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城主府的會客室中。
萊維·費奧多羅維奇坐在沙發上,用嚴厲的目光注視着眼前的羅伊·克洛維。
“我聽說白天你在市場和歌特見了面。”萊維說,“你給了他什麼東西。那是什麼?”
“這和我們要聊的話題有關嗎,萊維少爺?”羅伊不卑不亢的說,“我記得,您是要和我談談查爾斯他們的事,才把我叫來的吧。”
“先說說剛剛的事也無妨。”萊維說,“你不會連自己給了他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吧?”
“是一封信,萊維少爺。”
“是克萊默讓你送的,對吧?”萊維輕笑。
羅伊麪色微變。
“萊維少爺,”他不滿道,“既然您都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再問我?”
萊維搖頭:“我不清楚那封信的具體內容。歌特沒有對你提起嗎?”
“沒有。歌特先生拿到信就和我告別了,我們沒再見面。”
羅伊的聲音裡透着懷疑。少爺的表現實在太奇怪了……
萊維嘆了口氣。
“並不是我信不過你,羅伊。但是……”
萊維的話被打斷了。伴隨着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會客室的大門猛的被人粗暴的扯開了。
“怎麼回事?”羅伊驚訝的向門口望去。
精靈管家克萊默走了進來。這位自詹金老領主年輕時就一直在侍奉費奧多羅維奇家族的長者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在第一時間向萊維致禮。在他身後,一隊全副武裝的兵士跟着魚貫而入,林娜也在其中。假扮成“雷先生”的歌特走在最後。
“克萊默先生!”嚇了一跳的羅伊喊道,“出什麼事了?”
克萊默看了羅伊一眼。他依舊戴着平時那副金絲邊眼鏡,只是臉上嚴肅的神情和平時那副總是笑眯眯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和你沒有關係。”他說,“你也是個受害者。到我們這邊來,不要說多餘的話,事情結束後我會放你離開的。”
“這還真是無禮啊……克萊默。”萊維卻依舊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對面殺氣騰騰的克萊默,“你怎麼可以對客人如此粗暴呢?”
“並不是我想這樣,少爺。”克萊默說,“這是不得已而爲之。”
“不得已而爲之……”萊維玩味的把克萊默的話重複了一遍,“屢試不爽的藉口,不是嗎?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克萊默。我不希望你拐彎抹角。”
“那麼,”克萊默低沉道,“我就直說了。請把手伸出來吧,萊維少爺。我不想動用武力。”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副鋥亮的手銬。
羅伊倒抽一口冷氣。多年來忠於費奧多羅維奇家族的老管家居然要逮捕費奧多羅維奇的正統繼承人,這到底是……
衆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萊維。雖然所有人的都把視線聚焦在萊維身上,可萊維依舊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看不出任何驚訝或動搖。
“克萊默。”他用平靜的口吻說道,“請問我犯了什麼罪?如果我觸犯了某條法律,或是違背了家族規定,請把它告訴我。”
“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克萊默冷笑。
“兵士們也想知道呢。”萊維說,“費盡心機將城主府中的青空級存在全部支走,然後二話不說便將我逮捕……如果我現在下令,你纔是忤逆家族的罪犯,你說你的這些心腹兵士會聽從誰的命令呢?”
克萊默猶豫了一下。
“你要保證,”克萊默說,“我說出你的罪名,你要立即放棄抵抗,束手就擒。”
“別搞錯了,”萊維冰冷的迴應道,“逮捕犯人之前告知其罪名是執法者的義務所在。如果罪名屬實……我自然不會抵抗。”
“那好吧。”克萊默答道,“在大庭廣衆面前說出這項費奧多羅維奇家族的機密事項,想必在多年後也會成爲家族之恥吧。”
“諸位,”老管家緩緩的說,“萊維·費奧多羅維奇,我現在宣佈,你的罪名是……謀害親父!”
……
即使老管家的心腹兵士們已經在心中有所猜測,聽到主人當衆宣佈這個爆炸性的消息,依舊是免不了吃驚萬分。羅伊和林娜目瞪口呆。唯有歌特把手插進口袋裡,眯着眼睛繼續觀察事情的發展。
萊維哪怕被指控瞭如此恐怖的罪名,依舊面不改色。
“你的證據呢,克萊默?”他說。
“你的父親並沒有說的那樣生重病,萊維。”克萊默說,“老大人的身體一直不好,然而只有在你出遊回來之後,狀況才急轉而下。”
“……”萊維沒有反駁克萊默的話,而是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在你父親生病期間,”克萊默接着說,“費奧多羅維奇領的一切事務都由你掌管。事實是,除了你,由你安排的醫生和僕人,以及極少數你特別許可的人,誰也見不到你的父親。”
“你知道,我父親一直不喜歡見外人。”萊維答道,“身體不好的時候尤爲如此。二十年間,他甚至沒有見過一名教會的牧師。至於醫生和僕人,那確實是我安排的,我相信他們對家族的忠誠。當我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不是你把他們介紹給我的嗎?”
“還想狡辯?”克萊默說,“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的同謀們……已經坦白了。”
萊維的瞳孔微微一縮。
“是這樣嗎?”
“是的。”克萊默冷冷的說,“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已經承認了……醫生在給老大人開的藥物裡混了毒藥,而照顧老大人的兩位男僕要確保老大人把毒藥吃下去。你爲了你自己的野心,決心毒殺自己的父親。”
“我有必要那麼做嗎?”萊維說,“費奧多羅維奇領遲早都是我的,我爲什麼想要殺害我父親呢?”
“真的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嗎?萊維。”克萊默緩緩的說,“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並不想把這件事說出去。確實,你是你父親的長子,但是你並不是夫人的兒子……你是一個——私生子!”
全場譁然。不管是誰,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不可思議的消息。
“你父親其實一直在懷疑,要不要把領主位置傳給你。而你遊歷歸來之後也漸漸的發現了,比起性格陰鬱的你,你父親更傾向於將你的堂弟阿諾德選爲下一任領主……你着急了,生怕父親會改變主意,最後決心先下手爲強……”克萊默一口氣坐實了萊維的動機。
“萊維少爺。”羅伊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真的……真的不是老夫人的兒子嗎?”
羅伊腦海中浮現出了老夫人的畫像。他並未見過詹金已經過世的妻子,可從畫像來看,萊維和那位老夫人確實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萊維沉默了半晌。
“是真的,羅伊,還有諸位。”終於,他平靜的說,“我是個私生子。關於這點,我不想反駁。”
羅伊呆呆的看着萊維。他萬萬想不到萊維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那麼,你是承認你的罪行了嗎?”克萊默說。
萊維搖頭。
“不。”他說,“我打算爲自己辯護。”
“無論你如何狡辯都是無用的。醫生和僕人的證言,以及給老大人服用的混入了慢性毒素的藥物,人證物證俱全。”克萊默強硬的說。
“可我也有證據證明自己的無罪。”萊維說。
“怎麼可能?”克萊默冷笑,“如果真有的話,那就拿給我們看看如何?”
萊維點頭:“我會的。”
萊維話音未落,會客室另一端的門驟然被打開了。看到那個昂首挺胸走進會客室的魁梧中年男子,不管是克萊默,還是他帶來的兵士們,抑或是羅伊和林娜,都瞠目結舌,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那人正是費奧多羅維奇的現任領主,詹金·費奧多羅維奇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