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生辰送禮
這突然出現的疤臉男人身材壯碩,春末天寒,他卻是隻着了一件薄薄的春衫,看上去更顯得威武恐怖。
他一出場,本來都還圍在喬遠貴兄弟倆馬車前的李家村婦人們一個個嚇得倒吸一口涼氣,齊齊退後了幾步,紛紛猜測這個“強盜”樣的男人是什麼身份.
李記車馬行的車把式也自知擋人道路不佔理,瞧清了出聲催促那男人形貌也是心生怯意,忙不迭讓喬遠貴兄弟兩個付了車馬錢。
喬遠貴和喬遠福兩人各自帶着家裡湊的近百兩銀錢,去了京城走一趟,等到舉人名單出來就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人關平和李長海又不見蹤影,兄弟倆只好當掉了隨身的東西往回返,到了朝日城之時已是身無長物,要不是李記車馬行有個夥計還大約記得兩人形貌,從朝日城到李家村,這兄弟倆還不知道要怎麼過來呢?雖然過得如此艱辛,喬遠福卻是不想被人請看,還試圖維持着秀才老爺的臉面,直催促羅氏快快交錢。
村裡的婦人在外誰又會在身上揣多少銀錢?羅氏搜遍了全身也只有十來文銅錢,李氏和小李氏也好不了多少。按理說,遇到這樣的事情要麼趕緊回去拿錢,要麼就在相熟的人家手裡借上一些;可羅氏偏偏反其道而行,直接叉腰對車把式道:“你這車把式是想訛人的吧?朝日城到百家集我又不是走過,你何必在這欺瞞老孃。”
本來都打算同村長夫人借錢的小李氏聽這話,樂得不出頭就免了幾兩銀子花費,立刻吞下將要出口的請託,一言不發站到了無人注意的角落。
車把式是個老實漢子,衝着李記的招牌在還沒遇上過這樣無理的客人,不由急得直瞪眼:“這位大嫂子,我們李記的馬車和那些要散架的牛車可不一樣,你怎麼能相提並論呢?再說了。我們掌櫃的也是看在兩位秀才公的名下才讓小老兒專程走了這麼一趟,若是換了往日,這一車人沒湊夠六個可是不準成行的,你要見着兒子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不管車把式說得多在理。羅氏這都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把這筆賬給賴過去,聞言哼了一聲回道:“沒收銀子你就載他們回來?說笑話吧。再說了,我兒子自然有他哥哥去接,你這麼急急忙忙送他回來白讓他哥嫂跑一趟了,我都沒讓你重新把兒子給我載到朝日城都算好的,還要錢?不讓你賠錢都算對你好的了。”
“這……,你這婦人怎麼如此耍賴?堂堂秀才娘原來就是這等模樣,我倒是見識了。”車把式被氣得七竅生煙,可人家是個女流之輩,他難不成還能擄袖子和她幹架不成。只是昨兒就出了這趟車,今天就算路上再跑得快一點也得半夜才能回到朝日城,收不到錢豈不是虧死了。念及此,車把式真是滿臉苦愁之色,轉向喬遠貴哀求道:“秀才老爺。你們在朝日城可是說好了到地方就給銀子,那話我們車馬行衆多的夥計可都是聽着的,可不要說話不算話。”
他們倒是在橋頭就開始爭論起來,沒注意到疤臉漢子的臉色越來越沉,回頭瞧見車簾動了下,更是沒了耐心繼續等候,還沒等喬遠貴搭話便輕喝道:“你們付錢不付錢是你們的事。趕緊讓開別擋道纔是正理。”
說真的,在場的三姑六婆們還不敢和這男人嗆聲,那車把式更是渾身一哆嗦,“這位大爺,你看前面的路不是被他們擋着嗎?小的就是想走也沒法子啊。”
“沒法子嗎?”疤臉漢子將雙手合攏,捏得骨頭噼裡啪啦一陣響。“我倒是不介意幫你把車廂給拆掉。”說着,疤臉漢子很輕易地就將車把式的馬鞭抓在手裡,也不見他怎麼動作,嬰兒手臂粗細的馬鞭把手竟然被他生生捏斷。
人羣再次傳出一陣低呼,董家兩個膽小的媳婦都開始捂着嘴往家跑了。生怕一個不小心大戰開始波及了自己。
那車把式才覺得冤,收不到銀子不說,要是損了車子回去可不好交差,當即苦着臉哀求道:“這位大爺、壯士,你可要手下留情。小老兒只是在李記車行裡趕車的,你要是毀了這馬車,回頭小老兒怎麼和掌櫃的交差?”車把式倒是沒嚇得失了神智,好歹還記得這馬車可是車馬行裡的,要是這疤臉漢子聽到李記還固執動手,或許這一趟的損失就能找着冤大頭幫着背了。
“你這破馬車慢得和烏龜似的,我今兒給你拆了你正好回去讓管事的給你換個新的。”疤臉漢子這一路上一直跟在車把式牛車似的馬車後面早已是憋了一口氣,要不是主子爺不喜惹是生非,他早在路上就動了手。
“誰敢拆我們李記的馬車?”一聲嬌喝在人羣中分外響亮,李銀鳳比常人要寬大的體型硬生生擠出了一條道來,左右跟着丫鬟,氣勢倒是擺得夠足。
可惜疤臉男人根本就沒將什麼“李氏、王氏”的放在眼裡,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銀鳳,居高臨下不客氣道:“你們李記?不知你是李記三位少東家哪位的家眷?”
嚴格算來,李銀鳳如今還真是當不得“李家人”這個稱呼,也難怪疤臉漢子會這麼說了。不過這疤臉漢子明顯是看出了李銀鳳的身份,偏偏還如此羞辱,真真讓李銀鳳氣得柳眉倒豎,差點噴出一口老血,她身邊的丫鬟小梨連忙站了出來:“我們小姐就姓李。”
“她是小姐還是夫人,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再說。”疤臉男人懶得和兩個女流之輩計較,轉身對着人羣大喝了一聲:“不像死的趕緊給我讓開!”說罷,單手就在馬屁股上用力一拍,馬兒受驚撅起前蹄痛嘶一聲,就要衝着前方狂奔而去。
像村長夫人和楊氏這樣躲在人羣后面沒往前面湊的倒還好些,扶着橋頭的石墩子就躲到了邊上,倒是那些湊得近的,如羅氏、李氏連同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喬遠貴兄弟倆逃得分外狼狽,橋頭上一時鬼哭狼嚎,響成一片。
馬兒拉着木頭車廂直直衝過了安瀾橋,到達了村長家門前寬闊的平地以及幾條進村的岔道口,車把式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帶停馬車,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突然,那原本還在原地的疤臉漢子邁開大步搶了上前,單手扯住馬兒身上的繮繩,直將那馬扯得直立起來,但也穩穩當當停在了遠處。那漢子不過是氣息微亂,甩手將繮繩丟到了驚魂未定的車把式手中,“拿去,以後要走這些偏僻的鄉村,先確定客人有沒有銀子可付!”
嘖嘖嘖!看那疤臉漢子重新回到橋上利落跳上了雙轅馬車趕車的位置,村長夫人不由嘖嘴,小聲在楊氏耳邊問道:“這趕車的人都這麼厲害,坐裡面的會是誰呀?咱們李家村啥時候出了個有這麼本事親戚的人家。”
楊氏倒是見着那疤臉漢子的身手後腦海中靈光一閃,拍了拍村長夫人的肩膀從石墩子後面站了出來,衝着緩緩駛近的馬車問了句:“這位大爺是要去雲英家的嗎?”
就在村長夫人驚愕的眼神中,疤臉漢子卻是將馬車穩穩停在了楊氏面前,“這位嬸子是?”
“我是雲英的三嬸婆,你是?”楊氏見着馬車車簾隱動,露出內裡玄青色衣袍,她直覺裡面坐着的可能正是風獨幽本人。
“原來是親家嬸子,我叫殷巽,我們家老爺知曉今兒是雲英小姐的生辰,特地讓少爺給雲英小姐送生辰禮來着,親家嬸子可否爲我引路?”殷巽可是全程參與了調查雲英身世,如何不知道楊氏在雲英家的地位,當即就收起了臭臉,笑得很是可親。
“哪裡用得上我引路,雲英丫頭不是就在這兒嗎?”楊氏想起剛纔都還和雲英說話來着,轉頭就尋找起雲英的身影。
“雲英丫頭方纔腹痛,我讓遠芳帶她去屋裡了。”村長夫人好奇打量殷巽以及他座下挺氣派的馬車,心裡又重新將風獨幽的身份掂量了一番,覺得鎮西將軍真是太大方了,對一個花匠都能做到這樣,要是自己家裡也有手藝讓鎮西將軍看得上眼就好了。
腹痛?穩坐在車內的風獨幽忽然睜開清亮的雙眼,伸手掀開了馬車簾子,鑽了出來。
嘶——
橋頭衆人又是倒吸一口涼氣!縱觀整個李家村,怕是根本找不到有如此俊逸的面龐,還有那如淵的氣質,說他是富家公子都能說得過去。當下就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不是說苕花定親的人家是個花匠嗎?怎麼回事?”
“喲,你不知道,人家這花匠也是鎮西將軍聘請的花匠,比鎮上的地主老爺都過得好。聽說這小子還有個義父可是鎮西將軍手底下的紅人,沒瞧見人家給兒媳婦送生辰禮嗎?真是大手筆啊,就是不知道送了什麼?”
“送了什麼關咱們什麼事?倒是這年輕人長得可不比關小哥差,比李家三少爺也是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