。
鶴沖天一愣,立時翻身爬起來,盯着這個老頭兒,左瞧瞧,右看看,總覺得這個老頭兒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很是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咦,你這老兒,姓甚名誰?爲何看着如此面善?我們以前可曾見過面?”
鶴沖天盤膝坐在牀上,歪着腦袋看着他,撓着蓬亂的頭髮,皺緊眉頭問道。
這老頭卻連連搖頭,朗聲說道:“我們怎麼會見過面呢?老漢我已是七八十將死之人了,又怎能有幸和鶴幫主見過面?不過,我倒是看着你很覺得面善呢!十幾年前,你可曾在瀋陽城裡乞討過?那時,我們一家都還未到得這裡。你可不是曾經死乞白賴的追求過我們家的那個傻大妞?哎呀,越看越像!可不就是你嗎!爲何十幾年前將我們家的傻大妞追到了手後,就狠心拋棄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害的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爲了你而要死要活的呢?”
說完這話,這老頭即刻氣惱的面色紫漲,伸出手去。就不斷拍打鶴沖天。
鶴沖天真是嚇得不輕,結口張舌的問道:“什……麼?不……會……吧?我……我……我……沒見過什麼……傻大妞啊?”
老頭兒一聽。即刻氣得直翻白眼,更是撲了過去,拼命去拍打鶴沖天,但因爲年紀過大,手上很是無力。
他厲聲斷喝道:“你敢說你沒有見過我們家的傻大妞?可憐她當年只有十八歲,在街上偶然遇到了正在乞討的你,一時心軟就給了你幾個白饅頭。誰知道,你竟然就看上了她。跟着她一路到得郊外,百般欺騙與她,與她死定了終生。但之後,就再無信息,害的我的傻大妞更傻了!前幾年臨死之前,還對你念念不忘呢!你這個歹人,還我的傻大妞來!”
老頭兒越說越是激憤,手上翻飛,不斷擊打着鶴沖天,卻始終無力。如落葉飄下一般,對鶴沖天全無傷害。
鶴沖天見他神情悲苦,所說絕非假話。但是自己似乎根本就沒有幹過如此可惡之事,卻爲何會被這老頭死死糾纏。
他一時腦子糾結,翻着白眼拼命去回想自己的三十幾年人生,好像曾經見過無數的女子,也好像見過幾個又傻又粗笨的女子,即刻嚇得面色慘白,縮進被子裡,拼命喊道:“老伯休要胡亂指證!我鶴沖天雖然年少時也很是風流倜儻,也有過無數絕色女子苦苦追求過我。但是。我卻從未和你的傻大妞有過不且之事啊!老伯,住手啊!不要冤枉了好人!”
老頭兒聞聽此言。緩下手來,疑惑的揭開被子。看着一副無辜委屈樣子的鶴沖天,低聲問道:“你這個歹人,敢說沒有見過我們家的傻大妞?你敢對天發誓,說你沒有做過如此的歹毒之事嗎?”
鶴沖天急忙翻身爬起,跪倒在老頭兒的面前,伸手對天,拼命的高聲喊道:“我鶴沖天對天發誓,絕對沒有見過老伯家的傻大妞,更沒有幹過如此不齒的事情?如果有半句假話,就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老伯,這下子,你可就相信我了?”
鶴沖天可憐巴巴的看着老頭兒,一雙眼裡,滿是乞求之色。
老頭兒嘆息一聲,臉色即刻好轉,卻伸手過去,輕輕摸着他的亂髮,翻着大眼睛,口中嘖嘖說道:“好可憐的人兒啊!這麼看着,至少也三十好幾的人了吧。怎麼就不知道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呢?必然是沒有父母好好教養過你!
你頭髮這麼亂,還不如干脆抓一把蒿草來帶上更爲合宜些!嘖嘖嘖,身上還這麼髒,也不考慮一下你身下這些綾羅綢緞的真切感受,必然已是想死的心也有了!哎呀,你這還是手嗎?實在是十根撥火棍,該不會是天天閒的沒事,將手指戳到竈火之中去玩了吧?咦,你手中的這根小綠棍倒是可愛至極,只可惜被你當做撓癢之物了吧?看看上面的髒污之物就知道了!嘖嘖嘖,真是可憐之人啊!”
鶴沖天不知爲何,聽得這個乾瘦老兒的話,心裡就本能的想要去極力維護自己的形象。先急忙伸手去捂住自己的頭,又急忙去拍怕自己身上的破爛衣服,再急得縮回自己的手指,最後看着自己手中的打狗棒,恨不得即刻伸出舌頭去將上面的髒物舔個乾淨。
突然就惱怒的嚷嚷道:“誰要你管?你又不是我的小鈺寶貝,憑什麼來管我呢!”
說完這話,鶴沖天立刻又趾高氣昂起來,揚起濃眉,不服氣的看着他。
老頭兒聞聽此言一愣,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了起來,輕聲問道:“你所說的小鈺,究竟是何人啊?該不會是個蠢笨的醜八怪吧?”
鶴沖天一聽,立時就蹦起老高來,一頭撞在了牀架頂上,忽忽就冒出來好大的一個血包來。他疼得齜牙咧嘴,跌坐在牀上,一邊揉着頭上的血包,一邊怒目瞪視着這個老頭兒,厲聲喊道:“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枉我方纔還覺得你很是親近呢,竟然敢出口說我的小鈺寶貝是什麼……呸呸呸,我的小鈺寶貝可是這全天下最聰明伶俐,最貌美如的小美人呢!你若再敢說她的不是,我立刻就割了你的舌頭!”
老頭兒臉色一變,沉默了一會兒,就又活泛了起來,高聲問道:“你這個人,看着也許就是個大英雄了,卻爲什麼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成天裡躺在這張軟牀上吃白食呢”
鶴沖天雖然心裡惱怒他方纔說喬維鈺的不好,這時聽得他喊自己爲英雄,卻也有些得意,就壓住火氣,伸出雙腿去讓他看。
老頭兒湊過去一看,立時驚呼出聲,眼圈都紅了,顫聲問道:“這麼多年了,你就沒有試着掙脫開,逃走嗎?”
原來,鶴沖天的雙腳腳踝之上,被兩隻手指粗細的黑色倒鉤貫穿,兩條胳膊粗的鐵鏈各自拴在兩邊牀頭,因爲被被子蓋着,所以沒有人知道究竟如何。
鶴沖天今日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了,見到這個老兒之後,心裡莫名其妙就有了想要去親近他的渴望,似乎這個人自己老早就已經熟識一般了。
他嘆了口氣,淡然說道:“他奶奶的,老子又不是豬狗,而是英雄啊,又怎麼會甘願被那個黑心兒子爛抹布拴在這裡?但是這兩條鐵鏈是生鐵造成,而貫穿我腳踝的倒鉤,更是玄冰鐵做的,一旦稍微用力去掙脫它,就會隨着肉骨朝裡縮,反倒更是疼痛難去了。不過,老子也早就想通了,被兒子拴住就拴住唄!反正是兒子養老子,孝順着我呢!哈哈哈……”
鶴沖天說到這裡,就仰天大笑起來,很是歡樂。
老頭兒聽到這裡,不覺也嘻嘻嘻笑了起來,眼角卻涌出淚水來,漸漸變爲抽泣了。
鶴沖天見他突然哭出聲來,神情悲痛,渾身也開始發抖,以爲他是看了心裡害怕,嚇得哭了,就笑着高聲安慰道:“哎呀,你這個老兒不要害怕嗎!我被拴在這裡已是六年了,除了想念我的小鈺寶貝之外,就沒有哭過呢!快些不要哭了,叫我心裡很是不舒服呢!”
老頭兒卻抽抽噎噎的,朝着他伸出手去,輕輕的摸着他臉上的髒物,喃喃自語道:“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沒有改掉這種壞習慣呢?我老早就說過了,沒有我在你身邊,你肯定不會懂得如何去照顧自己的!這可怎麼辦纔好呢?我又不能每天都陪着你,教導你如何爲人,如何把自己搞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真真是讓人爲你操不盡的心啊!我以爲你食言,不知跑到哪裡去玩兒了,誰知,你卻原來一直就被鎖在這裡,無法逃身!真是的,你不是很聰明的嗎?又怎麼會被人家那個黑心兒子爛抹布逮住了,拴在這裡?真是氣死人了!”
鶴沖天漸漸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怎麼聽,這個正在叨叨不休的老兒,分明就是自己千思萬想着的喬維鈺的聲音,可是定睛看看,卻又分明是個皮鬆肉馳的老頭兒。
“看什麼啊?難道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還虧得你口口聲聲的,說在想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