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一臉牙疼樣:“哎呦, 我去買張彩票!”
瘦削的年輕人吊兒郎當沒有一點緊張感。
李維是絕對打不過張閔澤的,系主任陳英拍拍他的肩膀:“盡力而爲,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李維點頭表示明白, 轉身勾住顧景深的脖子:“我知道你錄了你和張閔澤的對戰, 都拷給我。”
顧景深:“行。你要幹什麼?分析他的作戰習慣?”
李維點頭:“對啊, 臨時抱佛腳總是有點用。”
中央軍校的演武場雖然大, 但也容不下所有參賽者一起比賽。第一天, 切爾徹西只有李維要上場。其他人商量着一起去給他加油,陳英本以爲這個安排不會有人反對,但偏偏有人不同意。
曹原說:“明天我不去, 拉斐爾空着,我去訓練場。”
他用的是通知的語氣, 根本不打算和大家商量。
陳英一天內兩次被曹原噎到, 偏偏發作不得, 好好一場動員會不歡而散。
葛江蘭低聲抱怨:“去軍隊特訓了不起啊,一個寒假不見曹原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葛江蘭是機甲系不多的女學生之一, 在被選爲參賽選手之前,十分不待見曹原。但之後和曹原共用一臺機甲,卻發現男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不堪,不過是傲氣了些。在心軟的女孩子看來,曹原甚至是挺爲人着想的, 雖然說着拉斐爾是他借來的, 要首先保證他的訓練時間, 但他會根據葛江蘭的課程安排, 調整自己的上機時間, 讓女孩也能獲得充分的練習機會。
然而今天一個下午的相處,將葛江蘭對曹原的好感全部磨滅。
樑正安慰她:“別管他, 我們看我們的比賽。”他輕輕捶了下李維的肩膀,“是不是啊?”
李維笑:“我儘量不輸得太難看。”
第二天,B組七號場外人山人海,似乎所有有空的人都跑來看張閔澤的比賽了。
隔音罩和防護罩都已經開啓。
李維坐在機甲裡,在一片寂靜中看着外面神色興奮,張着嘴大聲喊叫狀的觀衆們,問:“驚蟄,你說他們是不是都在喊張閔澤的名字?”
驚蟄回答:“我聽不見。”
李維:“你可以分析他們的嘴型,從而判斷出他們在說什麼?”
驚蟄:“有必要嗎?”
李維:“藉此測試一下我的心理素質到底好不好。”
驚蟄:“我建議你在比賽結束後再去測試心理素質。”
李維覺得這對話實在太無聊了:“我說,我怎麼覺得你比我更緊張呢?”
驚蟄推推眼鏡:“作爲一臺機甲,我十分不希望輸給另一臺機甲,但這卻不是我能把握的。”
忙着調試機甲的李維抽空看了驚蟄一眼:“你是第一個希望我能贏的人。”
驚蟄:“如果你願意這麼理解的話,請隨意。”她提醒了一句,“還有,我並不是人。”
至少不是銀河系人。
李維從善如流:“非人類的朋友,你好!”
驚蟄覺得十分奇妙:“爲什麼你看上去一點都不緊張?”
李維:“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我要輸掉這場比賽,比賽的最終目的,讓人們心跳加速的,不就是未知的勝負嗎?既然結局已經確定,我還要緊張什麼?”
驚蟄:聽上去好像挺有道理的。
比賽開始。
李維把虛擬鍵盤放在手邊,雲計算的屏幕豎起來,操縱機甲上場。
張閔澤開着獵豹從另一頭進入了賽場。
比賽雙方就位,系統發佈倒計時,計數歸零時,張閔澤竄了出去,依然是快得連影子都看不見的速度。年輕人從不輕視任何對手,這是他長勝不敗的原因之一。但也正因如此,實力不濟的選手遇上張閔澤,都輸得很難看,一上來就會被壓着打,很多人直到比賽結束都沒法找到機會攻擊張閔澤,只是一味的狼狽逃命。
羅志道曾經評論張閔澤說:“別看他下了機甲是那麼溫和的樣子,在比賽的時候,心狠手辣着呢。”
李沁贊同:“這是戰士必須的素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嘛。”
李維的機甲操作算是實力不濟的那一波。
但賽場上,驚蟄一個側滑,竟是躲過了張閔澤的開場突擊。躲避的時間把握的極好,慢鏡頭回放,獵豹是擦着驚蟄過去的。
除了顧景深,驚蟄從不和其它駕駛員在戰鬥的時候聊天,這會兒只是機械的報着參數。隕星姑娘因此空閒下來,認真的看着李維的操作。
李維的欠缺在體能上,精神力卓絕的少年可以對張閔澤的攻擊及時做出反應,但他的動作跟不上。李維清楚自身的缺陷,所以他完全不和張閔澤去拼操作,也沒想着異軍突起反敗爲勝,和之前遇到張閔澤的選手一樣,只是在躲。
李維的躲和前面那些選手的躲是不一樣的,少年知道自己動作慢,索性不去搶時間,在最後關頭再躲。而他的動作雖然慢,但也不需要花那麼多的反應時間,多出來的時間少年便往自己身邊扔隱形炸彈。
所謂的隱形炸彈是通過在炸彈表面投放三維投影,使炸彈和周圍環境融爲一體的特質炸彈。它的僞裝只能騙過肉眼,在機甲的掃描裡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在戰場上是對步兵用的。
可李維扔了出來,而張閔澤也確實被炸到了。
火光迸發的剎那演播室與網絡評論區都靜了一瞬。
“誒誒誒?什麼東西炸了?切爾徹西的攻擊了?!什麼時候?!”
“是不是隱形炸彈?!”
“張閔澤會踩到地雷你逗我?!”因爲是對步兵使用的,隱形炸彈俗稱地雷。
然而通過比賽系統中的光感熱力學分析,演播室的兩名主持人做出了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解答:“張閔澤中了李維的隱形炸彈!”
李沁的聲音裡滿滿都是震驚:“對於機甲來說,躲避隱性炸彈應該是非常容易的。”
地雷扔在地上又不會動,掃到後幾個點射就好了。
“是張閔澤失誤了,還是李維做了什麼特殊的處理?”
李維沒有做任何特殊處理,他只是扔出了炸彈,甚至連誘敵進入炸彈區的動作都沒有——炸彈就扔在自己附近,張閔澤要攻擊他,以獵豹的射程必須進入炸彈區。
張閔澤也算不上失誤,他是來不及做出反應。
年輕人不用輔助系統不是秘密,但在正規軍裡肯定是不提倡這樣的做法的,是以只有學生知道這個事實,而學生羣體意外統一的對這件事保持了沉默,沒有外傳。所以羅志道和李沁判斷不出爲什麼張閔澤躲不過。
李維知道,他利用了對手的這個特點。
年輕人根據顧景深之前和張閔澤的對戰記錄,以及張閔澤之前許多場戰鬥,分析了對手的習慣,準確的做出了預判,躲開了張閔澤的開場突擊,然後一步步的實行自己的計劃。
可惜李維步步爲營,堪稱精密的戰鬥,暫時只有接受到了他輸入的參數的驚蟄看明白了。
不用輔助,張閔澤只能自己看掃描作判斷,隱形炸彈很小,在掃描儀上只有米粒大小,沒用系統提示音,張閔澤一時沒注意到,等到他注意到了,以獵豹的速度已經來不及躲避。
當然,他可以開火激發炸彈,但對步兵武器的隱形炸彈對機甲的傷害是很小的,張閔澤懶得去處理,直接踩了過去。
其實這是很普通的處理方法,類似於最基礎的拼損耗打法。網絡和演播室的震驚是因爲他們對張閔澤的定位太高,而對李維的狡猾認知不足,從而被限制了視野。
李維雖然躲開了張閔澤的突擊,但卻躲不開他的回手一槍,機甲損耗瞬間往上一跳。
驚蟄號的駕駛室裡,李維依然不緊不慢的操作着機甲,一邊儘可能的躲閃,一邊往外扔炸彈:“擊中了張閔澤,我就不能算是輸得難看了吧。”
驚蟄看着他快速的輸入座標,通過機甲自帶的強大計算機計算扔炸彈的最佳位置,回答道:“如果別人能看到你現在的操作,不僅是不難看,甚至已經是推薦函級別的了。”
李維最終是輸了,但他給張閔澤獵豹造成的損傷已經接近一流好手。
“就憑着那幾個小殺傷力的地雷能做到這種程度?”
“張閔澤這次的表現令人失望。”
“我覺得我們應該重新評估切爾徹西的戰鬥力。”
網絡評論區流動的不同的發言。
演播室的兩名主持人終於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正確解讀了張閔澤踩地雷的行爲。
“張閔澤是位攻擊型的選手,只要自己和對手的損耗差距在安全範圍內,他就會以攻擊優先,可以說相當兇狠,也相當拼命。”
李維操作不緊不慢,但因爲投放了炸彈,從視覺效果來看,這場比賽相當有衝擊力,張閔澤一炮轟出去,帶起一路的爆炸。李維用着最基礎,最簡潔的動作,在火光中險而又險的躲避,也帶給了人血脈噴張的震撼感。
“李維設置的炸彈距離自己很近,他在打擊張閔澤的同時也波及到了自己,驚蟄的部分損耗是李維自己造成的。”羅志道解說着,“這幾乎是一種自殺式的攻擊,張閔澤拼命,李維是不要命。”
“從李維的操作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和張閔澤的操作不是一個水平的,面對比自己強大的敵人,還能如此冷靜的做出佈置,實在是很令人吃驚。”
比賽結束,駕駛員登出,機甲入庫補充能源,大賽工作人員提着藥水來擦拭機甲外殼上,大賽專用油漆彈留下的痕跡。
保持着開機狀態的驚蟄收到了來自大賽組委會的通訊,對方要求驚蟄把李維的操作記錄發送過去。
隕星姑娘當即明白自己說的那句“邀請函級別”的話被他們聽去了。
驚蟄把數據打包發送。
當天晚上,和顧景深睡一個房間的李維突然從牀上跳了起來。
顧景深:“怎麼了?”
“推薦函!”李維的表情又是興奮又是哭笑不得,“張閔澤老爸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