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蒂絲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因睡眠而暫時忘卻的,種種痛苦的回憶,再次涌入這位精靈少女的腦海。一想到自己過去稱作“家”的那個地方,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依蒂絲就悲從中來,淚水模糊了雙眼。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小旅館破舊的木質地板上,也照在依蒂絲美麗的面龐上。不要哭了,依蒂絲,精靈少女對自己說,父親,母親,他們犧牲生命才爲自己創造了一線生機,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可是淚珠依舊不爭氣的滾落,再度打溼了依蒂絲風乾不久的薄被。
……
花了很長時間整理情緒,依蒂絲向旅館一層的餐廳走去。儘管旅館的老闆娘對自己十分和藹,但依蒂絲並不懷疑,一旦對方清楚自己兜裡的金幣已經用盡,態度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用餐的時候,依蒂絲想。自己必須找到能自食其力的方法。
在遙遠的古代,精靈曾經是大陸上最爲尊貴的種族之一。精靈們擁有強大的魔法,高雅的藝術,以及令其它種族羨慕不已的,悠久的壽命……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連同精靈們的命運,在兩千年前徹底的改變了。兩千年前,洪水肆虐,一位強大的神明將大陸的三分之一從海上升起,直達無盡雲海之上,是爲瑟厄蘭大陸雲海紀元的開端。從那時起,精靈族就無可挽回的走向了衰弱。
曾經庇護精靈們的神靈不再回應他們的祈禱,精靈們的壽命也開始不斷縮短,在兩千年後的今天,一個能活到一百五十歲的精靈,已經算是非常長壽了——這本是精靈們想都不敢想的。大多數精靈迫於生計,被迫改變了自己的古老生活方式。而少數堅持傳統的精靈家族,則不可避免的走向滅亡——依蒂絲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拜古板的教育所賜,依蒂絲對古老的精靈文化勉強稱得上了解,也懂一點古精靈語。但這些在眼下有什麼用呢?在自己所在的這個邊陲小鎮,知識可謂絲毫無用武之地。要知道,依蒂絲現在連前往大城市的路費都湊不出。
此時此刻,依蒂絲能想到的,可以迅速打破困境的方法,就只有最後一種了……
精靈少女將最後一片面包也送進嘴裡。看到盤子裡已經連一點麪包屑都不剩了,依蒂絲站起身來。即使落魄至此,依蒂絲依舊在無意識的保持自己最後的優雅。
“夫人,請問鎮子裡傭兵公會是在……”依蒂絲走到老闆娘身邊問道,努力令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些。
“說了多少次,小依蒂絲,不用叫我夫人——”老闆娘熱情的說,“出門右拐,然後在第一個路口再左拐,一直走,到第二個路口,就是有一尊很雄偉的人像的那個路口右拐,第三個門就是。”
“謝謝您。”依蒂絲向老闆娘鞠了一躬,走出旅館。
在遙遠的過去,依蒂絲的家族曾世代擔任精靈王國的斥候。依蒂絲自幼接受了基本的戰鬥訓練,除了精靈們最喜歡的弓箭之外,還有近身刺殺的技巧。依蒂絲一向對這些訓練不是十分上心,然而現在,這些她不喜歡的“戰鬥技巧”,卻成爲她安身立命的最好方式。
沿着小鎮的街道,精靈少女向傭兵公會的方向走去。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依蒂絲忽然產生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彷彿這一切都是一場夢,一覺醒來,她還在熟悉的家裡,和父母在一起。但依蒂絲明白,這並不是夢,而是現實。
自己真的能做到嗎?成爲一名傭兵?那個總是那麼軟弱的、優柔寡斷的自己?傭兵的生活方式可謂大陸上最危險的生活方式,無論如何,也和自己不沾邊……
“你能行的。”依蒂絲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自言自語。一次,只要完成一次任務就好,她想。傭兵的報酬是很豐厚的。一次成功的任務,足以湊足自己的路費,還有今後很久的生活費。可是……可是……
彷彿潮水一般,依蒂絲過去聽說的關於傭兵的種種可怕傳聞,一股腦兒涌上她的心靈。一個無比強大的傭兵團,在一夜之間就徹底覆滅了;某個小城裡的傭兵,每一個人身上都有殘疾;爲了活下去,一名傭兵殺死了自己同伴,把他們的肉作爲糧食。
依蒂絲的內心開始退縮了。或許自己可以找別的辦法。或許自己可以先在鎮子上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做。這個鎮子經常有商人路過,可能他們中的一個會需要僕人。錢可以慢慢積攢,不必急在一時。或許……
砰!
心不在焉的依蒂絲,在路口和一位迎面走來的路人撞了個滿懷,坐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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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把時間倒退回一個星期以前。在某個遙遠的國家,一處豪華的府邸中。
“我不結婚。”
一位身穿白袍的青年,用盡自己平生的力氣,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對自己的母親怒目而視,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他的母親皺起眉頭。她從未見過兒子發那麼大的脾氣。
“詹金,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她不滿的說,“這樁婚事對雙方家族都有利……”
“對費奧多羅維奇家族有……但對我沒有。”詹金說。
“你夠了。”費奧多羅維奇夫人的語氣中有了一絲怒氣,“無論你多麼不情願,家族的榮耀都是我們首要的……”
“‘心靈之火爲我們指明道路’,這是我們家族的箴言。”詹金用平靜的口吻說道,“我的心靈之火明明白白的告訴我……我不能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結婚。”
“你……”
“很抱歉,母親。和你一樣,我是個法師。與其做一個沒有自由的法師,倒不如做一個自在的伐木工……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說完這句話,詹金·費奧多羅維奇拂袖而去。任憑母親再怎麼怒吼,詹金都只當沒聽到。
……
翌日清晨。
費奧多羅維奇夫人知道詹金書房裡的燈光一晚上都沒有熄滅。看來兒子這回是真的打算違抗自己了,她有些悲哀的想。
“怎麼樣了?”書房門口,費奧多羅維奇夫人問道。
“少爺沒有離開過書房。”守在門口的男僕恭恭敬敬的回答。
夫人點點頭,敲了敲書房的門。令她吃驚的是,書房的門並沒有上鎖,就這樣自己打開了。詹金正趴在書桌上熟睡。
“詹金。”夫人輕聲喚道,向書桌走了過去。下一秒鐘,她的表情凝固了。
“你……是……”夫人看着趴在書桌上睡覺的那人,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那人伸了一個懶腰,坐直身子:“這一覺睡的可真……啊?夫人?”他急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向費奧多羅維奇夫人鞠躬。
“爲……爲什麼是你?詹金……詹金到哪裡去了?”夫人錯愕的問。她已經認出了睡在桌子上的這個人:他是詹金身邊的一名男僕,年齡和身材都和詹金差不多。
“我也不知道,夫人。”穿着詹金衣服的年輕僕人一臉迷茫,顯然還沒能理解當下的狀況,“昨天詹金少爺把我叫到房間裡來……和我說了一些話,還很友好的請我喝了一杯咖啡……然後……然後,我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可我記得你昨天晚上明明很早就離開了的……”守在門口的僕人有些驚恐的說。
聽着僕人們的話,費奧多羅維奇夫人的心越來越沉。難道說,詹金他已經……
夫人把目光投向桌面。那裡放着一張羊皮紙。詹金用優美的花體字,在羊皮紙上寫下了自己的離家出走宣言:
“一個不自由的法師還不如一名自由的伐木工。感謝您多年的照顧,現在,我要去做一個自由的法師了!”
……
時間回到現在。詹金·費奧多羅維奇被依蒂絲撞得搖晃了幾下。他有些吃驚的看着被自己撞倒的精靈少女。
“對不起,沒受傷吧?”他向着依蒂絲伸出手去。
此時的兩人,還並不知道……在未來,兩人之間會發生怎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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