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漢欽出殯的車隊將從他祖籍地碚縣出發,環城一週之後駛向市區以東的奉天大道,那裡是夏漢欽四子夏祈豐的宅邸,葬禮將在那裡進行。
由於頭車用了夏漢欽生前的座駕梅賽德斯S500,故而後綴的五輛車亦選用了同款,黝黑髮亮的車身在冬日的晨光下顯得格外亮眼,氣度威嚴的車型爲葬禮平添了更多肅穆。
頭車內坐着從海外趕回的夏家長子,天命年已過半餘的夏祈翰面容沉痛的捧着父親的遺像,渾身上下繚繞着一股書香門第的文雅之氣,與其父夏漢欽的黑道大佬身份顯得大相徑庭。
頭車之後緊跟着一輛梅系改裝的黑色靈車,一世叱吒的夏漢欽安睡在車內的靈柩裡,於這位老人來講,一切浮華與紛爭皆不再有意義,一生榮辱即要一炬燃成灰燼。
隨後的一輛梅賽德斯S500裡坐着夏漢欽的次女夏明熹和三女夏明寶,由於事發突然,夏漢欽的遺囑又要求及時辦理喪事,故而夏家在海外的這三名子女連家眷都未及相攜,皆是隻身而回。
在她們後面的是夏家老四夏祈豐的家眷,陳綺民及夏詩夢,以及夏祈豐寡居的妹妹夏明珠,至此,夏氏家族的六個子女中,惟有老六夏祈盛正在服刑,無法到場憑弔。
主系喪車的第五輛車由坤龍駕駛,其上只坐了一位乘客——多鐸。依舊是素黑的短呢大衣、筆挺有型的黑褲,亮鋥鋥的黑色皮鞋,襯着他那副低調內斂的氣度,好似從不曾腰金衣紫的榮顯過,中規中矩而沉着淡泊。
最後一輛梅賽德斯S500裡面坐着三位恆英社的元老,皆是七八十歲的矍鑠老者,汝等人老勢不老,一路上都在爲行車排名而憤憤不平,其矛頭自當是衝着排在他們前一位的新任社長多鐸而去的。
六輛喪葬主系車之後全是清一色99年換代的梅賽德斯S320,一干出殯車隊全是百萬豪車,共有十五輛之多,不論遠觀還是近看都讓人爲之咋舌。
梅賽德斯國內譯名奔馳,如此,真真是“奔喪”的豪華陣容了。
恆英社的大佬逝世,江湖上哪有風平浪靜的道理,即便夏漢欽名義上已金盆洗手多年,但道上的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關於他被迫復出的事,不管怎麼說,尊長駕鶴,晚輩應一表哀思;業界大亨登極,同行及故友亦當前來送行;而強敵歸西,對手則也該前來致哀一表胸襟。
於是乎,出殯的車隊之後人羣雄壯,駕的駕車、步的步行,馬路兩旁夾道相望的人也愈來愈多,裡三層外三層的擁堵着看熱鬧。
新城改建之後碚縣也有了大都市的風貌,昔日橫於人行道和馬路之間的欄杆被拆除,本意是爲了增添街道的美觀和彰顯人民素質的提高,而今卻因此而埋下禍種。
人多容易產生摩擦和口角,何況人之多已達到人山人海的地步。
不知是否是因爲觀摩黑道大亨出殯讓人們的心裡充斥着一股難以言表的躁動,人行道上水泄不通的人羣突然爆發出了爭執,且在短短几分鐘裡面迅速升級成了抓扯和打鬥。
由於人行道與馬路之間沒有柵欄阻隔,那一撥扭打在一起的人很快衝向了馬路,甚而有一位在打鬥中落了下風,竟被推倒在了車隊其中一輛車的引擎蓋上。
原本正徐徐-向前的車隊斷掉了一截尾巴,被打鬥者困住的那輛車被迫停下,車上立馬跳下三個凶神惡煞的幫會成員,指着肇事者的鼻子破口大罵。
車隊的主系車全都停了下來,頭車上的夏家長子一臉惶然,只抱着父親的遺像從窗口探出頭來不知所措的往回張望。
離事發地點最近的一輛車裡即坐着恆英社的三位元老,他們本有能力平息事態,卻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不作爲,紛紛拿出一副不屑的神情,等待着好戲上臺。
那一羣突然打鬥起來的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見得黑幫大佬的喪葬車上下來幾名幫會分子朝他們叫囂卻絲毫不曾畏懼,雙方不過對峙了兩個回合,便莫名其妙的瘋狂出手,連擊重拳吃進皮肉裡的聲音驚天動地,圍觀人羣霎時嚇得往後退開了數米。
這一切發生得又快又急,整個過程不過分把鐘的光景,事態卻已經超出了常規可控的範圍。
多鐸在第一時間下得車來,卻並不向後方事發地走去,而是心無旁騖的徑直走向前方的頭車,在夏老生前的座駕面前頓步停下,彎下腰來朝着夏祈翰說道:“對不起夏先生,讓你受驚了。後面的事交給我來處理,你只管帶夏老的靈車前去靈堂。”
說罷,偏頭指使司機,“小心開車,警惕異常。”末了直起身來,朝着身旁的坤龍說道,“安排兩個人與夏先生同行,告訴他們,路上發生任何事皆不作理會,只管直往靈堂。”
坤龍默不作聲的一點頭,遂喚來兩名馬仔,令他們坐上了頭車,隨後走向後方,發動了多鐸乘坐的那一輛車,將其挪向一旁,爲後面的車讓道。
出殯的車隊在多鐸的注視下再度徐徐開動起來。主系車輛除多鐸的座駕之外全都上了路,最後那一輛車中的三位元老在路過多鐸身旁時不禁露出了好戲落空的失望。
起初躲在圍觀人羣中大肆鼓譟的好事者眼看出殯的主系車全都開走了,大多悻悻然的閉了嘴,同時亦有好些專程來觀看大佬出殯的人散去,場面頓時清爽不少。
多鐸黑着臉佇立片刻,壓着幾欲噴發的怒火,轉身朝事發地點走去。坤龍、少柏和文耀跟隨在後,皆是副一神色凜嚴的模樣,只怕都對這場發生在夏老出殯之日的意外感到窩火。
事發地點的打鬥仍在繼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又有新的幫會成員和對方成員加入到打鬥中,圍觀人羣已從起初的三米包圍圈嚇退到了五米開外。
多鐸疾步走入打鬥圈,衆人還來不及猜測他的處事取向,只聽見他低聲問了一句,“我們這邊誰撐頭?”
少柏剛擡起手來一指,便感到眼前一花,待回過神來,素日社裡那位有名的刺兒頭已被多鐸撂倒在地了。
這,便是布庫的好處,一招制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