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華美,涼風悽清。
大樹下方的兩具屍體逐漸的越發冰涼,而溢出的血漬也已然凝固,周圍充滿了蕭瑟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方正楠握着匕首雙膝跪地,泣不成聲的看着那死去的齊名和黃鈺兒,這一切來的太過突然,他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的阻止。
“方伯,還是起來!天寒地凍,小心身子。”
正堯知道,此刻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無濟於事。畢竟兒子死了,伱怎麼叫他不要傷心,叫他看開點那都是廢話。現在惟有說些別的,暫時的轉開話題。
說完,正堯便走到方正楠身邊,伸手將方正楠給扶了起來。
“小名……”方正楠緩緩拖起身子,朝着齊名看去,隨即又哭聲說道:“都是我害了伱,是我害了伱啊!死的人應該是我,應該是我!”
方正楠此刻有些激動失控,手中的匕首突然亮出一絲光芒,直覺告訴正堯方正楠想不開!
正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握住方正楠的手臂,同時右肘奮力的在方正楠頸部一嗑,未等方正楠有所反應,方正楠便軟綿無力的倒在了正堯的懷中,昏厥了過去。
隨即正堯便看向寧安說道:“伱和英姐將方伯送回去歇息!好好照顧,這裡由我們三人處理便是!”
正堯簡單的做了一個安排,寧安會意的點頭,便與方英二人將方正楠給扶住,緩緩地藉着月光。往方正楠屋子走去,留下正堯、莫茂洽以及方澤明三人在遠處。
三人簡單的將兩人的屍體擡到黃鈺兒的屋子裡放好之後,卻見時辰已經不早,於是鎖上門。方澤明自己回了屋子,而正堯與莫茂洽二人則是往方正楠的竹屋而去。
由於折騰了一夜,方英也沒有回去,與寧安二人就在方正楠的臥房之中歇息,而正堯與莫茂洽二人只好在客廳之中找了幾張凳子拼湊在一起,也算勉強可以入睡。直到第二天正午,或許是被餓着了,所有人才醒來。
方正楠今日沒有起來爲正堯等人做早飯。不過正堯等人也沒有說什麼,倒是正堯親自走進廚房,似模似樣的當起了廚師,不多時。一桌野菜宴又出現在了桌子上。
簡單的吃過飯之後,方正楠將所有的村民都召集了起來,宣佈了近日來所發生的一切,包括齊名如何殺死齊山、黃氏兄弟的情形,同時還將自己是齊名親生父親的身份也說了出來。直叫全村人都爲之一驚。
不過在交待清楚之後,村裡人也挺同情齊名的遭遇,大家也都沒有再說什麼,或是看在方正楠的面子。大家主動地爲齊名、黃鈺兒等人找了一塊墓地,先後進行下葬。畢竟死者已矣,躲過追究也無濟於事。
又折騰了一個下午。終於得以停歇下來。
方正楠心情不怎麼好,對着正堯等人說了幾句在家裡可以自便之後,便說要去池塘邊自己搭建的草棚住上幾日,同時交待自己不會想不開,只是想靜一靜。終於待正堯等人點頭同意之後,方正楠才低着頭走出了自己的竹屋。
此刻,大廳之中便剩下正堯、寧安、莫茂洽以及方氏夫婦。
見大家都閒着,寧安耐不住沉默,立即對着正堯說道:“喂,呆子,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齊名的?爲什麼每次都是伱能夠想到,而我卻什麼都想不到呢?”
其實這個疑問已經在寧安心中憋了一天一夜,直到現在得以有空才問出來。對於寧安來說,有疑問解不開就如鯁在喉,疼癢難受。
卻見正堯搖搖頭,淡然道:“還記得第一次進齊名家時候的場景嗎?當時屋子裡外都是鎖着的,很明顯,是有人殺了人之後想要製造出屋子裡沒人的假象,這樣便可以迫使人們不會產生任何懷疑。而當我們進入屋子看到面部模糊的屍體之時,根本不可能真正分辨出此人是誰,只是憑藉這他的外形,他的衣着,以及那一道模糊的胎記,便先入爲主的認爲死者就是齊名。然而就因如此,才繞了一個大圈子。
“後來我又仔細的檢查了一下那具屍體,發現那紅色的胎記竟然有顏色褪去的跡象,當時我便想,即便屍體的皮膚開始腐爛,但是也不至於把胎記給褪去,頓時我便斷定這塊胎記有問題!於是便懷疑死者的身份!”
正堯一五一十的說出了第一次看到屍體和後來再次檢驗屍體時所看到的情況,再加上自己的推斷和猜測,已然對死者的真正身份感到了懷疑。當然,這僅僅是懷疑,根本沒有切實的證據。
“那後來呢?”寧安接着問道,因爲關鍵的地方還沒有出現。
正堯繼續道:“後來便是接下來的問話,在問話過程當中,黃氏兄弟給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怔了一下,隨後他們便是答非所問。而且從他們的眼神之中不難看出,他們對齊名的死很興奮。至此,我便知道這兩人一定有什麼事情隱瞞着。於是,我便打算順着這條線索查下去。結果就在當晚,這兩兄弟果然又異常,也恰巧被我撞見。我便悄悄跟在了他們的身後,想要看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一路跟去,不想他們竟然來到了東河畔齊名家的田邊。而他們二人一副貪婪的樣子,想必一定是打着什麼歪主意。果然,只見他們在田裡挖着什麼,可他們最後失落的表情告訴我,他們什麼也沒有挖到!後來根據大哥所言,我知道了他們挖的一定是齊名藏在地裡的‘血玲瓏’。至此之後,我更加懷疑,死的人根本就不是齊名,而是另一個人。”
“嗯,應該是這樣!”寧安點點頭,似懂非懂的說道。
而一旁的方氏夫婦則是一臉異樣的眼神看着正堯,似乎覺得正堯想的也太多太複雜了。
“這還不夠!緊接着,黃鈺兒的發瘋威脅明哥,我就更加覺得奇怪。緣何黃鈺兒一口認定齊名會來找她呢?緣何所有人都認爲齊名死了,而黃鈺兒沒有認爲呢?難道真的是她發瘋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相信了?
“不!絕對不是這樣的!或許黃鈺兒根本只是見不到齊名,實在找不到法子才使出如此計策;又或許黃鈺兒內心也在徘徊,她也認定那死了的人應該是齊名所殺,爲了讓齊名儘快離開,她纔有如此大的動作,吸引所有人到祠堂,從而給齊名離開的機會。可惜最終因爲齊名是方伯的兒子,他們的背影實在太過相似,所以黃鈺兒終究上了當!
“緊接着,在與方伯的交談之中,我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測。齊名從小便跟着方伯學武,雖然方伯認爲齊名的武功不行,但是那也僅僅是他望子成龍,期望太高的原因,又或者齊名根本就有着叛逆的心態存心隱瞞自己的武功。聯繫到齊山的死,黃氏兄弟的死,胸口背上都有一道掌印,兇手自然就是習武之人。而無名山谷之中,會武功的也並不多,能夠與齊名、黃氏兄弟、黃鈺兒聯繫起來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所以……”
正堯說的津津有味,唾沫橫飛,一切的猜想在他嚴密的推理之下,又顯得是那樣的合情合理,齊山的死,黃氏兄弟挖寶、黃氏兄弟的死、黃鈺兒的發瘋乃至方正楠的話,都給正堯提供了極其有用的線索。
終究,正堯憑藉着這不是很明顯卻很關鍵的線索,順藤摸瓜,藉着月缺之夜,將整件事給揭發出來,最終得以真相大白。
寧安、莫茂洽乃至方氏夫婦,都愕然的看着正堯,方纔所聽到的一切就好像是有人早就寫好的劇本一樣,如此的長篇推理,着實讓一干人等咋舌。
或許,在他們的世界裡,正堯正是一個另類的存在,尤其是他的思考模式,思維方式。
或許,他們都不能夠理解一個人怎麼可以一下子想到如此多的疑惑並且又能夠一一解開。
或許,他們真的想將正堯的腦袋撬開,看看裡面還會裝些什麼。
又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