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一隅的對峙火熱的繼續,那講師的超厚鏡片上映照出了一副極具壓迫力的魁偉身影,然而那身影未必讓人感到太多不適,只因他亦有一副天可妒忌的英挺之貌,鎖眉一如戰神蓄勢,倨傲一如宙斯嗤鼻,這樣一個規格的男人出現在面前,是任何一個女人樂於見到的事,即便帶着興師問罪的語氣,也令人無法自嘆晦氣。
“是……是呀……請問你是……”講師情不禁的露出了梅開二度的表情,吞吞吐吐的說道。
夏詩夢在最初的驚愕之後,似乎已猜到多鐸的來意,那張漂亮的面孔因慍怒和不甘而顯得有些畸形,這個男人曾經是她午夜夢迴中的真命天子,她甚至常常將彈性優良的枕頭抱在懷裡,想象着這是他健碩的身軀,瘋了似的想要得到他,哪怕只是急於要人未曾急着要心,可是事實如此殘酷,他壓根就沒正眼看過她一次,唯一一次約吃飯,只是爲了套取虞小倩的相關信息。
這一次失敗的經歷在夏詩夢心裡成了一個永久的痛楚,對於一個天之驕女來說,丟不丟面子竟成了其次,如果有辦法讓她如願以償,哪怕將面子踩在腳下也是願意的。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可自知身份何謂?而你的所作所爲又有無玷污你這所謂的身份?”
多鐸目露冷光的瞥着那講師,稍事停頓後接着再道:“課堂上發生過什麼,我不得而知,但顯然有人藉着師者的名義惡意打壓學子,爲師不尊懂麼?如此這般堪比市井潑皮!我告訴你,你若能做好自個兒的本分,多年後便是桃李天下的功績,你若做不好這本分,便打從現在起滾出學府,別在這兒誤人子弟!我雖無權無勢,卻有的是閒暇,你不懂得做人我教你做,教到你會爲止,到時候別怪我讓你下不了臺!”
那講師臉色刷白的驚恐仰視,被一個魁偉英氣的大男人威嚇到底是何種複雜的滋味,恐怕只有她自己心裡才明白。
多鐸見她半天沒反應,不禁愈加憤恨,揚高聲調喝道:“聽明白了麼?”
講師受其震懾,猛打了個激靈,唯唯諾諾的應道:“明白了……”
夏詩夢被涼在一旁無人問津,正想假借替講師出頭,從而獲得些許注意,卻是未曾來得及開口,便得來了一通痛斥。
“還有你,夏詩夢!如果你實在不能做到安分守己,那麼我只好用非常手段讓你學會安分守己!不管你父親官位多高,也不管你老太爺多有勢力,如今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若執迷不悟,咱們便走着瞧好了!我最後提醒你一次,三思而後行!”說完這通話,多鐸轉身走出了教室,那講師和夏詩夢皆是一副抽象派雕塑的表情。
多鐸大步走到門口,一把牽起虞小倩的手,拉着她奔了樓梯口。在他的認知裡,以暴制暴纔是處理事情的王道,就像兵來將擋一樣,該發兵時即要發兵,該討伐時亦要討伐,否則敵軍就會更加肆無忌憚的推進。
然而,這一場與權威的對戰一起,勢必會影響一貫的安寧和作息,從短期來看,必定會造成虞小倩缺課更多,但從長期來講,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虞小倩跌跌撞撞的被王爺拖着手疾走,雖面帶平淡的表情,心中卻在翻騰不已,她心裡很明白,下一節課多半是上不了了,甚至下下節、再下一節,皆有可能上不了了,不是校方不給上,也不是王爺惹了禍令她想逃避,而是生平第一次體會到一種放肆之後的快感,在這一刻,就是想要叛逆!
不理別人的眼光、不理苛嚴的制度、不理世俗的批判,只爲自己認定的正義,只爲順應坦蕩無懼的心意,跟着多鐸一起,盡情釋放叛逆。
即便叛逆不是好事,卻宛若新生一般激悸。
此時,才覺前半生做足了提線木偶;此時,才覺不枉一場青春,恨不能酣暢的嘶吼。
江岸之都從來陰沉,在冬季更甚,這一天,卻見得陽光從厚厚的陰雲中探出了頭,這讓漫步在碚縣街市的一對男女有了更多好心情。兩人一掃心底的繁複心緒,歡歡喜喜的閒逛了一上午。
歡樂是時光總是短暫,一晃到了中午時分,多鐸帶着虞姑娘走進一家乾淨簡潔的小飯館,照例按着從前她做飯的習慣,葷素搭配的點了三菜一湯,菜上齊後淡淡的含笑啓語:“用膳吧。”
每當這個時候,虞姑娘總是略帶詫異而包藏愛慕的偷窺他一眼,接着滿心歡喜的動起筷子。雖然王爺的金錢觀從來有不接地氣之嫌,但從吃飯穿衣這種真正能反饋他自我意識的生活細節上來看,他卻是務實而甘於平凡的,且是絕不浮誇造作的。
相比那些有幾個臭錢就不可一世的所謂富人,這位昔日享盡榮華富的王爺可要可愛多了。他對金錢的定位,是用以滿足需求,而非滿足虛榮,或許正是因爲曾經風光無限,出生皇家又備受嬌慣,滿足了三生三世也用不盡的虛榮,從此對那虛無之物再無感覺。虞姑娘想來喜愛得緊,不禁又瞟了他幾眼。
“我臉上長字兒了?”多鐸有條不紊的吃着菜,不見他擡眼,卻聽他乍然冒出一句話來。
老天,這爺們兒真是腦門上長着天線麼?
“……”虞姑娘臉色一紅,趕緊收起了對他的窺視,支吾了一聲,“沒……沒有啊……”臨了低頭吃將起來。
“下午回校去上課吧,我陪着你。”多鐸依舊沒有擡眼看她,自顧自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大有蓄勢小談的架勢。
“不。”虞小倩口氣淡然而氣度強硬的迴應道。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上課?”多鐸終於看向了她,雖然不帶一絲笑意,眼底卻滲着一股子寵溺。
這眼神會令任何一個狡猾的小孩有恃無恐的繼續調皮,何況對方是比任何小孩都要狡猾的小倩姑娘。
“反正要到元旦節了,不如等節後再去。”某女巧笑倩兮的抿着脣,大言不慚的直白着逃學計劃。
“你落下那麼些日子的課時,到時候能補得起來麼?”那廂的王爺面帶鄙視懶蟲的神情,揪起眉頭問道,末了擺正臉色,端坐起來再道:“我的初衷可不是要破壞你的學業,你別找藉口說什麼‘好歹讓事情冷卻兩天’,這事兒咱們佔理,按我說就得好好回去上課,不然我巴巴的鬧騰個什麼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