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這個。”顧景深在駕駛艙裡把圓形勳章展示給驚蟄看。
“恭喜。”
顧景深勾了下嘴角, 沒有酸溜溜的說“這本該是你的”,而是說:“託你的福。”
儘管張乾知道最終讓兩臺機甲離開風暴圈的是驚蟄,但勳章還是得給顧景深, 這也算是對驚蟄的一種保護, 撿了便宜的顧景深不會不識好歹。
手握一份實打實的功勞, 顧景深一隻腳已經踏進機甲部隊第一軍團了。
中央軍校的學期制度和切爾徹西略有不同, 同樣獲得勳章的張閔澤已經進入一軍實習, 實習期滿,就可以脫下校服,進入新兵訓練營。
顧景深做畢設的時間, 就是張閔澤實習的時間,等顧景深拿着切爾徹西的畢業證和軍部的入隊許可, 在軍隊後勤部排隊領訓練服時, 張閔澤也將在同一個地方等待。
將和顧景深同行的還有李維, 年輕人接到通知時並沒有表現得太興奮,反而露出了一個很難形容的笑來。
但在顧景深面前, 他還是表現得非常開心、。
實際上並不那麼開心的李維在心裡哂笑着搖頭,他也有了不能和任何人說的秘密了。
切爾徹西的年級一二名進入一軍,第三名略遜一籌,進入二軍。第六名爆了冷門——樑正也進入了一軍。於是曹原在畢業典禮上,對着樑正鼻子不是鼻子, 眼不是眼。
系主任陳英忍不住搖頭:曹原的路越走越歪了。
他開始思考自己給予曹原的頗多優惠是否值得。機甲系主任再往上走就是學校管理層了, 這個男人已經漸漸從一名教師, 開始向政客轉變。
畢業典禮之後, 是優秀畢業生的表演賽, 從前切爾徹西沒機甲的時候,會在這一天向奇瑞亞藉機甲, 讓優秀畢業生過一把癮。
所以今年之前,切爾徹西的畢業典禮上全是來自奇瑞亞的黑狼。今天,這一現象終於被打破了。競技場上除了奇瑞亞借出的黑狼,還有曹原從薛部長那裡借來的拉斐爾和塞壬。
薛部長當然不可能有兩臺私人機甲,塞壬是他的朋友的,薛部長的朋友願意借出機甲,一方面是給朋友面子,另一方面也是給曹原面子——薛部長的朋友認識曹原,年輕人已經開始打入權貴圈子了,雖然這只是一個開始,但他註定要走上和顧景深不同的道路。
有了薛部長等人的撐腰,曹原對顧景深笑得挑釁,顧景深清淡一笑,眯起的眼睛裡瀉出一絲不能忽視的囂張。
“快看!”
突然有學生指着天上喊起來。
呼嘯聲由遠及近,天空雲層被撕開一條窄長的裂口,裂口的起.點上有小小的黑點,正向切爾徹西快速飛來。
遠遠的,地上學生們的視線還能追上那個黑點,但當它越來越靠近,學生們卻漸漸捕捉不到它的影子——那臺機甲的速度超越了人眼動態視力的極限。
競技場的防護罩上亮起了代表最高強度的橙色,上端開口,繞場一圈圍成環狀,競技場地面的沙塵呼得濺起,打在防護罩上發出嗶啦聲響。
捕捉不到的影子在賽場中央現了身。
從外形看那顯然是一臺獵豹,但它的塗漆並非獵豹通用的金黃,而是銀黑相間。
這是一臺私人機甲。
塞壬和美杜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互取代,因此價格並不貴,但擁有無可取代的速度優勢的獵豹,造價昂貴,又因爲速度快而帶來的硬件要求,獵豹每年的出產非常少,供應軍隊都來不及,私人想要擁有一臺普通版已經非常困難,更別說這種自選漆色的定製版了。
這樣一臺獵豹的擁有者,不僅有錢,一定還有權。
黑色系的獵豹一出場,一下子就把曹原帶來的兩臺私人機的風頭搶去了。
校長飽滿高昂的聲音在場上響起:“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本次比賽的特殊嘉賓——中央軍校優秀畢業生,張閔澤!”
場上,獵豹單膝跪地,矯健的身影從駕駛艙裡跳出,穿着中央軍校校服的年輕人摘下頭盔,向四周敬禮。
張閔澤的敬禮和顧景深的敬禮是不同的,後者不是軍校生,只在面對軍人時,出於尊敬敬禮,而張閔澤的敬禮是出於自己的軍校生的身份,軍禮已經代替了其他所有的禮節表達。
中央軍校的最強單兵,也是聯盟內學院屆的最強單兵,張閔澤的出現將場上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觀衆席上的一部分人察覺到了其中的暗潮洶涌。
叢林賽之前,前半段正常的機甲大賽也放花絮,從選手們日常生活的片段中,觀衆發現張閔澤和顧景深關係很好,現在張閔澤會來切爾徹西,肯定有顧景深的關係。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三的關係壞得不能再壞,曹原在借勢,顧景深也在借勢,你爭我鬥已經不止在學業上了。回想起之前關於兩人冰釋前嫌的傳聞,敏感的學生們只覺得其中恐怕另有內情。
薛部長是權貴,張閔澤同樣是。權貴也分三六九等,沒比較還凸顯不出來,但張閔澤一到,薛部長立刻成了權貴中的入門級,而那個少年則是權貴中的權貴。
薛部長借出機甲,但人未到場,因爲不合適。張閔澤卻是駕駛着機甲來的,對比之下更顯可貴。
顧景深借勢也借得巧,張閔澤肯來,他完全可以說一句朋友來捧場。而曹原那裡卻是赤.裸裸的“我被薛部長看好”。
這個社會還是更喜歡謙虛的人,哪怕這種謙虛有時候是虛僞的。
準備通道里,曹原扭頭怒視顧景深,後者卻低頭在看終端上的消息,是觀衆席上的李維發來的:“哎呦,這是準備仗勢欺人了?”
顧景深回覆:“對,還要欺得徹徹底底。”
曹原借薛部長的勢,來彌補自己沒能進一軍的劣勢,這個少年的不服輸已經成了偏執,很難再以正面的意義來定義。
如果曹原之前沒去威脅顧景深,後者大概不會請張閔澤來。
曹原的猜測雖然沒有證據,卻是真的,顧景深當天就告訴了驚蟄和張閔澤兩個當事人。
“你也說了,他沒有證據,那就不會有事。”驚蟄說,“徹底打消他念頭的方法有,就是你達到那個水平。”
驚蟄把三人的對戰分析放到顧景深面前:“就差一線的距離了。”
而這一線的距離,顧景深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邁過去。
“恭喜你,從上流邁進一流。”
在顧景深終於打敗了張閔澤的比賽中,驚蟄在登陸房間攤開了數據表。
“你這回贏他不是因爲僥倖。”
張閔澤產生了危機感:“我也要好好加油了。”
顧景深目光灼灼的盯着驚蟄:“你也陪我打一場?”
驚蟄指着顧景深的精神力值:“滾下線休息去!”
顧景深一咧嘴角:“說了這話就代表你也沒必勝的把握了是嗎?”
驚蟄直接把他踹下了線。
張閔澤對這種畫面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問驚蟄:“我們再來一場?”
驚蟄看了眼他的精神力:“好。”
兩個多月的三人訓練,把張閔澤的精神力也磨上去了。
切爾徹西的競技場上,表演賽已經開始,顧景深和張閔澤的對戰排在最後壓軸,他們前面是曹原對樑正。本來進入一軍的李維也該上場的,卻被他用不知道什麼理由給推掉了。
除了參加機甲大賽的幾人,多數畢業生接觸機甲的機會不多,因此表現乏善可陳,觀衆們在給出掌聲的同時,盼望着最後的兩場比賽。
曹原駕駛着拉斐爾以壓倒性的優勢戰勝了駕駛黑狼的樑正。相比於之前的畢業生,樑正的操作水平高了不止一級,他的優秀更襯托出曹原的優秀,紅髮少年下了機甲幾乎是用鼻孔看顧景深。
顧景深還是不鹹不淡的笑,他轉頭招呼張閔澤:“走吧,輪到我們了。”
顧景深扣上頭盔,睫毛一垂,臉上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駕駛驚蟄。
他坐上機甲沒有立刻啓動,雙手握上操作杆,心裡百感交集。
剛結束了畢業典禮的人總是多愁善感,顧景深心想,就是從驚蟄試駕那天開始,他的人生被改變了。
驚蟄的投影從顧景深的終端裡跳出來:“你在猶豫什麼?”
顧景深:“在想東西,心情有點複雜。”
驚蟄:“快啓動,我等不及要打曹原臉了。”
顧景深輕笑一聲,說出了試駕會上,他對驚蟄說的那句話:“YES,MADAM.”
他和張閔澤打出了一場與試駕會對戰截然不同的比賽。
兩個人都沒動用熱武器,僅僅是抽出磁波刀對砍。
兩臺機甲在競技場上飛速移動,觀衆們僅僅能看到一團暗色的殘影,刀刃碰撞擦出火花的火花告知觀衆們,場下的兩臺機甲已經過了多招,等大腦做出這樣的反應後,被防護罩層層削弱的撞擊聲才傳入他們耳中。
“獵豹可以這麼快我不驚訝,但驚蟄怎麼能這麼快?!”
“說好的表演賽呢?!看不清還是表演嗎?!”
校方將慢動作回放投放在競技場上空,觀衆們一邊看着投影,一邊還想着找地面上的兩團殘影,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
投影清晰的反應出兩臺機甲的動作,每一個關節的運動弧度都是那麼的恰到好處,在刀鋒貼上來的前一秒回到抵擋,一切都是那麼的及時又精密,這兩個人確實在表演,他們在演示機甲操作的極限。
慢動作回放旁邊有兩臺機甲的速度參數,某一瞬間,兩個速度同時跳紅。
這代表着——
“越級加速——!”
兩個少年在越級加速的超高速中維持着之前的精準對招,直到以平局收手。
顧景深用實際行動告訴曹原,他能做到!
結束對戰,把機甲泊入倉庫,顧景深摘下頭盔,久久凝視着操作面板上的女性形象。
他說:“再見,驚蟄。”
年輕人的表情和聲音一樣的平靜,如果不是之前的凝視,這看上去不過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短暫告別。
驚蟄刻板的臉上浮現出數據庫中不存在的笑容,淺淺的,但是溫暖,她迴應道:“再見,顧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