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驚鴻的怒火變成了漆黑而詭異的魔火,那股魔火像極了火魔君的焚天心炎,魔火彷彿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恨意,它恨火、恨人、恨所有的一切美好和邪惡,它要將美好的東西埋葬。
洛驚鴻手上的紅線變成了黑線。
在他心裡,最美好的東西已經被埋葬了,當人心中最珍貴的東西被摧毀之後,他就只會想着摧毀所有人,殺戮的心,令他火一樣的心熄滅了,如寒冰一樣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火魔君是不是也有一顆支離破碎的心?
洛驚鴻左手的二指已經豎起,身如法隨,一股幽暗的黑火越上了指尖,看來花滿蹊的出現,爲殺戮之道找到了一個缺口。
洛驚鴻腳下的光芒不再輝煌絢爛,更像是一個黑洞,把所有的光粉碎的黑洞,他的腳下也生出了一團魔焰,有了魔焰力量的縮地,花滿蹊的心抽緊了,洛驚鴻似乎要鐵了心殺她,即便是這樣,花滿蹊心中除了那種說不清的感情之外又有了一絲憐惜,她咬了咬牙,閉住了眼,決定以自己的死來拯救洛驚鴻。
洛驚鴻的手惡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的黑炎迅速蔓延了上去,花滿蹊終於知道魔焰是什麼滋味,那是她眼中的東西——絕望、冰冷、無情、怨毒。
那黑炎彷彿來自地獄,這樣火候的火焰,洛驚鴻平時是發不出的,可是這次卻不同。
究竟是哪裡不同,花滿蹊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內元,可是那團黑炎魔火卻在吞噬,吞噬一切可以吞噬的東西。
她本可以結束洛驚鴻的性命,在右手的袖口中有一件拜火教的至寶,那件法寶沒人可以抵抗。
火焰更加熾烈,她的手指伸入了袖口,她的眼睛卻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被紅線充滿的眸子裡,是悲傷的深淵,當她看到他的眼睛,她就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那個深淵令她着迷。
所以她的手指變成了完整的手,手又抓住了彎刀,用盡最後一次力氣扔了出去,彎刀如月影般飛出,洛驚鴻單指定住彎刀,身如法隨,可瞬間他的眼眸卻狠狠地縮了起來,他雖然接住了有形的刀,卻無論如何也接不住無形的刀,因爲這一刀的目標根本不是他,以花滿蹊的身手這一刀絕對不會失手。
這一刀的目標當然就是他的妹妹,是他充滿愧疚、懊悔、沮喪的妹妹,有他在就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當他準備放棄一切的時候,又是花滿蹊給了他力量,殺戮之氣如潮水般退了下去,清明又回到了他的眼中,可是無形的一刀該怎麼辦?
無形之刀,無形更無情,所以它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刀都快得多,可是花滿蹊的這一刀卻充滿了複雜至極的情感,就如同她那雙如春水一樣的眼睛,可是春水早已被細雨攪渾了,春風繞過柳梢頭,了無痕跡。
洛凡塵安然無恙,她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因爲所有這一切幾乎就在她眨眼的瞬間完成了。她眼中的淚水剛剛滴落,那道熟悉的身影從沒有令她失望,現在也一樣,所以她沒有讓更多的淚水滾落下來。
花滿蹊的血卻用手捂不住了,她本就沒有恢復,現在又勉力發出魔流刀,傷上加傷,身上的傷可以痊癒,可是心中的傷卻無論如何無法癒合。
花滿蹊眼睜睜看着洛驚鴻拋下自己,背起了他的妹妹。
他可知道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他,他可知道她回了拜火教會遇到怎樣的遭遇,也許這一切,他根本漠不關心。
淚水與鮮血混合着悲傷與失落。
花滿蹊走了,愛和痛也一同跟着她離去了,那個如春水一樣的女子。
洛驚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花滿蹊憔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你既然喜歡她,我也看得出她也喜歡你,你爲什麼不留下她?”洛凡塵的心中也彷彿有了一絲莫名的悲傷,所以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因爲我不得不讓她走,而且必須是她自願的”洛驚鴻的聲音竟也有些哽咽。
洛凡塵沒有繼續問下去,她已經知道爲什麼需要花滿蹊自願了,一個人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
死人堆裡出來的人既然不是死人,那就一定比死人更可怕。
洛凡塵蹙起了眉頭:“就是因爲這個人,所以你才讓她走?”
洛驚鴻苦笑:“他的確有這個實力”。
洛凡塵閉住眼,每當她閉住眼,她的其他感官就會靈敏的多,甚至有一種直覺,她彷彿能感覺到道的存在,可是她卻感覺不到那個人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所以她不得不把眼睛睜開,仔細觀看這個人。
他的五官沒有任何特點,他的手腳也沒有任何的特點,可他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極爲奇特的感覺,洛凡塵極力想找到一個詞去形容那個人卻怎麼也找不出來,也許是因爲那個人太過平庸了。
那個人卻先開口了:“你似乎知道我在這裡?”
洛驚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會找我”。
洛凡塵還在想。
那人卻十分好奇:“你如何知道?”
“因爲我在躲避白流座的時候,看見了你的劍”洛驚鴻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說你看到了我的劍?沒有人知道我的劍在哪裡”那人用手將衣服唯一褶皺的地方撫平了。
洛凡塵看到他的手就忽然想到了一樣東西,也許可以形容他。
洛驚鴻豎起一指,燭火忽然都亮了起來。
那人在笑,就像一個打漁歸來的漁夫:“蠟燭無法照亮所有的黑暗”,他說出的話卻像一個詩人。
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