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於虞純靜一直處於情緒決堤中,而虞小倩又無權將她帶去課堂,故而只好讓多老爺這權柄在手的人做出犧牲,將虞純靜帶去了恆英社的堂口。
虞純靜沒時間洗頭、沒有漂亮衣服可穿、沒齊備的化妝品可用,於是乎,當她戴着遮掩髒髮的棒球帽、穿着一身鬆垮的大棉服、蹬着一雙掉漆的漆皮靴子出現在恆英社衆男面前時,可以想象衆人那潰敗成渣的神經以及豐富多彩的各種想象。
那一干人或都以爲她是被社長昨晚單槍匹馬劫獄救出來的落難女魔頭吧……
多老爺是不會讓這樣危險的傳言在幫會內部流傳的,所以,他非常悲憤的向衆人宣告——這丫是他未來的親戚,是虞小倩的堂姐,不是什麼落難的女流氓,雖然她的本性和流氓如此相近……
事實上,如果虞純靜真如她在出門前所說的那句話一般——“爲了親愛的妹妹妹夫,決定暫時不變賣那面銅鏡。”
那麼,毫無疑問,她會延長叨擾這對情侶的時限。換句話說,即多老爺和虞姑娘很有可能被這位奇葩堂姐賴上一段時間,而多老爺對恆英社的整頓計劃,則非常悲催的有可能將在這位堂姐的陪同下進行……
這對多鐸來說是一件多麼可怕和痛苦的事情啊,然而,虞純靜在出門前亦說了另一番話,雖然那話裡所做的保證對於現今的多鐸不具意義,但僅從她那豪氣仗義的性情來看,便是足以令多鐸認同和感激的。
純靜兄說的那話即是——“哥們兒,你能把那天大的秘密告訴我,說明你真把我當成了自家人,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另外,我要狠狠祝福你和我妹,祝你們倆好好的,愛到白頭!”
有了多老爺由心而發的認可,純靜兄在恆英社裡上躥下跳的指數便愈發拔高,全天處於興奮和獵奇的狀態中,東摸摸西看看,一會兒調戲下長得帥的流氓、一會兒偷窺下健身房裡肉搏的景況、一會兒又在多老爺辦公室的沙發上大肆彈跳、一會兒拿着話筒在空無一人的大廳鬼哭狼嚎…………總之,是相當之愜意和爽性。
多老爺在最初的沉痛感之後,反倒漸漸覺得安適了起來,或許是因爲他在面對這位奇葩堂姐的時候,總能體會到當初多爾袞面對自己的那種感覺,因爲大家本性中都有率真放肆的一面,但所處的位置卻註定了有些人必須收斂,於是乎,那尚可瀟灑自如的另一些人,便成了一種靈魂自由的寄託。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大半年過去了,轉眼來到了2001年的初夏。
虞小倩自從與多老爺合體之後,再也沒做過那種神奇的夢,她曾經苦惱過、疑惑過,更萬般失望過,因爲虞燕青的命運竟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成了一種實打實的未知數,這,不能不說是她迄今爲止的人生中最大的遺憾。
接下來看看那位奇葩堂姐。虞純靜從來不喜拘束,在碚縣歡樂的逗留了一段時間之後,於萬物復甦的春季,蠢蠢欲動的背起行囊遠走。
她將那面銅鏡當做結婚禮物送給了多鐸和虞小倩,而多老爺的辮子、荷包和扳指則被她當做回禮帶走。她既是連結婚禮物都已送出,想必短時間是不會再出現在這一對璧人面前了。
熱熱鬧鬧的氛圍一下子冷卻下來,以至於多鐸和虞小倩許久都不太適應,只能依萍純靜兄留下的信件歡樂的期待着——“在小侄子或侄女出生的時候,我這姨媽便會飛奔回來充當任勞任怨的保姆。”
多鐸對恆英社的整頓進行得非常成功,在碼頭客運的項目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之後,社團曾迎來了一波史無前例的波動,即各個黑幫勢力紛紛暗中勾結,準備聯合起來向恆英社發起反攻。
在這期間,藏匿在社團內部的離間分子浮出了水面,想裡應外合給予多鐸致命的一擊,好在多鐸一直致力於上層建設,在背水一戰的局面來臨時獲得了道上資深人士的鼎力扶持,同時他亦有自己的一幫外在力量,在高層勢力滲透的同時,可說上下開弓,用武力解決了下層騷亂的問題,至使這場動盪得以完勝平息。
四月,夏祈盛出獄,其兄夏祈豐攜帶家人將其接回,但經由多方勸阻無效,夏祈盛仍舊毅然決然的投入到爭奪恆英社執掌權中。五月底,在策反未果的情況下,夏祈盛開始拉幫結派、疏通官道,來勢洶洶的朝着奪回恆英社龍頭寶座挺進。
六月,虞小倩畢業考試在即,她本與多鐸商定,畢業後就爲他披上嫁衣,然而,卻在考試第一天的中午就去向不明……
此時,離虞小倩失蹤已經接近十多個小時了,早上她被多鐸親自陪同着送入考場,卻在午飯時間到校外就餐後就一去不復,到現在已近晚上十點,期間再無絲毫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多鐸如熱鍋上的螞蟻。恆英社的精英分子全都已在虞小倩失蹤僅一小時後分批出動,在各大地區搜尋她的下落,而江岸之都的警方也於接警後悄然入主,按照綁架案開始立案偵查。
報警是多鐸力主的,麾下部衆曾衆口一詞的反對,因爲目前看來虞小倩的失蹤多半跟夏祈盛脫不開干係,即屬於恆英社內部的家務事,而黑幫的家務事是鮮少向警方求助的,這對於幫會顏面來說,可算是一種侮辱,同時,夏家也在致電向多鐸慰問的同時,頗爲強硬的表示,這件事最好私下解決,不要捅開了去,以免節外生枝、圖生事態。
即便情勢逼迫多鐸放棄,但在多鐸心裡,這世上再沒什麼事能比虞小倩的安危更重要,只要有一線希望,他便會不計一切後果的將其抓緊。他最後仍然選擇了報警,既是爲了擴大援救虞小倩的力度,更是在用行動向所有人宣告——援救行動勢在必行,哪怕我爲無臣孤君,所謂的利害關係、利益牽扯,統統都給我見鬼去!
由於多鐸在這不長的執掌期間,給了當局一個相對穩定和正義的形象,不管是從規範社團內部人員行爲標準,還是高調驅散劣跡斑斑的地方流氓,甚至於那些不爲當局添亂的“良性競爭”的策略等等,皆在當局心目中獲得了某種程度上的“好評”。
與此同時,當局亦明白具有最大嫌疑的夏祈盛打的是什麼算盤,如果他真的篡奪成功,從多鐸手裡奪回了恆英社的掌管權,那麼,整個江岸之都的安定將受到衝擊和不可預計的威脅。
在這樣的情況下,此次案件所出動的警力達到了同類案件中空前未有的陣容,從搜查力度和技術支持等方面,都動以了相對最高的規格。
此間,在多鐸手裡,還有一撥“未面世”的兄弟,他們是從蓋子岐這方惡水走出的生面孔,多鐸將他們散佈到江岸之都的各個底層階級進行摸排、打聽,希望能從中獲得一絲一毫關於虞姑娘的信息。
凌晨兩點,多鐸心急如焚的站在花滿樓辦公室那面碩大的落地窗面前,他緊鎖眉頭的凝望着窗外那黑漆漆的江景,桌上擺放着坤龍給他留下的一包香菸。
這一位從不曾抽過香菸的男人,在凌晨兩點零五分之際,終於點燃了他兩世人生中的第一根菸,在那煙熏火燎的火辣氣體沖鼻而來的一剎那,憋了一整晚的激淚終於在生理自然的反應下,釋放在了眼眶裡。
他捏碎了燃燒着的菸蒂、燙破了粗糙有繭的掌心,焦急將他五臟俱焚,他不禁想要狂吼:
親愛的好姑娘,你到底在哪裡?
親愛的好姑娘,你此刻正承受着怎樣可怕的際遇?
親愛的好姑娘,如果可以選擇,我甘願用生命來換你安危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