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拉着小鈺的手,兩人急急奔出‘門’去,頂着毒日,左顧右盼,卻是一望無垠,哪裡還能再見到那小歡的半個身影!
玲瓏爲難的側首去看身旁的小鈺,見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小嘴癟呀癟的,眼見着又要流淚,便急忙柔聲安慰她道:“不要哭啊!哥哥和你去那邊找一找看!”說完拉住小鈺,兩人就朝着東面走去。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大約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打得‘精’溼。
小鈺仰起紅彤彤的小臉,看着滿頭大汗的玲瓏,撅起小嘴拉着哭腔說道:“哥哥,小鈺腳疼,小鈺走不動了,哥哥抱我!”說完就朝着玲瓏伸開胖嘟嘟的兩隻胳膊,等着玲瓏去抱她。
玲瓏聽得她喊腳疼,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破爛不堪的草鞋,咬了咬牙就蹲下身去,低聲說道:“哥哥抱不動你,但哥哥可以揹着你走!”
小鈺俯身過來,乖乖的趴在玲瓏瘦小的肩上,兩隻胳膊緊緊的摟住玲瓏的脖子。
玲瓏霎時感到身上一沉。她略微喘息了一下,一咬牙,使勁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這玲瓏雖然比小鈺大了一歲,但是由於長年處於挨餓受凍的境地之中,發育很是遲緩,和小鈺站在一起竟然高低差不多,身形反倒沒有小鈺圓潤結實。此時將她背在自己的背上,只感到所走出去的每一步都要使出吃‘奶’的勁來才行。這樣只走了十來步便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小鈺伏在她的背上也感到了她的吃力,便掙扎着下了地,埋下頭來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哥哥,小鈺自己走吧!”
平日裡,那小歡將這喬維鈺當成珍寶般守護,絕不會讓她多走上一步路,總害怕她小小年紀會有個什麼閃失。
今日,她能主動要求自己去走,這在其他孩童身上根本沒什麼,但在她身上已是很大的突破了。如果那小歡親眼看見她心愛的小姐頂着毒日,竟然自己走了這麼久,恐怕也會嚇得面無人‘色’,心疼不已了吧!
玲瓏緊緊拉着小鈺,兩個孩子又盡力走了半個時辰左右,一擡頭,突然看見前方路邊有一棵極爲粗大的樹,高聳入雲、枝繁葉茂,枝枝杈杈盡力伸展開來,方圓竟然有半畝左右被它遮住,烈日之下生出濃濃的一大片‘陰’涼來。
玲瓏大喜,一下子就有了勁兒,一把抱起小鈺就朝着那棵奇異的樹狂奔過去。
兩人來到樹下,立時感到涼風習習,於是相視一笑。
小鈺伸出小手,仔細擦掉玲瓏額前涌下的汗珠,撅起小嘴‘奶’聲‘奶’氣的問道:“哥哥,你是不是很累了呀?”
玲瓏對着她笑着搖了搖頭,看她大汗淋漓,頭上的兩隻小辮,其中一隻的頭繩早就不知所蹤,有些鬆散,幾縷劉海緊緊的貼在她汗溼的小臉之上。
玲瓏心中頓時涌出一絲憐惜之情,她也伸手出去,輕輕拂去小鈺額前的一縷‘亂’發,柔聲說道:“哥哥不累。小鈺真乖!”
小鈺被誇,高興的漲紅了小臉,興奮的說道:“小鈺當然最乖了!哥哥,哥哥,小鈺今天走了這麼長的路,小鈺也沒有哭啊!小鈺是不是很‘棒’啊?”
小鈺一邊綻開笑顏說着,一邊盡力伸開兩隻胳膊,比劃着,彷彿那就是今日她們兩人所走過的那條漫長的道路,臉上洋溢着自豪。
玲瓏看她一片天真爛漫,可愛至極,心裡不由頓生憐愛之情。四處看了看地上,尋了一處較乾淨的‘陰’涼地兒,用手拍去浮土,讓小鈺坐下休息。
兩人挨着坐下,四處看看。
兩人畢竟是小孩兒心理,很快便被田間地頭那跳躍不止的幾隻覓食鳥兒牢牢吸引住,用手指指點點,嘰嘰呱呱,竟然忘了此次出行的真正目的。
正當兩人說的高興之時,突然聽得頭頂傳來一聲極響亮的呼嚕聲。
玲瓏大驚,急忙站起來,舉頭望去。只見在密密麻麻的枝杈之間隱隱‘露’出一隻大紅‘色’的繡‘花’鞋來。
小鈺也好奇的站起身來擡頭去看,頓時驚喜的大叫起來:“小歡,是小歡!”
玲瓏一聽也驚喜萬分,急忙也扯開了嗓子大聲喊道:“小歡,小歡!你快些下來,我們找你來了!”
兩人驚異的看見樹上那隻紅‘色’的繡‘花’鞋突然之間就消失不見了,緊接着,樹梢之上傳來一聲怒吼:“喊你孃的喊,驚擾了老孃的美夢!還讓老孃睡不睡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粗大的男子從樹上一躍而下。
此人三十左右,身材壯碩,滿臉橫‘肉’,黑乎乎的鬍渣子七長八短佈滿了整個臉龐,只‘露’出一張闊嘴。一隻腫脹的酒糟鼻驕傲的朝天揚起,兩隻豹子眼卻炯炯有神,此刻正怒目瞪視着兩人。
玲瓏急忙摟住小鈺急速退後幾步,緊張的看着這人,發現他如此粗魯壯碩的一條大漢,竟然穿着一身大紅‘色’的新娘裝,一頭黑髮披散飛揚,腳上那雙大紅的繡‘花’鞋分外扎眼。
小鈺何時曾被這樣粗野之人斷喝過?早就癟着小嘴哇哇大哭起來,嚇得玲瓏急忙俯身不停安慰她。
“咦,這就奇了怪了?我還沒有找你算攪擾我好夢的帳,你這‘女’娃娃倒哭上了!”
那大漢見小鈺淚落如雨,頓時由一副惡煞相變得溫柔似水起來,彎下身來從懷中掏出黃燦燦一把物件,伸出手去硬塞進玲瓏的手中,口中道着歉:“是老孃不對,老孃給你這娃兒賠不是了!快不要哭了,老孃我打小就最怕人哭,更怕‘女’人哭,最最怕長得好看的小‘女’人哭!”
玲瓏看了看手中這堆金光閃閃的物件,不知究竟是些什麼東西,只是覺得很好看,便拿給躲在自己身後的小鈺看,哄着她說道:“小鈺不要哭啊,小鈺最乖啊!你看,這是這位……這位大娘給你玩的!好玩吧?”
小鈺聞聲擦了擦眼中猶滴個不停的淚水,好奇的拿過玲瓏手中的一件物件,只見它長得很像家中院落裡跑來跑去的那羣公‘雞’母‘雞’,便對着陽光仔細去看,金光閃閃煞是奪目。
“好玩不?”
那位穿着怪異,自稱老孃的男子看小鈺一張粉嫩小臉上綻開了笑顏,也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得意的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粗布袋子來,索‘性’全部‘交’到小鈺手中,自豪的說道:“老孃江湖這麼多年,還從未像今日這樣高興過!今日能遇見你們兩個小娃兒,也是我們的緣分,這次所得物件我全部當做見面禮送給你們了!這位‘女’娃兒現在可高興了?”
小鈺高興的拍着小手,伸手去拿那袋子,卻不料沉甸甸的差點兒脫了手。
玲瓏急忙伸手幫她接住,手中一沉,也是險些脫了手,不由大吃一驚,不知這看似小小的袋子爲何卻會如此沉重。
小鈺看那男子如此奇異裝扮,走上前去,拉住他的大紅衣袍,好奇的仰頭問他:“你爲什麼要穿新娘子裝呢?難道,你今天要出嫁嗎?”
小鈺說完再歪着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將他打量了一番,覺得很是不對,面前這人無論怎麼看都是個男人,但好像小歡曾告訴過自己,村裡誰家的姑娘出嫁了,誰家的‘女’孩子要嫁人了。這嫁人的新娘子應該是‘女’孩子纔對啊!
想到這裡,小鈺不由得捂住小嘴嗤嗤笑出聲來。
那男子看小鈺一片天真爛漫,此時小臉之上燦若桃‘花’,不但不生氣,反而欣喜的俯身問小鈺道:“小美‘女’,你看大娘這身衣服可還好看?”
小鈺拉住玲瓏的手,指着面前這男子笑着說道:“哥哥,你說這人怪是不怪?明明是個和爹爹一樣的男子漢,卻叫自己爲大娘!還穿着新娘的衣服!”
小鈺說完,猶自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其實玲瓏看他着裝如此怪異,早就強自忍住笑,現在聽得小鈺如此一強調,再反覆看看這人,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兩個娃兒看着面前那怪人,只笑得是前仰後合,煞是快樂。
“嘻嘻,你們當然不知道了,我的綽號就叫做‘人來俏’逢不時啊!今日恰逢一惡霸強搶民‘女’爲妻,我抱打不平,略施小計,一招偷樑換柱將那姑娘救了出來,狠狠揍了一頓那惡霸,還順手牽羊得了這許多寶貝!”
逢不時得意洋洋,看着已經止住笑聲聽得神往一片的兩個人,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自豪。
“大……大娘,這麼說,你是個英雄了?”玲瓏羨慕的看着他,眼神之中充滿了崇拜。
逢不時嘻嘻一笑,‘摸’了‘摸’自己披散如鬼的頭髮,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卻嘴裡毫不含糊的說道:“那是自然!試問這大明天下,如果我逢不時都不算是英雄的話,那誰還能稱得上是英雄?”
小鈺慢慢走上前來,伸出小手拉了拉他髒兮兮的手,充滿希望的問道:“大娘既然是英雄,那就應該什麼都知道嘍?大娘,你可曾看到過我們家的小歡?”
逢不時一愣,想了一下,搖着頭說道:“小歡?是你們養的狗嗎?未曾看見!”
小鈺聽他這樣說,心中剛剛對他產生的崇拜感霎時就消失不見了,心裡想到:“連我們家的小歡是誰都不知道,還算是什麼英雄?”
她失望的走回玲瓏身旁,又緊緊拉住了玲瓏的手,卻生氣的扭過頭去,不再看那逢不時。
逢不時放眼看了看日頭,早已不知不覺間向西沉去,就朝兩人揮了揮手說道:“兩個娃兒就此別過,老孃今夜還有營生要做,告辭了!”
還未等玲瓏回話告別,那逢不時幾個縱身便已遠在十幾丈開外。他一邊飛身而去,一邊不忘回頭衝兩人大聲喊道:“兩個娃兒,咱們後會有期了!”
那抹‘豔’紅很快便消失在遠處茫茫天地之間。
小鈺手中拿着那袋子感到很是吃力,便愁眉苦臉的對玲瓏說道:“哥哥,我拿不動了。我們扔了它吧!”
玲瓏想了一下便認真的點了點頭,毫不猶豫就將這袋子扔在了田裡。她伸出手去讓小鈺看猶自攥着的先前那些物件,笑着說道:“妹妹有這些來玩也就夠了!”
小鈺將玲瓏手中的物件一一拿過來仔細裝進了自己的貼身小衣袋中,伸手緊緊拉住玲瓏的手,忍不住連連打着哈欠說道:“哥哥,小鈺困了!”
玲瓏看她眉眼無神,滿臉倦意,心中大急,左右看看,這才發現天‘色’已晚,一抹黑雲正從天邊緩緩移了過來,眼見着一場大雨就要來到了。
玲瓏心急如焚,四顧再仔細看看,此時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自左右爲難之際,卻又聽到樹上傳來極響的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