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羅恆主持開派對,邀請不少中國留學生前來參加。
王珉之前送過一個小紀念品給喻年做生日禮物,所以對於幾個月後有人張羅給他補辦成年派對的事感到有些意外。
聚會地點在羅恆的住處,喻年和王珉第一次在英國走訪私人公寓。
能在泰晤士河畔租得起房子的人,絕對不是一般的有錢。
他倆搭地鐵過去,有個男生在分站點接他們,出站後還要走一段路,對方給他們介紹這附近的景點,據說從羅恆家的窗戶還能看到大本鐘。
那男生對喻年道:“今天來了不少人,喻年你的面子真大啊,纔來幾個月就把咱學校最牛的中國人都聚起來了。”
“額,”喻年本來已經很忐忑了,對方這句話話讓他更加不安,“真是麻煩羅學長了,我都說了不需要的……”
“沒事兒,羅哥對誰都很熱情,你是他的學弟,辦個派對也沒什麼,不過真沒想到你年齡這麼小,我今年才上大一,都比你大。今天來的這羣人裡,比你小的估計只有榮君謙了。”
“他是榮君靖的弟弟,還在上高中。”男生解釋。
“到了到了!!”到了羅恆家,喻年受到了熱情的迎接,竟然還有人買了綵帶,噴了喻年一身。
“主角到場!開酒開酒!”
……
一頓熙攘歡迎之後,大夥兒擠在客廳,有的坐沙發,有的坐沙發扶手,還有的甚至席地而坐。
公寓裡四處鋪着地毯,就算穿着鞋子進來坐地上也不顯得髒。
茶几上堆滿了了盛着紅、白酒的高腳杯,廚房裡有人在做菜,飄出來一股芝士和牛肉的味道,讓人覺得飢腸轆轆。
那些人看起來都與喻年很熟的樣子,喻年與他們寒暄。
王珉再次訝異,沒想到幾日不見,喻年已經混得那麼好了。
幾個男生把食物端上茶几,賣相不怎麼好的煎牛排,土豆燉肉,炒生菜,肉沫披薩。
開飯前衆人先舉杯祝喻年成年快樂,羅恆說是借這個名義讓大家聚在一起,在一起開心才最重要,這才緩解了喻年的壓力。
乾杯開飯,王珉夾了一塊土豆燉肉吃,即使燉肉帶着一股奇怪的黃油味道,他還是感動不已!
飯間,衆人也在聊最近留學圈子裡的新聞,誰回國了,誰分手了,誰和誰去旅遊了……
“喻年,介紹一下這位帥哥啊,叫王珉是吧,怎麼都不說話?”一個妝容精緻的女生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朝王珉示意。
“他是和我一起來交換的,我們是同班同學。”喻年把剛纔介紹的話再次重複了一遍。
王珉是一個極其低調的人,他在任何場合,剛開始的存在感都很低。
然而這樣一個看似普通的男生,卻往往會在不經意間綻放出獨屬於他的魅力,相處久了才能捕捉到他一瞬間的厚積薄發與隱藏的實力。
王珉執起自己的紅酒杯,朝問話的女生笑了笑,而後飲了口酒。
他對喻年的介紹沒有一點補充,似乎覺得沒什麼好多說的。
女生自討沒趣,轉移注意力,與別的男生打情罵俏去了。
王珉繼續默默地聽所有人聊天,觀察這一羣人的關係。
一直在人羣中滔滔不絕的男生叫馮楓,他是這個圈子裡的焦點人物,穿着打扮時髦,說話也很幽默風趣,這樣一個到哪裡都能活躍場子的男孩,自然受到衆人喜愛,尤其是剛纔接他倆的那個男生,馮楓說什麼笑話,他都會放肆地大笑。
其次是羅恆,羅恆是京大學生會混出來的,說話方式和行爲習慣都帶着一些不言而喻的領導人技巧。這個人也許對所有人都很熱情、很好,但是沒有人能參透他真實的想法,王珉有點防備他。
再下來是榮君靖,一個看上去溫文儒雅的年輕人,指間習慣性地夾着一根菸,礙於女生在場沒點燃。他弟弟容君謙霸佔着大半個沙發,靠在他哥身上一直玩遊戲機。
女生當中最搶眼的是那個剛纔跟自己搭話的那位,她身邊還有個時不時幫腔的閨蜜,兩人長得都很不錯,靠在一起做着,很要好的樣子。
還有一個坐在喻年邊上的女生,算不上很漂亮,但氣質很不錯。她一直找機會跟喻年說話,似乎對他很有好感。
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王珉總覺得這些人的眼神都有點曖昧。
飯間有人起鬨湊合他倆在一起,女生嬌羞默認,喻年卻毫不考慮地直接回絕:“不行。”
大家本是開玩笑,卻沒想到喻年用這樣嚴肅的方式迴應,一下子氣氛就陷入了尷尬……
喻年擡眼看向那個女生,認真道:“你是個好人,可是,可是我纔剛成年……”
一陣沉默之後,不知誰帶頭“噗嗤”一聲,全場鬨笑。
“哈哈哈,沒想到文姐也有被髮好人卡的一天!”
“哈哈哈哈……”
僵硬的氣氛在衆人的歡笑聲中消散,那個姓文的女生順階而下道:“姐不會放棄的,姐等你長大。”邊說還邊不懷好意地瞥了一眼喻年腿-間的位置。
大夥兒笑得更瘋狂。
羅恆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你這個女禽獸,別欺負我純良的小學弟。”說罷摟住了喻年的肩膀往自己身上靠。
衆人吆喝:“唷唷唷唷唷!!”
這下喻年也禁不住地笑了起來。
王珉似乎開始理解喻年爲什麼能在這個圈子裡受歡迎了。
且不論喻年得天獨厚的長相,光是氣質,他沒有在座任何一個人身上所表現出來的“勢利感”和“世俗感”。
用物質條件來武裝的勢利與社交經驗來充實的世俗,喻年都沒有。
這一點,連王珉都覺得自己不及喻年。
飯後羅恆本想送喻年和喻年回去,但不便撇下其餘的朋友,便讓他倆自己走了。
喻年多喝了點酒,有點醉意。王珉酒量比他稍好些,還算清醒。
王珉笑着說起剛纔喻年拒絕那個女生時的表情:“你怎麼想得到用那借口的?太絕了。”
喻年:“我想不出別的。”
王珉評價道:“你真冷靜。”
喻年:“沒有,我剛纔很緊張。”
“是麼?”王珉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用一本正經地語氣解釋說:“你說那話時給人感覺像個清教徒,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孤傲感,對情愛什麼的都不在乎。”
喻年笑道:“你什麼描述啊!”
王珉聳聳肩:“這就是你剛纔給人的感覺。”
“我剛剛真的很緊張,本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藉着酒勁,喻年不由自主地同王珉坦白,“我原想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是我現在不確定,什麼是喜歡,喜歡是什麼,”喻年絞盡腦汁地想解釋自己的感受,可最終還是氣餒地嘆了口氣。
“王珉,喜歡是什麼?”喻年問。
王珉無言以對,這個詞要解釋真的很難,每個人的喜歡都不一樣。
紅酒後勁大,喻年到了宿舍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喝多了。
熟悉的暈眩和胸悶感襲來,他趴在獨立衛生間的馬桶邊上,手指伸進喉嚨裡催吐,不斷打嗝,之前吃的牛肉在胃中翻滾,噁心,可什麼都吐不出來。
好像聽到有什麼在響,很久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喻年撐起身子踉踉蹌蹌地走出去,翻找大衣口袋裡的聲音來源,唯留的一絲神智分辨出是羅恆的電話,要接的時候聲音已經斷了。
握着手機愣愣地呆了一會兒,等聲音再次響了起,他按下接聽鍵,就聽羅恆在那頭焦急地問:“你在哪兒,到宿舍了嗎?”
喻年:“嗯。”
羅恆鬆了一口氣,又問:“剛纔怎麼沒接電話。”
喻年:“在上洗手間。”
羅恆:“嗯,安全到了就好,那早點休息吧。”
“嗯。”喻年掛掉電話,頭痛地攤在牀上,已經沒力氣去洗手間了。
不知道躺了多久,身體開始發熱,一陣一陣的,從小腹到胸口都難受,缺氧,想吐。思維混亂,一會兒覺得自己還在北京,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是在倫敦。
啊,我是真的喝醉了。喻年想。
他彷彿聽到有人對他說,“多喝幾次就不會醉了,”還聽到他說,“150粒,一天一片,等你吃完差不多就能回來了。”
喻年握着手機,心裡喚道:楊嘉躍……
眯着眼睛翻楊嘉躍的電話,找到他的電話號碼後,喻年開心地笑了起來,然後不顧一切地撥通了國際長途。
手機裡的嘟嘟聲一下一下響,在一輪的末尾被人接了起來。
“喂?”大清早從睡夢中被吵醒的楊嘉躍沒好氣地問,“誰啊……”
喻年聽到略帶沙啞的聲音,呆了。
……楊嘉躍,楊嘉躍,楊嘉躍……
他在心裡喊他。
楊嘉躍清醒了點,思緒一轉,立即意識到這個雙零開頭的電話是國外的,他精神了些,問道:“喂,喻年麼?”
喻年握着電話傻笑,輕聲“嗯”了一聲。
楊嘉躍笑了,縮在被窩裡說:“你這傢伙……你那兒是晚上吧,在幹什麼?”
喻年:“嗯。”
楊嘉躍:“打國際長途不貴嗎,這是你的號碼?居然現在才記得打電話……”
喻年:“嗯。”
楊嘉躍:“傻了啊你,只會嗯嗯嗯啊,你幹嘛呢,說話。”
喻年:“嗯。”
楊嘉躍:“……”
楊嘉躍正黑着臉猜喻年到底咋回事呢,就聽他慢悠悠的說:“哥……”
楊嘉躍驀地心跳加速,問:“你……你喝酒了?”
“嗯,哥,”喻年似乎在思考,好一會兒才說,“我成年了。”成年了可以喝酒,再說你也一直讓我學喝酒,你看,我喝了,我不是不能喝。
楊嘉躍嗤啊嗤啊的喘着氣,說:“喻年。”
喻年:“嗯。”
楊嘉躍:“既然喝醉了就趕快去休息吧,等起來了再說。”
喻年:“嗯。”
楊嘉躍掛了電話,不過十秒,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楊嘉躍:“喂……”
喻年:“哥。”
楊嘉躍:“……好吧,小醉鬼,你做什麼呢,躺在牀上麼?”
喻年:“嗯。”
楊嘉躍:“你真只會‘嗯’了是吧?”
喻年:“嗯。”
楊嘉躍:“……白癡。”
喻年:“嗯。”
楊嘉躍:“噗!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啊?笨蛋!”
喻年:“嗯。”
楊嘉躍抱怨道:“靠,跟誰喝酒去了,不會認識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吧,王珉呢……”
之後無論他說什麼,喻年都應聲,還時不時乖乖地叫他一聲哥,讓他心癢癢地欲咬人!
聊了一會兒,喻年不嗯了,楊嘉躍單向掛掉電話。
沒想到,過了幾分鐘鈴聲又響了起來!!!
楊嘉躍無奈,接起電話,聽到熟悉的“嗯嗯”聲,索性當成了主持校園廣播開始對着電話自已言自語地跟喻年聊天,直到電話自動掛機。
楊嘉躍看了一眼手機,好吧,應該是他的手機沒電了。
喻年的手機不是沒電了,而是花費直接被打爆了。
次日他醒來,只記得自己給楊嘉躍打了通電話,不記太清自己和他在電話裡說了些什麼。
然後一翻記錄,
作者有話要說:然後一翻記錄,三通電話,加起來有兩個小時之久……
他、們、到、底、聊、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