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舟,等到這周,把叔叔阿姨叫來吃頓飯吧,對了,應該是爸媽。”
或許是到了夜晚,房間裡的光線比較暗的緣故,我總覺得餘生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裡流露出一絲嘲諷。
我點點頭:“我睡哪裡?”
“江小舟,我目前沒有分居的打算,我相信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對你老公的身體狀況也很清楚。”他不懷好意的笑了笑,笑容讓我毛骨悚然。
“可是我覺得,我們兩個之間,似乎進展太快。”我有些緊張,雙手緊緊拽住自己的衣服袖釦。
“從你出生我們就彼此見過,被父母訂了娃娃親,認識十多年,連對方的喜好都一清二楚,你覺得,這樣的進度很快麼?”
還想解釋什麼,口袋裡餘生幫我新買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手機,接通電話。
“舟舟,舟舟,我懷孕了。”手裡的手機差點再次被摔,我穩了穩心神,問夏瀟她所在的位置。
“我在你家門口。”她低聲嗚咽。
我掛掉電話,看了看餘生:“對不起,我今天要先回家了,夏瀟在我家等我,逗比魚……”
“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吧。”他拿起外套和車鑰匙,準備換鞋。
我拽着他的手臂:“不用了,我家離你家不近,你送我之後再回來,會很晚,路上不安全。”
他笑了笑,重重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江小舟,你真哥們兒,那你開我車去吧,折騰了幾天,我也累了,記得明天把你的行李帶過來。”
我微笑着答應,拿過車鑰匙開着他的車回家。
想到夏瀟的哭泣,以及她懷孕的事情,我突然就有些疲憊,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夏瀟穆波的事情。
那天,穆波在夜風中告訴我一句話,他說:“小舟,我被查出了胃癌,所以請不要告訴瀟瀟,讓我們和平的分手吧。”
將餘生的車子停到了小區的地下車庫,我拿過鑰匙向家裡趕去。等到走到家門口,看着蜷縮着身子坐在家門口的人影,猛的心悸。
我走過去,夏瀟坐在陰暗的角落裡,將自己的頭埋進自己的雙腿裡,我輕聲的叫她,聽到我的聲音,她的肩膀輕輕的抖了一下,擡起頭。
夏瀟本來好看的容顏此刻臉色蒼白,猶如午夜兇靈。靠近她,我才聞到她身上的酒氣,以及嗆鼻的煙味。我頓時火冒三丈,用力的拽起夏瀟。
“夏瀟,沒了男人,你活不成了是嗎?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這樣,對的起你肚子裡那個未出生的孩子嗎?”
她苦笑,右手輕撫自己的肚子,她仰着頭,一臉決絕,下定決心般開口:“這個孩子,我本就沒打算生下他。”
她的手很冰,我瞪了她一眼,拿過鑰匙打開自家的房門,讓她走進去。幫她煮了醒酒湯,我坐在她的對面:“說吧,爲什麼要放棄這個孩子?這對這個孩子來說,不公平。”
“可是舟舟,你要我怎麼辦?他那麼決絕的和我分手,我只能這樣做了。”她的雙手緊緊的握住面前的玻璃杯,雙眼紅腫。
我嘆口氣,站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環抱着她的身子,輕拍她的肩膀。
她趴在我懷裡,開始小聲的哭泣。
我幫她放好洗澡水,轉身走出客廳。她失魂落魄的穿着棉拖像洗澡間走去,我拿過手上的手機,坐到陽臺上。
現在的天氣有些冷,我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看着電話薄裡的名字,想了很久,最終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然後裡面傳來熟悉的男聲。
“明天,我們見個面吧。”我隱約可以聽到電話那端有流水的聲音,伴隨着男人的嘔吐聲。
“好。”
掛掉電話,聽着洗澡間傳來的流水聲,我站在夜色中,望着這城市的燈火闌珊,我陷入了沉思。
在這世界上,愛情到底應該是什麼模樣?
夏瀟洗完澡出來,身上穿着我的睡裙,她赤足走到我身邊,也望向窗外的夜色,我側身,看着她安靜的側臉:“土豆,你真的已經決定好了嗎?”
她點點頭,右手一直放在自己依舊平坦的肚子上。我拉着她走進屋裡,然後幫她吹頭髮,她就靜靜的坐着,一言不發。
看着她倔強的表情,我微咬嘴脣,想了想,最終決定暫時先不告訴她,穆波的事情。
等到第二天一早,我醒來的時候,夏瀟已經離開了,昨天晚上被她穿過的睡裙已經被疊好,放在牀的另一側,我坐起身,快速的穿好衣服。
在玄關處,我看到了她給我留的字條:舟舟,我沒有勇氣讓你看着我拿掉孩子,所以就讓我一個人面對吧。
我拿過手機,奪門而出。
坐進車裡,繫上安全帶,我拿出手機去打夏瀟的電話,結果手機關機。我暗自生氣,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她居然就這樣擅自決定。
想到那冰冷的醫院和慘白的病號服,我踩下油門,向穆波的家裡趕去。
穆波的父親雖然是榮市的市長,可是他本人一向溫潤如玉,從來沒有那些官僚子弟身上的惡習,所以說,我和蘇泉常常打趣夏瀟,說她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只是,想到穆波的病情,以及昨晚電話裡他虛弱無力的聲音,我第一次開始埋怨上天的不公。
到了穆波的家門口,我用力的拍打他的門,過了幾分鐘,我聽到房門被人打開,站在我面前的人讓我忍不住揉揉眼睛。
她看了我一眼,禮貌隨和的微笑:“你是江小舟吧?餘生的女朋友?”
眼前的人,分明是那天想要挽回餘生的林語音。
“進來吧,阿波生病了,在輸液。”
“你和他什麼關係?”我換上拖鞋,跟着她走進房間。
她但笑不語,直接帶着我走進了穆波的臥室。
牀上的穆波閉着雙眼在輸液,明明也沒過多久,他此刻卻更加消瘦,臉色慘白,一臉病態。
吊瓶裡的水還在靜靜的滑落,林語音輕輕的推了推穆波,穆波睜開眼。
“小舟,你來了。”他虛弱的微笑,看着我。
我沒好氣的冷哼,走到他的另一側。
“穆波,夏瀟懷了你的孩子。”
他的手顫抖,表情盡是隱忍。
“我們已經分手了。”
他搖搖頭,我卻能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壓抑和難過。
“而現在,她在去醫院墮胎的路上。”我冷笑,等待他的反應。
聽到我的話,他用力的拔掉自己手背上的針管,跳下牀,便向我身邊跑來。
“她在哪裡?”他用力的握着我的肩膀,手背上還在流着血。
我抿着脣,不說話。因爲我也不知
道她現在到底去了哪裡。
“阿波,你在幹什麼,快躺回牀上。”林語音溫柔的撒嬌,身邊的穆波無動於衷。
我無奈,只好答應開車帶他去尋找夏瀟。
抱着僥倖的心理,我選擇了離我家最近的閔銳醫院,穆波看上去瘦了很多,他急衝衝的跑進婦產科,結果一無所獲。
一直跑了兩家醫院,最後在人民醫院的婦產科,我在已經簽好的流產協議上看到了夏瀟的名字。
穆波的身子微顫,他微弓着身子,緊緊握着自己的胃部,然後一步一步挪向走廊裡的垃圾桶,我看着他抱着垃圾桶嘔吐,心疼不已。
“醫生,填寫這個資料的人呢?”意識到重點,我擡眼,看向面前的值班醫生。
“已經推進了手術室。”
聽到這句話,穆波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拖着疲憊的身子向亮着手術燈的手術室跑去。
他用力的踢手術室的門,最後,一個醫生一臉不耐的打開手術室,我趕過去的時候,穆波已經從手術檯上抱下了夏瀟。
夏瀟淚流滿面的窩在他的懷裡,雙手環着他的脖子,我情不自禁的捂住自己的嘴,喜極而泣。
穆波將夏瀟抱着放到了醫院走廊裡的椅子上,一臉慍怒:“爲什麼這樣擅做主張?如果出了事怎麼辦?你是想讓我愧疚一生嗎?”
夏瀟一直在哭,看到他生氣,她用力的抱着他的身子:“我就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也想要這個孩子是嗎?”
穆波不再說話,只是任由她抱着他。
我轉身,向醫院外走去。希望他們之間,能夠早日雨過天晴。
到公司上班的時候,我在電梯旁碰到了毛豆,她看到我,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衝她輕笑,然後點頭走進電梯。
她跟在我身後,走進電梯。
“小舟……我……”她低着頭,靠在電梯的最角落。
我拍了拍手,摁好電梯層:“我都知道了,那件事情,我想你一定有苦衷。”
電梯門打開,我率先走出電梯,聽到空氣裡傳來毛豆愧疚的對不起。
掛上工作證,剛打開電腦,周莫走過來,將“心動”香水的營銷方案遞給我:“其實,她就是有些驕縱,本質還是善良的。這個方案你拿進去給她吧。”
我笑笑,拿過營銷方案,拉開椅子站起身,向青風的辦公室走去。走到青風的辦公室門口,我聽到裡面傳出青風的質問聲。
“原來是你。起初,我只是因爲答應了餘生,所以,向江小舟道歉。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樣栽贓陷害我,青洋,我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哥哥?我從來沒有把你當過妹妹,如果不是你媽,現在的青藤總裁夫人,我媽就不會死。”
我沒有想到,餘生曾經幫我說話。想起青洋那時未說完的話,我的心裡好像被一層糖果包圍。
原來,一直都是餘生在背後保護我,爲我上前。
我擡起手腕,手腕上的玉鐲散發着耀眼的光澤,轉過身,拿着營銷方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晚上的時候,接到餘生的電話,電話那邊的餘生有些煩躁:“江小舟,你到底跑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家?”
我點點頭,說晚上就開着車把行李拉過去,連哄帶勸的說了好久,餘生才支吾着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