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一張五官很端正的臉，只是簡單的塗了腮紅就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我不自覺的被她吸引，跟在青洋身邊慢慢的向大廳裡走。
走了近了，她擡擡手，示意我和青洋坐下，塗了粉紅色口紅的嘴脣擦過手裡握着的茶杯杯沿，杯子裡茶水的熱氣緩緩飄灑，讓那張漂亮的臉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這位就是江小姐吧，你好。”霧氣散去，那張臉上掛着大方得體的笑容，視線似有若無的對着我從頭掃到尾。
“阿姨好。”我禮貌的開口，感覺到身旁的青洋握着我的手緊了緊。
看我們兩個人愣着不動，她輕笑，衝青洋揮揮手:“小洋，別傻站着了，快讓江小姐坐下啊。”
青洋這才鬆開手，挪了兩步，皮鞋和地板摩擦，發出好聽的聲音，他拉開椅子，紳士的衝我擡起右手:“小舟，來，坐下吧。”
我點點頭，在青洋寵溺的目光以及青風的母親的打探下小心翼翼的拉了拉椅子的一角，坐下，雙手緊張的疊放在腿上。
青洋在我坐下之後也跟着坐下，然後擡手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口水，放下。
然後，視線掃過了整個房間，他才悠悠的問道:“小風呢？怎麼不在家裡？”
聽青洋問起青風，我才注意到從進入別墅到現在，一向走到哪裡都咋咋呼呼恨不得所有人都注意到的青風大小姐一直都沒有出現。
房間裡沉寂的可怕。
她的腰板兒挺的筆直，優雅的放下手中的杯子，偏了偏頭，雖然做出一副頭痛的不得了的表情，可是說話的聲音卻帶着寵溺:“她啊，這丫頭最近好像交了一個男朋友，這不，今天過小年一定要和她那個男朋友一起過，小洋啊，你知道風風交男朋友的事情嗎？”
青洋自顧自的搖搖頭，然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麻辣魚，放到我面前的小碗裡:“來，嚐嚐，家裡的阿姨不是榮市的人，這道菜是她們家鄉的特產，你一定很喜歡。”
直覺讓我覺得這個二夫人和青洋之間的關係很冷淡，無論她對青洋說什麼話，青洋總是避重就輕的應付着，完全沒有親人之間的密切。
“如果我沒有說錯的話，江小姐曾經和葉帝集團的總裁餘生在一起過？”她傾了傾嘴角，優雅的喝了一口湯，拿過手邊的紙巾，擦掉嘴邊殘留的油污。
我撇撇嘴，暗自咂舌，我們不僅在一起過，還結過婚，還有一個兒子。看透她眼中夾雜的一絲諷刺，我垂下頭，用筷子戳着碗裡黏香的白米飯。
如果讓她知道我還有一個兒子，真的不知道眼前坐在這裡的這位夫人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恐怕回被我驚訝的花容失色了吧。
“二夫人，喜歡小舟是我的事情，所以我不希望您干涉太多，更何況，我的親生母親已經不在了，您也無須替她管那麼多。”
青洋不鹹不淡的說道，手下還在用刀叉切碗裡的牛排，看也沒有看眼前因爲他說話臉上染上一層慍怒的女人。
氣氛一下子跌到冰點，
周圍只剩下切牛排時刀叉與盤子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劃過耳膜，耳朵癢癢的。
停頓了兩秒，她再次開口:“我不過是作爲一個長輩關心你，也是替你父親……”
“啪”的輕響，青洋手裡的刀叉應聲滑落，牛排掉在了他的白襯衫上，我慌忙拿起一旁早已備好的紙巾，輕輕的幫他擦拭着衣服。
之後的用餐一直很沉默，在場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在這個本應喜慶的日子裡，窩在這個房間裡卻沒有感到一絲親人之間應該有的溫暖。
呼吸輕滯，心裡一疼，我慢慢垂下了自己的手，在桌子底下摸索了半天，握着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冰涼，沒有一絲溫度，只是那張臉始終都是雲淡風輕，溫文爾雅的樣子。
看我拉過他的手，他楞了一下，隨後慢慢反手握着我的手，輕捏了一下我的掌心。
用餐過後，爲了緩解尷尬的氣氛，青風的母親挽留我們聊天，青洋只是不動聲色的避開她的手，披上了自己的大衣:“不用了，二夫人，我就帶着小舟先離開了，晚點我還要去帶着小舟看我的母親。”
她的眼裡劃過一絲慌亂，隨即只是微笑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努力的將她眼中的緊張斂去。
從別墅裡出來，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我用力的伸了伸懶腰，然後揚起頭，閉上眼睛用力的吸氣，然後睜開眼睛，便看到青洋靠在自己的跑車上，發呆的神情。
手心不經意間已經浮起了一層細細麻麻的汗珠，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輕聲叫他:“青洋！”
他猛的回過神，擡頭看向我:“怎麼了？”
我衝他翻了個白眼:“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纔對吧，怎麼一整天都看着魂不守舍的。”
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緊緊的抿着脣，眼鏡後的黑眸蘊藏着我看不出的情緒。
末了，他轉過身，反手打開車門，坐進車裡，伸長手臂幫我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走吧，小舟，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應了聲，一路小跑坐上了車。一路上，青洋都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我就安靜的坐着，也不多問。
一直到視線裡出現一個墓園，裡面荒無人煙，一座座墓碑孤零零的立在裡面，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壓抑，就連本來平和的老天，似乎也看不下去，一層薄霧籠罩了下來。
在墓園門口找好地方停過，車青洋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然後在我還沒有行動之前，便傾身上前，專屬於他身上的那股古龍香水味在鼻尖蔓延，他擡手，幫我解開安全帶。
“走吧。”聲音冷冷的，顯示着主人此時的心情。
我跟上他的腳步，走過一排排墓碑，最終青洋帶着我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
墓碑上貼着的黑白照片已經有了不少的年頭，照片裡莞爾輕笑的女人和青洋一樣的眉眼分明就是青洋已經不在人世的母親。
照片裡看不出她清晰的面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出來她是一個溫柔大方的女子，嘴邊溫柔的
淺笑看上去讓人心疼。
墓碑的面前放着一束早就已經枯萎的百合花，還有一地不成形狀的菸灰。
“媽媽，這是小舟，是我的女朋友，說不定會是您未來的兒媳呢。”青洋略顯疲憊的聲音驀然響起，我轉身，他的嘴角掛着笑容，可是眼卻有亮晶晶的液體。
“伯母，您好，我是小舟。”我彎下身，然後衝安靜的躺在墓碑裡的人打招呼。
“小舟，你知道嗎，其實當時她還沒有離開人世的時候，我一直都不想和她說話，我覺得她是一個軟弱的女人，就連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發生了關係，她還是能平靜的給他做飯打洗腳水。那時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她的兒子該多好，我恨她怒其不爭，同樣也恨青風的母親，覺得如果沒有她的存在，我至少還有一個完整的家。”
一陣冷風吹過，吹起了他身上淺灰色的大衣下襬，他的手插在下身的牛仔褲口袋裡，視線一直盯着墓碑上的照片。
我沒有說話，只是凝神靜靜的聽着他說話，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怒。
“小舟，我一直都很恨青風，她自小都被父親和二夫人捧在手心，這世界上的東西只有她想要的和她不想要的，前者父親一定會拼盡全力幫她得到，後者就算她不想要，父親也會捧到她面前，供她欣賞。所以，才就養成了她不可一世刁蠻任性的性格。可是，她永遠不知道的是，從她來到這個世上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很羨慕她，羨慕她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走近了兩步，從口袋裡伸出自己的手，然後慢慢的將手伸入他的口袋裡，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他擡起頭，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用另一隻暴露在空氣裡已經被凍的通紅的手向上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
然後，青洋好聽略帶沙啞的聲音再次迴盪在我的耳邊:“可是，你知道嗎，在我的父親離開這個人世以前，他拉着我的手，顫顫巍巍的對我說，小洋，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和你媽媽，可是我是真的喜歡她，只是遇見她在你母親之後，你怨我也好，不肯原諒我也好，我只希望你能夠好好照顧她們母女，尤其是你的妹妹，風風她從小被我捧在手心，以後沒有我在，你要替我保護她。”
青洋轉過身，背對着我，鬆開我的手，我看到他背對着我擡起了自己的手，然後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莫名的心疼他，我覺得女人真的是這個世界上容易母性氾濫的生物。
於是，聽從大腦的思考，我走上前，從他的背後緊緊的摟住了他，他的身子不置可否的抖了抖，然後對着我，眼眶泛紅。
“青洋，以後……你有我……”我支支吾吾的吐出口，然後像是做出承諾般慢慢的撲進了他的懷裡，伸手摟住了他的腰際。
白色的霧氣自口中飄出，我們就這樣靜靜的互相抱着彼此，彷彿是想要從彼此的身上互相汲取溫暖的兩個孤獨者。
他的視線突然在我的身後定住，我撇撇嘴，一邊不明覺厲的詢問，一邊轉頭:“怎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