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古刀傀儡兩相伐(四)
張凌出招迅速,安倍晴川也擋得及時。中國武術虛招較多,日本劍道則是以九種斬擊爲主,變化不大,因此日本人對上中國人,很容易眼花繚亂。然而安倍晴川的劍道中,竟也融合了不少的虛招,四兩撥千斤之法更是用得得心應手,倒似是曾和中國的武當高手學習過。
張凌只覺安倍晴川一招一式中似乎與某個派別有些相似,不過隱藏得很深,一時間卻也不能確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當下控制好力道,引着安倍晴川多打幾個回合。就這樣三十幾招下來,安倍晴川竟也和張凌打了個平手。
四十招已過,張凌已然確定了心中的猜測,一點點加強力道,安倍晴川頓覺招架起來十分吃力。硬挺過十幾招之後,張凌反身一招“回馬槍”刺來,安倍晴川舉刀擋架,突見長槍一抖,槍尖瞬間抖成一片光點。安倍晴川只覺身上數處同時一痛,竟已被張凌一槍刺斷了幾處練習道術與武術的重要經脈,雖不致命,卻已與廢人無異。
張凌長槍一轉,槍桿狠狠撞在安倍晴川的胸口。安倍晴川一口鮮血噴出,倒退數步,腳下一軟,半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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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哦耶!”
見式神魄和安倍晴川都被打敗,吳翼心中萬分激動,興奮地踮着腳跳來跳去,一臉抽風似地笑着,高舉兩手打出“V”的手勢,而龍進、陳黃鷹、南宮俊三人則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他。
馬蓉嬉呆呆地轉向龍夢凌:“你怎麼知道他們四個聯手能夠殺掉式神魄?”顯然還沒有從方纔戰鬥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龍夢凌不答,轉身向半跪在地渾身血跡的安倍晴川走去:“現在,你最後的王牌也沒有了。你,敗了。”
安倍晴川淡淡一笑,竟似毫不在意這個結果:“這位小姐,我很好奇,既然你與那位先生強大至此,爲什麼在中國時你們沒有直接殺了魄,還反被魄打成重傷?”
龍夢凌道:“此事與你無關,最好不要多問。”
安倍晴川淡漠地掃了一眼吳翼四人,竟真的不再追問。
他心裡,已隱隱猜到了什麼。
沉默片刻後,安倍晴川緩緩開口:“那麼這位小姐,如果沒有你和那位先生的加入,這場戰鬥的贏家會是誰?”
龍夢凌毫不猶豫道:“是你。”
安倍晴川淡淡一笑:“那你覺得,安倍家族裡能力最強、最能夠將安倍家族發揚光大的人又是誰?”
龍夢凌道:“表面上看,最有領導能力的是安倍明吉,能力最強的是安倍齋仁,但實際上卻都是你。能夠控制如此強大式神的你,恐怕早已能夠成功召喚出十二式神了。至於八歧和玉藻前,你和他們簽訂的契約,其實是假的。”
安倍晴川微微嘆息:“我瞞過了所有人,甚至連八歧大蛇和玉藻前都不知道我和他們簽訂的契約是假的,卻沒能瞞過你們兩位的眼睛。這兩個妖魔太過強大,我沒有十分的把握能夠完全控制住他們,也就不想冒這個險了。”
陰陽師若遭式神背叛,便如道士被殭屍反噬一樣,後果不堪設想,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對於龍夢凌和張凌的出現,安倍晴川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還要堅持,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
也僅此一次。
張凌嘆道:“你天賦極高,只可惜卻做了最不該做的事。”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
安倍晴川道:“可是我不後悔。”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安倍齋仁,“爺爺,您聽到了,我有能力將安倍家族發揚光大。”
安倍齋仁悲痛的面龐上帶着深深的惋惜:“可是你卻造了這麼多孽,能力再強大又有什麼用!”
安倍晴川道:“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起碼,爺爺您,又認真地看了我一次,而不是把我當作一個透明的人。”
安倍晴川微微嘆了口氣,淡漠的目光飄向遠處天空上的明月。
“自從明康叔叔去世後,您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晴子身上,所有的讚美也都給了晴子。爺爺,您知道嗎,這麼多年來,我有多麼嫉妒晴子。
“從小我就發現,不管是學什麼,我總是比別人學得更快更好,我覺得很簡單的東西,別人卻要理解很久。那時我便知道,我有比別人高出很多的天賦,只要我努力,我最爲敬愛的爺爺一定會對我青睞有加,事實也確實如此。
“可是,明康叔叔死後,不管我多麼的優秀,爺爺都沒有再注意過我,他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晴子的身上。那時我便想,也許我統一了日本陰陽道之後,爺爺就會重新注意到我。
“一開始,我只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自立門派,建功立業積聚人心,慢慢成爲日本陰陽道的領袖,讓爺爺以有我這樣的一個孫子爲傲。可是後來我發現,我恨晴子,恨她搶走了爺爺對我的關愛。我也恨爺爺,恨他再也注意不到我。
“我想奪過安倍家族,想殺了所有我恨的人和擋在我前面的人。於是,我便開始裝傻,裝作對各種知識都難以理解的樣子,讓所有人都不去提防我。這樣的話,我開始行動的時候,你們就不會懷疑到我,我就可以一舉殺掉所有我想殺的人。爲了到時不會因不忍心看到親人死去而半途而廢,我這幾年用盡了辦法,終於把自己變得冷漠無情。”
安倍晴川一番話說得十分平淡,淡得就如同他已不屬於這個世界,對什麼都毫不在乎一樣。他擡頭看了看安倍齋仁,淡然無波的眼睛漠然得沒有一絲感情。
“原本是最受矚目的孩子,突然之間失去了所有的關注,就那麼從很高很高的天空之中摔下來,摔進深深的海底。如此巨大的落差,你們有誰能明白那種失落。
“我相信,這世上只有權力,能夠給我想要的一切。親情、友情、愛情,只要有權力,什麼都能換來,更能讓爺爺像以前一樣疼愛我。”
一滴清淚從安倍晴川的眼角滑落。他做了這麼多,甚至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和叔叔,爲的只不過是讓爺爺再認真地看他一眼。
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冷漠無情,可是他的心,並不是真的冷到無法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