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下來四個人喝了五瓶茅臺,樑三很清醒,估摸着自己喝了也有一半以上,再看範桐三人已倒在桌子下面了。
“趙經理、趙經理……”
“範工、範工……”
“小王……”
見三人沒有反應,樑三苦笑着一把抓起胖子扔在了肩頭,扛出了店門。
趙經理應該是這悅來酒家的熟客,老闆娘也不讓他們結賬,任由樑三把他們三人背出了店門,還幫忙張羅了個電動三輪給範桐三人送回了工地。
安頓好三人後樑三溜出了辦公室,溜溜達達到了門衛房裡,給門衛老頭兒敬了根趙經理給的中華煙,兩人聊了起來。
“你是做什麼的?”看門老頭兒上午應該看到過樑三,可能是年齡大了記性有點差,這會兒又給忘了。
“我飯店的,剛纔把趙經理給送回來,天熱,在你老這待一會兒。”樑三撒了個謊,沒說自己跟範桐來的,“你們趙經理可太能喝了,三個人喝了三瓶。”
“這個畜生!”老頭兒開口罵了起來,“掙點錢非讓他糟蹋乾淨,整天喝,喝死去他孃的。”
一個看門老頭兒敢罵項目經理?莫不是兩人有啥親戚?
見樑三瞪眼看着自己,老頭說道:“那畜生是我兒子。”
老子罵兒子這應該,只要不罵他奶奶的就沒事。
嘻嘻!
樑三想着故意逗老頭兒:“就是,喝得還是好酒,茅臺呀!那酒多貴呀!”
老頭兒更氣了:“喝、喝,早晚有一天非把錢喝光,掙點錢容易嗎?還有那個飯桶……”
樑三心裡一咯噔:飯桶?哪個飯桶?
“他孃的仗着自己是龍遠公司的,整天來吃拿卡要,有天理嗎?”
飯桶,範桐!
樑三明白了,老頭兒口中的飯桶就是範桐。看看工地門口的牌子:龍遠建築工程有限公司。不禁暗暗奇怪,趙經理不是龍遠公司的嗎?爲什麼範桐要來這裡吃拿卡要?
又聊了一會兒樑三才明白,原來這工地不是龍遠公司自己做的工程,而是掛牌的,也就是趙經理自己攬下來的工地,掛龍遠公司的牌子來施工,只要交一定的管理費就行,業內稱這種做法叫掛靠。
作爲龍遠公司管理的工地,龍遠公司就要爲質量安全負責,恰好範桐就是管質量的,所以就有了老頭兒所說的吃拿卡要。
回到龍遠公司時已是晚上八點了,整棟大廈的燈火已滅了過半。
剛從車上下來就看到龍薇薇坐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屁股下墊着一張報紙,疲憊的表情表明她已經坐了很久,緊皺的眉頭從樑三出現在她眼睛裡裡開始舒展開來,臉上的焦急憂慮也已消失不見,接着是舒心的笑容。
“你去哪兒了?這麼晚纔回來?”龍薇薇埋怨道。
樑三帶着歉意笑道:“跟範工在工地上呢。”
“這都幾點了還在工地?忙啥呢?”
樑三心中暗罵:龜孫纔想這麼晚回來,還不是飯桶喝醉了到這會兒再醒。
心裡想着嘴上卻不敢這樣說,支支吾吾地說道:“是……是晚了……晚了點啊……”
這會兒範桐也停好車走了過來:“龍總,是這樣的,工地上明天急着澆築混凝土,工人在加班,我怕他們偷工減料就在那兒看一會兒。”
“嗯,”龍薇薇眼中露出了讚許之色,“做得對,特別是這些掛靠的工程,千萬不可掉以輕心。”
範桐不停的點頭稱是,樑三看見他偷偷的抹了把汗。
“哎,不對,”龍薇薇似乎想起了什麼,“我打你電話怎麼不接?”
龍薇薇的這一句“不對”差點沒把範桐的魂嚇出來,等到龍薇薇下面的話說出來後範桐才鬆了一口氣,回答道:“手機放到車裡了,一直在樓上就沒下來。”
“行,你回去吧。”
待範桐走後龍薇薇又問樑三:“我打你電話爲什麼也不接?”
樑三聞言一摸口袋,才發覺口袋裡沒有手機,除了那枚玉麒麟外就沒別的東西了,想了一下靦腆的笑了:“手機在我包裡呢,我也不會擺弄……”
龍薇薇笑了:“傻瓜,去拿回來,跟我回家,晚上我教教你。”
回家?樑三又懵了,回哪個家。
龍薇薇的家。
別墅建在山坡上,山雖不高但能看見全城的燈火。
晚飯是在院子裡吃的,燒烤,又樑三喜歡吃的烤得流油的五花肉。
啤酒不知道喝了多少瓶,樑三有點醉了,看着對面的龍薇薇好幾次欲言又止。龍薇薇看到了樑三的怪狀問道:“三子,怎麼了?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樑三一咬牙說道:“龍總,那個範工你覺得怎麼樣?”
龍薇薇感到有點奇怪,她看樑三的表情很鄭重,隱約猜到了白天肯定發生了什麼事,忙答道:“他平時在公司裡表現還不錯,在外面就不知道了。三子,有什麼話你儘管說,沒事。”
“這姓範的不是好人。”
樑三雖不懂建築行業的運作模式,但他知道範桐吃拿卡要就是不對,趙經理的工地上若沒有貓膩是不會給範桐好處的,想到這些樑三把白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龍薇薇說了一遍。
跟樑三想得一樣,龍薇薇聽了這件事非常惱火,當時拿起手機就打了一通電話,樑三聽不懂東湖的方言,只聽出龍薇薇話裡出現過好多次“範桐”兩個字。
兩人的宴會不歡而散,打完電話的龍薇薇就回房歇着了,留下樑三一個人對着杯盤狼藉的桌子靜坐無語。
龍薇薇會怎麼處置範桐?這事兒會不會讓範桐丟了工作?
善良的樑三這會兒還在爲範桐着想,還在想着假如範桐失去了這份工作該怎麼辦。
夜已是微微涼了,天上的星星與山下城裡的燈光在遠處相接,組成無邊的星星點點。
樑三醉了,醉得就睡在風裡,睡在滿天的星光下……
龍遠公司。
總經理辦公室。
龍薇薇、範桐、樑三。
範桐進屋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垂着頭站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
“範工,”龍薇薇修長的手指瞧着辦公桌,“你來龍遠公司幾年了?”
“三……三年。”
“你覺得龍遠公司給你的工資合理嗎?”
“合……合理。”
“那夠你用嗎?”
“夠……”範桐擡起頭看了龍薇薇一眼,目光正好與龍薇薇的目光碰到一起,嚇得他連忙又垂下了頭,“夠了,夠……夠我用的。”
“好!”龍薇薇猛地一拍桌子把範桐嚇了一跳,連樑三也吃了一驚。
“我昨天跟董事長商量了一下,做了個決定,我覺得我們公司有點小了,供不了你這尊神,請你另謀高就吧!”
龍薇薇說完臉扭到了一邊,不再看範桐。
這會兒範桐卻放鬆了,他沒料到龍薇薇僅僅只是辭退了他,這應該是最輕的處罰方式。
“龍總,那我就走了。”
範桐跟龍薇薇告別後又轉向樑三:“樑工,你很好,咱們以後再見。”
範桐把“以後再見”四個字咬得特別別重,那看樑三的眼神更是能殺死人。
樑三微微一笑,靜靜地看着範桐走出總經理辦公室。